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非禮勿視
雪地中拉長的雪痕在雪海中形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一匹白狼在不遠的雪丘之上高傲的仰起頭,『喔』的長嘯一聲,似是在呼喚追隨在它身後的狼群。
其後,近七匹狼拉著雪橇,雪橇後還有兩匹馬隨著正往東南方向去。岳予鴿通身雪白站立在雪橇之前,並不畏懼寒風。其後盛春悅護著蘇子葉,讓其避免被風吹。在他懷中的女人卻不安分,想要拉開盛春悅的手,去看雪景。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第一次乘雪橇,不可以只是感受一下,要享受。
懷抱美男,觀賞美景,這樣的日子不就是蘇子葉最是期盼的麼,今日得以實現而她的美男卻把她裹得跟熊似得,連眼睛都不准露出來。她又不是瓷娃娃,而他也太小心了,風吹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啊。
百般拉扯,盛春悅終是無奈的放下手,只准蘇子葉露出雙眼,還威脅說:「要是生病,沒人理你。」
蘇子葉悶在厚厚的狐皮後面的聲音傳來:「你才不會不理。」而後嗔瞪了一眼盛春悅便將目光轉移到別處,在雪中飛馳的感覺真不是一般的爽,她心中喟歎一聲。
風呼嘯而過,卻依然沒有將她的聲音掩蓋:「春悅,心裡一直有一個念,要和一個人去秋山看雪景,可一直沒有想起那個人是誰。現在,我知道了,和我約定去看雪景的人,是你。」
盛春悅扶著她,她那被風吹得差點睜不開的眸子,這時候卻瞪得滾圓,生怕沒有看清他。聽了她的話,他心情越發的好了起來,眼眸閃過欣喜和愉悅,伸手拂去她絨帽上的雪渣,冷峻的臉龐上浮現出笑容,「這個約定,會有實現的一日。」
蘇子葉點頭,往他懷裡蹭了蹭,又伸手指著後退的荒林:「看,一下就閃走了。沒想到我還能在這裡感受到這樣的速度。」讓她有乘坐懸浮列車的感覺。
盛春悅不語,隨著她看那些遠去的樹木,蹙了下眉,時間亦是如此,一晃而過便不存在。而他和她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惋惜較多,卻也留有希望,展望未來。
外界是她的風景,而她是他的風景。
「哎……剛才我看到雪地裡有一匹馬……春悅,你說會不會有人需要幫助?」蘇子葉就差站起身來,頭一直向後看:「春悅,真的真的有個人……你看,躺在雪地裡呢。」
盛春悅目光隨著轉移,確實看到一坨黑在後面躺著……此時,套著狼匹的繩子被岳予鴿緊了緊,立馬見雪橇的速度也緩緩慢了下來,「可能是需要幫助的人,子葉坐著,我和盛春悅同去看一看。」
盛春悅點頭,又給蘇子葉裹了裹衣服,微聲道:「乖乖的坐著,別亂跑。」
蘇子葉乖巧點頭:「一定要將那人救回來。」
盛春悅『嗯』了一聲,見岳予鴿下了雪橇,便也下去,騎上跟隨在雪橇後面馬,往方才發現黑物的地方奔去。
『駕』女子的輕呼的聲音傳出……
躺在雪地中的人動了動手,想要揮手求救,卻無力。當一雙溫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岳予鴿纖細的小手從狐皮手套中伸出來,先是去探他的氣息,發現還有氣,這才去撫摸那張臉,因為這張煞白的臉頓時令她怔了怔,聽到盛春悅下馬,眨了眨眼,揉搓了下那人的臉,才說話。
盛春悅瞅著躺在不遠處的馬匹,心下就有些忐忑,因為那馬匹很像是天恩的。
「盛春悅,這人還活著。」
岳予鴿的聲音將盛春悅的目光拉了回來,他立馬跑至前,輕輕拂開岳予鴿的手,看到他的面容頓時驚訝,他竟被雪所困:「大哥!」盛春悅喚了一聲,不見其沒有什麼反應,立馬將其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臉:「岳予鴿,把馬牽過來。」岳予鴿雖是不解於那一聲「大哥」,卻也利索的將馬匹前來。
盛春悅將天恩抱至馬上,吼了一聲:「快回去。」
「子葉,是天恩。」將天恩抱至雪橇之上,盛春悅便將自己的大氅褪了下來,給天恩裹上。蘇子葉聽盛春悅的話一驚,天恩怎麼可能比他們還快?還被凍成這樣。
「天恩!」蘇子葉趕緊的伸手給天恩搓手搓臉:「快點走,還有多久到酒乾,快點啊,天恩需要溫暖。」
這個時候盛春悅也不顧吃不吃醋,任蘇子葉將天恩抱在懷裡,還不停的給他哈氣,「你照顧好他,我騎馬。」
蘇子葉點頭:「嗯,你要跟上,小心點。」蘇子葉擔憂的看盛春悅一眼,而後又顧著懷裡的人:「天恩……你怎麼在這兒,我快要到酒乾了,很快就有暖爐……幫你取暖了。」
不片刻,岳予鴿駕馭著狼匹又繼續前行。
因為有需要救的人,他們的速度較之之前更快。這時候蘇子葉也顧不得什麼風不風,一直將天恩護在懷中,希望他少受點風寒,這動作一如方才盛春悅抱她,而她的手也一直在揉著天恩的臉。即使再冰冷,她也會繼續。
約摸三個時辰,他們終於來到了酒乾縣。一個十分小的縣城,卻足夠他們在這裡修養多日。
***
「子葉……」
病床上,天恩的痛苦的嚶嚀之聲傳來,坐在他床邊的人聞聲,忙清醒過來,去給他拉了拉被子:「你現在覺得如何?可有覺得身體有不適的地方。
天恩全身無力,頭腦亦是有些不清醒,身邊的人輕聲的說話,美妙的聲音撞入心房,將他整個人都軟化了似得。「沒事了……只是覺得沒有力氣。」他記得他趕了幾日的路,一路上沒有怎麼吃東西,加之連日來的風雪,早已讓他精疲力盡。
「我給你熬了紅棗粥,先用一點。」
天恩看著模糊的人影離去,片刻又回來,手中端著一個瓷碗。而這個一身白綢衣的女子正小心的吹著碗中的東西,纖纖細手捏著瓷勺在碗中攪拌了一下,又將碗放在了一邊,過來扶起他。
他只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夾雜著雪的味道,他能確定這不是蘇子葉的味道,她是蘇子葉嗎?她換了香囊嗎?「子葉……」她竟將他扶起來,讓他靠在了床壁上,而她不回答他,又將碗端了過來,一口一口的喂他吃東西。
一碗被他下肚後,她又問:「還要不要來一碗?」
天恩動了動手指,腹中還是有饑餓之感,便點了下頭:「嗯。」粥,很好吃。第二碗粥被天恩吃完後,整個人又來了睡意,迷迷糊糊的便閉眼就睡了過去。
岳予鴿一直在他身邊照顧著,暈黃的燭火下,他都被籠罩在淺淺紅色之中,些許朦朧又似不可觸及。岳予鴿彎起嘴角,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她已經移不開眼了,之前盛春悅說讓她幫忙照顧,她一點也沒有推搪的便應下了,這會兒更是不會後悔,她喜歡看美物,就如她抱著霓裳喜歡看霓裳的眼睛那樣的喜歡。
「霓裳。」她輕輕的叫喚了一聲,一直臥在桌腳邊的白狼蹭了蹭自己的腳,伸伸腿站起身來,優雅的朝著岳予鴿走來,舔了下她的手,臥在她腳邊,用那雙她最是喜歡的眸子看著她。「霓裳,你喜歡這個人嗎?」岳予鴿伸手指了指床上的人,問白狼。白狼沒有反抗的又伸頭蹭了下岳予鴿的腳,似是表示沒有什麼意見。
「我也喜歡呢,尤其喜歡看著他,他真的好好看哦。」岳予鴿清靈的聲音悅耳動聽,直撞入睡著的人耳中。在他腦海中,竟是將這話與另一個人相互結合起來……這晚他睡的安好,就連夢都美好無邊。
白狼哼唧了一聲,繼續臥著,岳予鴿微笑,那優雅高貴的笑容竟是那般的純真而歡悅。
翌日中午,冬陽已經在中天掛著,只開了一個小縫的窗中吹進的寒風帶著點陽氣,倒是清新自然。房門被推開,隨之而來女人的聲音也傳了來:「哎,天恩啊,你終於醒了。」女人將托盤放下,又接過身後盛春悅端著的銅盆,忙走至床邊,擰了棉巾給給天恩擦拭了臉。
天恩因看到盛春悅眼眸而閃爍了下,勉強扯開嘴角,又似帶著苦笑:「沒能將解藥取來,真是沒用。」
蘇子葉微笑:「解藥無所謂,只要你沒事就好。」蘇子葉看不得他對她歉疚,看不得他一副自責的樣子。
說著無所謂的話,說著關心他的話,他怎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自己的眼不去盯住她那雙清澈的眸子?盛春悅就在她身後,而他卻無法將自己的情感掩藏。
昨晚,她照顧他,說了他最希望聽到的話,而今日她依然是盛春悅的,與他絲毫關係都不再有。
「膳食放下吧,我自己來。」天恩欲坐起身來,卻沒有什麼力氣,幸得盛春悅速來將其扶起,待他坐穩了才放開站一邊。天恩有些別扭的朝盛春悅點點頭:「五弟,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
盛春悅一直未語,他明白男人的自尊心,明白天恩此時想的是什麼,沒有將蘇子葉的解藥取來,此為歉疚,羞於面對他們;在雪地中被人救起,且此時連坐起身的能力都沒有,此為不堪,更是不願讓別人看到狼狽樣子……
「那大哥自行休息,我們先出去了。」盛春悅拉過蘇子葉,給她使了個眼色,將她拖了出去。蘇子葉臨走之時轉頭看了眼天恩,他那雙眸子滿是歉意,越發的讓她心有不安。
門闔上了,她離開了。
天恩苦笑了下,退出他好過嗎?大方得到的是什麼?
他疲憊的閉了眼,深深呼氣,想要平靜一下內心的情緒。
而此時,門又『吱呀』一聲,開了,天恩都懶得睜開眸子,只是開口:「子葉,出去吧,春悅會不高興。」來人腳步頓了頓,但還是往前走。毫無疑問到了床邊便自然的坐了下來。
天恩蹙眉,別過臉不看來人:「出去。」
「不看來人是誰,便將人逐出,這樣也可以嗎?」來人方才順手便端起了准備好的膳食,看了眼便輕啟紅唇,道。
一個陌生的聲音闖入天恩耳中,他驟然睜開眸子轉過臉看來人,蹙眉問:「你是誰?」一身白綢,簡單的馬尾在左胸前耷拉著,十分素雅卻隨意,扇子般的眼簾低垂,如雪的肌膚映襯著一張幾乎完美的臉頰,竟是那般的虛無之感。瓷勺攪動瓷碗中東西的動作那般柔和卻委婉,氣質卻不可用幾個詞能夠形容的。
天恩只能總結出她是一個如雪蓮一般的女子。
收回心神,天恩冷冷開口:「你是誰?」
岳予鴿側目看他一眼,揚起嘴角嫵媚一笑:「岳予鴿,救你之人。」天恩一驚,他從不清醒到現在清醒一直以為是盛春悅和蘇子葉救了他們,卻不曾想竟是這個雪蓮一般的女子救了他……
「岳予鴿?」天恩瞇了瞇眸子:「你來是要求回報你?」這個女子很直白。
「回報?」岳予鴿有些迷糊,「為什麼要求你回報我?我所救的那些人從來沒有再回來報答過我啊。」
聽著如此天真的回答,天恩不禁疑惑,「你救過很多人?」
岳予鴿點頭:「被風雪困在荒林或者戈壁的很多人都是我救他們出來的。」
「就憑你一個弱女子?」不是天恩瞧不起女人,著實是這位如雪蓮一般的人兒,似乎輕輕一觸碰就會碎了,消失了。怎麼可能還能夠去救被困的人呢?
岳予鴿老實點點頭:「嗯,我並不弱啊。」
天恩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女子,言語如此之天真,教他哭笑不得:「是他們叫你來照顧我的?」
「不是啊,我自己想來照顧你呀,你長得很好看嘛,我喜歡。」岳予鴿毫不顧忌的便說了這樣的話,而這話卻讓天恩足足消化了好幾日。
一個看似遙不可及的貌美女子,竟對一個被救不過一二日的男人,如此直白的說出心裡的話,實在令人費解。「話,不可以亂說,請岳姑娘自重。」天恩伸手將岳予鴿手中的碗端了過去,自行的吃了起來,對她似乎唯恐避之不及。
岳予鴿卻坐著不動,微笑的看著天恩用粥。
天恩實在不好意思,臉泛起了淡淡的一層粉色,有些羞怒,這輩子除了蘇子葉能這樣看獵物般的看他,別人誰都不可以,他冷冰冰的開口:「岳姑娘,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那是什麼東西?」岳予鴿一臉茫然的看著吃粥的人,她很想知道他們說的有些話到底什麼意思,她接觸的人少,了解的東西更是少得可憐,這兩日和盛春悅他們接觸她都只是靜靜的聆聽,偶爾出現迷惑的表情,蘇子葉便給她解釋,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不會給她解釋,所以她自己開口問。
天恩一口粥便悶入了肚子中,看眼前這位姑娘也不像是沒念過書的人,怎麼『非禮勿視』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知道?「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叫你不要看著我。」
岳予鴿了然,忙背過身去,道:「好,你吃吧我不看你便是了。」
天恩簡直無語望蒼天……這個女人是傻的還是癡呆的?跟當年的盛春悅一樣嗎?裝的?
一係列的問題都被天恩和著粥一並吞進了肚子,回頭得問問盛春悅他們,怎麼冒出個岳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