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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的馴養法則(四神4)》第7章
第六章 吃醋有害健康

 〔身為一個合格的飼主,必須要參考所屬寵物品種其原生地,溫(濕)度而配合適當的底材,可以選擇一些專供爬蟲類用的底材,確保對爬蟲的健康和身體沒有害……呃,龍算是爬蟲類嗎?我懷疑著,姑且算吧。可是照目前的形勢來看,他最喜歡爬的,貌似是我的床。———摘自《史萱音日記》第166頁〕

 金瀾有些新奇地一頁頁地翻閱著,眼中慢慢地揚起了詫異。這是一本沒有文字,純粹用畫來表現內容的日記本,有些粗糙的畫畫手法,可是卻看得出畫畫的人是在很用心地畫著。

 「當然是我畫的了!」史萱音很神氣地聳聳鼻子,隨即又擔心地叫道:「喂,你可別翻破了,這可是我小學裡唯一的一本日記畫冊啊!」這樣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絕對不可以毀在他的龍爪下。

 「怪不得,很舊了。」他的手,撫著那泛了黃色的頁面,指著畫冊中的一個小人道:「這是你吧。」

 「咦,你怎麼看出來的?」她有些吃驚。第一次看她這本日記的人,從來沒人發現過畫冊中的那些小人,哪個是她。

 「這個小人的神韻很像你。」他的手指,一點點地撫著畫中人兒的頭髮、眉眼以及身體的線條,那種輕柔的動作,宛如在撫弄著情人般。

 史萱音的老臉不由得又是一紅,伸手想要搶回這本日記畫冊。

 金瀾的手指卻又驀地指向了畫冊中的另一個小人,瞇起了眸子問道:「他是誰?」

 她瞥了一眼,「哦,那個是陸凱啦!我和他小學初中都在一個學校,好不容易高中分開了,沒想到又都考進了G大。這傢伙明明知道我是新聞社的副社長,居然跑去參加別的社團。被我曉得了,我當然不甘了,於是和他光明正大地打了一場,把他拖進了新聞社。」

 這絕對是她風光而陸凱窩囊地一次打架,不過陸凱進入新聞社後的「貢獻」,明顯比她預想的還要低得多,換句話說,她簡直是招了個「廢物」進新聞社,唯一的好處是讓新聞社的人頭數多了一個而已。

 金瀾靜靜地聽著史萱音用著得意的語氣說著她與那個名叫陸凱的男人之間的事,指甲,一點點地陷入那畫冊的紙中,

 「還真是讓人嫉妒呢。」他的薄唇,輕柔地吐出這句話。

 「啊?」

 「你的日記中有他,可是卻沒有我。」

 那時候她根本就還不認識他好不好!史萱音才想開口辯解,金瀾的手指卻已經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瑩潤的指尖,輕輕地按在了她的虎口處,把她的手一點點地執起貼在了他的臉頰上。

「有一天,你會畫我嗎?把我畫進你的日記裡?」他的眼在注視著她,漆黑的瞳孔中,映的滿是她驚愕的表情。

 「這是我的臉……這是我的眉毛,這是我的眼睛……還有鼻子和……唇……」他的手指,帶著她的手,一點點地撫遍他的整張臉。

 溫潤,且有些冰涼的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而他的五官……精緻得即使如此近距離地觀看,都無法找出什麼缺憾。史萱音怔怔地任由金瀾拖著她的手,撫遍著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最後,停留在了他那如瀑布的黑髮上。

 長長的烏絲,柔順若絲綢。她的掌心,感受著那絲絲的順滑。

 心神,又恍惚了。彷彿每次,他總是可以很輕易地吸引著她全部的心神。一次次的接觸,一次次的觸摸,她似乎都在慢慢地熟悉著他,瞭解著他,甚至慢慢地習慣了他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她的腦海中,又一次地響起了易北北所說的話———

 『如果你可以愛上金學長就好了,否則的話,金學長便太可憐了。』

 若是她沒有愛上他,他會可憐嗎?這個高高在上,被稱為四神之一的龍,會可憐嗎?

 她的眼,望進了他迷霧似的瞳孔,卻連自己都得不出一個答案。

 很多東西,如毒品,一旦沾上,就怎麼都擺脫不了。

 就如同此刻在臥室裡,史萱音在金瀾的「監督」下,拿著24色的彩色鉛筆在白色的素描本上塗塗抹抹。自從上次被他看到她以前的圖畫日記,他便很強硬地要求,她每天必須把他畫進日記裡。

 當然,史萱音是絕對沒那麼容易屈服的,所以在一陣討價還價後,這一人一龍最終達成了協議,他必須高度配合她新聞社的採訪,而她則必須每天畫一篇日記,而且每篇日記中,都必須有他出現。

 於是史萱音以超越二十歲的高齡,又開始重回小學時代,開始每天畫日記的歷程了。

 只不過,這條龍絕對是一條吹毛求疵的龍!

 「你把我畫得太醜了!」白玉色的手指,敲在了素描本上。

 「……」好,她改!

 「我的嘴唇不是這樣的顏色。」

 「……」好,她換個顏色。

 「今天我和你一起吃飯的事,怎麼沒畫下來?」

 「……」

 靠!老虎不發威,他還真當她是病貓啊!「我不幹了!」史萱音同志猛地甩下那彩色鉛筆,氣呼呼地瞪著身旁那個一直在指手劃腳的某龍。

 「這麼說,你也不想進行什麼採訪了?」膝蓋優雅地交疊著,金瀾的閒適與史萱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威脅,絕對是赤裸裸的威脅!

 不過從她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就明白他善於這一項了。所以她很張揚地翹翹下巴,「不採訪就不採訪!」大不了換成別的主題。

 「新聞社倒社也無所謂了?」他繼續涼涼地道。

 「哪……有那麼誇張。」她稍稍地猶豫了一下。

 「音,你是真的不想畫我嗎?」瑩潤的雙唇一張一合,流瀉出來的語音充滿著一種魔媚的調子。他的雙眸幽深黑暗,視線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他那張精緻的臉上,泛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情。

 史萱音霎時猛地往後退開一步,柳眉一豎,擺出了一副防備的姿勢,「姓金的,別想用美男計,學校裡那些女人吃這套,可不代表我也會被你迷惑!」

 「真的如此嗎?我親愛的主人……」吐氣如蘭,媚眼勾魂。天哪!他不去當舞男而來G大當學生真是太可惜了。史萱音終於有些體會到米亞依的花癡心情了,因為她現在也有種想花癡的衝動。

 「如果你真的當我是你主人的話,就更應該聽我的話了。」人家養隻狗還能看家護院呢,她倒好,養只龍來虐待自己。

 「你希望我怎麼樣聽你的話呢?」他擺出很認真的模樣傾身至她面前,「像這樣?」他親吻著她的秀髮。

 她翻翻白眼。

 「還是這樣?」他的唇,游移到了她的臉頰。

 她抖了抖身上的肉。

 「又或者是———這樣?」他的舌尖刷過了她的唇角,那股他所特有的清新氣息又襲上了她。

 她的臉,終於慢慢地紅了起來,她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想起了那一次的深吻。和他的接吻……確實會上癮,就如同毒品一般,嘗了之後,還想再嘗。一段時間不啃,就容易鬧騰得慌。

 尤其是———他那張水潤潤的唇,還這麼大咧咧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她咽咽喉嚨口分泌的口水,何謂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動者,就是她這樣的!

 「一句話,要我繼續畫日記,你就別那麼挑三揀四的!」她很突兀地甩出了一句。

 他微微斂眉後,低低地道了一聲:「可以。」

 「我的採訪我說了算,我要怎麼採訪你都要配合!」她繼續得寸進尺。

 「也可以。」

 「那如果我要吻你,你也會說可以?」她反問道。

 他揚揚眉,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嗯,可以。」

 既然對方都答應了,她沒有理由不佔便宜吧……呃,當然,按照傳統意義上來說,吃虧的貌似是她。

於是乎,史萱音很爽快地伸出了她的兩隻鹹豬爪,爬上了金瀾的面頰,她的唇貼上了他的唇,慢慢地舔,細細地啃……唔,帶著清新的氣息,果然如毒藥般讓人沉迷……

 沒由來地,她喜歡和他接吻的感覺,會給她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飄飄欲仙,估計就是形容此刻感覺的詞兒吧。

 她吻著他,佔據著主動的位置,彷彿只有這會兒,她才可以感覺到,自己是他的主人。而他,則擺出了一副任她欺凌的姿勢,在她的撩撥下,輕輕開啟著雙唇,使她的小舌順利地進入了他的口中,回應著她生澀得要死的吻。

 「金瀾,你是真的想要我的愛?」片刻之後,她微喘著氣,依然感覺意猶未盡。

 「對。」他的長髮和她的短髮,幾乎糾纏在了一塊兒。

 「那你愛我嗎?」

 「獸都會愛著它們的主人。這是宇宙的法則,沒有獸可以逃離開這個法則。」

 「是嗎?」為什麼她老覺得怪怪的?

 ……

 次日的清晨,某女再次狼狽地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她終於明白是哪兒怪了!

 雙眸死死地瞪著躺在床上的睡美男,史萱音不甘心地死命扒著蓋在他身上的薄被,「金瀾,我就知道,我絕對是被你踹下床的!否則沒道理你一來,我就會滾下床!還我被子!還我枕頭!丫的,我的熊餅乾呢?是不是你吃了?」

 獸愛著主人真的是宇宙強大的法則嗎?為啥放到她和他身上,就完全走調了呢?

 走調歸走調,屁股上的淤青貌似退了來,來了退,週而復始地循環著。而金瀾,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變成了一種習慣的存在。

 所謂的畫畫日記已經連續寫了一個禮拜了,他也真如他所答應的,沒有再挑過什麼刺兒了。而她,在不知不覺中,也把吻他當成了一種習慣。

 所謂的藍顏禍水,那是形容他的,所謂的丟盔棄甲,那是形容她的。

 總之,就連史萱音這向來粗的神經,都能感覺到自個兒對金瀾越來越不一樣的感覺,彷彿是……有點心動了。

 「如果我說,我對金瀾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你會不會吃驚?」蹲在學校行政樓外的樹陰下,史萱音雙手托著下頜,而米亞依則忙著吃她的冰淇淋。

 今天是各大社團抽籤的大日子,除了社長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得進入抽籤的會議室,所以她們只能在這裡等待著第一手消息。

 「不會。」米亞依很肯定地搖搖頭。

 「為啥?」吃驚的人反倒是史萱音了。

 「這麼一個帥哥美男,成天在你面前晃悠著,要是你沒感覺,那才叫奇怪!」米亞依說著自己的結論。

 似乎……也對!

 畢竟她史萱音,也不是什麼柳下惠的主兒!史萱音頗為認同地點點頭,「話說回來,談戀愛應該是怎麼回事兒?」她戀愛經驗實在忒少,不得不求助於死黨。

 米亞依一臉震驚地盯著史萱音,「你不是都在和金瀾談戀愛了嗎,還問?」

 「咳咳!」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我和金瀾什麼時候談戀愛了?」

 「你們經常在一起形影不離地吃飯、聊天,還當眾接吻,不是戀愛是什麼?」

 史萱音摸摸鼻子,無語問蒼天。

 終於行政樓大門裡走出了一撥人,史萱音和米亞依左看右看,終於看到了她們的方大社長抖抖索索著身子,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萱音,亞依……」方可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你抽中的攤位位置是不是很偏?」

 怯生生的腦袋點了點。

 「面積是不是很小?」

 怯生生的腦袋再度點了點。

 果然,抽籤這碼子事兒,不能指望這個方可人。

 「不過……」方可人抬起頭,抽抽鼻子,像是要抓住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般,「學生會長有說,這次抽籤,各社團可以協調的,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需要,在雙方都同意的基礎上,交換校園祭的場地。」

 哦?!

 某人瞬間眼睛發亮,在看著那些一個個從行政樓走出來的社長後,嬉皮笑臉地朝著她最「看好」的天文社長走去。

「江一波,咱們好像很久沒聊聊了。」史萱音哥倆好地一隻手搭在了文文弱弱的江一波身上。

 「你……你想幹嗎?」身為弱小生物的警覺性,令得江一波連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了。

 「沒什麼,純粹的聊天,嘿嘿。」史萱音說著,還朝著米亞依打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地幹起了望風的這種勾當。

 唯有方可人,那黑框眼鏡後的那雙水汪汪的大眼,還迷迷茫茫地眨著,搞不清要發生什麼事兒。

 只是片刻之後,在行政樓邊偏僻的角落處,響起了男人的哀嚎聲:「史萱音,你……你這是犯法!」

 「什麼犯法啊,咱一大好學生,能犯什麼法,我這不也是為了促進社團之間的交流嘛!」慵懶的聲音,卻是絕對的不懷好意。

 「哪有像你這樣交流的!」

 「哎,放心放心,你們天文社反正人頭數也不多,和我們新聞社交換場地正好。頂多到時候如果新聞社在這次校園祭裡有收益了,分你們一成。」

 「憑什麼非要和你們換,我們天文社完全可以……哎喲,史萱音,你還是不是女人啊……」哀號聲不斷地響起,半晌之後,頂著臉上那鮮明無比的熊貓眼,「這怎麼說也是我們天文社的場地,你只給一成的收益,我對其他社員交代不過去啊。」

 「那你想要多少?」

 「起碼五成。」

 呯、乓、通、啊、哎呀呀……

 總之,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一成,一成就夠了!」江一波再次喊道。可憐他這文弱書生,這胳膊,這大腿,今天不知道平添了多少淤青。

 任何事兒,碰上史萱音這種暴力女,只能衰折再衰折了。

 「真的夠了?」

 「絕對夠了!」如果再不夠的話,只怕他的門牙,也即將脫離他的牙床飄然而去了。

 「嘖嘖,史萱音,你怎麼八百年還改不了你這德性啊!」又有看好戲的人過來湊熱鬧,史萱音抬頭一看,這種說話的語調,除了陸凱還能有誰!

 「我這是為了新聞社!」她甩下江一波,蹦躂到了陸凱面前,沒好氣地戳著他的胸膛,「你呢,除了在新聞社裡混吃混喝外,還做過什麼有貢獻的事兒了?」

 「去年的馬拉松比賽,要不是我在白玄失蹤後補上空缺,新聞社能在去年校園祭裡有那麼大的場地來搞鬼屋?」陸凱振振有詞。

 史萱音一窒,這還真是陸凱進新聞社後唯一的貢獻,「你這段時間怎麼老沒來新聞社?」她乾脆撿別的問。

 「新聞社就那麼點破事兒,來了還能幹嗎?」

 「就因為有你這種人的存在,新聞社才會遲遲出不了頭!」

 兩個老冤家,一言不合,又照例開始大打出手。

被晾在一旁的江一波正想趁機閃人,卻突然發現身旁有道陰影壓了下來。他忍著痛抬起眼,首先看到的是那一頭及腰的黑色長髮。

 如同瀑布一般地傾瀉而下,襯著一張精緻無瑕的面龐,一種疏離冷漠的感覺油然而生。這個人他自然不會陌生了,正是學校裡和史萱音傳緋聞傳得最厲害的金瀾。

 「金同學,如果你正和史萱音交往的話,最好趕緊分手,她那種女人,根本就是有暴力傾向!」江一波吐槽道。

 「暴力傾向?」金瀾低低地一笑,半蹲下了身子,對著還趴在地上,一時半會兒起不來的江一波道:「我想,你是搞錯了一件事。」

 「什麼?」

 「真正有暴力傾向的人———應該是我。」他用著僅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在江一波的耳邊輕聲道。在外人看來,他似乎只是在關心地看著對方的傷勢,只有江一波自己才明白,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一股讓人戰慄的危險。

 那是一種他所陌生的,卻無比令人恐怖的氣息!

 「嗨,金瀾,你也來啦!」米亞依拉著方可人湊上前來攀談道。

 「是啊。」金瀾淡淡地應著,目光盯著那依舊打鬥得渾然忘我的兩人。

 米亞依循著金瀾的視線望去,隨即寬慰道:「你可別擔心,這種打架,是我們新聞社的老戲碼了,況且陸凱根本打不贏萱音的。」

 「陸凱?」幽深的眸子輕輕瞇起,他記得這個名字,音的那本日記中的人,也是叫這個名字的。

 「對了,你好像還不認識陸凱。」米亞依拍了拍腦門,「說起來,你加入新聞社的這段時間,剛好陸凱一直缺席,所以你們才一直沒機會認識了。」

 「你別看陸凱人長得凶,其實還是挺好的,尤其是對萱音,不滿的時候,最多打一場,打過也就算了。」米亞依看金瀾一直盯著陸凱,怕他有所誤會,於是趕緊解釋道。

 不過話說回來,全校師生裡,能夠這麼折騰陸凱的,也就史萱音這一囂張的主兒。

 「他們關係很好嗎?」他的視線,移到了那個帥氣飛揚的少女身上。飄起的短髮,鼓鼓的雙頰,利落的身手以及那靈動有神的眸子。

 視線,似乎越來越不能離開她的身上,即使只是這樣遠遠地注視,都會讓他心中有著隱隱的騷動不安,彷彿……不斷地想要更加的靠近她,不斷地想要獲得她全部的目光,不斷地想要著……更多更多……

 「很熟啊。」米亞依點點頭,迅速地把手中的冰淇淋解決掉,「他們兩個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了,當初陸凱在小學的時候長得還算白白淨淨,那時候有不少女孩子都喜歡他呢。誰想到,他現在會長成這種惡霸型的模樣。」

身為史萱音的死黨,米亞依和史萱音混在一起的時間不可謂不長,自然知道許多八卦了。頓了頓,她繼續說著她的八卦:「你知道他們當初是怎麼樣成哥們的嗎?簡直笑死我了,當初萱音這傢伙還對陸凱表白過呢。」

 「表白?」平靜的語音之中,有著一種說不清的危險。

 只不過聊著八卦興致盎然的人,壓根沒有注意到這點,「就是跑到對方面前,說著『我喜歡你』嘛!」米亞依道。

 「她對陸凱說過這句話?」手指,一點一點地掐進了掌心,那雙性感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說過啊,這件事,當年小學裡全校都知道哎。」也可以說是當年的一大勁爆新聞吧,「不過想當然了,被陸凱拒絕了,然後你知道萱音那傢伙做了什麼事嗎?她居然和陸凱打了一架耶!簡直把我笑趴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人表白不成打架的!」

 米亞依一邊說著,一邊側頭望向身旁。空蕩蕩的,像是不曾有人呆過。

 呃?

 金瀾呢?!

 她眨眨眼,再轉頭看看周圍,依舊沒看到剛才與她聊天對話的人。

 「金同學已經走了。」方可人在一旁很小聲地說道。

 啥米?「走了?什麼時候走的?」

 「就在你說『當年小學裡全校都知道』的時候。」被打得像熊貓轉世的江一波蹭了過來。

 「……呃。」米亞依囧了一下,「那我後面說的那一段話,他沒聽見了?」

 「應該沒聽見吧。」方可人小聲地囁嚅著。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不遠處那還在打鬥中的兩人,心中只有一個願望。

 阿門———保佑!

一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的打鬥,打得她開始腰酸背痛。莫非是老了?這胳膊這大腿,稍微激烈運動的時間長點就開始叫喚。

 啃著路邊買的甜不辣,史萱音還在想著回到新聞社後,米亞依方可人那不自在的乾笑,更奇怪的是金瀾今天居然沒來新聞社。

 自從他加入了新聞社後,這還是頭一次缺席。

 「對不起,對不起,請……請饒了我吧!」淒慘的哀求聲響起在了街道的一邊,像是出了什麼事兒似的,周圍已經有不少人站著圍觀。

 「說說,剛才是你哪只手想要碰我的?」陰冷的聲音,如同冰錐一般,刺激著人的耳膜。

 腳步驟然停下,史萱音快速地轉身朝著人群處走去。那聲音,儘管比起她所聽過的更加冰冷,更加陰寒,可是那種華麗的聲線,她幾乎可以肯定,說話的人,是金瀾!

 「讓讓!讓一讓!」擠開重重人群,史萱音手中的甜不辣,早已不知落在何地了。

 她的眼,看到了他纖長的身影,看到了他漠然的冷笑,也看到了他那雙沒有仁慈之色的雙眸。

 他的腳,踩在了一個男人的頭上,對方狼狽地趴在地上,想要拉開他的腳,卻無法挪動分毫。

 他是神獸,他的力量,自然不是普通人類可以勝過的。

 史萱音冷冷地看著金瀾,這是她所認識的他嗎?可是他的臉,他的表情,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凜冽氣息,卻讓她覺得無比的陌生。

 「沒有……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再對你起歹意了,求求你放過我,我也只是一時起了歪念頭……下次不敢了。」趴在地上的男人斷斷續續地說著,半邊的側臉貼著粗糙的地面,而另外半邊的臉,則被鞋底踩著。鮮血一縷縷地從他頭頂上滲出,此刻男人的心中無比地後悔為什麼會一時的色迷心竅,企圖非禮這個可怕的少年。

 如果讓他事先知道,這個少年可以僅僅只用一根手指,就把他徹底地打倒在地,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招惹這樣的人———即使再美麗。

 「可是我並不想放過你,你說該怎麼辦?」他的腳往下一壓,霎時,男人又痛苦地哀嚎了起來,臉頰下的地面竟然隱隱有著幾絲裂縫。

 血,滲出得更多了,順著男人的臉流到了地面上,一點點地滲進了那些細細的裂縫中,整個情形,讓人覺得無比的詭異。

 圍觀的人群,沒有一個上前阻止的,彷彿全都被震懾住似的。

 金瀾的臉上,是一片的漠然,人類所該擁有的表情,在他的臉上此刻已經統統看不到了。他的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的人,冰冷的黑瞳,簡直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螻蟻!這一刻,史萱音無比地感受到了以前金瀾對她說的話,人類,在他的眼中,的確就如同螻蟻一般的存在。他可以輕易地掌握著人類的生存和死亡,沒有慈悲,沒有憐憫,高貴得讓人不敢仰望。

 嘟!嘟!

 警哨聲響起,有道聲音喊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圍觀的群眾這才霎時清醒過來,尖叫聲迭起:「啊,警察來了!」

 「這裡要出人命了!」

 「我的天啊,都頭破血流了!」

 「這個少年是什麼人啊?」

 所有的聲音,一時之間都沸騰了,只是依然沒有人敢靠近那個一生冷然氣息的少年,唯有一個人,動了,跑上前,暖暖的手快速地抓住了那冰冷的手指。

 「快跑!」史萱音低聲道,拉著金瀾擠出人群,朝著那些警察的反方向跑著。

 他並沒有抗拒,任由她拉著他向前奔跑著,直到兩人拐進了一處廢舊的倉庫前,史萱音才氣喘吁吁地鬆開了手,看著金瀾問道:「你今天怎麼了?」

 「我?」他盯著她的臉,抿了抿唇,「我沒事。」

 「沒事你怎麼會那樣對那個人?」這根本就不像是平常時候的他。

 「只是覺得看那個人類不順眼,需要什麼理由嗎?」

 「你知不知道那樣會出人命的,也許人類的性命,在你們這些神獸眼中真的不值錢,可是你有必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欺凌一個根本無法反抗的人類嗎?更何況,他並沒能對你做出不利的事情,你最多懲罰一下也就算了……」

 史萱音一個勁兒地說著,剛才金瀾給她的那種毫無慈悲憐憫的感覺,總讓她覺得不舒服,彷彿在她和他之間,橫著無形的牆一樣。

 他的視線定定地凝視著那一張一合的唇,淡淡粉色的唇瓣,柔嫩而甜美,他嘗過這雙唇的味道,他知道這唇有多令得他飢餓。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搭上了那唇,他的眸子瞇了起來,「就是從這雙唇中說的吧?」

 「什麼?」史萱音一愣。

 「你說過你喜歡他嗎?」他低下頭,指尖傳來的,是她唇上柔軟的觸感。

 她只看到那如水霧似的黑髮朝著她落下,她的臉穿梭在他的黑髮中,那雙漆黑卻宛若星光被掩住的眸子,很暗,暗得連光澤都在漸漸失去,她從來不曾見到他的眸子,沉暗到這種地步。

 金瀾問得極為溫柔,可是史萱音卻有種不妙的感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小學的時候對陸凱表白說,說過你喜歡他,是嗎?」

她腳底打滑,差點跌倒。拜託,他怎麼會知道這事兒的,況且那都是什麼年代的事兒了啊?當年的她年幼無知,又想去體驗一把老媽說的KISS是什麼,於是自然要找學校裡她看得最順眼的男生表白交往,才能幹那事兒了。只不過沒想到生平的第一次告白,居然被陸凱那廝給拒絕了。

 「我是說過。」敢做敢當,一向是她史萱音的原則,她直認不諱地道。

 「呵呵。」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種詭異的笑容,「你卻從來未曾說過,你喜歡我。」

 她咽嚥口水,喉嚨驀地開始變得乾澀起來。

 「那麼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你已經把你的愛,全部都給了另一個人?」金瀾一字一句地說著。彷彿,他的眼前出現了另一個人,另一張臉。那張蒼老的面龐,極其憐惜地對待著他,只是那個人,她可以給她關心,可以給他歡笑,可以給他屬於人類該有的任何情感,卻唯獨不可以給他愛。

 『總有一天,你一定會遇到一個真正的主人,那人,會給你最想要的東西,會實現你的願望。』

 那是「她」對他說的話,可是———

 他的手指,狠狠地在她的唇上按下,幾乎像是要捏破她的嘴唇。

 「很痛,金瀾!」史萱音叫道。

 他卻置若罔聞,只是盯著她,自言自語著:「總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天呢?是不是這一次,我又來遲了呢?」

 為什麼身體會這般難受呢?他人類的軀體,應該比起普通的人類強大無數倍,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可是為什麼此刻,他卻覺得很難受,難受到彷彿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是返生期的狀態又來臨了嗎?

 抑或是……

 他的手死死地捏著她的下頜,看到她因為疼痛而皺起的柳眉,笑著,喘著重重的粗氣道:「音,我好難受呢。」

 「金瀾……你放手!」她掙扎著,天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神經。

 「不,我不會放手的。」他笑著,笑得極美而落寂,「原來,即使我再強大,依舊無法擺脫法則的束縛,原來,我依舊會介意你的喜歡,依舊會因為弄痛了你而讓自己覺得更痛。」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是啊,你不懂……」所以才可以擺著一張無辜的面孔,讓他痛得更加厲害,「音,即使你的百年,於我不過是眨眼,可是我終究是不會放手的。」

 不會!

 不會!

 因為根本無法放手!

 原本以為,她不過是一個試驗品,一個讓他得到純粹的愛的試驗品,一旦無法得到的話,他舉手之間,就可以讓她在這個宇宙中消失。

 可是……卻原來根本無法做到。

原來在他選擇她成為主人的那一刻,他已經把所有的希冀、期盼……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了。

 獸,愛著主人。這是無法擺脫的定律。

 他愛著這個人類,愛著這個弱小到彈指間就可以分解的人類。

 只因為,她在初次見面的時候,把暖暖的手,貼在了他冰涼的面頰上。

 只因為,她說她如果愛上了誰那麼就是愛了,無論多少人反對,她也會去愛。

 只因為,她是第一個在談論他原形的時候,依舊興致勃勃的人類。

 所以在不知不覺中,他早已無法去控制心中的那份依戀,早已經把屬於獸的愛,一點點地落在了這個人類的身上。

 力量,在一點點地從體內湧出,彷彿不受控制一般。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變得灰暗起來,大片的烏雲,開始慢慢地遮住陽光。

 樹梢,在不停地晃動著,枝葉沙沙作響,聲音越來越大。慢慢地,似乎連樹幹都在晃動了。

 不對!晃動的不是樹,而是———

 大地!

 是整個地面晃動了起來。

 史萱音嚇了一跳,該不會是要地震了吧!

 她抬起頭,卻只看到他在笑著,笑容飄忽。

 史萱音的腦海中驀地閃過第一次在墓園裡見到金瀾的情景,那時候,也是他,讓天有了異變,難道現在也是……

 「金瀾,是不是你的力量造成的?快,快停下來!」她喊了起來。

 他依舊還在笑著,笑聲從嘴裡一串串地溢出,然後他彎下腰,用著閒聊似的口氣對她說著:「你說,如果我現在把這裡徹底毀滅,會如何?」

 史萱音怔忡著,他不是在笑嗎,為什麼她卻會覺得他在痛苦呢?心緒如同被他牽引著一般,甚至於連血液中,也像是感染了他的痛楚一樣。依憑,依憑!他說過,他是她的依憑,以血為憑借,相繫著她與他。

 「你也對我說吧。」他俯到了她的耳邊,輕吹著氣低語道。

 「說……什麼?」她的身子因他的動作而顫了顫。

 「把你對陸凱說的話,再對我說一遍,只說你喜歡我……」飢渴的心緒,需要用她的言語來填補,這一刻,這一刻,他甚至可以容忍她對他只是喜歡,她對他不用說愛這個字眼。

 只要現在的她,可以告訴他,她是喜歡他的,這樣就夠了!足夠了!

 在心底深處蔓延滋長的究竟是什麼呢?如痛帶著尖銳刺兒的籐條,不斷地生長著,佔據著越來越多的面積,刺痛著他的全身,令得他痛苦不堪。嫉妒嗎?是人類所說的嫉妒嗎?他在嫉妒著那個叫陸凱的男人,他在嫉妒著眼前的這張唇,把原本屬於他的話卻早已對著另外的一個人說了。

「我……」史萱音吞嚥了下口水,這種話,哪是想說就能說的?!

 「怎麼?說不出口嗎?」

 「金瀾,你發什麼神經,幹嗎非讓我現在說這種話,你不是神獸嗎?不是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嗎?你可以有許多的時間等著我喜歡上你啊!」根本不用這樣急於一時。

 他的手,無聲地垂落在了身側,他直起身子,用著可悲可歎的眼神望著她,他那淡淡的薄唇緩緩張開,一字一句地對著她說道:「史萱音,你究竟要我為你做到什麼樣的程度,你才肯罷休呢?」為了她,他算盡了一切,卻沒想到,計算得再精密,也無法算出人類的心。

 她只能怔怔地望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彷彿一下子,頭腦已經一片空白,就連言語的功能,都遺忘了。

 「哈哈哈!」他狂笑著,全身不斷地散發著金色的光芒,「人類究竟是種什麼樣的生物呢?貪婪?膽小?猶豫不定?明明那麼的弱小,卻可以成為獸畢生的追求。」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想說,可是沙啞的喉嚨,卻迸不出隻字片語。

 「原來,我可以為了你,獻上我所有的忠誠和愛,可以匍匐在你的腳下只為你而存在,可是你卻……」他的身影在光芒中慢慢地消失,連同著他這句話剩餘的字,也飄散於風中。

 天空,恢復了晴朗。

 大地,平靜如初。

 只是這廢舊的倉庫前,卻只剩下了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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