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簡陋的木床和木桌上一層灰塵都沒有，看來有人天天都來打掃過。小冉靜靜地坐在床上，感受著所有發生的這一切。

　　物是人非。

　　無奈地揚起了嘴角，他覺得還是這裏最適合他。小冉俯身半趴在床被上，有些疲累地閉上了雙眼。

　　“小冉！你怎麼在這裏？”

　　正在這時，一個突兀地略發蒼老的聲音響起，小冉趕忙睜開眼睛，原來是總管爺爺。

　　小冉起身，沖著陳總管笑了笑。

　　“你，你怎麼回來了？”陳總管的語氣有點遲鈍，他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麼。

　　小冉低下了頭。

　　“該不會，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你，你被王爺冷落了？”

　　小冉點點頭，但是他仍在微笑，牽過陳總管的手，他寫道：

　　我喜歡這裏。

　　“傻孩子。”陳總管歎了聲，便把他抱在了懷裏，心疼地撫著他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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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秋桃求見。”

　　西翔冽正在書房裏靜坐之際，就聽到門外有侍者的傳話聲。

　　一聽到“秋桃”二字，西翔冽的心髒就開始不聽話地雀躍起來。

　　冉兒那裏終於有回音了！

　　“進來。”

　　西翔冽滿心的歡喜在看到秋桃那一臉焦急得快要哭出來的神色時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爺！”秋桃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發生了什麼事？”西翔冽緊蹙起了一雙劍眉，冷聲問道。

　　“王爺，公子，公子他……嗚嗚……”秋桃哭了出來。

　　“冉兒他怎麼了？！”西翔冽的一顆心髒都被提了起來。

　　“嗚嗚……王爺，公子走了，公子回去做下人去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公子他把身上的衣物都留了下來，只留下這張紙條。”說著，秋桃把一張宣紙呈給了他。

　　淡淡的墨香，秀氣的字體，那是小冉最後留下的：

　　王爺的恩德小冉銘記在心，永生難忘。如今小冉已無福消受王爺的恩寵，遂自作決定重新為奴，回到該去的地方去。望王爺饒恕小冉擅自離去之罪。小冉留。

　　看過之後，西翔冽握緊了那宣紙，一字一字地說道：“叫總管來見我！”

　　陳總管在見到西翔冽那一臉陰暗之後，不禁緊張害怕了起來。

　　西翔冽看向他：“冉兒回去了？”

　　總管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回王爺，他已經重新為奴了。”

　　“你說真的？”

　　王爺的聲音冷得讓人哆嗦，總管不禁擔憂起來，難道王爺是連讓小冉在府中為奴都不准了嗎？

　　“王爺，老奴已經為小冉分配好了下人活，他也都做得很好，望王爺看在……”

　　“帶我去見他。”

　　一句話打斷了陳總管要說的話：“王爺您說什麼？”

　　“帶我去見他！”

　　“是，老奴這就領王爺過去。”

　　陳總管的心裏此刻七上八下的。真不知道小冉到底是怎麼惹到王爺了，連重新回去做奴都會惹得王爺生氣。

　　王爺他，不會想把小冉趕出府吧？

　　應該不會，王爺再怎麼無情也不是那種隨意責罰別人的人。

　　半刻後，西翔冽站在門外，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簡陋的房屋。

　　“王爺，已經到了。”總管在一旁說著。看王爺這表情，是心痛嗎……

　　秋桃也跟著一起來了，站在一邊一副心急的模樣。她好想進去看看公子，公子他就住在這裏嗎？

　　西翔冽推開門，走進了這個有些狹小破舊的屋舍裏。

　　小冉正坐在床頭玩弄著白貂。他本打算把白貂留給秋桃的，讓秋桃有時間就去把它放生，他覺得它需要更自然更自由的環境。可是，就在剛剛，這個小白貂出現了他的屋內，一看到他就猛竄到了他的身上和他親近。

　　他也不知道白貂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可是心裏卻是喜悅激動的。沒想到一只白貂也會這麼重感情，他決定以後都要把它帶在身邊，不離不棄。

　　感覺有人進來了，小冉以為是總管爺爺，剛要回過頭去跟他說要收留這個白貂，卻在看到來人之後心跳漏了半拍。

　　王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小冉的心髒撲通撲通得跳個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慌張，這麼……情難自禁。

　　才十天不見，為什麼感覺像是十年沒見似的？

　　陳總管和秋桃都被禁止進入，只能留守在外面。

　　狹小的下人房裏，小冉和西翔冽站在相隔數步的地方，相見兩無言。

　　目光交彙，透露著各自難以道出的情感。

　　空氣裏充斥了一種複雜的氣息，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小冉知道西翔冽在生氣，因為他的表情很冰冷，冷得讓他心裏都涼了。

　　還在生氣嗎？他都已經歸還了那個簪子，也已經做回下人了，他為什麼還在生氣……

　　小冉輕歎了一口氣，漸漸俯下身去跪在了西翔冽的面前。

　　這是冉兒第二次跪在自己面前，西翔冽的怒火開始上升，這些天來心裏的苦悶好像全都要發泄出來了似的。

　　“你就這麼喜歡當下人？”西翔冽眯起了雙眼。

　　小冉垂下了頭，王爺沒有叫他起身，他也只好這樣一直跪著。

　　“我一直以為你是不一樣的，為什麼你也學會了這種拿喬的把戲？你想用這種方式來和我賭氣，讓我向你示好嗎？”

　　你就是想讓我心裏難受嗎？你就是用這種方式來讓我心痛？你已經做到了！西翔冽繃緊了面部，掩飾掉了心痛的表情。

　　小冉的肩膀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站起來，換掉你這身衣裳，和我回去。”

　　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待一個人，只有對冉兒，他才可以謙讓到這個地步。

　　可是小冉卻跪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冉兒！”西翔冽氣極。

　　地上的人仍然沒有起身，只是抬起了一張有些發白的臉，目光看向西翔冽。

　　那眼神那樣堅定，那樣倔強，讓西翔冽心冷。

　　“最後一次，現在站起來，我就帶你回去，不然，你就在留在這裏做下人吧。”

　　沒有任何動靜……

　　西翔冽最後看了小冉一眼，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留戀。

　　小冉慢慢站起來，看著那尚未閉合的房門，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美麗的人兒無聲地靠在床頭哭泣著，白貂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肩膀。

　　親眼看著王爺離他而去，那種心碎的滋味原來讓人這般難受。

　　“王爺……”西翔冽一走出來，陳總管和秋桃就都滿臉擔憂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西翔冽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秋桃：“你就留在他身邊吧。”

　　“是，奴婢謝王爺，奴婢謝王爺！”秋桃一聽，立馬跪在了地上，拼命向西翔冽磕頭。

　　王爺走了，總管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心裏有個地方湧起了一些暖暖的東西。

　　王爺還是在乎小冉，不然他也不會讓秋桃留在這裏。

　　也許，小冉會幸福也說不定。陳總管年邁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微笑。

　　天剛蒙蒙亮，小冉就起來了，簡單地洗漱了以後，拿了掃把去庭院。

　　氣候本就不暖和，尤其是清早的空氣更加清冷。小冉瑟縮了一下，把領口往提了提。

　　在王爺身邊過慣了，連掃地都沒有以前麻利了 。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了一抹有些自嘲的笑容，其實他是屬於這裏的，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吹起了一陣冷風，小冉的長發被吹得四處飄散，感覺整個人都被這股冷風打透了，這就叫冷風刺骨吧。

　　這個時辰正是下人們打掃的時間，因為主子們都不會在這個時辰起床，他們要做的就是在主子起床之前把一切都做好，准備好。

　　小冉一心一意地打掃著庭院，掃把很大很沈，拿久了竟也有了些暖意。

　　“王……”一個在角落裏打掃的下人在看到了西翔冽之後，驚愕地差點就要叫出來。

　　西翔冽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他施了禮就趕忙離開那裏了。

　　西翔冽的眼神緊緊地鎖住了那個穿著下人服，手裏拿著大掃把專心掃地的人身上。

　　怎麼會這樣子？他怎麼會穿得這樣少，難道他不冷嗎？

　　每一陣冷風吹過，都感覺那個細瘦的人明顯地哆嗦一下。

　　冉兒，冉兒……

　　西翔冽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握緊了五指。

　　昨晚他在書房裏徹夜未眠。他生氣，氣冉兒的倔強與不懂事。心情煩躁的他就是找不出一個可以解決的辦法，如果冉兒就這樣和他杠著，他也無可奈何。他要等著冉兒自己知錯的那一天，不然，他就不會再依順他。

　　可是，心裏竟這般惦念，這般不安。所以沒有理由的，在天亮時分，他走到了庭院這邊，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單薄的身影。

　　心裏有點難受，可這是冉兒自己選擇的，他也沒有辦法！

　　再次看了冉兒一眼，西翔冽心一橫，轉身離去。

　　當天上午，陳總管給小冉送來了一件棉衣，說是每個下人都應該領到的。

　　秋桃也變成了府裏勞作的下人，總管分給她的活並不多，讓她更方便過來照顧小冉。

　　雖然失去了自己愛的人，雖然有時痛苦，有時難受，可是他並不覺得遺憾。至少他還擁有很多關心他的人：總管爺爺，秋桃，阿正哥……還有一只貂。

　　小冉重新當回了下人，最高興的人當時是柳燕。她雖然埋怨西翔冽不怎麼理她，也不到她房裏過夜，可至少王爺也不會再找那下人了。

　　只是有時候她還是會恨，王爺都是因為小冉才冷落她的。如果沒有那個啞巴，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她還會是那個王爺最寵愛的女人。

　　所以，她並不滿足，她要小冉消失，離開王府，離開王爺。

　　只要給她個機會，她就可以讓他滾出王府。

　　小冉默默地在王府當著下人，有時候他會恰巧碰到西翔冽。這個時候他都會趕忙把頭低下，施個禮然後快步走開。

　　小冉怕見到西翔冽，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能碰到，每次碰見了他的心髒都要狂跳好一陣子，要好久才能平複那種心髒狂跳的不適感。那不是興奮，不是激動，而是一種無法承受的壓迫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天，小冉拿著掃把到花園裏掃落葉枯枝，誰知他剛走進花園裏，就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僵住了身子。

　　柳燕和西翔冽兩個人站在那裏，柳燕正小鳥依人地靠在他懷裏。

　　“王爺，那不是……”柳燕最先看到了小冉，她從西翔冽的懷裏抬起頭，用嬌弱的聲音對著西翔冽說道。

　　西翔冽轉過身來，看到小冉時明顯地一愣。

　　兩個人都在看他，尤其是柳燕，看向他的眼神盡是得意與嘲諷。

　　小冉走到他們身邊，向下傾了傾身子。行禮過後，他走到稍遠一些的地方開始掃地。

　　西翔冽的目光一直鎖定在他的身上，眉頭緊緊地皺著。

　　“王爺，去燕兒那裏吧，天氣這麼涼，燕兒給您做碗湯喝。”

　　西翔冽仍在看著小冉。

　　“王爺……”柳燕半撒嬌半哀求地叫道。

　　西翔冽突然一個轉身，大步走出花園。柳燕驚了一下，馬上跟了上去。

　　空蕩蕩的園子裏只剩下了小冉一個人，緊抓著掃把的手漸漸松了下來。

　　小冉不想讓自己去難過，所以他抬起頭對著有些陰蒙的天空扯了扯嘴角。

　　夜晚，小冉拉過被子躺下。他的房間裏窗子很小，只有小小的一扇，但還是有少許月光透進來。

　　小白貂乖乖地臥在他的枕邊，小腦袋貼著他的。

　　小冉伸手撫了撫它白絨絨的毛，又細又滑的感覺，摸在手掌上很舒服。

　　腦子裏還是會有柳燕偎在西翔冽懷裏的樣子，郎才女貌的一對。

　　白天一直忙著幹活沒有精力和空暇去想。可是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一切的一切就都出現在他腦子裏。

　　想著以前恩愛的日子，想著西翔冽曾經對他的寵愛，想著現在的淒涼，想著柳燕和王爺兩個人在一起的樣子。

　　想著想著，心就又開始疼了。

　　小冉把臉挪了挪，用鼻子蹭了蹭白貂的皮毛，像是想尋找安慰一樣。

　　而白貂這時也抬起了小爪子在他臉上輕輕拍一拍，癢癢的。

　　門吱呀一聲開了，小冉立即坐了起來，一個高大的黑影正走向他。

　　喉嚨發緊，小冉的五指緊緊抓著被子。

　　白貂也立即站了起來，貼著小冉炸起了渾身的毛做出了備戰狀態，還發出了幾聲警告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