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夜的信念

　“怎麼會！！”她驚慌失措，一把撿起刀片猛然對著自己的手腕劃下，一道血痕立刻出現在肌膚上，她鬆了一口氣，把手揚起來給我看，臉上帶著解脫釋然的笑容，“你看……”

　話音未落，她自己都愣住了，因為那條深深的刀痕除了剛開始滲出一絲血線外，很快便如同噴上止血劑一眼，傷口凝聚，不再有血液冒出來。

　“不、不！”她似乎徹底失去理智，抓起刀片還想往手腕上劃，我皺了皺眉，一步上前抓住她手腕一用力，她吃痛，只得放開手，刀片應聲而落。

　如果不是考慮到對方到底是個老師，我對老師本身還是很尊重的，耐心告罄後的我真想大耳瓜子扇過去。往後一推，她踉蹌了下跌坐在地上，滿臉絕望淚水地抬頭望著我，“為什麼要阻止我？！”

　我冷冷看著她，“你連死都不怕，為什麼要怕活著？”

　她睜大了下眼睛，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偏頭沉默地盯著地板。

　“柳敦老師，雖然你是老師，不過做錯事也得接受懲罰吧？”我嘴角上揚，露出一絲惡劣的笑容，豎起手指，“第一，值夜期間擅離職守，是為不負責任的表現；第二，面對死神，輕易放棄生命而不去抗爭，是為懦弱無能；第三，你以為我們會全力營救你是為什麼？不要忘記死亡名單，救你只不過是希望，輪到我們的時候，有人可以來救我們。換而言之，我們對你的付出是要有回報的，你享受了權利卻不願履行義務，是為欺騙。這樣的你，根本不配當一個為人師表的老師！”

　說到後面，我面色沉了下來，到最後一句已是厲聲冷喝，她猛地一震，仰頭望著我，神色似有觸動。

　我再接再厲，蹲□，溫柔地挽起她滑落在身前的頭髮挽到耳後，“你連死亡都不怕，為什麼不願意在努力掙紮著活下去？艾利克斯、克萊爾、卡特、比利，他們都是你的學生吧，作為一個老師，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也和你其他學生一樣，被冷酷的死神奪去生命嗎？為什麼不竭盡全力地試著和死神做鬥爭，即使真的抗爭不過去，你也給我們留下了很好的榜樣，我們會連帶著你和泰莉的份兒，努力活下去。”

　“如果一定要給學生留下點什麼的的話，我覺得比起知識，你應該可以留下更美好的東西，比如某種高貴的精神，不是嗎？柳敦老師。”

　她怔怔地看著我，臉色猶豫掙扎，最後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滿臉堅決地看著我，“你說的沒錯。我要給我的學生做個榜樣。”

　她徑直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有條不紊地對著鏡子把散開的頭髮重新挽好，一瞬間，又恢復到原來那個溫和慈愛的老師。

　“……謝謝你。”她對著鏡子裡映出的我的感激地道，我笑著搖頭，“不用謝我，如我所說的，我只是自私地希望到時有人能救我而已。”

　“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揮揮手，我剛往外踏出一步，她忽然叫住我，“等等！”

　“有事？”我回頭，她看著我，遲疑地道，“我看得出，你和艾利克斯克萊爾關係很好，也是你一直冷靜鎮定地在領導著大家，你的求生*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最強烈的。為什麼面對這樣的絕境，你也能毫不屈服地拚命活下去？”

　為什麼呢……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我微微失神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衝她彎起眼睛笑道，“大概是，因為還有人在西西里等著我吧。”

　變成喪屍也好，無解的寂靜嶺也好，現實中的諸多鬼怪、和吸血鬼的十年之約，我之所以能夠掙紮著活下去，只是因為，有人還在等著我。

　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再一次地見到那個人，成為了我努力求生的動力。

　不自覺地笑容粲然明朗，不帶一絲陰霾，忽然注意到柳敦怔了怔，彷彿被激勵一般恢復了信心，眼神重新變得富有神采，微笑著帶著一絲讚賞看著我。我收斂了情緒，向她點頭示意後走出了衛生間。

　一夜好眠。第二天大清早，就聽到廚房傳來動靜。我坐起來看了眼柳敦老師的位置，果然，是她主動積極地去做早飯了吧。

　洗漱完畢，不多時，樓上眾人都下來了，正巧柳敦老師端著兩盤煎蛋，臉上帶著淡淡笑容走出來，看見他們，連忙招呼，“都起來啦，快點來吃早飯吧。”

　“柳敦老師……”

　幾個人睜大了眼睛瞪著她，一臉驚訝的表情。的確，比起昨天失魂落魄的樣子，現在的柳敦老師氣色好了很多，雙目有神，表情淡定。

　艾利克斯關心道，“柳敦老師，你沒事了吧？”

　“嗯，”把盤子放在桌上，柳敦老師笑著歉意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她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最後面的卡特身上，四目相對，卡特眼神還帶著一絲憤恨，她也絲毫不在意，而是真誠地

　道，“抱歉卡特，因為我的緣故才使得泰莉……但我接下來再不會犯一樣的錯誤了。我會努力活下去，然後把你們都從死神的手裡搶回來，好來彌補我的過錯。”

　“柳敦老師！”

　她堅定無畏的話語和表情明顯震動了這群少年，看著我們中的唯一長者能夠冷靜鎮定，他們也不由地露出安心的笑容，艾利克斯更是激動得大聲道，“好的，老師！”

　衝他們和藹地笑笑，柳敦老師忽然想起什麼，邊往廚房走邊道，“我烤的面包快好了，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就在這時，克萊爾驚慌失措地從樓梯上跑下來，“柳敦老師，不—”

　“砰”

　伴隨著巨大的轟隆爆炸聲，“趴下！”我倏地撲倒身邊的艾利克斯，只覺得一股熱浪猛然襲來擦著背部席捲而過。

　片刻後，我緩緩站起來，抖落一身碎片，望著爆炸之後被燒的面目全非的焦黑廚房，面無表情地握緊了拳頭—

　可惡可惡可惡！！！

　撥打了醫院和報警電話之後，救護車很快趕來，從因爆炸而坍塌的廚房抬出一具屍體。

　半個身體幾乎都被燒焦的慘狀，以及空氣裡瀰漫著糊焦味，令人作嘔。克萊爾摀住嘴，眼裡流出傷心的淚水；艾利克斯握緊拳頭，緊緊咬住牙，滿目不甘和哀痛，眼眶漸紅；卡特沉默地站在一邊，神色鬱鬱。

　而比利……

　他看著醫生抬著白布遮住屍體的擔架上了救護車，忽然徹底崩潰一般，發瘋一樣哭嚎起來，“我、我們，你們！”他指著我們大吼大叫，滿臉恐懼，“都會死！都會死！！沒有人逃得過死神！沒有人！！”

　“比利！”

　眼見比利哭喊著轉身踉蹌地跑出去，艾利克斯連忙擔心地跟了上去。

　我摀住頭慢慢蹲下，心下一片茫然：我只是想著大家集合在一起，能夠互相幫助度過難關，可是現在看來，死神還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明明電器那些我們之前都好好檢查過了，怎麼還是出事了！

　所以……能夠救下陶德，真的是極為偶然的事嗎？而剩下的人，全部都要……

　“小沙、小沙！”

　耳畔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我茫然地抬起頭，克萊爾一把抱住我，安撫地拍著我的腦袋，“大家集合在一起，的確是我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發生這些事情，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自責。”

　“克萊爾……”抱著我的懷抱是如此溫暖，克萊爾……艾利克斯……是啊，按照死亡名單的順序，很快就輪到他們了。

　現在不是灰心喪氣的時候！

　眼裡浮現出果斷堅決，我拍了拍克萊爾的背，“我沒事。”

　她鬆開我，擔憂地看著我的表情，我鎮定地道，“先把柳敦老師的事情處理了。”

　警察很快趕來，這一次出警的居然又是上次那個卡斯特警官，他帶著幾個人過來，他們去檢查了一番廚房，最後得出結論，是水龍頭漏水，水沿著大理石檯面流到烤箱電源插頭那裡，電路短路這才引起了爆炸。

　一連串的意外事件在我們幾個身上頻發，這必然引起了警察的注意，這一次我們所有人都被要求做了更加詳細的口供。

　警察等著艾利克斯他們回來做口供，我和克萊爾就先去打掃一片狼藉的房子。

　因爆炸的聲波，房間內的所有玻璃窗戶全部被震碎，幸好現在是夏天，沒有窗戶也沒關係。至於廚房，我們暫時沒時間去整理，打算用速食將就對付一段時間。

　片刻後，艾利克斯一個人懊惱地回來了，“比利硬是鬧著要回家，我勸不住他。”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們更加沉默了。艾利克斯錄完口供，警察也都走了。

　我望著僅餘的四人，這種時候，我也沒資格再去說什麼大家要聚在一起了，嘆了口氣，“算了，希望比利能度過這一關。”

　抬頭看到卡特盯著我，“卡特，你也要離開嗎？”我做了個手勢，“隨意。”

　泰莉已經死了，卡特向來和我們不怎麼對付，我想他肯定也要離開，出乎意料的，這種時候他居然比誰都冷靜鎮定，“不，我沒打算走。下一個就輪到我了吧，”他深呼吸一口氣，向我點點頭，眼神懇切，“請務必救下我。”

　“卡特……”

　艾利克斯驚訝地看著他，卡特爽朗地笑笑，往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抱歉了哥們兒，之前我固執地不肯相信你們，還揍了你一頓。”

　“沒事……”艾利克斯撓撓頭髮，大度地笑起來，忽然反應過來，“喂，哪裡是你揍了我一頓？分明是我揍你吧！”

　卡特挑眉，握拳揚了揚，“咱們再試試？”

　艾利克斯笑著也握拳在他拳頭上撞了下，“好啊，等我們都活下來，”他的目光從我和克萊爾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回到卡特身上，神情堅決地道，“我們一起再去意大利旅行！”

　“好！”

　艾利克斯積極樂觀的態度不由感染到了我們每一個人，我微笑著伸出手，“這種時候，不來一個鼓勵的擊掌嗎？”

　“啪！”

　“啪！”

　“啪！”

　“哎喲！”

　依次和他們擊掌鼓勵，艾利克斯之後，我故作疼痛地甩手，埋怨道，“艾利克斯，你太大力啦，笨蛋！”

　“喂喂，我這次可是特意放輕了的！”

　“哈哈”

　四人相視一笑。就算下一秒也許我們就要面臨死亡的永別，至少這一刻，我們還保留著拚命掙扎想要活下去的堅定信念。

　作者有話要說：死神就是這樣喜歡玩弄人。

　雖然看上去好像是小沙一直被別人依靠著，其實她也何嘗不是受到了同伴的關愛呢。

　明天也要努力活下去啊！大家！

　ps：這一卷果然不太吸引人啊嚶嚶，不過還有三章就完結了~很快的

　pps：在存稿家教後卷沒時間寫福利，放點別的東西吧

　江湖十大名器之柳葉刀

　極薄的，閃著青光的刀刃。

　掂住它的手已經像是樹皮般乾枯起皺。

　但手很穩。

　穩得似乎它拿起的只是一把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刃，而不是曾經名滿天下的柳葉刀。

　微風拂過。

　在這彈指一揮間，樹皮般的手微微晃動，閃著青光的刀刃，帶著孤絕與狠辣，在空氣裡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

　剎時，滿天滿地都是碎髮。

　“小夥子，放鬆點，別緊張。”

　大爺帶著慈祥的笑，左手抱住小夥子的頭，右手拿著刀片，飛快地給他剃髮。

　小青年已經面無人色，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大大大爺，我我……”要不是見對面的發廊人山人海，而他為了趕時間，才不會進這家冷清的理髮廳呢！

　而現在……冰涼的刀片帖在頭皮上的感覺，他已經欲哭無淚了……

　為什麼這裡還會用這麼原始的理髮工具啊啊啊啊啊……

　“好了。”

　“呼。”

　滿意地摸摸圓潤的光頭，大爺輕輕吹掉刀片上的毛髮，動作瀟灑宛若收刀入鞘的大俠。

　“這年頭，來這裡的人不多了呢……小夥子，你運氣真好。今兒個是大爺收山之日，你的頭便是收山之作，我不收你錢。”

　不顧踉蹌出門的小夥子，大爺緩緩撫摩那柄刀片，珍愛的眼神如同對待愛人，“老咯老咯。我老了，你也老了……罷了罷了，我們就從此歸隱江湖吧。”

　江湖理髮廳。

　這家開了幾十年的老字號理髮廳，終於還是敗在了現代化的理髮工具和技術下，關門歇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