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丹闕掐著無眉的脖子,手肘在他胸口用力一撞,無眉的瞳孔猛地收縮,然後劇烈地咳嗽,然而丹闕掐著他的脖子,叫他咳也咳不出來,臉漲的通紅,幾乎昏厥。他的啞穴被衝開了,卻因脖頸被扼,叫不出聲來,只能勉強說話。
無眉等著丹闕的目光裡充滿了憤恨:“你既然有解藥,為什麼不在被包圍的時候就動手?”
丹闕嘲諷地笑道:“我若不跟著你回到這裡,又如何找得到你的老巢?我早已受夠了你,如今我重新出山,第一個便拿你開刀!”他手下的勁道又加了幾分,無眉的臉漸漸漲成豬肝紅色,眼見就要窒息而死,丹闕終於鬆開了手,將他狠狠往地上一推,他立時又吐出數口黑血來。
丹闕封住了無眉全身數道大穴,轉身去看韓錦的情況。韓錦的臉色已緩和了不少,然而他體內的毒雖然解了,他的一身傷也令他夠嗆,躺在地上,眼睛半睜半閉地看著丹闕。丹闕走過去,輕輕擦著他額上的汗:“你好些沒?能站起來嗎?”
韓錦掙扎著站了起來,平靜道:“我沒事了。”
丹闕將匕首塞進他手裡,攙著他走到動彈不得的無眉身邊,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出去把外面那些人解決了回再來找你。如果有人闖進來,你就殺了他。如若你打不過那些人,將無眉當做人質也可以。”
韓錦點點頭:“我知道了。”
丹闕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他的脈象,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脈象也漸趨平和,之所以看起來那麼虛弱,還是因為外傷的緣故。丹闕輕輕握了握他的手,道:“我很快回來。”說罷丟下韓錦和無眉,轉身出去了。
丹闕屏住氣息悄無聲息地出了地牢,地牢門口有兩名弟子守衛,丹闕從背後逼過去,那兩人都沒有察覺到他靠近,丹闕迅速出手,兩下劈暈了兩個人。他的丹霞刀被無眉拿走了,他手中並無兵器,於是他解下了其中一人的佩刀,手起刀落,割斷了那兩人的咽喉。然後他將刀收起,悄悄向內堂靠近。
無眉手下的人並不多,他為了算計丹闕,留下了一部分人手牽制著那些真正的想要奉丹闕為主的赤霞教弟子,自己帶了一半的人出來,也不過近百人,在捉丹闕和韓錦的時候又被丹闕殺了二十來人,剩下還有幾十人。若這幾十人將丹闕團團圍住,再使些手段,那丹闕武功高強亦難以脫身。然而如今他潛入了無眉的巢穴,敵在明,他在暗,悄無聲息地偷襲,那些人被他各個擊破,全無還手之力。
丹闕一路潛過去,無聲無息殺了十幾人,來到一間內室外。那內室門口守了四個人,看來屋裡應當收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丹闕潛伏了片刻,覷准一個時機,猛地從斜裡沖過去,一刀砍倒了一個人,又一腳踢飛了一個。剩下的兩個受了驚,連忙拔出佩刀應戰,大叫道:“熾焰!熾焰逃出來了!”
那兩人原本就是毫無準備地遭了偷襲,武功又遠在丹闕之下,不出三招,便被丹闕砍倒,鮮血流了一地。
丹闕放倒了這四人,正要推門進去,手剛碰到門縫,忽覺一股寒氣逼來,幸得他眼疾手快,迅速收手,只見一枚泛著藍光的銀針從門縫裡飛了出來,貼著丹闕的身體過去,紮進柱子上。
丹闕蹙眉,側身用腳把門踢開,門一開,他看見門內的景象不由吃了一驚:這是一間用來盛放兵器的內室,他的丹霞刀放在房間最中間的架子上,韓錦的劍被放在一旁。屋中各式各樣的兵器玲琅滿目,但是絕大多數都是暗器,有飛鏢、銀針、銷釘、和匕首等等,這些暗器上都泛著詭異的光芒,丹闕不消想也知道上面都淬了劇毒。
紅蝙蝠站在屋中,手裡抓了數根細長的毒針,向丹闕撒去。丹闕心知中了這毒當即便會猝死,而他的解藥已經用完了,因此十分小心,立刻退出屋外,揮刀擋住那些射來的毒針。
毒針是丹闕善用的暗器,當初紅蝙蝠在丹闕手下辦事,也學了一手擲暗器的好本事,只見他不慌不忙,一急一緩一多一少地擲著,將丹闕逼出房間,也不急著取他性命,只是讓他進不得屋中來,拖延時間,好讓其他人趕過來援助。
丹闕如何看不穿他的心思,不禁有些發急了。他擋了一會兒,突然做了個跳躍的起勢。紅蝙蝠以為他要逃走,連忙將一把毒針灑向上空,要將他逼下來,沒料到丹闕只是虛晃一招,並未起身,而是就地一滾,手裡抓了一把方才落在地上的毒針,猛地向紅蝙蝠反擲回去。紅蝙蝠猝不及防,連個能抵擋的兵器都沒有,下意識地抬起手擋在身前,那毒針刺入他的掌心,他登時慘叫一聲。
不過片刻,紅蝙蝠就抽搐著往地上倒去,手中的暗器落了一地,再無力向丹闕抛灑暗器。丹闕迅速跳進屋中,拔出刀架上的丹霞刀,刀身出鞘,刀尖直指紅蝙蝠的咽喉。
紅蝙蝠臉色頃刻之間已變得鐵青。他目光充滿仇視地瞪著丹闕,一字一頓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效忠於你?”
丹闕冷冷一笑:“我——不屑於知道。”手起刀落,讓紅蝙蝠把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也咽了回去。
在人來之前,丹闕檢視屋中的暗器。他拿起了一個皮套製成的機關,檢查了一下,戴在手腕上——他從前也曾用過這個東西,當初還在入嶺山上的時候,他常常以毒針作為暗器,而無眉是制毒的高手,因此幫他做了不少機關。如他剛戴上的那個皮套,裡面藏了百來跟毒針,平時被緊扣在皮套裡,不會傷到自己,而要用時,輕輕一扣,毒針的針尾就會跳出來,輕鬆拔取。他拿回自己的刀和韓錦的劍,又挑了幾件趁手的暗器,便離開了這間房間。
丹闕走後,韓錦一個人等在地牢中也是無聊,他便解開了無眉的啞穴,和他說話。
無眉被丹闕打出了內傷,雖然啞穴已開,卻發不出多大聲音。他虛弱地問韓錦:“你,即是五輪派的傳人,又是天寧教的教主,武功傲人,為何,要跟著丹闕?”
韓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我是為了圖謀整個赤霞教嗎?”
無眉艱難地咳嗽了兩聲,道:“若是為了赤霞教,為何,要跟著丹闕?而不是紀、紀舒呢?”
韓錦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自嘲地笑了笑:“我原以為丹闕和紀舒是不同的。”
無眉聽了他這話,眼睛一亮,打量著他臉上落寞的神情,諷刺道:“你究竟把丹闕當成是什麼人?難不成你以為,他會在意你的性命,大於他自己?哈,你可知我認識丹闕這麼多年……”
韓錦突然抬起頭看著他,打斷道:“你在挑撥離間嗎?”
無眉微微一愣。
韓錦臉上的神情還是淡淡的:“不用你說,我全都知道。我從前做的都是自願的,他早就和我說過……”頓了頓,輕聲道,“他說過我什麼都得不到。他怎麼選擇,我都不怪他。”
無眉蹙眉,不屑道:“你當真是天寧教教主?天寧教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和江湖上那些自以為大義的偽君子同流合污了?”
韓錦搖頭:“我從不自以為是什麼善人。這不是善性,是人性。我喜歡他,我……喜歡過他。所以你想說的,我心裡都明白,你說什麼也是沒有用的。”
無眉一時無語。
韓錦道:“我在萬艾谷裡,見到你師父,聽他說了你。”
無眉的瞳孔猛地收縮,顫聲道:“他、他說我什麼?”
韓錦微微一笑,道:“他要我告訴你,他和稻梅過得很好,稻梅的傷他已經完全治好了。”
無眉臉色微變。
“還有,雖然稻梅的傷好了,但是這仇卻沒有這麼容易結。”
無眉聽了這話,不僅未怒,反而有種癲狂的興奮。
韓錦看著他的臉色,微笑道:“不過,他不想再看到你,也不屑於見到你,因此把這件事委託給我,請我代他清理師門。”
無眉臉色再變,憤恨地盯著韓錦。
韓錦湊上去,盯著他的眼睛,拖長了音調緩緩道:“聽你師父說,你最怕老鼠?小時候你的母親……”
丹闕回到地牢門口的時候,就聽見地牢裡傳來駭人聽聞的尖叫聲。他一驚,連忙跳下去,看清底下的情況,不由松了口氣——尖叫的人是無眉,但是他身上的穴道被封住了,根本動不了,只能躺在地上痙攣著,臉色瘋狂,用盡全身的力氣尖叫。而韓錦,好好地坐在一邊,並沒有出事。
丹闕走上前,韓錦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由一愣:丹闕像是剛從血池裡撈出來一般,全身浴血,一手提著一件兵器,走到韓錦身邊時,將他的劍還給了他,臉色平和:“你放心,這些都不是我的血。”
韓錦愣愣地看著他。
無眉叫得累了,突然停了下來,用力地咳嗽,口中不斷溢出鮮血。他惡狠狠地瞪著丹闕,丹闕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放心,外面的人已讓我殺光了,你在後院裡的那一片毒田,我也燒光了,還有你那些淬了毒的暗器兵器,我全都一起丟進火裡了。”
無眉大驚,瘋狂地吼道:“我殺了你,殺了你!!!”
丹闕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微微一笑:“那你殺吧。”說完摁住無眉的手,將他兩手的手筋盡數挑斷,緊接著又抓住他的腳,將他的腳筋亦挑了。無眉就像一攤爛肉似的隨他擺弄,除了嘴裡不斷不斷咒駡、尖叫、怒吼之外,卻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丹闕挑斷他最後一根筋之後,他全身抽搐著昏了過去。
丹闕挑斷他的手腳筋後,將匕首一丟,走回韓錦身邊:“走吧。”
韓錦遲疑地看著無眉:“不殺他?”
丹闕冷笑:“他就這麼死了,豈不太便宜?將他丟在這兒,他的手下已被我殺光了,不會有人來救他,我們進城,去買幾十隻老鼠,丟到這地牢裡來陪他。再過兩日,傳信給武林正道,他不是最喜歡和那些正派人士打交道麼?此後就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韓錦低著頭不吭聲。
丹闕以為他不高興,擔心地問道:“怎麼了?”他張著嘴,想將癡兒的稱呼順出來,又覺得彆扭,最後還是將嘴闔上了,輕輕咬住嘴唇。
韓錦搖了搖頭,撿起自己的劍站了起來。丹闕要扶他,他卻平靜地將丹闕的手推開了:“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說著便向天梯走去。
丹闕沒有立刻跟上去,又走到無眉面前,用腳將他踢翻過來,見他面無血色,已是出的氣多,入的氣少,忙蹲下來將他全身的血脈都封住為他止血。他用腳尖踢了踢無眉的臉,冷笑道:“雲丹,你不殺了我,我亦不會殺你,可千萬別就這樣死了。這麼多年來承蒙你照顧,過些時日日便一併報答了。”
他回過頭,見韓錦已站在天梯上,他正欲向韓錦走去,卻聽韓錦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丹闕,走了麼?”
丹闕向他跨出去的那只腳停在半空中,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韓錦,一字一頓地喃喃道:“你,叫我什麼?”
韓錦就那樣平靜地看著他,仿佛渾然不覺方才的話有什麼不對勁。丹闕立著不動,死死地盯著他,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就在丹闕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韓錦突然對著他淡淡地笑了笑,道:“走吧,哥哥。”說罷便自己先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