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邊疆投軍
客棧門口,兩匹馬低著頭隨意的在一邊咀嚼著東西,而它們身邊站著的四個人,其中有三人一臉為難的站著。
蘇子葉靠著盛春悅而立,看看天恩看看岳予鴿,憂慮的口吻開口:「天恩,你不會想和春悅一匹馬吧?我和岳予鴿一匹馬倒是無所謂啊,很多人不會側目而望,反而擔心你們……」說著瞄了眼盛春悅,得到鼓勵的眼神她繼續說:「雖然吧西戎國盛行斷袖,西戎國的百姓也早已習慣了這種行為,可你們……你們心裡舒坦嗎?」
在酒乾縣住了兩日,天恩身體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幾人要啟程離開這裡,避免被已經開始全國搜索他們的人抓住。這個小縣離皇城遠之又遠,據說稱之為縣都是多年前西戎國一次政變的結果。而天恩的馬在半道上累死了,在酒乾這個小縣城馬都是他們的寶,怎可隨意賣出。所以,買馬,沒有。
天恩很可憐,沒有座騎,而盛春悅送給岳予鴿的那匹馬是他能不用腳走的唯一希望。
天恩想象了一下他坐在盛春悅身後的樣子,又想象到酒乾縣百姓了然的表情,他頓覺全身戰栗。斷袖被人理所當然的對待,他還覺得難受呢!
可是,他跟這個才接觸沒有幾日的女人一起,他會覺得尷尬。更多的原因是,她毫無顧忌的總是說他好看、喜歡他。他會懷疑,這個女人會不會坐在他身前的時候,死死靠近他,之後還靠在他身上亂蹭……
越想,天恩眉峰是越發的高了起來,看了眼那遺世獨立如雪蓮般的女子……
「我,走著去。」天恩將目光從岳予鴿身上轉移,而後撇了眼蘇子葉道:「你們先行吧。」
看著天恩決然離去的背影,蘇子葉忍不住小聲笑了:「怎麼辦嘛,他不想跟岳予鴿同一匹馬,難不成要讓你和岳予鴿一起嗎?我會吃醋的!」
盛春悅手摟了摟蘇子葉的腰,小聲道:「你和天恩一起,我還吃醋呢。」天恩鬧情緒,奈何只有兩匹馬,一匹狼,總不能讓人岳予鴿去騎狼吧。
「大哥,大局為重。」盛春悅叫住了天恩。
天恩頓住腳步,沉沉歎息:「是我魯莽了。」他怎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是排斥岳予鴿,也不是厭惡她……他只是怕這樣一個女子會讓他無限的容忍下去,以至於……
「如果能買到馬,我便不會和她同一匹馬。」
蘇子葉瞪了眼天恩,不滿道:「人家和你一匹馬是她吃虧好不好?怎麼你像是被強的人似地。」
岳予鴿一直是微笑著的,因為蘇子葉說不要她說一句話,她便聽話的不說了。
天恩冷冷的別了眼蘇子葉,走至岳予鴿身邊,微微俯身:「冒昧了。」說罷,便將這個輕盈的女人抱至馬背上,而後自己也上了馬,率先前行了。
「嗷……春悅,你看天恩抱岳予鴿上馬的姿勢多帥哦,我也要我也要啦。」蘇子葉羨慕的看著岳予鴿整個人被懸了一圈,後坐上了馬背。她長長的辮子還飛起來似地,揚了起來,很漂亮。
盛春悅微笑著,伸手。
蘇子葉嬌羞的將自己的手搭在盛春悅的手上,小聲說:「你會讓我浪漫的上馬的,對麼。」
盛春悅不語,抓住了她的手,猛的將她拉進,扣住她的頭,親吻她的唇,末了說:「爺不會浪漫。」而後扣住她的腰,輕輕的將她抱起,放在馬背上,又道:「天恩那種扔人的法子,爺不來,摔著了我的娘子我可不捨得。」
蘇子葉雖是不滿於他就這麼將她抱上了馬,可他的言語卻將她所有的不滿打散了,她的心滿滿的是欣喜,「好啦好啦,這樣的你也很浪漫啦。」她伸手:「相公,上來。」
盛春悅握住她手,上了馬,快速追上前面的人。
「天恩的那件白色皮氅是你選的?」昨日天恩說他身體可以了,該出發的時候,蘇子葉和岳予鴿便上了集市,說給天恩買件衣服,防寒。盛春悅沒有不滿,讓她去了。
蘇子葉側過頭揚起小臉,靠近盛春悅耳邊,小聲說:「千萬別告訴天恩哦,那是岳予鴿選的,她說那是狐皮的,雪白色狐皮是難得一見的東西,很適合天恩。」
「岳予鴿選的?」聽蘇子葉這麼說,盛春悅沒有異議了,立刻轉移話題:「如果天恩因你今後的後宮再也沒有一位知心女人,你會愧疚嗎?」
蘇子葉愣了下,看天恩的背影,歎息一笑:「終歸是愧疚的,如果他從放棄的那一刻開始,便封閉自己的話,我會更愧疚,這種感覺你懂的。」盛春悅點頭,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因天恩而愧疚一輩子,一輩子不得快活。
「岳予鴿也是個不錯的姑娘,如果和天恩在一起,個人認為天恩就此不會寂寞。」這兩日他們之間的接觸,他幾次想要蒙頭大笑,卻忍住了。岳予鴿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喜歡的會直白表達出來,這一點和蘇子葉一樣。但有一點蘇子葉不及她的便是,蘇子葉如被人拒絕會傷心一陣子,而她卻一點不在乎,完全無視別人的冷臉以及拒絕,繼續做自己喜歡做的,說自己想說的。
蘇子葉在盛春悅的懷裡蹭了蹭,驀然睜大眸子,笑了:「春悅,你的意思我懂。那你說我做一次紅娘好不好?」
「不需要。」盛春悅搖頭,他相信蘇子葉的能力,一定會將好事兒搞砸,「讓岳予鴿自己來,你在一邊提點她就好,她那麼聰明,一定能搞定天恩。」
蘇子葉點頭,得意的說:「別說,岳予鴿真是好學生,一教就會。」
盛春悅抿唇不語,又看向前看,一狼一馬,一雙人,很配。
騎馬在前的二人僵持著,尷尬著……
「天恩,為什麼不想我和同騎一匹馬?你明知這是唯一離開這裡的方法。」岳予鴿端端坐著,身體有些疲憊,她感覺到身後人的僵直,故而她也不敢去靠,盡量和其保持距離。
天恩捏著韁繩的手緊了緊,些許尷尬道:「你是姑娘家,不希望毀了你的名聲。」
「名聲很重要嗎?為什麼?」
天恩歎息,他忘記了岳予鴿這個女人是荒野之中長大的,很多人事皆是不懂,而她所謂的喜歡和靠近只不過是最為原始,最為天真的行為,他怎可如此對待一個想法簡單的人?「抱歉。以後讓子葉多教你一些,你會懂的,現在我三言兩語告知不得。」
岳予鴿點頭,又小心翼翼的問:「我……我和你商量一個事兒可以嗎?」
「說吧。」天恩口吻中帶著點歉意,他的冷漠以至於她說話都這般的戰戰兢兢嗎,天他得嚇壞這個女孩啊。
岳予鴿終是鬆一口氣,道:「我坐著很累,可以靠你麼?一會會兒就好。」如果這一路都是這樣不敢靠近他,那麼她下馬的時候一定會腰折,一定的。
天恩這才發現,不僅是他僵直著身子,不敢往前傾斜,就連她也一直不敢靠近自己。繞過她腰抓著韁繩的手,猶豫的捏了捏,而後緩慢伸出手,將其腰扶了一扶,讓其輕輕的靠近了自己:「靠吧,如果都僵持著,會很累。」他竟如此大條到這種地步,竟讓一個女人委屈至此,他心生歉意。
岳予鴿靠入他的懷,他也稍稍前傾斜,二人相互一靠,頓時都鬆了一口氣,岳予鴿後背慢慢的暖和了起來,舒服的揚起嘴角笑道:「這次是我唯一一次委屈自己這般不隨意的做想做的事兒。」她很想靠著他啊,她會想起多年前她騎著小馬,追逐著她父母親。那時候他們就是這樣相依相靠,就是這樣享受著冬日的太陽……
那時候,她追上後想要靠入她父親的懷抱,卻被母親抱離,母親嗔怪的說:「小鴿子,不聽話了是不是?跟娘搶爹爹……」
「爹爹也是小鴿子的嘛,爹爹抱抱……」她依然記得,那時候她急切的擠進父親的懷抱,後來母親也緊緊的抱住了她和父親。
岳予鴿抿了下嘴,低低的一聲:「爹爹……」輕輕的,弱弱的從口中洩露出來。
天恩身子一僵,怔住,低頭看她,卻發現她臉頰的兩行淚水落了下來,他伸手輕輕揩去她臉頰的淚,將狐裘拉高了些,避免風吹導致她皮膚疼痛:「怎麼了?」
岳予鴿搖搖頭,眨了眨眼,又是一滴淚落了下來,強笑道:「想起了爹娘。」
「為何會想起?」他不解,這個女孩一直笑,自從他見到她後,嘴角都是微微上揚的,眼眸總是帶著笑,發自內心的。而此時,他沒有看到她的眼,卻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來了她的憂傷。似在懷念逝去的美好東西,又似在想念最為親密的愛人……
「記得以前,爹爹會緊緊的摟著我和母親,不放手,一直不放手。」岳予鴿又回想起了那個溫馨的畫面,那已經成為逝去的時光,不會再回來:「可是,今時獨留我一人……」
天恩心莫名的軟了下來,笑道:「子葉說了,你還有她這個妹妹。」兩個女人嘰嘰喳喳的,男人們不想聽的話,全都聽了來。
岳予鴿點頭:「是啊,我現在已經有了新的親人,我有你們了。」天恩卻忌諱『你們』二字,他並沒有想過成為她的親人,最多止步在朋友。
「我看看他們在後面做什麼,這麼慢。」天恩別扭的轉移話題,轉過頭看到的便是蘇子葉偷偷摸摸的樣子,她眼神閃爍的躲避他,之後不自然的蹭著盛春悅的胸膛……
天恩無奈搖頭,他們無時不刻在溫馨,他多麼希望她靠著的人是自己,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兒。「如果不想被人抓回去,便快些離開這裡。」他冷冷的說完回過頭,好好馭馬前行。
盛春悅和蘇子葉對視一眼,蘇子葉笑了:「剛才他們相靠了,是不是怕被我們看到啊……」
盛春悅靠近蘇子葉,在她耳邊輕喃:「天恩不是喜新厭舊的人,別妄想他立馬能喜歡岳予鴿。」
蘇子葉臉紅了紅,她似乎真的過於急躁了,天恩不是那麼容易轉移他的愛的:「跟上他們吧,快點離開。」
如果說,單宗澤猜測天恩會帶著蘇子葉回香宛國,那麼他便是錯了。
如果說,單宗澤猜測天恩會帶著蘇子葉繼續南下往澤瑞國,那麼他也錯了。
他沒有想到,天恩幾人會下東南,卻又拐向了東北方向。
香宛國有一大關,名天憧。天憧關,意為關外漢人抑或西戎國人皆是仰望關內,仰望天朝,他們更是憧憬以及向往關內的生活。
而天憧關又是一個比較容易被人攻破的地方。在天憧關駐守的香宛國士兵會比別的關口多一倍。天憧關在香宛國邊疆最為靠北的地方,這裡個冬日裡天寒地凍,夏日裡涼爽快意,卻不適宜很多人的習性。
天恩一行四人加一匹狼,從西戎國來到這個偏遠的邊疆,近兩個月的時間,來投靠叱吒將軍時候,已經是來年的二月,此時邊疆天氣正寒之時。
天憧關內十裡之處,便是叱吒將軍的軍營,護關而駐。天憧關三個大字在關外城門上有雕刻而寫,城內亦是有一塊陳舊的牌匾,掉著漆的三個字顯得蒼勁有力。
滿是積雪的城牆之上,士兵挺拔的站立著,不畏風雪,不畏寒冷,保家衛國,只在此刻。
可他們可曾想到,自己的國換了姓,一個自稱為顏氏後繼人的外姓人占據了他們的家,占據了他們國……
蘇子葉心裡歎息,國、家對她來說自是有深厚的感情。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努力的去愛上這片土地,愛上這裡對她好的每一個人。可是,如今國、家皆離她遠去。她的親人還在別人壓制下過活,她在乎的親人--天恩,卻狼狽的來此地投軍。
如果不是她,他現在還是安然的在宮中享受著天下第一人的生活啊。
想著,她偷偷瞄了眼天恩,卻見他一臉的淡然和期望,她黯然別過了頭。盛春悅瞅了眼蘇子葉,而後又抽了抽軍營大門高掛的一塊木板,上面用黑字寫著這樣幾個大字:「軍營重地,女人不得入內。」明文規定,女人不可入軍營!
再看看蘇子葉和岳予鴿這一身行頭,根本沒法入軍營,且女扮男裝以這兩個女人的容貌是必然會被認出來。
而此時蘇子葉卻在他耳邊小聲說:「老娘不是女人。」
盛春悅忍笑,狠狠的便將蘇子葉摟入了懷裡,壞壞的說道:「別做這麼可愛的動作,爺會想要愛你。」
蘇子葉紅了紅臉,她不過撅了下小嘴而已啊……不過想起來他們似乎很久近兩個月恩愛了啊。天,她竟然想他了:「我錯了還不成嗎,趕緊想法子,女人不能進那可不行。」如果他們都入了軍營,丟她們倆在外面,他們怎能放心呢。
盛春悅點頭,伸手指著那木板,自信道:「放心,自是帶著你們進去,而這個讓人頭疼的規矩也會很快消失。」
天恩只是側眸看了眼盛春悅,回過頭發現站在他身邊的岳予鴿臉色似乎煞白,甚是不好。
「你怎麼了?」天恩開口問。
岳予鴿搖頭:「有點暈……」暈字的尾音還未落,她整個身子便倒了過去。
「岳予鴿!」天恩迅速接住了岳予鴿,將其抱在懷裡,這一路皆是她照應他們三人,如果沒有岳予鴿,他們不可能在兩月內到達天憧關!
蘇子葉、盛春悅忙過來扶住岳予鴿:「怎麼了這是!春悅,你快點去找你認識的那個什麼叱吒將軍啊,讓他們找軍醫來,趕緊的趕緊的……」
岳予鴿的意識慢慢模糊,最後能感知到的便是天恩有力的懷抱和蘇子葉的絮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