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西翔冽的心裏全部結了冰，柳燕現在哭得快要斷氣了，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殘忍地逼問她到底有沒有冤枉冉兒。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柳燕哭著哭著，最後嘴裏只不斷地吐出這幾個字，直到她又暈厥到西翔冽懷裏。

　　西翔冽看著柳燕這個樣子，心痛難當。

　　他把柳燕放下，為她蓋上了棉被，轉而看向娟兒：“把負責熬藥的人都給我叫來！”

　　他現在恨得想把下毒之人五馬分屍，他不相信冉兒會做出那麼殘忍的事來，一定有什麼誤會，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於是西翔冽忍著如今暴虐的情緒，把所有碰過藥的人都盤查了一遍。

　　命人驗了柳燕喝下的那碗藥的成分，有強烈的墮胎藥物。並且再把小冉送去的剩下大部分藥檢驗了之後，竟然發現了含有相同的墮胎藥。

　　鐵證如山。

　　西翔冽聽到這個檢驗結果之後，額角的青筋暴起，手死死地抓牢了椅子的扶手。

　　他不相信，打死他也不相信！他的冉兒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其他三位夫人也都被他查了一遍，但是在她們房裏找不到任何藥品，而且沒有人見過她們身邊有人接觸過柳燕的藥碗。

　　沒有任何一處可疑的地方，所有的證據都指明了小冉就是凶手。他因妒生恨，下藥殺了四夫人的孩子，府裏的人都開始傳著這件事情。

　　西翔冽自從去了柳燕那裏之後再沒來過月仙居。秋桃從下人們的口中聽說了那些事情，四夫人喝了公子給送的補藥之後流掉了孩子。秋桃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她的公子，真的會做出這種事來嗎？

　　她不相信，可是證據確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瞞不住事情的秋桃很快就和小冉說了這件事。小冉聽了之後，奇跡般地沒有任何反應，讓秋桃差點就認為他真的是凶手。

　　“公子，你倒是有個表示啊！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啊？！”

　　小冉默默地看向她，無奈地歎口氣，然後緩緩地搖搖頭。秋桃瞬間就在心裏松了口氣，不是他家公子。

　　小冉把白貂摟進懷裏，慢慢撫著它的軟毛。

　　王爺，這次，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三天後，西翔冽再次走進月仙居。冉兒站在房間中央，等待著西翔冽的責問。

　　“冉兒……”西翔冽的聲音充滿了無限的疲憊，他的雙眼充滿了血絲。

　　“你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吧？燕兒是喝了你送的補藥之後出事的，你，能給我個解釋嗎？”西翔冽走到小冉面前，牢牢地盯著他的眼睛。他要從他的眼睛裏讀出真誠。

　　小冉搖搖頭，拉過他的手心寫上：不是我。

　　西翔冽感覺心裏的疲憊緩解了好多，這麼多天來，他所堅持的一切都值得了。松口氣，他把小冉牢牢抱住：“你說沒有，我就相信你。”

　　小冉的眼睛發酸，心裏暖暖的，不知不覺地就濕了一張臉。他以為這次王爺也不會相信他，畢竟所有的事實都指向他。如果王爺這次真的不相信他，他也不會怪他，如果換做了自己也可能不相信。

　　但是王爺相信他，他相信他……

　　“傻瓜，不要哭了。”西翔冽用麼指拭去他臉上的眼淚：“我一定會查出是誰在誣陷你的，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他。”

　　他相信冉兒，這次他絕對不會再錯怪他，他的冉兒不會說話，他知道被誤解的感覺一定會很難受。

　　小冉又拉過他的手寫道：她還好吧？

　　西翔冽歎口氣：“燕兒很好，只是孩子沒了，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她。”

　　還有他那未出世的孩子，西翔冽的心裏其實很難過。

　　小冉看出了他的難過，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笨拙地撫著西翔冽的頭，像大人哄小孩一樣。

　　西翔冽拿下了他的手送到嘴邊輕啄了一下：“我沒事，現在主要是要找出傷害燕兒的真正凶手，不然燕兒一定會一直恨著你。”

　　小冉的心裏有點悶，四夫人一定恨不得殺了他吧，畢竟那是一個孩子的生命。可是是誰要陷害他呢，他有得罪過什麼人嗎？要說恨他的人應該就只有四夫人一個，不然上次那個簪子就不會惹出那麼多事來。難道……小冉趕緊把突然冒頭的想法給憋回去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那是王爺的孩子啊，有哪個母親會那樣做？

　　這個想法太惡毒了，小冉拒絕去想，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個惡毒之人。

　　“冉兒，你在想什麼？把你能知道的寫給我看，也方便我調查。”

　　小冉走過去拿出筆墨開始寫：補藥是總管爺爺幫我買的，我不知道什麼墮胎藥，總管爺爺也不會買那藥的。之後我就叫秋桃幫我拿去給四夫人了。

　　西翔冽看過那字之後，揉了下額頭，其實冉兒寫與不寫都是一樣。早在事發當天，陳總管就趕忙跑去澄清，說藥事他幫冉兒買的。

　　他當時也調查了總管買藥的那家店鋪，店主證明只賣了補藥，沒有賣墮胎藥給他。

　　事情開始沒有了頭緒，柳燕說可能是陳總管把藥拿給冉兒後，冉兒再向裏面加得墮胎藥。

　　西翔冽不相信，可是他不願意去刺激處於喪子之痛中的柳燕。

　　既然冉兒說不是他幹的，那就是有人在煮藥的時候加了藥進去。但問題就在於沒有什麼能證明這點，所有人都懷疑是冉兒做的。

　　西翔冽頭痛欲裂，他怕如果不趕快找出凶手來柳燕會傷心加劇，對冉兒更會恨之入骨。

　　“我會保護你的。沒有人能傷害你。”西翔冽再次抱住小冉，發誓一樣地說著。

　　而這個時候還在瑞陽王府准備遇見伊人的袁景徹也聽到了這個駭人的消息。他前兩天才打聽到那天他見到的美人叫小冉，王爺的冉兒。

　　冉兒……真是惹人憐愛的名字。

　　沒想到那個美人會下毒給懷了身孕的四夫人，袁景徹也覺得太過詫異。那個像仙子一樣的人真的會做出那麼惡毒的事？看來人還真不能貌相啊！

　　又過了兩天，西翔冽正在書房裏翻看王府裏近些天來的人員出入記錄，突然就聽到了外面有喊叫吵鬧的聲音。

　　“放開我，讓我進去！我要見王爺，我要讓他給我一個公道！”柳燕哭鬧著要闖進書房，被外面的守衛給攔住了。

　　西翔冽放下手中的記錄冊，打開了書房的門，守衛立即松開了把著柳燕的手。

　　“王爺！”柳燕哭嚎著跪到了西翔冽的身前：“王爺，請您原諒燕兒擅闖永涵閣。不管王爺怎麼責罰燕兒，燕兒都無話可說。可是王爺，燕兒肚子裏的孩子還在夢裏叫我為他報仇，你怎忍心讓這麼一條小生命就這樣被人毒害？既然現在已經證據確鑿，燕兒膽敢問王爺一句您是不是還在包庇他？他殺了燕兒和您的孩子，為什麼您到現在還不下令捉拿他！”

　　柳燕哭得慘烈，聲音大的連身處月仙居的小冉都聽到了，他的身子有些發寒，秋桃擔心得在他身上加了件披風。是王爺那時送給他的天鵝披風。

　　小冉用手把那披風向裏拽了拽，把自己整個都裹住。

　　“燕兒，你的身子還虛弱，怎麼能就這樣下床？來人，先把四夫人送回房裏。”西翔冽面無表情地說著。

　　幾個下人剛要過來扶柳燕，柳燕哭得就更凶了：“王爺！你怎麼可以這樣？！難道你寵愛他到連他下毒謀害你的孩子你都不在乎嗎！你就算不憐惜燕兒，燕兒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可是我們的孩子怎麼辦？你怎麼忍心！”

　　西翔冽深吸了一口氣：“在沒有明確的證據之前都不能妄下定論，本王會查清楚，絕對不會讓真正的下毒之人逃脫，但是也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呵……呵呵……”柳燕突然安靜，流著眼淚一個人傻笑。

　　“燕兒……”西翔冽發覺她有些異常，下一刻柳燕便在所有人不經意中拔了緊挨在她身邊守衛的長劍。

　　“燕兒，你幹什麼！”西翔冽大聲地斥責著，所有人的神精都緊繃了起來。

　　“快把劍放下！”

　　“不要過來！”柳燕把劍架到了自己秀美的脖子上，眼淚一串接一串地流下來，看起來淒涼地讓人心酸。

　　“王爺，如果你真的不顧和燕兒之間的情分，不顧你我死去的孩子也要包庇那個行惡之人，燕兒也無話可說，燕兒這就去陪我那冤死的孩兒！”說完，柳燕手裏的劍就對著脖子抹去。

　　只是一瞬間，西翔冽騰空躍起踢飛了柳燕手裏劍，柳燕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

　　“嗚嗚……”柳燕還在哭著，西翔冽深呼吸之後把她扶起來。

　　柳燕把頭貼在西翔冽的肩上：“嗚嗚，王爺，你若是當真護著那凶手，燕兒就以死相逼，直到你把他捉拿為止！”

　　西翔冽的眼神變了，前一刻的憐惜和無奈全都不見了，而是變成了另一種尖銳和冷酷。他突然起身，沒有了他支撐的柳燕又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燕兒，不要再拿這種事威脅本王。本王說了，一定會將下毒之人查出來，但是在事實沒出來之前，不准你再這樣無理取鬧，本王也不會依你。”

　　柳燕一下子噤聲了，目光呆滯地看著西翔冽。半晌，她好像終於找到了勇氣似的說：“可是，我明明就是吃了他送來的藥才會沒了孩子，這還不算證據嗎？”

　　“我說過了，也許這是陷害。來人，送四夫人回去！”

　　這回柳燕真的被架住了，但她還是不住地喊著：“王爺，您不能包庇他，他殺了我的孩子！殺了您的孩子，王爺！”

　　喊聲很快就不見了，西翔冽感覺心裏沒有來的疲憊，他轉過身要往回走，卻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冉兒？”

　　西翔冽發現冉兒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著他，披著自己給他的那個天鵝絨披風。

　　小冉站在那裏，天很冷，但是他的眼淚確是滾燙的，他覺得就算是上天讓他死他都願意。沒有人能體會到他現在心裏有多麼炙熱，因為他被自己所愛之人信任著。

　　“天這麼冷，你怎麼出來了？”西翔冽趕緊走過去，握住他有些凍紅的手暖著。

　　“怎麼又哭了？風這麼大，臉會動傷的。”西翔冽牽著小冉就向書房走，小冉乖乖地在後面跟著。

　　進了書房，西翔冽關上了房門，拿過一個香爐要小冉抱在懷裏。

　　“告訴我，你出來做什麼？”

　　如果剛剛讓柳燕發現他其實在這裏，會發生什麼情形都說不定。西翔冽的表情帶著明顯的擔憂和責怪：“下次再看到有這種事出現，絕對不要隨便出來知道嗎？”

　　小冉點點頭，西翔冽捧起他的臉用手擦拭上面未幹的淚痕：“為什麼要哭呢，發生再大的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說著，西翔冽湊過去吻上小冉略有些冰涼的嘴唇，把那嬌軀都包裹在自己身體裏。

　　“夫人……”娟兒猶豫著要不要安撫這個正在盛怒中的女人。

　　柳燕剛剛把屋裏能砸的東西幾乎都給砸爛了。

　　“那個賤人！賤人！賤人！”柳燕撲倒在床上，一邊哭一邊喊著。

　　“夫人，你別氣壞了身子，你身體還虛弱著呢。”

　　“我要毀了他，我要毀了他！”

　　柳燕一時間失去了理智，她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連真正毒害她的人她都顧不得找出，全嫁禍在了那啞巴身上。可到頭來她還是動不了他！

　　王爺如此護著那啞巴，叫她怎麼能甘心？想她跟了王爺那麼久，現在又加上一個孩子都比不上那啞巴在王爺心裏的分量，她要瘋了，嫉妒充斥了她的全身！

　　娟兒看到她這副模樣都有些害怕了，夫人現在這副表情就像要把人抽筋拔骨了一樣！

　　“我想要的東西誰都不能跟我搶，誰也不能！”

　　娟兒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

　　……

　　皇上有要事商議，西翔冽又進宮了。臨走前西翔冽又對小冉囑咐一遍，不要出永涵閣。永涵閣外都有守衛嚴守，不准任何人進去。

　　小冉站在書桌前，尋思了良久，終於提起筆。

　　寫好後，小冉把那宣紙折好，裝進了一個信封裏。白貂趴在桌子上，小冉把它抱了起來打開門，然後把它放在門外。白貂噌的一下就跑出去了。

　　沒過多久，白貂又回來了，秋桃跟在它後面。

　　“公子，你找我？”

　　小冉把那封寫好的信遞給秋桃，然後拿起筆又在一張宣紙上寫道：把這個拿到四夫人那去，我應該和她解釋一下的。

　　“公子，只怕，四夫人根本就不會信你的解釋。到時候她還會覺得你是故施伎倆，反而對你越有成見。”

　　小冉輕歎一聲，又寫道：沒關系，還是拿去給她看吧，我只是勸她要珍惜身體。

　　“那秋桃就給她送去，公子你別擔心，王爺一定會給你澄清的。”秋桃看他那樣子，不忍心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