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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鳴》第3章
第二章

  一早,秋兒走在長廊上,眉頭深鎖。

  昨兒個武陵表哥突然來訪,說是要帶她回鄉,令她頗煩惱。

  當年爹娘逝世時,親戚無人願意對年僅九歲的她伸出援手,她才會自願賣身江南縣令蘇家伺候小姐,幸虧小姐待她如姊妹,兩人比親人還親,因此蘇家敗落後,她仍願隨小姐到京城秦家依親。

  而在秦家的這四年多裡,小姐與秦家二爺從相戀到誤解,再到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戀,好不容易得以雙宿雙飛,到無人認識的地方重新生活,而自個兒隨小姐來到秦家,亦出了許多麻煩,光與秦家三位男主子牽扯不清的事就教她暗譽受損,名聲爛透。

  不堪的壞名聲甚至傳回江南老家,表哥才會專程來帶她回鄉,不讓她在京城受人欺負。

  但她很意外遠在江南且許久不曾聯繫的表哥,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她?

  她不解的搖頭,又想起昨兒個三爺聽到武陵表哥要帶她走時的神情,那拉下臉的樣子怪可怕的,還立即命人將武陵表哥趕出秦府。

  幸好她及時阻止,並保證不會跟武陵表哥走,三爺才肯讓他暫時在府裡住下,聽她解釋外頭瘋傳的那些荒唐流言都不是真的。

  而她現在正要去菊院,把昨兒個因表哥突然到來而擱下的工作趕完,期待傍晚前能發回給各號主事,別耽誤了他們的工作。

  秦家事業就像龐大的齒輪,若是中心柱樵住,整具齒輪便動不了,要是經常卡樵,大齒輪可是會廢掉的,二爺將秦家交給三爺,小姐又將三爺交給她,照這麼推論下去,那傢伙的責任就是她的責任,所以她只能苦命的幫他幹活。

  長廊的那頭就是菊院,時間有限,她加快腳步過去。

  「且慢、且慢,秋兒姑娘,且慢啊則身後突然有人喚她。

  聞聲,她停下腳步,回頭發現正有五、六個人向她趕來。

  這些人她識得,分別是秦家錢莊、茶樓、布莊等的主事。「各位主事,喊住秋兒可有什麼吩咐?」見都是秦家產業的重要幹部,她不敢怠慢,有禮的問。

  「不敢當,不敢當,咱們怎敢吩咐秋兒姑娘什麼,只是有些事想請教。」說話的是錢莊的呂主事,態度竟比她還謙讓。

  照理說,這些大爺對一名下人何須如此客氣?還不是因為眼前的丫頭不是一般丫頭!

  她可是讓秦家男主子們都傾心的人,若她只是靠美色讓他們嬌寵在後院便罷,可偏不是,秦二爺還在時便只信她,走後換三爺當家,更離不開這丫頭,如今大伙皆曉得,三爺身子難得舒爽,想見他一面,等上三天也不一定能見著,可若「走後門」找上秋兒姑娘,事

  情不出三天就解決,這般,大伙不找她喬事,要找誰?

  「呂大爺想問什麼事呢?」她笑問。

  「是這樣的,錢莊借貸給穆侯爺的事,三爺早已口頭答應,可我送上去的准文卻遲遲未批示下來,沒有准文就無法撥款給穆侯爺,而他又催得緊,

  這才想來問問三爺,這筆錢到底是撥還不撥?」他苦著臉道。

  穆侯爺急著用錢,三爺也親口答應給錢,但錢莊卻拖著不拿出來,穆侯爺以為是他從中作梗,對他很不諒解,不時上門教訓,教他苦不堪言。

  秋兒側頭想了想,是有這麼一份准文擱在三爺的桌案上,而她也親耳聽到三爺同意這事,只是那上頭還迭了不少其他同樣待簽的文件,等要簽核至穆侯爺這份的話……

  「快了快了,明兒個就能發下去」她盤算今兒個晚上應該就能代三爺批到這件。

  呂主事一聽,馬上喜上眉梢,找這丫頭果然有用,只要她說行,那明兒個就一定能見到准文。「既然如此,在下可以安心回去了。」他喜孜孜道。

  「秋兒姑娘,那我這件呢?三爺讓布莊買下隔壁的店面想擴大經營,好不容易說動屋主割愛脫售,價錢都談好了,可合約送至三爺那快一個月了,都沒有下文,那屋主等得不耐煩,說是不想賣了,還想提高賣價呢。」布莊主事搶看說,神情焦急心。

  「說好的價錢怎能反悔,您說那合約上個月就送來了?行行行,晚些我請三爺快快用印,這事不會再拖了。」三爺真不積極,萬一鬧得屋主反悔不賣,損失的可是自個兒,回頭她得趕緊找出那份合約,早早讓他用印了事。

  布莊主事聽了開心起來。「好好好,我這就回去等消息。」眉開眼笑的走了。

  其他人陸續有事相托,有的她心知三爺不會同意,便給了軟釘子碰,來找她喬事的可不都是皆大歡喜的。

  眾人心知這丫頭精明,想訛她沒那麼容易。

  好不容易打發掉這些人,她舉步又想往菊院去,這一耽擱又延了她的時間,她可不想拖到夜裡事情還做不完。

  「我說秋兒,你活得不耐煩了嗎?也不想想你什麼身份,連我的事也敢插手,你是不是見不得我飛上枝頭做鳳凰,才故意找我麻煩的」一道語氣尖酸的女聲響起,聲音的主人正站在長廊盡頭等看她。

  她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今兒個是怎麼回事,一早存心不讓她好過是嗎?

  眼前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就是大爺的第十房小妾翠花。

  翠花當初也只是秦府的一名下人,被好色的秦在松瞧上,前年才由奴婢升做姨娘,翠花與秋兒熟識,以為她是嫉妒才故意阻撓自己的好事,氣得來找她理論。

  「翠花--夫人。」自從做了大爺的妾,翠花最在乎人家對她的稱謂,夫人兩字一定不能忽略,否則她立即翻臉。「我不是要找你麻煩,而是那塊地的價格不合理,這事三爺已有主意,讓大爺重新開價來買,若大爺同意,這塊地還是你的。」

  秋兒好言解釋。

  「什麼叫做不合理?兄弟間豈會計較這些?要不是你從中找事,三爺又怎會有意見,秋兒,你若真要找我碴,我告訴你,三爺再倚重你,你也不過是個身份低下的奴婢,敢讓我不如意,我有得是法子治你,咱們走著瞧。」撂下狠話後,翠花拂袖走人,秋兒垮下臉來

  ,真倒媚,又得罪人了!

  她苦歎,做事容易做人難!

  瞧瞧前頭的菊院,三爺已站在外頭等她,見她出現,晨光下,他笑瞇了眼,整個人晶晶亮亮,就像是一道漂亮的玉面牆,說實在的,三爺俊得不像話,尤其當他眼中盛滿笑意時,她總會被暈得心!呼!呼亂跳,老是狠不下心來罵人一晨間天涼,也不搭件外杉再出來,

  再要受寒,瞧她不氣死,可這話在「玉面牆」前,硬生生撞不下去,只得加快腳步,拉著他先回屋子再說!

  菊院書房有張小榻,夜裡秋兒代三爺批文累了,便在小榻上休息,半夜,秦有菊靜悄悄地走進書房。

  他眼神溫柔的望著酣睡的秋兒,這丫頭睡著的樣子像水仙花般可愛,白淨又純紛來。

  水仙常被人誤認為是不起眼的蒜苗,當時間到了,開出花兒來,才教人恍然當初錯看了它,這可是株芳香四溢、靈氣動人的水仙啊!

  他滿心喜愛的靠近她,目光越來越熾熱,尤其當視線移至她心口處時,眼神變得渴望,並且……深沉。

  他緩緩地將臉傾過去,耳朵終於貼上她的胸前,聽到自她胸口傳來的規律心跳聲,砰、砰、砰……

  多麼悅耳啊!

  他眼中的渴望益發熾烈,表情也詭譎得令人難解。

  砰、砰、砰、砰一一

  天籟之音,天籟之音!

  他貼得更靠近了,他多喜愛這怦怦聲--

  「你在做什麼?」一道驚詫的聲音在門邊驟響。

  榻上的人兒被驚醒,他也一僵。

  她愕然不解地瞧著臉龐貼著自個兒前襟的人,「三爺?」他怎會靠在她身上?

  他眨了眨鳳目,收起尷尬,從容的露出笑臉。「我瞧你睡得熟,瞧著瞧著自個兒也犯困了,想睡一下……」

  「那就睡我身上?」她呆問。

  「敷……可不是……」他心虛的又笑。

  「小蟬,虧你還對我說與秦家人沒有不清不白的事,可這怎麼說,他都能睡在你胸襟上了!」門口那人便是孫武陵,他怒氣沖沖的質問。

  她這才回神,趕緊推開還粘在身上的傢伙。「不是的,我與他真的沒什麼,方纔你不也聽到他解釋了,說說什麼來著,就說他累了……剛巧就……

  就倒在我身上了……」這什麼跟什麼?話說到後頭,連她都解釋不下去。

  被推開的秦有菊忍住不悅,故意合笑的望向孫武陵。「孫公子半夜不睡跑到我書房來,可是有要事?」他盡量溫文的問,避開被活逮偷揩秋兒油的尷尬事情。

  他對孫武陵一點好感也沒有,原因除了這人想帶走秋兒外,也跟孫武陵的外表有關。

  這姓孫的體格健壯挺拔,英姿勃發,完全和他是兩樣人,在自個兒身上找不到的英武之氣,這人卻渾身都是,能不讓人討厭嗎?

  尤其這人對秋兒以保護者的姿態自居,最教他厭煩,笑話,秋兒是他的,輪得到這人冒出來喧賓奪主嗎?!

  「我在小蟬的屋裡找不到她,所以到這來瞧瞧。」孫武陵不高興的回道。

  小蟬?聽到這稱謂,秦有菊光火,秋兒姓秋,名蟬,可這聲小蟬他都沒叫過,偏偏這小子不停在他面前這樣喚她,好似兩人多親密,哼!這只秋蟬是他的,是他的秋蟬兒才對!

  「這也奇怪了,你半夜裡找秋兒,就不怕壞她名聲嗎?」他冷冷的問。

  「我是小蟬的表哥,哪裡會讓人誤會,再說,我是擔心她的安危,這才去探她的。」孫武陵理直氣壯。

  「安危?她在我秦府好好的,能有什麼危險?」

  「是好好的嗎?若好好的哪來外頭的說三道四,若好好的又哪來我方纔所見,她差點被某人輕薄去」

  某人面容一抽,每一句都聽得他火冒三丈,一張臉頓時鐵青。

  秋兒見狀,怕他被激得心疾發作,忙打圓場,「沒事的,沒事的,武陵表哥別誤會,我經常在這書房睡下,三爺只是關心才來瞧瞧,哪有什麼輕薄的事,方纔你見到的只是……只是……呱,夜也深了,表哥若真有什麼事,不如明兒個再說,我也該回自個兒的屋裡去

  睡了,啊,好睏啊」發覺話怎麼說都不通,她故意打了呵欠,忙跳下小榻,速速逃離。

  難得空閒,秋兒在勾欄院裡整理小姐留下的藏書,這活像風月場所的別院名稱是小姐取的,小姐當年想寫一部與名妓有關的書,才將所居的院落取名勾欄,意在「身歷其境」,好激發文思。

  院裡有座書庫,是二爺為小姐建造的,二爺與小姐雙宿雙飛後,她便一個人守著這個院於與書庫,開來無事總會到這來整理整理,希望小姐有朝一日回來,這座她最喜歡的書庫仍是窗明几淨。

  雖然曉得小姐與二爺在一塊一定過得幸福又快樂,可她真是想死他們了,百般期待他們能回來瞧瞧。

  「前頭就是秋兒的屋子,三爺讓咱們到這來喚她,話說回來,你聽說過這勾欄院鬧鬼的事吧?」藏書庫外有兩個人經過,邊走邊閒聊起來。

  「誰不曉得,當年這事鬧得可大了,郡主疑心二爺死去的舊情人陰魂不散,化作厲鬼回來報奪愛之恨,嚇得找來道士作法驅鬼,不過聽說沒成功,勾欄院還是鬼影幢幢,真不曉得秋兒為什麼還敢一個人住在這裡,就算那鬼是從前的主子,但人鬼殊途,這也太恐怖了

  。」

  秋兒原要出聲讓她們曉得自個兒的所在,可聽到她們談論起小姐,便不高興的閉嘴了,小姐都活過來了,這些人還不放過她,難怪二爺非得帶小姐離開,省得日子不安寧。

  「哎呀,別說這勾欄院鬧鬼,咱們菊院不也有怪事?」其中一人話鋒一轉。

  「你指的是之前菊院老有人莫名其妙過世的事嗎?」說話之人音量瞬間低了許多。

  「可不是,死的這些人原本身子都不錯,可突然間就病了,沒多久相繼過世,四、五年間死了至少七、八個人,上個月李嬸不也好端端的暴斃了?有人說是菊院風水不好,更有人說菊院藏看食人獸,專門食人壽命,幸好我去算過命,命格算硬的了,不然還真不敢到菊

  院當差。」語氣還帶看畏俱。

  「是啊是啊,不過還有一說……」另一人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人聽見。

  「三爺七歲時就被斷定活不過十五,卻能活到今日,所以有人說,食人獸其實就是三爺養的……」

  聽到這兒,秋兒的眉已經皺成一團,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她再不制止她們胡說八道,說不定以訛傳訛,將來會聽到三爺原來是妖怪轉世的渾話!

  她生氣的往外走,打算好好地教訓碎嘴的兩人,忽又聽到有人急奔過來的腳步聲。

  「不好了,不好了,你們兩個快回去,菊院著火了」

  秋兒臉色大變的衝出去,原本在門外說三道四的兩人,看見她後神色一驚,曉得她最不喜歡人家說勾欄院與菊院的是非,偏偏方纔她們都說了,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這會她沒空理她們,對著來報的小廝急問:「情況如何,可有人受傷?」

  「三爺沒事,不過姚大夫還沒被救出,菊院人手不夠,我這才到處眩喝人幫忙滅火」

  「需要幫手你怎不早說?」她拉高裙擺趕往菊院幫忙。

  菊院這場火不大,只毀損了姚大夫的配藥房。

  姚大夫原被困在火裡,幸好最後被救出,但全身上下燒傷不少,得靜養一段時而被燒燬的配藥房裡存放不少珍貴藥材,如今毀於祝融,讓姚大夫心痛不己,就算人被救出火海,仍大喊著要與那些藥材一起死。

  不巧的是,秦有菊雖未受傷,當夜卻發起高燒來,秋兒擔憂得徹夜守在他床邊照料。

  這幾年,他的身子瞧似一年好過一年,不再困在床上什麼事也不能做,但姚大夫卻對她說這是假象,他身體裡的那顆心太微弱,永遠也好不了。

  他如同被蠶繭包裹住身子,此生動彈不得,再不能奢望有任何抱負……

  「秋兒,我覺得冷,你上床陪我吧。」

  明明都病得雙眼冒出血絲,還能嘻嘻哈哈引誘她爬上他的床,這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收抬起他感傷的情緒,她火大的瞪他,「您冷什麼,發燒的人哪可能喊冷,再不安分我不理您了,讓杏珠進來照顧您就得了」這傢伙每次病倒,誰也不要,就死纏她相陪,陪他可以,但想佔她便宜可不行,況且那日才被武陵表哥撞見他貼在她身上,這事還沒對武陵

  表哥解釋清楚,這傢伙又想討巧。

  「我是真的冷,沒騙人……」他轉為苦笑。

  「您胡說什麼……」摸上他額頭,她嚇了一跳,還真是冰的。「您這是忽冷忽熱了!怎麼辦?姚大夫自己也得療傷,這會誰來替您瞧瞧?」她焦急起來。「發高燒已不正常,現又發冷,冷熱交迫怎得了,還是我讓人去外頭先找位大夫過來,總要先開張藥單才好」

  「秋兒,秋兒……秋兒」見她慌慌張張,他不得不大聲喚她,

  她櫻唇微啟,總算安靜下來,只不過眼眶微紅。「我曉得了,您會沒事的。」

  這丫頭做什麼事都穩穩當當,唯獨他病的時候,心神不寧容易緊張。

  人說,越嚇越禁嚇,可她偏不,越嚇膽越小,就怕哪一次膽真被嚇破了。

  「真不上床陪我嗎?我正發寒,你體溫熱,會讓我舒服些。」他可憐兮兮的央求道。

  「可是……」瞧他原先高燒熱紅的臉變得蒼白,嘴唇像被凍著般的出現紫色,她不禁為難起來。

  見她似乎動搖,他打鐵趁熱,馬上又道:「外頭只有杏珠一個,這大半夜的,她早睡翻了,你上來陪我一下,不會有人瞧見的。」

  秋兒咬了咬唇,掙扎了會後,終於不再扭捏的脫鞋爬上床去。

  「您給我安分點,別亂動,我等您體溫恢復就立刻下床。」她無奈的說,這傢伙是她的剋星,自個兒就是見不得他受苦,真不懂,她怎麼就這麼在於他,莫不是上輩子有債沒還?

  她肯上床陪他,秦有菊已是笑咧了嘴。「好好好,只要我稍轉好,馬上放你離去。」

  躺上他的床,她卻不敢靠他太近,但某人臉皮厚,硬是將她抓過去,兩人抱成一團一起塞進棉被裡。

  「您一」

  「你上來是為我取暖的,像這般躺得遠遠的,難道以為自個兒是火爐,遠些我也聽受得到熱度嗎?」他笑問。

  這讓正想推開他的她只得作罷,乖乖躺在他懷裡,這感覺很奇妙,從前他雖然也常對她「動手動腳」,逮到機會就抱她一下,可兩人像麻花般纏著還是第一次。

  她這才發覺,原來他胸膛這麼寬闊,手臂這麼修長,體型早已不是四年多前她初遇他時的瘦弱,自己縮在他懷裡,竟像只不佔份量的小蝦米,以前老覺得自己比他強壯,可此刻在他懷裡,有種被保護的其實是她的感覺……

  「真好,你這暖度剛剛好,讓我牙齒不再打顫了。」他舒服地聞著她身上沁人心扉的幽幽清香。

  她睨他,這傢伙還有力氣說笑,記得他每次發病時,都會痛得死去活來,可只要她一靠近,他說什麼也會擠出笑來,不知是讓她安心,還是有意在她面前逞強?

  「白天的那場火是怎麼燒起的?」想起這事,她疑惑地問。

  「我想是姚大夫在煎藥時沒留意才釀禍。」他淡然說。

  秋兒皺眉,「姚大夫雖然老當益壯,但煎藥這事實在不好閃神,今後得想想辦法,不能再讓他一個人窩在配藥房裡悶著做事,好歹找個助手照料他的生活。」她提議。

  「嗯……我沒意見,不過這事還是得尊重姚大夫的意思。」

  「也是,姚大夫挺頑固的,未經他同意,他是不會接受的。」她有些無奈。

  「是啊。」語氣仍是淡淡的。

  聽他這般不經心,她忍不住朝他望去,見他表情果然也是冷冷無波。「喂,那姚大夫身上的傷少說要療養三個月才下得了床,可您的身子不能一日無人調養,您不擔心姚大夫的狀況,也得想想自個兒的」她沒好氣的說。

  「誰說我不關心姚大夫,只是姚大夫有自己的主張,我不會去干涉,至於他養病期間無人我照料的事,放心,我會再找一個人進府幫我。」

  「您找誰呢?」她好奇的問。

  秦有菊一笑。「這你不用多問,到時候就知曉了。」

  「什麼嘛,這有什麼好神秘的?」

  他笑而不答。

  「不說算了,反正到時就知道您在搞什麼名堂。」她懶得再追問,不過是來一名新大夫,有什麼值得她吃驚的?

  「秋兒,咱們成婚後,就能這樣每日抱著取暖了,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成親?」

  他忽然問起,許是生病的關係,聲音顯得異常沙啞低沉。

  「成親?」她臉立刻就紅了。「您胡說什麼,誰要成親了?」

  「不嗎?」

  「不……」

  「那豈不要我光棍一輩子?」他聲音明顯沮喪下來。

  「誰讓您光棍的,您您可以去娶別人」

  「你說這話可真傷我的心,當初傳出你阻二哥的事,我也沒有不信你,大哥想娶你做妾,我更是極力阻攔,等了你許多年,你這沒良心的卻一句話要我滾,好,我若真去娶別人,你可別怨我,更別哭,是你自己不要的」說到後頭,他似乎真氣憤起來,別過頭不看她。

  見他發怒,她也難受,雖然很想說也一什麼讓他消氣,但她一直記著姚大夫對她說的事,因為想完成那件事,她不能成親,更不能對他解釋什麼,只好保持f默。

  「哼,我曉得你是嫌棄我這破身子,怕嫁給我後很快做寡婦,不過你放心,你這人福壽雙全,老天不會給你一個短命夫婿的,為了不耽誤你,就不勉強你了」

  瞧她不吭聲,似不在乎,他賭氣地說。

  「三爺……」

  「別叫我,我不是你的三爺。」他氣道。

  秋兒閉上嘴,真生氣了嗎?三爺平日脾氣不錯,鬧脾氣也是片刻就過,並不會對她說重話,但這回真教她無措,正喘喘不安時,忽然留意到他雙臂仍緊緊圈住她不放,哪像他嘴上說的那樣無情。

  她不禁抿嘴笑了。這心口不一的傢伙!

  算了,他鬧他的小性子,她可不想再理,反正躺在他懷裡也舒適得很,等他身子暖了,睡了,她便離開。

  她本想只躺一會,沒想到居然迷迷糊糊睡去,而且不知睡了多久才被熱醒,滿身大汗的醒過來後,驀然驚覺抱著她的身子燙得像火球,她馬上責怪起自己怎能大意睡著。

  「三爺」她急著喚醒他,可他沒醒來。

  她想起身瞧他的狀況,可身子被他死死抱住,她連動也不能。

  這人燒成這樣還能抱住她不放,也不怕被熱死!

  她張口想叫杏珠進來幫看拉開人,但擔心那小丫頭見到兩人在床上的樣子太過尷尬,只好自個兒先努力看看。

  「三爺,您先放開我,我得設法普您降溫,您發高燒又抱著我,簡直是火上添油,會燒壞腦子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他四肢像麻花般纏得更緊,壓根是想抱著她一塊燒死。

  「三爺」她急得想在他身上澆俑水,瞧他醒不醒來。

  只是這聲大喊沒有叫醒他,卻驚醒了外頭打吨的杏珠,她衝了進來。「三爺怎麼了嗎?!三爺……呃……秋姊姊,你、你們?」瞧看兩人纏抱在一起的模樣,她睦目結舌。

  秋兒也覺模得很。「杏珠,既然進來了,就幫我一」

  「杏珠會幫你們保密,我什麼也沒瞧見,你們繼續繼續……我、我在外頭等,你們若有事再吩咐……」小丫頭慌慌張張的往外跑,跑得急了,還被門檻絆了下差點摔倒,隨後門被砰的一聲用力圍上。

  繼續什麼?!她要杏珠留下幫她拉開三爺,小丫頭語無倫次又驚惶失措是怎樣?

  就算撞見兩人在床上,也該知道三爺病了,兩人根本不可能怎樣!納悶間,正想出聲再將人喚進來時,眼角餘光瞥見一雙鳳目竟是睜開的。

  「您醒了」她驚喜。

  「嗯。」他應聲。

  「那還不快點放開我,我讓杏珠送水進來給您擦汗。」

  他沒動。「你要杏珠進來我不反對,但這是你自己願意的,可不要怨我。」他充滿血絲的眼睛賊亮賊亮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

  秋兒有聽沒有懂,但隨著他的目光,她往自己身上瞄了瞄,這一瞄,霎時腦門充血,臉皮也一燒起來。

  難怪他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更難怪杏珠進屋後會那樣吃驚,甚至慌張臉紅的跌出屋外去,原來一自己不知何時衣襟已褪到露出粉色肚兜,裙擺也撩高到讓人瞧見整條大腿,最要命的是,她肩上怎會有一塊塊粉紅色的痕跡,這怎麼來的?

  再仔細瞧向他,頭髮凌亂、衣襟大敞不說,更甚者,他唇破出血,可那皮破得可疑,加上自己肩上也沾了血痕,別說是不小心沾上的吧?

  她瞇起眼。「三爺恐怕一直是醒著的吧?」她磨牙問。

  「身上的高燒應該也不是病的,大概是太過熱情使然吧?」

  「三爺怎麼不說話?」她牙越咬越深。

  「秋兒,我身子寒,方才想法子讓身子變熱,可這會身子又變冰了……你要不要試試再幫我取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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