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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願為后(下)》第9章
第九章

  歌澤宴位,不廢原來國號舜淵,竟稱自己為舜淵二帝,且尊稱已故女帝舜蘭為元帝,他將都城由大宓遷移至西鄴之地,從此在西鄴立國。

  半年後,新帝異常低調的立後菊氏,也許是因才為了奪帝位射殺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以立後之事只以一紙詔書昭告天下,並無任何大典建席慶祝。

  眾人皆猜測,這位皇后應當很不得二帝寵幸,娶之只為充其後宮,為其生子繼位而已。

  立後滿三年,這日,王宮內的某一處傳出了震天價響。

  「天啊!皇后娘娘?!」宮女們亂成一團,像無頭蒼蠅般驚惶失措的尖聲驚叫。

  「都給我安靜!」救星出現了,混亂現場立刻鎮定下來。「你們幾個去把左邊那塊廢物給我挖開,另外幾個挖右邊,其餘的幫忙把他們丟出來的東西搬走,別妨礙他們挖掘救人的動作。」一名小女孩聞聲趕來後,立刻指揮若定的說。

  「是,公主!」有公主在,眾人安心不少。

  公主年紀雖不大,個性卻極為沉穩,總能在一團混亂中維持冷靜,真不愧是他們舜淵皇朝最引以為傲的公主!

  大伙聽從命令,立即著手搬運一塊塊用著奇怪材料製成的板子,不久後,總算在一堆亂板子中瞧見一個人了,她正趴在一塊板子上,揉著屁股直皺眉。

  「皇后娘娘,你心、您沒死?!」馬上有人驚喜嚷出。

  她指著耳。「對,我是沒死,求你別叫那麼大聲。」剛才那倒塌的巨響己差點震聾了她的耳朵,這會宮女的大喊更像魔音穿腦,她簡直疼痛欲裂了。

  宮女聞言立即捂起嘴,不敢再出聲了。

  平安冷冷地瞪著還趴在一堆爛板子中的人,瞧見她沒什麼大礙後,無奈問道:「娘,您又在做什麼?」

  對方驀然紅了臉。「這個娘只是想試試看,用紙是否可以搭間房子……」

  她火速地爬起來,在女兒面前,不敢再不成樣的賴在地上不起了。

  「紙?您說這板子是紙做的?」平安頗為驚訝。

  「是啊,而且這不只是紙,還是廢紙,我收集宮裡所有的廢紙,用水漿擠壓成這一塊塊的板子,打算用這蓋出一間屋子。」她興致勃勃的介紹她的創舉,但在瞧見女兒雙手環上胸前的動作後,她乾笑兩聲的又垮下肩膀。「可能紙板還是太軟了又不好固定,所以……又失敗了……」

  「娘,失敗了不打緊,可以重做,可是您不能凡事都自己來,要是被這紙板子砸傷了怎麼辦?」平安數落起母親來。

  她無話可說,被女兒訓得連一句話都不敢回。

  她這女兒這些年越來越老成,有時女兒說起話來連她都怕。

  「您以後不可以再做這麼危險的實驗了。」平安要求道。

  「這個嘛……」

  「娘!」

  「好嘛、好嘛,至多我不親自組裝,要組裝就請人來幫忙。」她無奈的退讓道。

  「除了這個,我還聽說您設計了一套翅膀,想學鳥兒一樣飛上天。我先在這兒警告您了,不可以親自去嘗試。」

  「可是……我翅膀都做好了耶……」

  「娘?!」

  她搔著頭還是不想輕易放棄,那可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娘,您實在是——」

  「平安,你娘的事讓我來處理吧!」歌澤出現了。

  皇后一見到丈夫,臉上笑容可甜著了,身子自動自發的靠過去。「歌澤……」

  他斜覷她一眼。「別撒嬌,平安說的沒錯,想飛天的舉動太危險,我也不贊成妳做。」他難得的對她板起臉來。

  「真的不行?」她可憐兮兮的問。丈夫一向支持她做任何事的,如果連他都說不行,那就真的沒得商量了。

  「你知道我的原則的,你做任何事都得以安全為前提才行。」

  她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挽著丈夫的手臂,繼續裝傻笑著。

  她的小伎倆他哪裡不曉得,瞄了一眼平安,女兒立即點頭,明白近日得緊盯著娘了,省得她真的跑去當「鳥人」。

  平安見她娘又開始拉著爹聽她介紹新發明的新鋤頭,說是可以量產後免費贈送給農人。爹很認真在聽,八成也會聽娘的建議這麼做吧。

  她微笑著要周圍的宮女們隨她離去,不要妨礙兩人相處了。

  這三年來,娘不斷提出很多稀奇古怪的建議,這些建議一開始大多讓人感到莫名其妙,但隔些日子後,總會發現十分有用。

  比方娘說,南方的泥土適合種土豆,就讓人將原有的農作一口氣全割去,改種土豆。農民不捨他們原本的農作收成,紛紛憤慨的反彈,還大罵二帝昏庸,爹也沒生氣降罪。可是半年後,土豆果然大豐收,收成利潤遠勝於他們原先的農作產量,這下農人們又開始眉開眼笑的讚頌天子德政了。

  平安想著娘真的很聰明,爹的背後有她,當真為國事省力不少。

  娘真是個好皇后!

  她回頭遠遠的望了一眼。瞧那兩人的模樣,哪有一點帝王家夫妻的樣子?不過別說他們,就連自己也是,爹登上大位後,她嫌父皇母后叫起來不親近,始終爹啊娘的沒改口過,她這對父母何曾說過半句不是?

  見平安離開後,皇后更加肆無忌憚了,攀著丈夫的背就跳了上去。「背我,你好久沒背過我了,最後、也是唯一一次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歌澤笑寵著將她背起。他記得那一次,是在大宓的夜市裡,那夜他為她買了滿室的忍冬。「兩次背你的心情大不同,那次是即將分離,我滋味並不好受,但是這回,我心情愉快多了。」

  他背著她,在皇宮裡隨意漫步著,路過的宮女見二帝背著皇后,也不會大驚小怪,皆只是悶笑著讓路。外頭人人都以為皇后不得寵,也只有真正生活在宮裡的人才能見識到二帝有多寵皇后,他們私下的生活,簡直與平民夫妻無異,恩愛更甚常人。

  她在他背上緊緊偎著。「可是你的肩膀還是這麼舒服還好,我還有機會再這麼貼著。」

  「是啊,咱們真是幸運……」

  兩人不由得同時想起三年半前的事。「幸虧你那箭射得準,不然我可一命嗚呼了。」她好險的說。

  「我可是日夜苦練多時,不敢大意,就怕射歪了中了要害,教你有了閃失,讓我懊悔終生。」那一箭射出去時,他表情鎮定,其實一顆心也跟著疾射向她了,生怕誤殺自己心愛的女人。

  「你可知當箭射進我身子裡時,我在想什麼?我以為你真要殺我,而且就連平安也幫著你餵我毒,我當時心酸得不得了,連一點求生意志也沒有了。」

  「很抱歉讓你這麼傷心。」他歉然的說。

  「別抱歉,是我誤會了。」她笑道,並不怪他的。

  原來這男人將平安與小紫送去給她是有目的的。他告訴平安,如果有一天她倒下去,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就將他交給她的丹藥讓娘服下。平安信任她爹,不僅記住了,也照做了。

  那丹藥的作用是讓她呈現假死狀態,而小紫則是在她藥力發作前阻止其他人靠近,成功阻擋住當時離她最近的懷果,沒讓他看穿她的傷勢其實不足以致死。等到稍後藥效發作後,她「確實」沒了呼吸,眾人也就毋需質疑什麼了。

  如今全天下人都知她已死,這世上再無舜蘭這個人,有的只是二帝的皇后菊氏。

  「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誤會的,你該埋怨我沒事先讓你知道的。」歌澤臉上儘是抱歉之意。

  「不,我不怪你沒事先讓我得知計畫,畢竟要助我脫離女帝的牢籠不是件容易的事。」舜蘭平心而論,若不知情時演出詐死的戲碼,她會比較自然真實,成功騙過眾人的機率也相對大得多,所以他不說的決定是對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就不得不埋怨了。」她嘴一噘,還真的有牢騷要發。

  他挑高了一邊眉峰。「我什麼事惹怒你了嗎?」

  「你當時竟然沒將巳找到金條的事跟我說,這件事我可是也有功勞的。」她抗議道。

  歌澤發出低低的笑聲,這震動傳至後背,也搔著她的心底。「你被帶回大宓之後,小紫仍舊繼續進行你給它的使命,成天在宮裡四處探索。在西鄴戰敗後,有一天小紫忽然跑來咬住我的褲擺,要我隨它去,這才挖出大批金條的。」

  「可我聽張大人說過,一開始你對這筆財富還不怎麼在意,沒想到要動用。」

  「那是因為你是女帝,我不想反你的天下,所以沒必要動用。」

  舜蘭的臉貼在他背上揉了揉。「後來你不只反我,還殺了我,留下了弒君篡位的罵名,你真是傻瓜!」

  「若不是見到你那渴望自由而不可得的哀傷,我也不會決定這麼做,但既然做了,那些罵名我也不在乎。」她不快樂,當一個女帝當得如此痛苦,他當然看得出來,出兵設計這一切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他要救她出枷鎖,讓她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你恐怕誤會了,我眼裡的哀傷並非因為身為女帝的不自由,而是因為你……我失去了你,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才是教我真正悲傷的事。」說著,她的雙眸逐漸起霧了。

  歌澤心暖的一笑。「我曉得,你愛自由卻更愛我,而我愛天下但更愛你。」感受到環著自己的雙臂緊縮了些,他的也是,兩人之間好像更緊密了。「我無法成為你的王夫,不是因為我的驕傲使然,是因為我不想與你一樣受制於你父王,如此咱們兩人誰也無法脫身,我要的是一個一勞永逸,真正能夠解救咱們倆的辦法。」

  「你真是用心良苦。」也幸虧有他的隱忍用心,兩人才有今日的機會重過幸福的日子。

  「我愛你,只愛你,你連性命都願意為我犧牲,我何嘗做不到一切只為你,只是你對自己沒信心,總認為你在我心裡爭不過天下。其實你該想的是,沒有天下爭得過你!」

  舜蘭悶在他的背上,歎了口氣的說:「討厭,我就是笨,就是算不準你的心思嘛,要是算得準,我早不會傻呼呼的盡做些想犧牲的蠢事了。」

  「不,你還是繼續笨下去的好,這樣才能再給我一些時間將你鎖在這座宮裡,等我安排妥當一切後,才能帶著你遊歷天下,瞧遍你所好奇的每一塊土地上的風土人情。」

  她孩子氣的抹去眼角的淚水。「好,我會等你,可是你真的做得到帶我離開皇宮的承諾嗎?」這不是說他會戀棧皇位,而是說天下剛底定不久,他一走,誰來主持朝務?萬一來了個昏庸或自私的傢伙,又把天下搞得一團糟,那可就慘了。

  聽了這話,歌澤將她放下,轉過身與她面對面,鄭重的告訴她,「當了帝王后,才知世界變小了,我的野心卻大了,我要真正的擁有天下,而非坐在皇宮裡指著地圖說:『這是屬於我的。』

  「我想踏遍國土的每一個地方,與你一起探索世間的每個角落,這才是我所謂的真正擁有天下。為了這個理由,我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做到卸下帝王光環,帶著你遠離這狹小的宮廷,這才有辦法讓我的野心真正得到實現。」

  「哇!你的野心真的變得很大,大到連我也要比不上!」舜蘭笑中有淚的回望著他。她好喜歡好喜他的這個夢想。

  「下個月,我要再親自走一趟岱山,這回你陪我去吧。」他溫柔的為她拭著淚。

  「好,這回咱們一起去說服他,這位賢者若肯下山幫助咱們平安治國,那咱們就無後顧之憂,可以放心遊歷天下去了。」她馬上興奮的點頭道。

  「是啊,希望這次能夠成功說服這位賢者幫忙。」

  岱山約離皇宮百里,環境優美,極其適合隱居。歌澤和舜蘭兩人微服出宮,身旁只有幾個侍衛保護。

  這會兒,舜蘭開心的眉開眼笑、喜出望外的由山上下來。「你自從知道賢者的盛名後,這幾年你幾乎每隔幾個月就上山來請托他一次,可他都不為所動,堅持過著清幽退隱的生活,但這回咱們竟能成功說服他下山,這真是太教人意外了,連我都沒想到呢!太好了,咱們就要脫身自由了!」說到後來,她已興奮的高喊出來。

  歌澤微笑的瞧,向高興得要飛起來的女人。「我想,他是在瞧見你後才答應下山的。」他拉住她手足舞蹈的身子,怕她興奮過度在這崎嘔的山路跌跤了。

  「因為我?為什麼?」她訝異的問。

  「因為你的眼神啊!」他刻意瞟了她一眼。

  「我眼神怎麼了?」她眨了眨眼皮。

  「你的眼神寫滿悲情,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熱裡,天天受著不人道的摧殘折磨般,他若不答應,像是狠心的繼續推你入油鍋。你那淒慘的模樣,任誰見了都會起莫大的惻隱之心的。唉,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帶你來了,省得我跑這麼多趟。」

  舜蘭一聽,馬上摸摸自己的臉。有這麼慘嗎?「這個我是真情流露,沒辦法,沒辦法的。」她不好意思的直擺手。

  歌澤挑眉道:「好個真情流露,我當你在演戲,原來你在我身邊生活真的這麼痛苦啊?!」

  他神色立即不善起來,她居然還聽見磨牙的聲音了。要命,說錯話了!

  「不是的,我是演過頭了,其實、其實在宮裡,我也過得很快樂,只要身邊有你,我到哪都是一樣的——」

  「那咱們不急著走了,等平安再大個幾歲,滿十八後再走吧!」他冷眼瞄她,如此建議道。

  「十八!那怎麼成?還要十年耶!賢者都願意下山幫忙了,你怎麼可以反悔說不走了……」她聲音不見了,因為在瞧見他戲謔的眼神後,明白自己被他戲弄,她改而瞪人。

  歌澤拉過她的身子,貼近自己。「我當然曉得你沒那麼苦,不過說實在的,你那句真情流露,讓我不得不懷疑,搞不好你那悲慘的眼神不是裝的。」他還不打算放過她,繼續逗她。

  「你、你別再消遣我了,當心我真的發火了。」她拉了拉前額的頭髮,惱羞成怒了。

  他好久沒逗弄她了,不禁哈哈大笑,她見了更惱,踩了腳的想離開他的懷抱。

  「我不理你了啦!」轉身就要先下山。

  他臉上依然掛著笑,見狀也只是點了點頭的示意身旁的幾名侍衛跟上去,別教她遇上危險了。

  他們連忙追上,忽地,幾個人臉色都一變。

  「什麼人?!」侍衛大喝。

  走在前頭的舜蘭聽見斥喝聲,也吃驚的回過頭來,一見來者,她表情驟變。

  「母后?!」

  站在前方的竟是已經失蹤三年多的大宓王菊殷的王后,她的親生母親!

  在她與懷果的大婚大典上,歌澤發動政變,殺了懷果,拿下父王以及兄長,後來,發現母親竟失蹤了,至今都找不到人,沒想到這會兒會出現在這裡?!

  舜蘭快速奔向她。「母后,真的是妳,真的是妳!」她既驚且喜的抱住對方。

  菊殷不再為王,大宓王后的身份自然也不再,這幾年對外皆用自己的本姓。

  「舜蘭,原來你真的沒死!我猜的沒錯,沒錯!」康氏殷紅了眼道。

  「對,我沒死,我與歌澤一直在尋找你,妳上哪去了?為何現在才出現?」她擦乾眼淚的急問。

  康氏落淚不止。「我以為你已死,你父兄又受軟禁,當時趁人不備逃出王宮後便躲了起來,後來聽說二帝立了王后菊氏,我一聽這姓氏,直覺就是你,但也不能確認。這回我守在皇宮外,幸運的見你們微服出宮,立即尾隨跟來,確定是你後,欣喜之餘又不敢貿然相認,這會兒見你即將遠離,怕過了今日再無機會見你,才急忙現身。」

  舜蘭哽咽自責的說:「母后,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是我沒能盡快找到你,都是我的錯。」她瞧見母親外貌變得極為狼狽蒼老,完全不復當年的雍容華貴。她躲藏的這段時間,日子鐵定過得辛苦不堪。

  她與母后雖然並不像一般母女般親近,但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失蹤後,自己也很擔憂,歌澤曾派人四處打聽她的下落也都未果。如今見親娘模樣落魄,她更是百感交集,心情難過。

  康氏怯怯地關向一旁的歌澤,見他面色雖然未變,但雙目卻閃動著十足犀利的神果,她不由得畏縮了一下。

  舜蘭見狀,馬上明白她的顧忌,哀求的望向丈夫。

  歌澤收起眼裡的嚴厲,笑顏上前。「你是舜蘭的親娘,宮裡早備好安養你的宮殿,你早該回來的,這樣就不用在外頭吃這麼多苦了。」他示意侍衛取來舜蘭的外袍,為身形單薄的康氏披上,也順便遮去她一身的骯髒狼狽。

  康氏這才感激的落下淚來,頻頻稱謝,舜蘭也朝他猛點頭。

  歌澤臉上包容的笑意未變,「走吧,有什麼話等咱們回到宮裡再說。」

  「對,回去再說,先將母后安頓好比較重要。」舜蘭附和道。

  康氏點著頭,臉龐垂得極低,像是感動又感激。

  這日皇宮裡來了個意外的貴客,這位訪客讓歌澤面色陰沉了下來,而舜蘭則是有著不祥預感,躲在大殿的屏風後頭,坐立難安的想瞭解此人來意。

  「尚玉元師此番駕臨,只是為了要見故友康太后?」大殿上,歌澤客氣但冷淡的詢問。

  康太后即是康氏,雖然大宓王后身份已不再,但她身為舜淵元帝生母,歌澤還是尊她為太后。

  「是的,聽聞康太后己來到您宮裡安享晚年,我路經此地,於是順道探望。」尚玉元師依然一身絳服,雖然年紀已一大把,看起來仍顯得飄渺靈俊、仙風道骨。

  「元師。」康太后得到通報後,也來到大殿了,她瞧見他的到來,亦是一臉的驚喜。

  「太后,又隔多年不見了。」他笑容滿面的問候。

  康太后猛點頭。「自從那回在大宓相見至今,是有好多年不見了……可是您這次又出現……」忽然想起此人不會無端出現,他一來,該不會又有什麼事要發生了吧?

  尚玉元師笑容不變。「天下為女帝一統,己應驗了老夫所言,不過女帝既己身亡,這天下又易主,也是正常的世代輪替,太后對女兒的死,可要節哀順變。」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專程來對她說的。

  康太后面色黯紅起來。「是……」她實在分不清他說這話是虛是實,以他的道行,難道算不出女帝的真實生死?

  歌澤對他也是滿臉的揣度審視。

  「二帝,老夫還尚未恭喜您立了皇后菊氏,聽說皇后鮮少見客,但不知老夫能否請得動皇后一見?」尚玉元師笑問。

  屏風後頭的舜蘭一聽,心頭蹦跳了一下。他想見她?

  「真是抱歉萬分,不巧日前皇后染上風寒,不便見客,等皇后身體康復,您下次若有機會再次造訪時,朕定請皇后親自恭迎。」歌澤婉言回拒。

  女帝己死,實在沒有再見此人徒生波瀾的必要,所以他乾脆回絕了。

  「這樣啊,那就真是不巧了,老夫本有些話想當面告訴她的。」尚玉元師一臉惋惜的模樣。

  「元師若有話交代,朕可以轉達。」歌澤又說。

  「也罷,由你轉達也是一樣的。」他刻意往屏風的方向望上一眼後,這才頷首道。

  歌澤繃住了臉,猜想到尚玉元師已知舜蘭就在這裡,心下不禁沉了沉。

  「雖然老夫說這話可能會惹得二帝不快,但老夫還是不得不說——只要女帝一日存在,這天下還是屬於女帝的。」

  他再度開口,果然惹得歌澤臉色大變。

  「元師,您不也說舜蘭已死,現在您說這話豈不互相矛盾?」康太后也訝異的急問。

  尚玉元師只是神秘笑著,並不回答她的話,逕自繼續道:「我想請二帝轉告皇后的是,她的責任末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話聲剛落,屏風後頭就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歌澤忍住往裡頭沖的衝動,但康太后已按捺不住的衝到屏風後頭去瞧怎麼回事了,竟見舜蘭一臉驚惶的跌坐地上,

  她睜大了眼,不過終究還是咬住了唇,沒叫出聲來。

  微微一笑,尚玉元師也沒有多加探問,當作沒聽見屏風後傳來的任何聲響。

  「老夫話到此已盡,還請二帝轉達。」他起身欲走,回眸瞧了一眼屏風後,又對歌澤道:「二帝,請你順道再轉達一句——做什麼決定都要快,遲了,就什麼都遲了!」

  說完,翩然離去。

  他一走,歌澤渾身僵硬如石,康太后訝然吃驚,舜蘭則是坐在冰涼的地上,不住地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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