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薄霜絨絨的結在石屋陳舊的外牆上,彷佛灑了層糖粉,原本纏繞著石頭的綠藤都成了褐黃色,乾癟癟的伏趴,周圍樹叢也光禿一片,倒是落下的葉鋪了滿地紅黃,襯得石屋像是漂浮於落葉上,很有秋末的氛圍。
一夜之間,冷風忽地從遠處來到,拜郁醒來就感覺到了冷意,呵了口氣,吐出的竟然全是白霧,難怪沒蓋上獸皮的皮膚摸上去冰冰涼涼的,打開窗,一陣寒風也跟著竄了進屋,果然溫度驟降了不少。
吸著涼風腦袋一下全都醒了,趕緊關上窗,拿了幾件保暖的獸皮蓋到休身上,仔細把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掩好,直到再也看不見男人鼻子以下的部位,拜郁這才滿意的穿上羚鹿衣,將被休說成是「紫瓜」的空浮鞋套上,準備大清早出門打獵。
其實拜郁能「主外」也不容易,這件事讓兩人僵持了大半天的時間,不過與其說冷戰,他們飯也是照吃、談話也如常,倒不如說是閒暇就互相對看,誰先敗陣誰就得認了。
休當然萬般不願拜郁被族人當成異類排斥,他清楚拜郁是強者也很努力把對方當雄性對待,甚至壓抑本能也無妨,但只要可能會使鬱受傷的事他就絕不會退讓!
只是十分不巧,拜郁也是同樣的想法,立場卻是完全反了過來,想他怎麽可能讓休帶著腳傷外出獵食,明明能完成的事如果因為別人眼光而放棄去做,他憑什麽做休的伴侶!還不如一條狗強!
瞳眸相視,裏頭的情感和堅持誰也不讓,到了夜晚,兩人倂坐在後院烤肉,那映不進火光的黯色雙眼使拜郁看得揪心,連抱你一同打獵這種蠢話也差點脫口而出,好在理智夠堅強,硬是把話咽了回去,要知道在這事上退讓他絕對會先抽死自己。
休見拜郁煩躁的模樣心裏也不好受,鬱的擔心他明白,可是……
轉頭見拜郁心不在焉把肉串烤成火球,險些燒到了手,休一下就投降,忙著把火熄滅,什麽都連聲答應。
於是,決議等休傷好,兩人一切都回復原狀,雖然巫醫說了再過個三四天休就能恢復如常,拜郁還是很認真狩獵,吃越多好得更快這道理他還是懂得,所以即使休都被養出個小粗腰拜郁依然覺得不夠,每天都想多獵些。
挑了個人煙罕至的崖壁飛往森林,熟練地隱匿蹤跡,現時已經沒有茂葉可以隱藏身影,只能靠樹幹大石躲避在森林裏狩獵雄性的視線。
草草在臉塗上用土及葉泥和出的可以掩飾氣味的半液體,趴在土丘後等著結隊的三頭雄獅走離,直到耳貼著地面聽不見腳步聲,拜郁又撿了落葉插到發裏,左顧右盼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朝和獅子相反的方向飛去。
飛了好一段路,土著照型的拜郁偽裝在樹頭枯枝裏,所以即使又遇到不少雄獅卻仍然沒被發現,還順利獵到兩隻正進食的強壯鬣蜥。
拿出草繩俐落地將鬣蜥捆在一起掛在肩上,順回原路,途中又獵了頭猛獸,拜郁同樣扛到了肩上,這日收穫已經非常不錯,他非常的心滿意足。
回家前先到偶然發現的小池塘邊,把皮膚上古怪的綠褐色清理乾淨後,重新將獵物扛掛好,他接著便飛回部落。
今天效率算是快速,中午都還沒到,拜郁已經帶著兩人的食物回到了家。
習慣早起的休從一早睜眼,簡單洗簌後就開始打理家裏。
屋子不大,事情自然少,所以當拜郁進門時,休已經進行到夜晚的工作──編籐藍。
休見拜郁回來銀眸馬上炯炯發亮,後者回以笑容,邊走到後院邊向跟上的男人道:「怎麽在編籃子?很早就起來了嗎?」
休搖頭,雖然他比前幾天都還要早起──實際是被身上厚重的獸皮給熱醒的,但依舊不比拜郁來的早,在獸人眼裏太陽剛從天邊冒出才算得上早,其餘都只能說是睡晚,還不很瞭解這世界的拜郁看休否認也就眉眼彎彎地相信了。
將鬣蜥鮮綠色的皮熟練剝下放到一旁,清除內臟,拜郁把肉切成小塊以便熬湯。
趁休拿鬣蜥皮去洗時丟了幾塊石頭到火堆裏,待他清理完把湯調好味,兩人就坐到一旁等著石頭烤熱,一會兒石頭熱了就能做成石頭鍋。
石頭烤好後用武器挑進鍋內,一下水馬上滾沸發出哧哧聲,湯裏的肉也瞬間熟透,稍微放涼了點兩人就熱熱地吃起午餐。
吃完後拜郁將碗拿去刷洗,休看著拜郁身上穿著他親手縫製的衣服,很合身也十分好看,眼底不禁漾著喜悅的情緒,卻得忍住摸上去的衝動。
拜郁回頭見男人如此可愛的模樣,心裏擬好了無數個調戲的方案,正迫不及待地實行忽地後院就躍進近十頭的雄獅,沒跳進來的差不多也有二十頭,一下把他家圍堵得水泄不通,雖然這幾個月來獅子是見識了不少,拜郁看著眼前的陣仗還是有種身處大草原的感覺。
休立刻冷下臉道:「你們來我家做什麽?」
其中頭獅子從後方走了出來,上頭還載了個雌性,竟是鄂家的雌性岱森!
岱森淚眼蒙朧的啜泣道:「你們看,真的有鬣蜥皮吧……族長家的雌性搶了我要換給鄂的肉,他還說如果我說出來不會鐃過我,可是我已經沒辦法了,家裏早就沒東西可以換,要是連那點肉都沒了,鄂什麽時候才能康復……」
雄性們見柔弱惹人憐愛的岱森滿臉悲傷害怕的模樣,一下就對面無表情聽著的拜郁有了那麽點責怪的意味,休也是沒什表情,不過眼裏的茫然倒是非常明顯。休想著:鬣蜥明明就是鬱獵回來的,看鬣蜥身上被捅的致命一刀就知道刀法會如此精湛的也只有鬱,為什麽鄂家的雌性要騙人說是鬱搶他的肉,郁完全沒必要做這種事。
岱森見拜郁那雙綠得青翠的眼不帶溫度,甚至是輕藐的看著自己,心中暗火一下就竄上,臉上卻是越悲傷,彷佛下刻就要昏倒似的。
有的雄性早已變回人身,朝拜郁道:「鄂的情況很糟,根本沒辦法打獵,他們家只能靠著僅存的獸皮換些雜糧過冬。想要鬣蜥皮讓族長獵給你就行了,趕快把東西還給岱森吧,我們會忘記這件事,不用怕部落裏的人會看不起你。」
岱森聽著聽著就把臉埋到某頭雄獅身上大哭出來,好似真的受了天大委屈,看著越多雄性眼中都責怪的瞥向鬱,休馬上冷了臉,將身體檔在鬱前面,替他阻掉令人厭惡的視線。
這些雄性全都是鄂的朋友,鄂發生這事他們也十分難過,看著一向開朗陽光的男人現在只能病奄奄的趴在獸皮上昏睡,還有岱森趁鄂睡著時才會流下的淚,心裏都存了要幫忙他們的想法。
所以昨天一聽岱森不小心說出那個新來沒多久的第一美人曾經在巫醫面前羞辱他,都對拜郁十分不喜,尤其今天到鄂家更是見岱森默默拭淚,溫言誘導才知道原來那個霸道的雌性又搶了岱森拿來要換乾糧的鬣蜥皮,正義感一下就湧了上來,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久三十多頭雄獅就浩浩蕩蕩朝族長家出發。
岱森看眾人都站在自己這兒心裏不禁笑開了花,上次自己既沒得到道歉,後來從巫醫那知道拜郁當天就換到了鰭鮅,不過卻不知道是哪家雄性捕到的,心中就對拜郁越不滿,憑什麽同樣是伴侶受傷,自己這麽難過可憐也沒雄性安慰,拜郁卻可以幸運的得到鰭鮅?!
不公平!
今天散心不小心走遠到了族長家,正好見到拜郁力大無窮扛著鬣蜥的這幕,岱森憤恨,為什麽他連力氣都贏了自己,而且那是拿來縫鞋最好的鬣蜥皮啊!想鄂已經多久沒給他禮物,岱森馬上怒火中燒的沖回家裏,沒多久鄂的朋友來到,也就「害怕」地說出拜郁搶了他的東西這件事,他就是要讓拜郁沒臉做人!
突然一聲獅吼響起,一頭獅子跟著躍進後院,就見被載著的烏納滿臉不爽。
「你要是再亂說話,小心我撕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