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斑駁漸漸散去,鮮血真的從身體中噴湧而出,染紅了眼前的所有。
只不過,噴濺出鮮血的並不再是自己。
山匪們伴著羽箭之聲而倒下,明信想抬起些身子,卻覺得艱難異常。彎曲起沒有受傷的肩膀,支撐到地上,屏住口氣才終於看清了眼前景象。
十幾米處竟排著二十幾匹配著銀飾的駿馬,而從那些馬的肌肉和眼神便可一眼看出,這匹匹都是驍勇善戰的戰馬!
戰馬上都各自的主人都彎弓而坐,雖是看不清面容,卻隱隱可以感覺到駭人的殺氣,一直漫延到明信的周身。
突然,馬蹄聲愈發清晰,甚至可以聽見銀鈴之聲。
只不過這銀鈴並不悅耳,倒像是催命的符咒。
惶然抬起頭,猛然看見自己的面前站立著棗紅的高大大馬,馬額馬頸處都完整的包裹著白銀護具,上面竟也雕工細緻。
“你……還好麼?”
聲音很年輕,卻沒什麼溫度。
棗紅大馬之上的男人像是二十都不到的年輕,一頭火紅的長發肆意的散在肩上,狂放而不加收斂。
年輕男人的臉上輪廓較深,眉眼分明,耳朵上甚至掛著銀色的耳飾,說不清是狂狷霸氣還是冷然美豔,生生在周身籠罩起不可侵入的氣場。
男人穿著緊身的黑色衣袍,袖口收緊,和領口一起繡滿了繁複費解的紋飾。一件帶著絨羽的披風系在身上,腰間別著彎刀,腳上則是穿著棕色的長筒皮質軟靴。
男人將三發的彎弓重新掛在了鞍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明信。
“我沒事……唔!”
明信終於連撐住身體的力氣都用光殆盡,雖然本能的不想在這人的面前這樣難看,卻還是無力的倒在了草地上,嘴唇磨得鮮紅。
“德札,取火和紗布來!”
“是!”
不遠處的騎隊裡應了一聲,一個身形壯碩的男人上了前,半跪在馬下,將點燃了火的木棍和紗布舉過頭頂。
“王子!”
年輕男人點了點頭,翻身下馬,半蹲在了明信身前,而德札則是立刻心領神會的將明信半抱在自己的身上。
“我給你把傷口弄一下,你要是疼就叫出來。”
年輕男人在說話間就猛地將明信大腿上的刀刃拔了出來,血肉被扯離了身體的疼痛讓明信幾乎暈厥過去,一口細白牙齒咬的血紅一片。
男人從腰間摸出個瓷瓶,將裡面的粉末倒在了傷口之上,然後用白紗布狠狠的勒住。
“翻過來。”
“是,王子!”
明信的身體又被翻了過來,年輕男人仔細看了看肩胛上的箭矢,拔出腰間彎刀將後背的木竹箭羽砍斷,然後又將彎刀放到火上烤了烤,直到通體紅亮。
“啊唔──”
明信的身體狠狠向上一彈,箭矢被拔了出來,一些細微的木竹顆粒附在皮肉上,又被男人用刀一點一點的挑了乾淨。
“是個漢子。”
年輕男人讚許的點了點頭,竟用手擦去了明信嘴角的血跡,明信猛然一顫,身體虛弱卻堅忍的迎上男人的目光。
男人插回彎刀,跨上了棗紅大馬,勒起韁繩,卻沒有立刻打馬而走。馬如同通人性一般,繞著明信轉了幾圈,男人又從上而下的俯視著,問道──
“你的名字。”
“明信。”
男人眼神閃了閃,光芒更甚,卻又很快隱了下去,碧藍的瞳眸如同透明一般。
“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明信咬了咬牙,旋即抬頭直視,“帶我走!”
“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我就帶你走!!”
年輕男人解下自己的絨羽披風朝馬下一甩,披風則是正好蓋在了明信赤裸的身體上,男人又一把拽起明信的手,手臂向上一帶,整個人便被提上了馬,坐在了男人的身後。
男人扯住了韁繩,狠狠一甩,“抱緊我!”
“回草原,出發!”
戰馬齊鳴,戰馬上的男人們則是聲聲雀躍,年輕男人打馬在前,眾人緊跟其後。
戰馬奔跑的速度之快令明信驚嘆,他已隱隱猜到年輕男人的身份,卻不想這草原上的部族竟是如此驍勇。
“抱緊我!你想從馬上摔下去麼?!”
年輕的男人的厲喝伴著風聲砸進明信的耳朵,本能的,環緊了前面年輕男人的腰,身體也貼在了男人的背上。
男人的肩背並不厚實,卻似乎蘊藏著巨大的力量,還有一種從未感覺過的安心與暖意。
自然的,將臉也貼在了男人的背上。
騎隊在密林裡行進自如,不久出了明國關隘,進入草原後更是只感覺到眼前景物飛逝而去和呼呼的風聲。
明信的強自忍耐著,口裡的血腥一刻也沒有消失。
劇烈的震動讓他傷口上的血無法很好的止住,尤其是大腿上的刀口,像是皮肉在一起摩擦,儘是鑽心之痛。
呻吟被他死死的咬在了嘴裡,卻在年輕男人駕馬飛下一個陡坡時,微微的發出了一個幾不可聞的聲音。
馬速似乎有些減弱,男人微微側過了一些頭,“你的傷口很疼?”
“唔……沒事……”
男人點了點頭,卻在轉過頭時看見明信的鮮血順著大腿一直流到了腳上,似乎還有滴濺到地上。
“籲────”
男人勒住了韁繩,翻身下了馬,然後坐到了明信的後面。
年輕男人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將明信的身體轉了過來,要將明信的雙腿盤在自己的腰上。
“你要做什麼?!”
明信的聲音冷靜而充滿拒絕,沒有一絲寄予人下和忍受著痛楚的卑弱。
“減少晃動,你不想流血而死你照我說的做!”
年輕男人的臉上是不容置疑的威嚴,對峙了片刻,明信終是妥協的將腿盤上了年輕男人的身體,而手則是緊緊攏緊了披風,試圖將赤裸的全身遮蓋完整。
男人一手托緊了明信,讓其儘可能的少接觸馬鞍,馬速也明顯的放慢了下來。
而明信卻正好對著身後的騎隊,以這樣一種羞恥的姿勢。最終,閉上了眼,卻似乎還是可以感覺到不遠處那些鄙夷不加掩飾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