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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鳴》第5章
第四章

  在鬼婆婆的監督下,秋兒在床上足足躺了七天,直到第八日,鬼婆婆審視過她的傷勢,才准她下床。

  但她一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找杏珠。

  她自京兆府衛回來後,一次都沒有見過杏珠,這很反常,杏珠平常得空就喜歡纏著她談天說地,這回她傷成這樣,居然不曾來探視,著實說不過去

  她走出屋子後問了其他人,他們都說也好幾天沒見到那丫頭的人影,怪了,杏珠怎會忽然失蹤?

  「三爺,杏珠去哪也沒對您說一聲嗎?」她問遍府裡的人未果,目前後問到秦有菊。

  他正在批一本由各商號送來的公文,聽她問起杏殊的事,劍眉輕輕攏起後又鬆了開。「呢,有的,那丫頭家中突然有事,得回去一趟,幾日後才會回來。」

  「她家裡發生什麼急事,怎麼走前也不同我說一聲?」她急問。

  「說是她娘得了急症,她是長女,得回去照顧,有向我請了假,可能走得急,才沒來得及告訴你吧。」

  「這樣啊,不知她娘病情如何,您說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到杏珠家瞧瞧?」杏珠家離秦府雖然有點路途,但若乘馬車,兩個多時辰就能到,並不算太遠。

  聽她這麼說,秦有菊手中的筆一頓,半晌後,他才朝她點點頭。

  「去看看也好,順便幫我帶份補品給她娘,那日她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吩咐人為她準備。」他笑說。

  「那好,下午我沒什麼事,就走一趟吧。」她盤算著。

  「嗯。」他應聲,這便是同意了。

  秋兒見他難得坐在桌案前工作,批閱那迭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公文,通常他都將這些繁瑣無聊的活丟給她處理,可這幾日她臥床養傷,沒人幫忙,他只得自己做。

  他處理過的文件條條分明,比她處置的還要清楚明瞭,且動作快,平日她得花上半天批閱的文件,他兩個時辰就解決了。

  由此可知,這傢伙只是懶,不是無能,更甚者,他只是想奴役她,根本不是無力幹活!再進一步說,他只想托病找她麻煩!

  眼角餘光瞥見她突然氣憤磨牙的樣子,秦有菊眼底不禁閃動起狡點的光芒,筆一丟。「哎呀,真累人,秋兒,我這才曉得你平日辛苦,這般為我勞心勞力,我若沒有你,只怕活不下去了」

  她眼一瞇。「真活不下去?」

  「是活不下去。」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那以後這些工作三爺就自己來,別再偷懶了」她發現他其實沒有表面那麼懶散,只是故意欺負她罷了。

  「偷懶?你當我平日將工作丟給你是因為偷懶?我可是……在訓練你啊。」他唇角淺揚著一抹算計人的笑。

  「訓練我什麼?」

  「訓練你成為當家主母啊則

  她臉皮瞬間熱得冒煙。「您又在胡說了。」她嬌斥。

  「我哪胡說了?反正這些事以後你也得做,不如現在先做。」

  「您怎麼又提這些事,我、我說不嫁的門她急得跺腳。

  她開心時好看,連發怒時也教人喜愛,真是個宜噎宜喜的女人,他是越瞧越愛啊!

  「你別急,咱們有話慢慢說,萬一急壞身子可不划算。」

  這簡直是火上添油,她哪還能在他面前。

  「不理您了,我這就去找杏珠」秋兒急急地跑開了。

  只是她才讓人雇輛馬車要出城,菊院就有人倉皇跑來,說姚大夫下床如廁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偏偏撞到燙傷的地方,導致傷勢更嚴重了,嚷著讓人來喚她過去照顧,這麼一來,去杏珠家的事便耽擱下來。

  三天後杏珠回來了,不過許是照顧生病的娘太勞累,回來時竟瘦了一大圈,秋兒問她娘的病況,她只說已經好很多,不用擔心。

  但瞧見杏珠消瘦的臉頰,秋兒非常心疼,特意央求廚房做了幾盅雞湯讓杏珠補補,說是央求,其實她一開口,廚房就照辦。不知何時開始,府裡的人都聽她的吩咐,就連秦府總管對她也極為客氣,幾乎是有求必應,但這反而讓她不太自在,自個兒可是下人,這樣被

  禮遇總感到受之有愧。

  反觀翠花,那日由京兆府街被抬回來後,聽說傷勢不輕,可她沒有鬼婆婆昂貴的奇藥,足足在床上哀嚎了十幾日,且傷口復原的狀況差,原本細嫩的皮膚不再,下身留下醜陋疤痕,聽說喜新厭舊的大爺瞧了便再也沒去探過她,府裡下人勢利,看她失寵,也就沒幾個

  人肯去搭理她。

  想想翠花也真是可憐,這麼一鬧,反而將自個兒賠進去,她可憐翠花的處境,想去瞧瞧她的狀況,可又擔心翠花誤會自己是去耀武揚威,這麼一顧慮只得作罷,以後有機會再去探視吧。

  「咦?秋兒姑娘,你怎麼還在這裡,沒進宮嗎?」她行經長廊時,秦府總管見到她,一臉訝異。

  「進宮?我為什麼要進宮?」她疑惑的問。

  「你忘了今日是十八嗎?」他提醒她。

  「十八?啊!今日是每四個月三爺進宮,向太后真報郡主狀況的日子,天啊,我竟然給忘了。」她猛然想起,不住敲腦袋,不過養傷幾日,自己就忘了這件事!

  郡主當年不擇手段逼二爺娶她,到頭來自食惡果,如今成了瘋婦,被幽禁在府裡的朝陽樓,此處是二爺過去的居所,而她畢竟是太后的孫女,太后見她瘋了也不忍心,便定期要三爺進宮去稟報郡主近況。

  「這怎麼辦?三爺已進宮去了。」總管道。

  「他怎麼沒叫上我?」她奇怪的問。每次進宮定由她陪著去,這回他怎麼自個兒去了?

  「所以我才吃驚你怎麼沒跟上,不過三爺可能是考量你身上的傷才剛復原,不想你進宮折騰。」

  秋兒擰眉,因身份低下,進宮時,無法像三爺一樣被奉為上賓,進到偏廳舒適的坐著等待太后傳喚,她只能在一旁跪著等候,好不容易見著太后,她還得跪拜數回,之後繼續跪著,等太后向三爺問完話後才能走,可郡主的瘋症嚴重,每次太后聽完有關郡主的消息後

  都不免失望,三爺還得耗時間好生安慰太后,少說要幾個時辰,往往讓她的腿回來後還伸不直,得泡過熱水才能恢復。

  而她的傷雖然康復了,可也暫時禁不起這樣的對待,他算是體諒吧,所以才要她同去。

  話說回來,這理由雖合情合理,偏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三爺雖然擁有一副人畜無害的外貌,完全像是會體貼的人,可過去他彷彿見不得她生龍活虎似的,凡是會消耗體力元氣的事,他都樂此不疲的讓她去做,而這回……

  「對了,秋兒姑娘,杏珠方才在掃枯葉時昏倒了,你有空去瞧瞧她吧。」心知她與杏珠情同姊妹,總管特地告訴她這件事。

  她大吃一驚,暫時拋下三爺不帶她進宮的事,急著問:「好端端的怎麼就昏倒了?」昨天才讓杏珠喝下一大碗雞湯,她還笑說喝完感覺身子強健不少,今天居然就昏倒了!

  「也許是……太累了吧。」說這話時,總管的表情忽地有些怪異。

  她不用猜也明白他在想什麼,定是那荒謬的傳聞使然,她懶得去糾正什麼,先去瞧瞧杏珠的狀況比較重要。

  杏珠虛弱的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氣色真的不好,讓來探親的秋兒擔心不已。

  十幾天前,杏珠還氣色紅潤,可才幾日的工夫,怎麼整個人像是消氣的牛皮,幹幹扁扁、面色蠟黃,完全失了十五歲該有的青春模樣。

  她難過的想起昨天,杏珠說她從沒真正喝過一碗帶肉的雞湯,每次都是三爺喝剩不要的,儘管如此,她也喝得津津有味,有時還能撈到幾小塊三爺沒吃完的肉,像昨天那樣喝到滿滿一大碗帶有整隻雞腿的雞湯,還是頭一回。

  於是開心的將整隻雞腿連湯吃喝個精光。

  秋兒瞧了感觸良多,她與杏珠一樣,都是自小就賣入富貴人家伺候人,可她比杏珠幸運多了,遇到待她如親人的小姐,吃的喝的絕少不了她一份,讓她從沒缺過什麼。

  就算小姐離開了,她身邊還有三爺關愛,更沒吃過苦,三爺有好東西,第一個往她屋裡送,三餐有魚有肉還有點心,連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吝於為她打點,布料永遠是秦家布莊最新的貨。

  反觀杏珠,家中清苦,全靠她一個人在秦府幹活賺錢,儘管日子苦,可這丫頭天生樂觀,總能笑嘻嘻的迎接每一天,就因她如此樂觀進取,自個兒才會這麼喜歡她,與她特別投緣,見她病懨懨的,心頭不免難受,漸漸對那個傳聞也有了不安情緒,杏珠這麼年輕,萬

  一……

  思及此,她心窩一刺,忙搖頭,自個兒怎麼也受那些離譜的傳聞影響,絕對沒有那樣的事,三爺怎可能吸去人的壽命一

  「秋兒姑娘,三爺自宮裡回來了,他找你過去。」屋外有人喊著。

  他回來了?這麼快,太后沒留他安慰?

  既然杏珠還沒醒,她打算先去菊院瞧瞧,可才轉身,手就被握住了,她一喜。

  「杏珠,你醒了?」她扭頭,果然瞧見小丫頭睜開眼正怔怔地望著她。她忙伏在杏珠身邊問:「需要什麼嗎?還是哪兒不舒服?」

  杏珠張口,可試了幾次都沒有吐出半句話來。

  「你想說什麼嗎?」秋兒不由得心急。

  她眼淚忽然淌了下來,過了一會才終於順利開口說:「秋姊姊……我若死了,請你……請你念在咱們相處一場的情分上……替我照顧家人。」

  秋兒神色大變,怎麼也沒想到她開口竟說這個。「真是胡鬧,才昏倒而己,你這就交代遺言了」忍不住斤責。

  杏珠臉色益發蒼白。「也是秋姊姊說的沒錯……是我多想了……」

  「當然是你多想了,你好好休息個幾日,不出幾天,我保證你又能生龍活虎的幹活。」她鼓勵道。

  「希望憑姊姊金言,讓我同你一樣有好運氣」

  她皺眉,杏珠這是怎麼了?一向樂天的人怎麼突然如此悲觀?「你一」

  「秋兒姑娘,菊院那兒喚得急,請你快過去門外頭的人越催越急,她眉頭深鎖。

  「三爺找你定是有重要的事姊姊先過去吧,我沒事的。」杏珠不好再耽誤她的時間。

  「那我先去瞧瞧怎麼回事,回頭我給你帶你最愛吃的玫瑰糕。」她只好道。

  杏珠點點頭,她這才起身,只是出屋前,她心中驀然感到一陣不安,回頭再朝杏珠望去,她已經又睡著了。

  杏珠不住在菊院內,而是在離菊院不遠的下人房,離開那兒後,秋兒才走進菊院,就發現兩旁站了好幾個宮女,她不禁訝然,宮裡來了人嗎?

  菊院的小廝眼尖,一瞧見她,馬上上前悄聲提醒,「秋兒姑娘,小公主來了,這會正在廳裡,三爺讓你進去伺候。」

  她挑挑眉,這一趟進宮難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回來還順道帶了位小公主?而他十萬火急的催她來,就是為了伺候這位公主?

  不管如何,她先朝那報信的小廝感謝的額首,整了整自己的衣飾,沒什麼問題後才走向廳中,菊院的小廳自是比不上秦府前廳氣派,照理說,公主駕到該在前廳招待才是,卻將她請到菊院的小廳,這什麼道理?

  秋兒邊思索邊進到廳中,見到立於窗邊儷影雙雙的那兩位之後,她感到訝然。

  稱對方為小公主,是因為她只有十四歲,但瞧她一襲精緻的錦裝下,身材不僅凹凸有致,臉蛋更是成熟嬌媚,不說誰也不知她尚未及荓。

  「秋兒,還不叩見公主?」見她發楞,秦有菊出聲提醒。

  她這才回神,連忙跪下叩首,「秋兒叩見公主殿下。」

  公主朝她瞥去,見她蛾眉彎彎、臉蛋細緻,身著青緝繡裙,模樣秀美,不禁燮了聲眉問:「你就是讓咱們京兆府衛地震的人?」

  「我……」秋兒一愕,想不到一見面,公主不是問別的,竟是她被押去京兆府衛鬧出的事,而這竟連深宮中的公主都聽說了,她尷尬起來,不知怎麼接話才好,一張臉跟著漲紅。

  「你臉紅了,真有趣,真有趣呢」公主這一笑,頭上的金步搖與耳垂懸著的金耳飾隨之搖曳,搖得滿室皆華麗。

  秦府已有了一位郡主,而這位的身份比那位失常的郡主要高,是皇帝的親生女兒,而且是最小的一個,因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僅皇上疼,皇后、太后更疼,堪稱金枝王葉中的金枝王葉。

  而白玫王朝的皇家血統優良,元寧郡主未瘋前,也是個傾城傾國的美女,而這位小公主不逞多讓,甚至更美,只是她這一拍手大笑,馬上讓人瞧出她不如外表成熟穩重。

  「公主吵著要見秋兒一面,她人來了,你卻這樣取笑她,這是教她出去的意思嗎?」秦有菊唇角上勾,對著秋兒露出寵溺的微笑。

  但秋兒卻皺起眉,原來找她的是公主不是三爺。

  公主轉身見到秦有菊的笑容,芙蓉般的面容立即沉下。「菊哥哥,我不喜歡你對別人這樣笑。」她嘟嘴道。

  菊哥哥?聽到這稱謂,秋兒訝然,據她所知,他應該也是第一回見到公主,怎麼才見面,公主就這般親暱的喚他?而且神態嬌噎,宛如……

  三爺二十歲,公主十四歲,兩人莫非……她的背脊瞬間僵硬。

  沒有因公主的話而收起笑容,秦有菊依舊對秋兒淡揚著笑後。「那可不行,我對秋兒只能這樣笑,笑不出其他的。」他倒也坦然。

  公主張大杏眼。「原來傳言是真的,你對她有情?」

  「哪還有假呢?」他笑意更大。

  公主不住地瞪向秋兒,表情越來越奇怪。「菊哥哥將來若想納她做妾,我是斷不會答應的。」她突然說。

  妾?!秋兒的心驟跳了下,公主怎會提起這個?

  「她這模樣我雖不討厭,可她從前的主子與她的名聲都太差了,就算父皇沒意見,皇奶奶那關也過不去。」公主繼續道。

  秦有菊眸裡不看痕跡的斂進些冷氣,隨即又笑意濃濃的說:「是嗎?」之後竟沒有再什麼。

  秋兒頭昏腦悶了,公主這是要嫁進秦府?而且還討論起她能不能做妾的問題?她頓時心跳如擂鼓,難道他已經答應做咐馬?

  公主又瞧了跪在地上的她一眼。「她前主子未婚生子,敗德的醜事在京城至今還經常被提及,而她本身的是非也不少,主僕兩人都不是規矩的人。

  「公主,您說我的不是便罷,但請不要誤會我家小姐,她沒有不規矩則縱使對方是公主,秋兒也不能忍受她污辱小姐。

  「你敢反駁我的話?!公主很訝異,她說話時,可沒人敢頂撞。

  「小姐被污名已久,若連公主都誤會,對她非常不公平,秋兒不得不為小姐平反。」秋兒硬咽的說,她明白不該頂撞公主,於是用力磕頭,不久額頭馬上磕紅了一大塊。

  秦有菊瞧了臉色鐵青。「公主,秋兒怎麼說也是我秦府的丫頭,你嚇唬嚇唬她可以,可不能過分了。」他沉聲警告。

  見識到他的怒意,公主一楞,不過她也不是不懂適可而止的人,父皇將她指給他,這人便是她未來的駙馬,她可不想一開始就跟他翻臉,於是笑了笑。「她倒護主,自個兒也被我說得不堪,卻沒一句為自個兒辯護,只記得為主子申冤,也算是個忠心的奴婢,也許外

  頭對你主僕倆的不良素行多有誇大,你就先起來吧,進門的事等以後再說,反正離我的非禮還有近一年的時間。」

  秋兒聽了這話臉色更灰,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三爺真要娶公主嗎……

  見她如此,秦有菊輕歎了聲,「公主己見過我的心上人了,我不想瞞你什麼,我心裡只有她,可皇上、太后偏要指婚,將來的事,公主可要自行擔待了。」他將話說白了,而這也是他肯讓她見秋兒的原因,很多事還是事前說清楚的好。

  「我明白了,你愛的是她不是我,行,我不會計較這種小事的,但讓不讓她進門,還是得由我決定,而今兒個我認為不是說這個的時機,皇奶奶讓我來是探望堂姊,瞧她病情可有好轉。她在哪兒,我想先過去了。」公主表示。目前她是真不在乎未來咐馬愛誰,因為

  她也不愛他!

  秋兒回房後就明白了,秦家過富,掌控著白玫王朝的經濟命脈,一個郡主留不住二爺,便輪到公主來挾制三爺,這便是皇上的盤算。

  而秦家人不能拒婚,若敢不從,一來污辱皇族,二來表示對皇帝不中心,三來,二爺撇下郡主遠走高飛,假設真要論罪,天涯海角皇帝也能將之找出,還郡主一個丈夫。

  基於這些了為免秦家受皇帝猜忌,也為了二爺與小姐的來來,三爺必須再與皇家聯姻。

  她怔怔的坐在床緣。公主即將成為他的妻,而她她該怎麼辦?

  她不該為難三爺,應該現在就離開,可是自己若一走了之,那麼,那件事……

  就不能做了。

  時機還未到,她得再等等,如今她只能橫下心來,祝福他與公主,反正將來自個兒也陪不了他,不如利用這機會斬斷情緣。

  雪白的臉龐漸漸滑下兩行淚,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可那淚抹去又來,抹去又來。

  她倒進床裡哭,哭得心酸,三爺終究不會是她秋兒的,自個兒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實在不該哭得這麼傷心。

  驀地,一雙微涼的手撫上她的頭頂,她一震,緩緩地仰首望去,對上的是一張溫笑的俊容。

  「你只會哭鼻子嗎?一個公主就把你惹哭,可真沒用,我難道不值得你挺起胸膛,指著我的鼻子道:「你這死鬼,敢帶女人回來耀武揚威,不想活了嗎?下次再敢把女人帶回家裡,老娘劈了你」」他戲謔的說。

  秋兒呆望著他,他明知自己非娶公主不可,卻還嘻笑說出這種話,能安慰得了誰呢?

  「你以為我在安慰你?我可沒那閒工夫,那公主我今兒個才第一次見到,但我對你可是苦纏了快五年,要甩公主容易,但要我放棄你,難如登天。」他直截了當的說出心意。

  她眼淚又無預警的迸出,一顆顆碩豆溫熱的水珠落下,他伸手接去一顆,淚珠在他掌心滾動,他瞧了眼色加深。

  「我從十五歲就立誓要娶你,這話不假,那日在櫻花園中的相遇是我最美的記憶之一,秋兒,咱們不如私奔,也別管身後這些大小事,就自私這一回好了。」他沒有看她,雙瞳始終緊盯掌中的淚珠,聲音低沉又沙啞。

  她驀然心驚,他是認真的,真的想帶她私奔!

  拍掉他掌中的淚珠,她啞聲質問:「秦家走了一個二爺,再失不起三爺,大爺根本擔不起責任,您忍心見秦家家破人亡嗎?」

  他視線仍停留在掌心,儘管那裡只剩少許的濕濡,半晌後,他突然放聲笑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肯,你這丫頭最護著二哥和二嫂,哪可能見他們的幸福被破壞,我也是逗你的,私奔的事純粹說笑,你別當真。」他笑嘻嘻的站直身,那表情真的像是玩笑一場。

  「您……」他突然的轉變,令她怔住。

  他嘻嘻哈哈的往外走去。「你這屋子搬到我隔壁來真不錯,那鬼婆婆不愧是姚大夫的女人,委實明白我的心思,將來我做咐馬後,咱們偷情更方便了!」

  「三爺。」在他即將跨出門檻前,她喚住他。

  「怎麼了?不偷情也可以的,你還是可以做我的小妾,至於公主同不同意你別管,這事我會處理。」他回頭後仍是嘻皮笑臉。

  她硬嚥了。「我是您的丫頭,秦府一輩子的下人,不會是您的妻。」

  他終於笑不出來了。「是嗎?你若真這麼想,就……那麼想吧。」他僵硬著背脊,這回離去的腳步連頓一下都未曾頓。

  秋兒定在原處,再次淚濕衣襟。

  姚大夫屋裡,秦有菊自己搬來椅子坐下,天熱,手中還搖著扇子煽涼。

  「配藥房我已重新為你辟了座新的,等你傷好了,可以去瞧瞧。」他省去了廢話,言簡意賅。

  床上的姚大夫眼睛驟亮。「老夫現在就可以去瞧,不用等傷好。」他興奮得馬上就要爬下床。

  可秦有菊一推,又把他推回床上,他燙傷的面積大,身上多處還包覆著紗布,跌回床上時的樣子活像殭屍般僵硬。

  他痛得緞牙咧嘴,狠瞪秦有菊。「你這小子想謀殺老夫嗎?」

  「這樣你就抱怨了,幾年來我讓你折騰得不知慘幾百倍。」他笑談看。

  「你、你這陰險的小子」罵了一句後,姚大夫閉嘴了。

  秦家老三外表宛若和煦的暖風,和善可親到沒什麼殺傷力,實際卻是心機重、城府深,就像大洋瞧起來風平浪靜,海面下卻是暗潮洶湧。

  這小子在不同對像面前有不同的面貌,當面對他時,魔鬼般的性格就表露無遺,教他也得小心萬分,否則就像這回……總之,這陰險到高深莫測的人若報復起來,沒人吃得消。

  秦有菊朝他晚去一眼。「我這陰險性格也是你養成的,這些年若不是你這般調教,我能活到這歲數嗎?」

  「哼,你這小子陰陽怪氣的,今兒個又有什麼不滿?不會是秋兒給你氣受,才到我這來發洩吧?」他直接問,這小子對誰都心狠手辣,唯獨對那丫頭狠不下心,他若早點狠下心,今兒個受的苦就會少些。

  是說,一物克一物,之前自個兒挺看不。潰他的癡情,可如今,他倒高興這小子有剋星,總要有人能治他,每每見到那丫頭惹怒他,就覺得大快人心。

  這麼說來,留下那丫頭也是好事一件。

  基於此,對這小子燒了他配藥房裡的寶貝還害他燒傷的事,他也稍能平衡了。

  現在看這小子王面帶著幾許怒氣,擺明又受了那丫頭的氣。

  姚大夫幸災樂禍地呵呵笑。「聽說公主來過,那丫頭若是吃醋鬧脾氣,你一定很高興,可見你這死樣子,八成是那丫頭不當一回事,才教你光火吧?」他馬上猜說。

  秦有菊眼眸一緊。「錯,她哭了。」

  他微愣。「哭了,你沒放鞭炮還這表情,那就怪了我明白了,那丫頭又拒絕你了,這回你提什麼誘惑她,私奔?哈,瞧你德行,陰的咧,果然如此,那丫頭不會答應的,她想要一她沒那麼喜愛你,當然不會肯。」他似另有話說,但話到舌尖很快又改口。

  沒忽略他的異狀,秦有菊瞇起眼,「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麼?」

  「我……我哪有,這些年你讓老夫別動她,老夫不就沒去碰她,這回連我的配藥房你也給燒了,東西都沒了,老夫還能怎地?」姚大夫攤手說。

  秦有菊神情更為陰蟄,他的眼神充滿懷疑。

  「喂,你這沒良心的,不惜燒傷老夫也要毀去那東西,好了,東西如你的願毀了,你還不放過我,老夫這傷會加重,不又是應你的要求,為了阻止那丫頭去找杏珠才搞出來的,老夫這樣犧牲,換得的就是你的疑心猜忌嗎?」他故意惱羞成怒。

  提起這些,秦有菊的神色才有些愧疚,那配藥房是他一把火燒的,這老頭死活不肯讓他那麼做,死守配藥房不走,最後,還是他要人強拉他出來,才保住他的老命,而那日秋兒要去找杏珠,為了不讓自個兒的謊言被戳破,他只好要姚大夫再加重傷勢,拖住秋兒讓她

  走不開,姚大夫這幾回的犧牲確實不小。

  「哼,你若對老夫懷疑東懷疑西不願信任,我正好樂得清閒,好好去找我那婆子調情,老夫就不信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還融化不了那座千年老冰山!」姚大夫話一岔,居然就岔到鬼婆婆那裡去。

  秦有菊聽了忍不住想笑,誰也瞧不出這老頭是個癡情種,對鬼婆婆深情至極,人家越不理他,他越貼上去,可惜鬼婆婆不賞臉,至今沒給過他好臉色,他這丈夫當得可真窩囊。

  「反正冰山已千年,要融化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辦到的事,還是杏珠的事較急,她現在一」

  「老夫這會連床也下不了,事情就交給我那婆子去處理了,為了這傷,我可是欠了她好大的人情。」他馬上道。

  「她來府裡你不高興嗎?這可是你近六十年來離她最近的一次,你還抱怨?」秦有菊撇嘴取笑。

  「我……」姚大夫香了口水,他確實是暗自開心,那婆子孤僻,成婚六十年還不讓他接近,連同住一個屋簷下都不曾,而這回可真是破天茉,兩人竟能住在同一座府邸裡,雖然不見得能碰到面,可他已是心滿意足,爽到夜不成眠呢。

  「鬼婆婆我說不動,你去告訴她,杏珠……」秦有菊臉色忽然陰沉下來。

  姚大夫面色也跟著沉下。「我早要你快動手,可你偏不聽,硬要顧及秋兒的感受,害我還得故意摔跤拖住她,到頭來,那丫頭的命還不是不能留,你糊弄了這一大圈,最後秋兒還是注定得傷心一回。」

  杏珠本來已經要沒命,結果秋兒積極找人,讓這小子不忍心,只好把杏珠的命留下,只是老婆子以為杏珠必死,動手時壓根沒對她隱瞞,當著面就要取走她的壽命,後來小命雖然保住,可她已經知道太多,儘管以她家人的性命威脅她不准說出去,這才將事情瞞住,

  但杏珠不死也只是暫時的,秦小子終究會要了她的命。

  「我不是要她死,我是要她活。」秦有菊說。

  吃了一驚,姚大夫掏掏耳朵。「我沒聽錯吧,你這心狠手辣的傢伙,居然願意放過她?」

  「杏珠若死,秋兒會傷心,若是這樣,我情願一」

  「過去你為了活命,除了對秋兒那丫頭心軟外,從不放過一個,這回你不取她的壽,算算你的時間僅剩半年,該怎麼辦?」

  秦有菊面容蒼白起來。「我會再找到其他人……」

  「適合的人一時也不容易找到,除非你想冒違背天道的風險,隨便抓個人……就為了秋兒,你連自己的命都可不要了,到底那丫頭給你下了什麼符咒,能教你狠心變成佛心,她可真是你命中的災星禍害。」姚大夫大搖其頭。

  他臉龐溫和下來。「即便她是災星禍害,我也認了。」

  姚大夫瞪眼。「完了,你比我對那婆子還深情,但你不會也像我一樣悲慘吧,明明心儀的人就在眼前,卻只能乾瞪著眼,獨自孤老一生一唉唉,不過應該是我想太多,什麼一生,你的一生也許就此葬送在那丫頭手裡了。」他無奈的說。

  秋兒手中的雞湯墜落地面,湯汁四濺,可她渾然不覺滾燙的湯汁燙傷腳,她先是遲疑的跨出一步,而後兩步,接著快跑至杏珠床前。

  小丫頭的身子一半跌落床下,好似要下床求救,可惜失敗的癱下。

  「杏珠」秋兒大驚失色的扶起她身子移回床上。「杏珠,你醒醒,醒醒」

  她驚惶失措的叫著,小丫頭卻動也不動。

  「杏珠,你別嚇我啊,快醒來,杏珠一啊,我去找鬼婆婆,求她救你,你可千萬不能死」眼見杏珠毫無氣息,明知鬼婆婆不容易請得動,她還是決定要去試試,她不能眼睜睜見杏珠沒命。

  「秋……姊姊……」秋兒正要去拜託鬼婆婆之際,微弱的聲音由床上傳來,她聽到後大喜,立即又奔回床邊。

  「杏珠,你可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喜極而泣。

  小丫頭氣若游絲,臉黑得不像活人。「我……我不行了。」

  她臉色一變。「不會的,你會沒事的,你還年輕,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去找鬼婆婆來,她雖然是一方術士,可也懂得醫理,她會救你的,她會--」

  杏珠猛然搖頭。「不、不要去找她……」她拚盡力氣說。

  「杏珠,你怎麼了?杏珠」她驚愕的見杏珠碎然抽起筋來,四肢不受控制的不斷顫動,她大驚的抱住人,可杏珠雙眼越睜越大,幾乎要裂開出血,那模樣恐怖得令她心攝。「杏珠……」

  倏地,小丫頭整個人彈起來再重重摔回床上,身子己黑如木炭,這景象讓她幾乎驚傻。

  杏珠驀然抓住她衣襟,將她拖往面前,嘴抵著她耳邊道:「秋姊姊定不要……不要相信三爺……」

  她一愕,正要問為什麼時,眼角餘光瞥見一人就立在門邊,她錯愕的望向他。

  「杏珠說了什麼嗎?」秦有菊跨進屋裡,沉重地問。

  「她說……」低頭去瞧還緊抓著她衣襟的人,這一瞧更驚,杏珠已然斷氣!

  秦有菊走上前探杏珠的鼻息,確定已經沒命,他眼神有幾許惱怒,尤其再看見秋兒震驚的模樣,目光更為複雜,他伸出掌心覆上她的眼。

  「別瞧了。」他心疼的說。

  他感覺掌心濕熱起來,兩股熱淚湧出他的掌心,順著他的掌緣滴下。

  「她為什麼會死?她才十五歲,還來不及長大為什麼就死了,為什麼?」她無法接受的哭泣。

  「她許是壽命已盡,不得不走……」

  「不,這麼年輕的生命,怎麼就壽命已盡,這未免太不公平」

  「這世上……沒什麼公不公平,我也曾被斷定活不過十五歲,而我若那時候去了,誰又為我道不平?」他澀然的問她。

  秋兒猛地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人命天定,難道真半點不由人?

  撫著她的背脊,秦有菊輕輕歎息。「杏珠臨死前對你說了什麼嗎?」他問,心中還掛記著剛才她見到他時的錯愕表情。

  她恍然想起杏珠最後對她說的話,心驟然一緊,杏珠要她別相信這男人。

  但杏珠的意思是別相信他愛她,還是別相信他的清白,還是……難道……那傳言是真的?!

  一想到這裡,她嬌軀瞬間僵硬。

  「秋兒,你怎麼不說話?」感受到她的異常,他不動聲色的問。

  「我我……」她畏懼的離開他懷抱,往後退去。

  「你怎麼了?」他語氣更輕。

  「我沒聽清楚……杏珠的話我沒聽清楚。」她說謊了,這下她更心慌。自個兒會對他說謊不就表示不信任他?

  「嗯。」秦有菊點頭。「也許她想交代你什麼事,但來不及說,不過她大可以放心,我會撥一筆款子讓她的家人衣食無虞。」他冷憫的說。

  「那……我代杏珠謝謝您了。」她硬咽的說,腦袋混亂得無法思考,尤其不明白,杏珠臨終前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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