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為龍的主人
〔在那些流行的網絡文中,通常成為龍的主人的主角們,不是呼風喚雨成為人上人,便是左擁右抱美人在側。好吧,好吧,我承認,這頭龍的確是很養眼,可問題是,為什麼就我那麼倒霉,身為主人,還得看寵物的臉色?尤其還是一頭外太空來的不合格寵物! ———摘自《史萱音日記》第96頁〕
他淺淺地笑著,只是那雙狹長而深邃的黑眸中,卻有著一種無邊的沉寂;他的手慢慢地捧起了她的雙頰,輕柔的姿勢,彷彿在對待著最心愛的情人。
他那如水色般的薄唇一張一合,華麗的聲音流瀉而出:「既然你決定了成為我的主人,那麼也就是我的依憑了。從今以後,你便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有血脈牽連的人類了,而我,則是屬於你的獸。」
「依憑?獸?」這些全然陌生的詞彙,讓她不解。
「對,就是這樣。」少年說著,俯下了身子,把唇湊向了史萱音那揚起的纖細脖頸。
有些冰涼的唇,貼上了那溫溫的脖頸,血液的流動,透過著皮膚,而被輕易地吮吸著。她的眼,只能望見那滿目的繁星。
天空,不知何時又變得如同最初一樣了,彷彿那些烏雲根本不曾存在過。
史萱音只覺得頭有點輕微的眩暈,就像以前義務獻血那樣。
「你是吸血鬼?」她問道,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現在的她,居然還可以如此冷靜地提出這個問題。
「很遺憾,我不是。」他輕笑一聲,唇終於離開了她的肌膚,「雖然現在的我,並不像其他獸那樣,需要主人的血才可以長時間呆在地球上,但是你的血卻依然是美味的。」
「美味?」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她的血。
「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依憑了,你的血對我而言,就如同是最誘人的食物,引誘著我來吮吸。」他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如同魔媚的呢喃,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簡直就像是———罌粟!
史萱音猛地倒退一步,抬手捂著方才被對方的唇所碰觸過的脖頸,瞪視著少年道:「你到底是誰?」
「我?」他揚起眼梢,用著一種很淡然的口吻說著,「我不是說過了嘛,我是你的獸。」
他只是隨意地站著,可是她依然可以輕易地感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威壓與氣勢,彷彿要把她擊倒一般。
不能輸!腦海中沒由來地冒出了這個念頭。史萱音那不服輸的性格,令得她一下子忘記了原本的害怕與恐懼,只是直直地瞪視著對方,鼓足了氣道:「那麼我也對你說,我根本就不明白,什麼是獸!」
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突然垂下頭,輕笑了起來,「哈哈哈,倒是我疏忽了呢。」
「喂,你笑什麼?」所有的事情,都顯得莫名其妙。
「沒什麼。」他止住了笑聲,「我來解釋一下吧,宇宙中,有一種生物,稱之為『獸』,它們會有著各種各樣的形態,可能是動物,可能是植物,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形態。它們會在人類中尋找所謂的依憑,也就是主人。而主人的血,便是一種誓約,從此以後,只要這個人類活著,那麼他(她)便是那獸的主人,如果想要改變這種方式的話,或者主人死,或者獸死。」
史萱音聽得愣神,「你的意思是,有很多『獸』?」
「是有不少。」他語音一頓,「不過我的情況,有些例外,若是你想要解除和我的這種關係,只能你死。」
「為……什麼?」
「因為,我是無法死亡的。」他凝視著她,那雙如蒼穹般深不見底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了她一般,「知道嗎?要令我死亡的方式只有一種,那便是給予我純粹的愛。」
「純粹的……愛?」有點可笑,這算是求愛嗎?可是她卻笑不起來。他的語音中,她竟覺得彷彿透著一股子的悲哀。
那是濃重得無法抹去的悲哀……
「給予我人類最純粹的愛,這樣,我就可以死了。」他的唇角,在慢慢地上揚著。
他……這是在笑嗎?可是為什麼,她卻覺得,他沒有笑,一點點笑意,都不曾有過。史萱音踉蹌地搖晃了一下,只覺得頭似乎更暈了。
是被吸了血的緣故吧,就連眼裡所見的景物,都有點在晃了。
「記住,我是你的獸。」他的聲音,繼續在她的耳邊響著,「吾乃四神之一的龍,名曰———金瀾。」
龍?他是龍嗎?可是四神又是什麼?「金……金瀾,是你的名字?」
「是。」
「你真的不是人類?」她努力地眨動著眼睛,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不是。」
「可是……」
「累了嗎?若是累了的話,那麼就好好休息吧。」他沉沉的聲線,簡直就像是催眠曲一樣。
史萱音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不能睡,她還不能睡,她還有好些話要問他!
「希望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想好了,要怎麼來愛我。」這是她耳邊最後聽到的聲音,伴隨而來的,則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她彷彿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了金色的龍,如同她以前所見過的壁畫、石雕……
美麗、高貴且霸氣,像是要把天地萬物,都踩在腳底。危險,危險到不該由人類來碰觸、接近。
那龍說,她是他的主人。而他則是她的獸。
主人?獸?
真是奇怪呵……
然後,她彷彿還聽到了一個名字,那是屬於……龍的名字……
是什麼呢?那是……
「小音音,起床了!」足以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晃悠悠地鑽入了史萱音的耳朵。
身子一個哆嗦,她睜開眼,無意外地看到了一張笑盈盈的面龐,正在很仔細地打量著她。
「喂,老媽,不用這樣看著我吧!」這樣的目光,看得她一陣心虛。
「我說了多少次了,叫媽咪,不要叫老媽!」一個爆栗子,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她的腦門上。可愛的慈母,一下子變成了夜叉。
史萱音悶哼一聲,揉揉額頭嘀咕著:「那你也別老在我的『音』字後,再多加一個『音』字。」
「叫小音音多可愛啊,你小時候我這樣叫你,你也沒說過不好啊。」母夜叉又再次轉變成了可憐兮兮,淚眼婆娑的少婦。
「拜託,我那時候還小,怎麼懂啊!」
「小音音這個稱呼,可是我當初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包含著媽咪對你濃濃的愛啊!」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眼看著瞬間就能落下。
史萱音翻翻白眼,當下決定轉移話題,「老……呃,媽咪,早餐準備好了沒?我今天早上還有兩節課呢。」大學的課時不像高中那麼緊張,自然,很多時候,也用不著非得早上八點到校了。
「早餐啊,早就準備好了。」史母雙眸,炯炯有神地盯著女兒。
「我……我刷牙洗臉!」她忙不迭地翻身下床,通常老媽用這種目光看著她,準沒好事。
「哎,小音音,媽咪還有話說呢,昨天媽咪又做出了一套公主服,你吃完早飯試穿一下,媽咪要看看哪些地方還要修改的。」
奔入衛生間的身子一個踉蹌。
公……公主服?!
史萱音嘴角抽搐。她的老媽,一個已經邁入四十大關的中年婦女,這一輩子最大的喜好就是那些蕾絲啊,童話故事、公主、騎士、王子什麼的。
甚至於,老媽還是寶塚歌劇團的忠實粉絲,每次有什麼新劇上演,她就算不能親臨現場觀看,也非得收集一堆的相關資料一一細看。
在服裝設計圈子裡小有名氣的老媽,甚至還專門開設了一家專賣公主風服飾的小店,店名更是叫「公主小鋪」。店裡所有的服裝、小物都充斥著濃濃的公主風,讓史萱音嗤之以鼻到了極點。
如果有人穿戴著老媽店裡的一身行頭上街,絕對會被人認為神經有問題的!可讓人詫異的是,公主小鋪店裡的東西居然還十分受那些初、高中小女生們的喜愛,甚至不少大學生和職業白領都會來購買。
不再去理會老媽的要求,史萱音進了衛生間,反手關上了門,拿出牙刷牙杯,擠出牙膏,一邊刷著牙,一邊望著鏡中的自己。頭髮、肌膚、臉色……似乎都和平常沒啥兩樣,光滑的脖頸,也沒有出現兩個被吸過血所該留下的小洞。
所以,所謂的龍,所謂的主人和獸,那一切,應該只是做夢而已吧。
她沒有去過什麼墓園,也沒有經歷過那奇怪的一夜。
通!通!
史母敲著衛生間的門,「小音音,你好了沒?」
「媽,公主服你可以讓亞依來試穿啊,她比較合適啦,一會兒我打電話和她說!讓她上課前順便來咱們家一趟。」反正兩家相隔只有一條街,近得很。
「不用打過去了,小依依正電話找你,你接一下。」衛生間的門被打開,史母拿著一隻無線電話遞給了史萱音。
「亞依的電話?」史萱音疑惑地接過。
「萱音嗎?」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柔柔的聲音。
「嗯,是我,你這麼早找我什麼事兒?」她疑惑地問道。
三秒的沉寂後,電話的另一頭爆發出了一陣如恐龍過境般的吼聲:「丫的,史萱音,我就說過,和你成為死黨,是我這輩子最倒霉的事兒。就算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墓園裡,好歹也給我扔件衣服蓋蓋啊,你知不知道,我足足吹了一個晚上的冷風啊……阿嚏……」
啪嗒!
史某人一直拿在另一隻手上的牙刷,很乾脆地受地心引力而下墜,直至落到了地上。
墓園?!
這麼說,昨晚的一切,不是做夢了?!
難道———她真的成為了龍的主人?
「好吧,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了了這件事?」教室的一側,史萱音一手叉腰,一腳踩著凳子,看上去渾然不像是要道歉,反倒像是惡意挑釁。
米亞依氣定神閒地掏掏耳朵,絲毫不客氣地道:「一個月的珍珠奶茶份,外加這個星期每天午飯你請,最低標準不得低於學校AA餐的豐盛程度。」
「那樣的話,我這個月的零用錢就徹底沒了。」
「你怎麼不說,我因為被你無情地丟棄,在墓園裡躺了一晚上還感冒啊!」說著,米亞依又掏出紙巾,擦了擦紅腫的鼻頭。
「……」好吧,她知道,是她理虧,只不過———「別得寸進尺。」
「我哪有。」某女涼涼地道。
「……一個禮拜的珍珠奶茶份,外加三天的AA餐?」
「珍珠奶茶至少得兩周的份。」
「成交!」吁了一口氣,史萱音趕緊下了定論,省得一旦這個善變的女人反悔了,她的荷包又得更癟。
「哇,大新聞!絕對的大新聞!」突然,有個女生衝進了教室,大聲地喊道。
霎時,不少人圍了上去,當然,其中絕對以女生居多。
「什麼大新聞,說說?」眾人道。
而米亞依則湊到了史萱音的身邊問道:「學校裡今天有什麼大新聞嗎?」
「我也想知道是什麼。」身為學校新聞社的副社長,一聽到「大新聞」三字,她自然是敏感得很。
拉著米亞依,史萱音一頭擠進了人堆中。
「會有一個男生轉入我們學校。」那女生神秘兮兮地說道。
眾人隨即一陣哄聲。
「大學裡能轉校?」
「開玩笑的吧。」
「是真的!」那女生頓時漲紅了臉,「學校這次破格同意轉校的,學校出了一套難度極高的試卷,結果那人居然全部滿分。」
「那不是和去年的白玄一樣嘛!」有人喊道,「不過就是學校進來一個聰明點的人罷了,有什麼好宣揚的。」
而有部分的女生,則興致勃勃地問道:「那人長得怎麼樣?有白玄那麼帥嗎?」問這些話的人中,又以米亞依這色女為最。
「很……神秘!」那女生想了半晌,才說出了感受,「總之,長得和白玄絕對不相上下,雖然類型不一樣,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會覺得像被什麼吸引住似的。」
「哇……」教室中的男女皆發出一陣感歎。女生們想的是,學校又來了一個帥哥,就算未必能吃到,養養眼睛也是好的。而男生們想的則是,他們的勁敵又多了一個,什麼時候帥哥已經變得那麼不值錢了,隨處都可以找到。
「對了,那轉校生有沒有女朋友?」
「他會轉入哪個系哪個班?」
「他身高有多高?家世如何?」
「有他轉校生的照片沒?」
「那轉校生今天有來學校嗎?「
又是一連串的問題從眾人口中爆出,那個帶消息來的女生早已被問得頭暈眼花。當然,她僅能回答的只有最後一個問題。
「我來的時候,那轉校生正在校長辦公室裡談話呢,估計再過會兒就該出來了吧。」
語音落下,呼啦啦的一群人,霎時跑出教室,齊刷刷地朝著校長室方向奔去。
而史萱音更是一馬當先,拉著米亞依就向前衝。既然墓園試膽的噱頭不成,那麼就換成挖掘新的轉校生內幕作為社刊的頭條賣點也不錯。
「萱音,就算那轉校生真的很帥,你也用不著跑得那麼快啊。」米亞依喘著氣艱難道。
「除了這個,你就不能想到別的原因嗎?」史萱音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不能。」
「……」她就知道,新聞社不能指望死黨!
為什麼天上沒有一道雷劈下來,把她給徹底地劈暈呢?
史萱音抬起頭,看到的是走廊的天花板,再低頭,看到的是一張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面孔……呃,說錯了,這傢伙本來就不是什麼真人!
在一眾學生的包圍下,那抹頎長的身影依舊穿著一身的白衣白褲,黑色的及腰長髮,僅用著一根髮帶鬆垮垮地束著。
很少會有男生留著長髮,依然讓人感覺到乾淨、清透,可是他卻做到了這一點。精緻的面容下,有著一種常人所沒有的穩定和從容。
甚至被那麼多人包圍著,他的表情依然淡定,沒有絲毫的不適。
然後,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她,那兩道好看的劍眉微微揚起,「你來了?」這樣自然地問了,就如同他和她很是熟暱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史萱音。
「你……你居然是轉校生?!」她驚訝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轉校生?」他側頭淡笑,「是啊,畢竟,你在這所學校裡,不是嗎?」
媽媽咪呀!這種話,絕對會讓人誤會的!
果不其然,一旁的米亞依已經發問了眾人的心聲:「萱音,你和這人是什麼關係?」
「我和他是……」
「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而那略微冰涼的面頰,甚至已經輕輕地貼上了她的臉。
史萱音僵硬地轉頭,卻只看到對方的臉,近在咫尺。那長長的睫毛,在很輕微地扇動著,如同扇子一般。而他那漆黑的瞳孔中,印著她滿是詫異的表情。
「金瀾,你———」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親愛的……」最後的主人二字尚未說出口,史萱音已經心急得一把掩住了對方的雙唇。
要是讓他把這句話說完了,那麼只怕不是新聞社出名,而是她出名了。
環望了一下四周皆好奇的學生,史萱音抓起了金瀾的手腕,「先離開這裡,我有話要問你。」
「好。」他順從地應著。
三分鐘後,校園內只見一男一女在飛奔著,而一大群的學生們,則在後面追趕著。
更有人誇張地大喊道:「史萱音,你無權干擾公眾知道真相的權利!」
「……」拜託,她也有保護隱私的權利吧!向前奔跑的某女翻翻白眼。
「誰追上他們的,我給100元!」有錢的主兒開始喊了起來。
「我給150元!」
「我給200元!」
……
出價聲此起彼伏,一時之間,跑的人更加拚命,追的人也更加賣命。
米亞依更是跟在人群中喊道:「萱音,我說啊,為了咱們新聞社的活動經費,你就認命點讓我抓住吧。」
倒!什麼是死黨,就是關鍵時刻,胳膊肘往外拐的那種!
史萱音跑得更賣力了,一個拐彎,拉著金瀾衝向了行政樓。
「你想要避開這些人嗎?」一直跟著她跑的金瀾突兀地開口道。
「沒錯!」她喘著粗氣,就算她體能不錯,但是這樣激烈的跑動,也未必能堅持太長時間。
「既然如此,我帶你避開他們吧。」他說著,手指一動。
奇異的,她感覺到渾身被一股風包圍著,下一刻,兩人在行政樓中倏然消失無蹤,緊跟著跑進來的人,僅僅只能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
「他們人呢?」眾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可以給出答案。
而在人群中,卻有一個女生,低垂著頭,慢慢地走到了樓邊陰暗的角落處,一隻白色的小狗,如同憑空出現般,慢慢地浮現在了女生的腳邊。
「主人!」小狗討好地圍著女生轉著,時不時地晃動著自己的尾巴。
女生卻渾然未覺,只是逕自喃喃著:「原來,龍大人的名字,叫做金瀾。這麼說……那人便是龍大人的依憑了嗎?」
「什麼,龍大人找到可以令他滿意的人類了嗎?」畢竟,與他們這些普通的獸不同,龍大人選擇主人完全可以由他自己來選擇。
「滿意嗎?」女生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不解與嫉妒,「為什麼他會滿意那樣的人類呢?」
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高高在上的四神之一,最尊貴的龍,卻只是選擇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類作為自己的主人。
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上一刻,她還在行政樓的大廳,下一刻,卻已經出現在了教學樓的天台上。
風,吹拂著她的劉海,史萱音瞪大眼睛,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少年。或許,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他和她……是不一樣的。
「你真的……不是人類……」她訥訥地道。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人類。」他輕輕撫著她那被風吹亂的發。
是啊,他只說過,他是四神之一的龍!史萱音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把他的手拉下來。
略微有些冰涼的手指,白皙的肌膚下是流動的血管。他的外表,看上去都如人類一般。可是,卻僅僅只是包裹著人類的外殼而已。
「到底什麼是四神?」想了片刻後,她緩緩道。與其一味抗拒,不如試著去接受,瞭解。
「四神,便是獸最頂端的存在,也是最純粹的能量集合體。」
「能量集合體?」
「在我的眼中,所有的東西,不管是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都只不過是由不同的能量集合而成。」
她聽得似懂非懂,不過有一點,卻隱隱有些明白,「最頂端的話,是不是代表你在獸中,也屬於很厲害的那種?」
「可以這麼說。」他氣定神閒地道。
「既然你已經很厲害了,為什麼還要選擇人類當主人?」在她看來,這根本是沒有必要且多餘的一點。
「那是因為越是高級的獸,便越會有著一種身體原始本能的渴求。」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背,把她的右手拉到了自己的胸前,貼上了心臟跳動的位置,「它們渴求著人類可以把純粹的愛給予它們,即使是我,亦不例外。」
史萱音愣住了,純粹的愛,她已經從他的口中,聽到了好幾次了,「可是你不是說,純粹的愛是可以讓你死亡的嗎?為什麼還要追求?」
「是啊,那是唯一可以令我獲得死亡的方式,因為我已經活得太久太久了。空虛寂寞地活在這個宇宙中,沒有盡頭,永遠都沒辦法滿足。」輕喃的聲音,空曠到無邊無際。
她的掌心中,感受到的是他的心跳聲,她的雙眸中,看到的是他平靜的表情,她的耳朵裡,聽到的是那散不開的憂鬱。
莫名地,她的心顫了顫,彷彿有些東西流瀉而出。
「你活了……多久了?」
「上億年了吧,是一億,還是十億或者是更久……我已經記不清了。」
那該是多漫長的時間呵……是她人生歲月的多少倍都算不清了。多少人希望能夠長生不老,可是,真正長生不老的獸,卻連死亡,都不能由自己掌控。史萱音咬咬唇,「你找我當你的主人,是希望能夠死亡嗎?」
金瀾垂下眸子。
再一次地選擇人類成為她的主人,除了死亡之外,他還有別的期待嗎?也許,他曾經有過,可是當人類給予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他有的,也許只剩下對死亡的執念了。
「那麼你呢,可以滿足我的這個願望嗎?」他靜靜地反問道。
「我……」她猶豫了起來。
他揚眉,手指猛地掐緊著她的皓腕,那力道,幾乎要把她的手腕給掐碎般。
痛!她皺眉,本能反擊,一腳朝著他身上踹去。
可是他的身子一退,一個旋身,把她朝著天台的牆壁邊上壓去。兩具身子密密合合地貼在了一起,她的所有攻擊,在一瞬間被他徹底壓制住了。
「喂,你放手!」史萱音臉漲得通紅,沒好氣地吼道。
「如果你不能給我純粹的愛的話,那麼我並不介意殺了你,再尋找另一個主人。」他湊近她的耳畔,輕輕地說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側臉,令得她的臉紅得更加徹底。
「你———」史萱音側頭,努力地瞪視著對方,「你打算威脅嗎?」
「是又如何?」他並不否認這一事實。
獸,即使有著強大的能力,可是他卻依然不夠瞭解人類!史萱音抿抿唇,認真地道:「金瀾,你聽好了,我並不認為我會因為威脅而愛上誰。」
他怔了怔,那雙黑色的眸子,像是第一次真正地注視著她。
「我,如果愛上誰那麼就是愛了,無論多少人反對,我也會去愛;但是反之,我若是不愛,那麼無論你用什麼來威脅,我也不會愛。」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骨子裡的堅強,讓她沒辦法附和著他說出違心的話。
「即使我不是人類,而是獸,你若是愛了,也會愛到底嗎?」他壓著她的力道慢慢減弱,手指纏繞上了她那一頭鬆鬆的短髮。
她沒吭聲,可是那清澈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看著她,許久許久,終於長長地一聲歎息,把頭擱在了她的肩窩處,「今天,你喊了我的名字,一共喊了兩次。」這是他這一次所選擇的主人,她的堅強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也許,某一天,她真的可以給他純粹的愛吧。又或者,一切依舊只是他的奢望而已。
史萱音疑惑地望著金瀾,「不能喊嗎?」
「並不是。這名字是我告訴你的,你自然可以喊。只是……我已經好久不曾聽到過別人喊我的名字了。」他淡淡地道,雙臂改為摟著她的腰,彷彿此刻的他們,是親暱無比的情人,「再喊一次我的名字吧,我想聽你喊。」
「金瀾。」她喊了,感覺到那環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繼續喊。」
「……金瀾。」
「再一次。」
「……金瀾、金瀾、金瀾……」
那高貴的,屬於龍的名字,一遍遍地從她的口中輕輕地流瀉而出。
金瀾靜靜地閉上了眼,他的名字呵……在相隔了千年之後,終於再一次地從他的主人的口中說出。
千年,對於人類很漫長,可是對於他,卻不過是瞬息而已。
她的一生,在他看來,太短太短,而他的一生,在她看來,又太長太長……
一個偌大的放映廳中,橫著一張長桌,而一男一女則各坐在兩端,盯著那屏幕上所播放的一段段畫面。
這些畫面,顯然都是一些偷拍的畫面。只是畫面的內容,卻讓人有些瞠目結舌。
鏡頭中,有天色異變的,有大地龜裂的,有落下的廣告牌突然消失的,也有原本在鏡頭裡的人霎時無影的。
若是鏡頭中的畫面,是科幻片中的,那還好說,可是,這些事,卻是真真實實,發生在現實中的。
在播放了近半個小時候,畫面一轉,突然從詭異的一面,轉為溫情畫面。三對長相各不相同的少年少女,正親暱地在一起,彼此的眼中,都有著濃濃的愛戀。
直到所有的片段都播放完畢,放映廳中又一片光亮。
「又看這些幹嗎?」華林不悅地問著坐在他對面的東宮沙愛。
抬起手,東宮沙愛一邊打量著今天新塗的指甲,一邊涼涼地道:「華林,再看這些,你難道沒有發現什麼嗎?」
「發現什麼?」
「所以說男人看問題,永遠沒有女人來得仔細。」她哼笑一聲,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老對手臉色霎時變得難看。
「之前我們僅僅以為他們只是超能力者,看來是錯了。上一次派去解決組織叛徒的人回來說,他看到了半空中有奇怪的鳥的虛影。」
華林不吭聲,等待著東宮沙愛把話說完。
東宮沙愛繼續道:「然後,我讓他把他所見的鳥大致地畫下來,發現,原來他看到的,倒是有點像中國傳說中的鳳凰。於是,我突然想到了一批奇怪的人,也許那些人,會是我們接下來行動的突破口。」
「什麼人?」華林問道。
東宮沙愛紅唇微微地挪動著,吐出了三個字:「召喚師。」
華林整個身子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你是說,這三個少年是召喚師?」
「不。」東宮沙愛擺擺手,「在我看來,那三個少女倒更像是召喚師。只不過,就我所知,召喚師至多只能召喚動物或者植物而已。那些動植物會有一定的異能,聽從召喚師的驅從。而至於人類模樣的,倒是不曾聽說有過,又或者其中有什麼緣由。」
「你的意思是,這三個少年不是人類,而是召喚師的『獸』?」華林瞇起了眸子。
「我只是突然覺得,也許他們會和獸有所關係而已。」東宮沙愛沉吟片刻後道,「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三個人,總長已經下達了圍捕令了。畢竟,他們身上似乎有著強大的能量,而目前,夏小姐正是需要能量的時候,這三個人不能為組織所用,那麼便只能作為夏小姐的食物了。」
「食物嗎?」一想到他所追隨的總長為了那個美麗到讓人心顫的夏小姐所做的一切,華林心中沒有來由地泛起一種連自己都莫名的害怕。
有些人,可以只為一個目的,而不在乎犧牲多少的生命。可是,這樣的人,卻也有著常人不可能擁有的魅力。
正如同他,明明知道總長所做的事是逆天的,可是,他卻依舊忠心於那個男人。
只因為那個男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給予了他一個美好的未來,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價值所在。
跟隨著總長!
這個念頭,在這些年中從來沒有磨滅過。
彷彿,只要跟隨著那個男人,就有可能會擁有美好的未來。
只要堅信著那個男人,就沒有什麼困難是不能解決的。
人類的存在,也許真的太過污穢了。那麼由總長開始,來一次大洗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在想什麼?」東宮沙愛打斷了華林的沉思。
「沒什麼。」他搖搖頭,望著長桌上所放著的那份檔案,「看你的樣子,應該已經想好接下去要怎麼做了,估計,也不會讓我有插手的餘地。」
東宮沙愛揚起秀美,「你只要在一旁看著我是怎麼成功的就可以了。這一次,我會讓總長知道,我比你更加有用。」
燈光映照著桌上的那份檔案,檔案名為———X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