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藏龍臥虎
三年前,盛春悅被驅逐出香宛國,盛府上下也大有改變。盛家二老利用財力派人暗中保護盛春悅,卻未料他們的人遲了半步,當尋找到盛春悅落腳之處時候,發現那裡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盛府上下得到這個消息後,便沉糜了。
盛家二老傷心過度,日日守著盛春悅小時候玩耍的玩具,一直不敢相信盛春悅就這麼死了。盛府中的利廣雖是天恩遣派在盛春悅身邊的間諜,但和盛春悅在一起三年,不管是間隙還是主僕,總歸不會讓利廣忘卻他們之間那種隱隱存在的兄弟之情。有這麼個兄弟般的朋友存在。
他比盛春悅大,一直將盛春悅當做弟弟照顧著,盛春悅沒有『傻』之前,利廣也是個佩服以及崇拜盛春悅這個人。
盛春悅十幾歲上戰場,戰績可鑒,他為人處事比較低調,很多人知道戰場上成為主帥左右手的人是一個號稱『非池』副將的人,卻不知這人是盛府大少爺,盛春悅。
記得當年的主帥還在皇上面前誇『非池』副將,也有意提拔盛春悅,望皇上在他戰死沙場的時候,任命盛春悅為主帥。可,當年的主帥還未將這樣重任交給盛春悅的時候,他卻因與人鬥毆,被打至癡傻……而後,盛春悅便在府中度著孩子般的生活。
利廣也就是那時候天恩派遣去監視盛春悅的,那時一直為『非池』副將惋惜。盛春悅走後,他本可以離開盛府,回到皇宮做回龍衛,可宮門他卻不願再踏入。沒有入宮去,想離開盛府自己謀些出路的時候,盛春悅死的惡訊傳了來,利廣便留在了盛府:一是替盛春悅照顧盛府二老,二是實在捨不得這與盛春悅在一起生活的地方。
他留下是對的,至少這個時候他是這樣認為的。蘇夫人在一天前親自來知會盛霆笙,讓盛霆笙知道盛春悅未死現在被關押在刑部大牢,希望盛霆笙出手相救。而那個時候,利廣才知盛霆笙也不是一般的地主小菜,經他訴說才知,當年老皇帝在位之時,他還是老皇帝手下的一名重要龍衛。
盛府中一下出現兩個龍衛,可想而知這裡是個藏龍臥虎的好去處。
當晚,利廣同盛霆笙同潛入刑部大牢,將盛春悅劫出獄。劫獄並不是那麼簡單,蘇夫人還給他們限制了時間,要在五更之前完成任務,當時蘇夫人來府中通知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營救的時間不過兩個時辰,他們不負眾望的在這兩個時辰內將人救了出來。
此時躺在盛府石室寬大床上,低低呢喃著什麼的男子正是盛春悅。渾身綁縛著繃帶,紅白交加十分扎眼。而面無血色,唇蒼白乾裂,利廣看著都不忍了。他知道,刑部大牢的人用刑一般不會下輕手,他們跟惡魔一樣凌虐每一個犯人。
方才盛夫人見到血肉模糊的盛春悅被扛回來的時候,盛夫人當場被嚇昏倒過去,至今還未醒來。如果醒來看到盛春悅這個樣子,定然還得昏厥。
「劍……我的劍。」盛春悅疼痛的嗓子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話語沙啞破碎。
利廣聽見了盛春悅的話,忙上前仔細聽:「劍?少爺,什麼劍?」
「劍,我的……君子劍,不能落入鳳手中……」盛春悅抬起眼眸,看利廣吃力的說。此時他渾身疼痛,牢獄中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而他還在那兒待了不少時間,每隔幾日牢頭帶著一群人來『伺候』他,若昏倒用鹽水潑,直到他疼醒。
身上有烙印,有鞭撻痕,甚至滿身小孔,是針扎導致。細微的小孔浸入鹽水的時候,那種疼痛會令人產生咬舌自盡的想法,可是盛春悅忍了。他還沒有找到蘇子葉,不能就這麼沒有骨氣的死了,他不能一個人走了而留她在人間受那個劫持她的人的傷害。
那日那個人的淫笑聲此時還在耳邊圍繞,那般令人擔憂,令人痛恨。
「少爺我們在牢房中並沒有看到什麼君子劍。」利廣小聲的說。
盛春悅絕望的閉了閉眼,如果是天意,那麼他也阻止不了什麼。但願鳳子禎不會從那把普通的劍中發現不一樣的地方。「我現在在哪兒?」轉眸看了看這間構造奇怪的石室。被救的時候意識模糊,隱約覺得背著他的那個人是他一直尊重的老父親。
「少爺,這是盛府石室,老爺說現將你藏起來,等你傷好了再出去。」利廣道。
盛春悅心定了下來,也明白利廣話中之意,無非是不希望鳳子禎來府中搜查的時候,將他找出來。不過這個石室為什麼他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這個盛府難道還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嗎。「我爹竟會武功……」最是驚訝的還是這個,他父親竟然背著他在房簷上走。
利廣『呵呵』一笑:「少爺,等養好身子後和老爺切磋切磋,老爺可不比您差。」
盛春悅扯了下嘴角,「我爹的身份是什麼,還有你……」
「我們都是龍衛,只有皇帝能夠遣派的龍衛。」這時利廣倒是十分自豪的挺起胸,側頭說。
盛春悅笑了笑,牽扯到了臉頰上的傷,便不再笑,閉目淺淺說了四個字:「原來如此。」
利廣一頭茫然不理解盛春悅的話中之意,見他閉目也便不說話,坐了下來繼續守夜。
***
丞相府,楚悠憐的廂房外站著鳳子禎的得力助手秦豫。此時的他正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時不時的看廂房的門,卻不敢敲門叫醒房內的人。
如若不是有人將盛春悅劫走,如若不是有一大隊百姓在宮門口鬧事,秦豫才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鳳子禎,卻又不敢入門。
盛春悅被劫走,是他們這群手下失職。百姓們在宮門口要求的是要放了盛春悅,秦豫懷疑是劫獄的人聲東擊西,為了劫走盛春悅。但想一想時間不對,劫走盛春悅的人是在昨日夜裡,而這些人卻是今日五更後才來到皇宮門口,因為百姓人數龐大,禁衛軍又不敢傷了他們,最後只能由著他們站在宮門口,示威。
秦豫踱來踱去,期待房內人能夠自己醒來,也不用他冒著危險去吵醒他們。
清雅的閨房之中,帷帳搖曳,紅燭燃盡,香爐中斷斷續續飄著殘留的輕煙;床帳垂落,微光撒落,均勻的呼吸聲平穩的傳出,為這靜室添增了幾許人氣。
鳳子禎早就醒了來,也發現門口有人走動,且腳步沉重似是有急事兒。但鳳子禎不著急起身,因為懷裡的人跟烏龜似得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他們相擁,不分彼此。
鳳子禎揚起嘴角,滿眼幸福的看著沉睡的她。他們昨夜著實瘋狂了,她開始熱情回應,卻到中途冷淡了下來,他自是認為她初次因膽怯而退縮。但她的退縮更是激發了他的挫敗感和占有欲。是他的女人,他怎能允許她退縮,她退便是他不夠魅力,不夠吸引人。
他運用一切技巧讓她重回熱情,讓她婉轉於自己的身下,雙雙達到愛的頂峰。筋疲力盡後,二人方相擁而眠。
他慶幸,她夜裡呢喃的人的名字是他,鳳子禎,而非盛春悅。不得不說,她的呢喃聲,讓他對她的戒備心徹底放下,以至於這夜沒有離開。
忽而楚悠憐急促的呼叫聲脫口而出:「子禎……表哥……別走。」
她似是做了個夢,鳳子禎見勢將其摟緊,在她耳邊輕喃:「鳳子禎不走,會留在你身邊,直到永遠。」
聽到魔音般的輕喃,楚悠憐驀然睜大了眸子,這時才清醒過來,自己竟是在鳳子禎的懷中,他們二人袒裎相對,絲毫不掛。「表……表哥……」楚悠憐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緒,才想起她是為了拖住鳳子禎才和他有這般違背婦德的行為。
當她眼眸看向鳳子禎的時候,頓時覺得臉燒了起來,心跳加快以至於別過眼,趕忙躲回他的懷中。她,竟然覺得自己沒臉見人,她竟和他就這般進行了愛欲。昨夜,她熱情回應是怕鳳子禎走掉,當勾起他的欲時候,她心底的吶喊聲出現,不要接近他,不要就這般為一個盛春悅而將自己交給他……
可當他努力為她做前戲的時候,她心中開始酸的冒泡,想要落淚。鳳子禎,是個高傲的人,從不會因為別人而降低自己的身份,更不用說為了女人而去做什麼,可是他說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那麼他隱忍著欲望,為了讓她能夠舒服一點,又何嘗不是一種付出。
他的付出,讓楚悠憐感到心痛。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她心裡喜歡的是盛春悅,很想跟盛春悅在一起……可是,此時她除了擔心盛春悅的安危,別的想法一概沒有。只是在苦惱該如何面對鳳子禎。
她該如何面對他呢?
經過這一夜,她發現對他的排斥感竟化為了零。她心裡糾結,因為她將自己交給他後,就將自己規定為他的人了嗎?
不,她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會和鳳子禎在一起,因為他只是表哥。對他的那種喜歡之感,不是見到盛春悅那種激情萬丈的樣子,更不是和盛春悅在一起的那種淡淡溫馨的感覺……
鳳子禎,不是她想要的人,絕對不是。她在自己心裡這般怒吼了好幾聲,而後才在他懷裡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鳳子禎笑了笑,一手輕輕撫摸楚悠憐光滑的脊背,笑道:「憐兒,害羞了嗎。」看到她臉紅的模樣,他的心更是為之跳動的快了。
楚悠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悶悶的『嗯』了一聲,而後不說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做,她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竟沒有主張的面對他。恨自己心裡竟然對他沒有芥蒂,沒有排斥感。這不是她,一定不是。
鳳子禎拍了拍楚悠憐,「害羞很正常。等我走了你再起床,這樣你便不會覺得太過羞怯。」
楚悠憐只能『嗯』聲回答,她已經混亂到了什麼話都不會說的地步了。
鳳子禎將被褥給她裹好,而後自己起身,冰冷的空氣撞擊他矯捷的身體上,令他瑟縮了下,但很快取過衣服穿了起來,末了低頭在楚悠憐耳邊小聲說:「等我回來,今日可能有得忙。」
鳳子禎看著埋在被子中的楚悠憐頭點了點,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髮,含著笑離開房間。
楚悠憐忙從被子中出來,滿臉燒燙的樣子自己都惱怒,她臉為什麼會這般火熱,她不該有這樣的現象!正當她惱自己的時候,門外主僕二人的說話聲傳了來,楚悠憐明明確確聽到:「大人,盛春悅……他他被人劫走了。」
沒有鳳子禎的回音,似乎二人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才離開。
楚悠憐欣喜,盛春悅被救了,那麼說她的拖延之計成功了!楚悠憐立馬從床上爬起來,忍著身上的痛穿衣,下床。
待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住了。她一直停留在盛春悅被救的喜悅中,而忘記了現在的自己,忘記為她瘋狂的鳳子禎。
她去找盛春悅,那麼她還有資格站在盛春悅身邊嗎?本來蘇子葉的存在就是一個難題,而此時的她不貞不潔,還有什麼資格再去找盛春悅呢?
楚悠憐頹然的倒退了兩步,她忽略了這個嚴重的問題。
但,下一秒她回到裡閣帶上需要的東西大步離開了丞相府。就算盛春悅身邊沒有她站的位置,她也不會留在鳳子禎身邊。
她和鳳子禎不會有好結果。她不想和鳳子禎一輩子那樣相敬如賓的過日子。他們曾經有過激情,但不代表以後還會有,尤其是現在心中權大過一切的鳳子禎,不會再有什麼讓人為之心悸的事兒發生了。
***
鳳子禎離開房間後,聽了秦豫的話,當即便轉頭看向廂房那扇被自己關了的門,他忽而想到什麼,嘴角又顯現出一抹寒人的顫笑。楚悠憐用身體喚來了盛春悅的解脫,原來她已經喜歡盛春悅到可以為他付出一切的時候了。
鳳子禎從幸福的頂端落入地獄的最後一層,十分之落寞以及恨。可是他沒有回房去質問楚悠憐,只是深深的看了眼那扇門,絕然離去。
這個時候重要的是找回盛春悅,將遺詔找出來。
「大人,當初盛春悅被我們抓回來的時候,就只有這一把劍比較值錢。他身上再也沒有什麼算得上是值錢的了。」秦豫小心的回復鳳子禎的問話。
鳳子禎接過秦豫手中的劍,仔細端量了下,這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劍,出自澤瑞國。他抽出劍,看那珵亮的劍身,搖搖頭:「很普通的劍。」而後仔細看了眼劍柄,放下劍鞘扭動了下劍柄,果不然劍柄中有文章。
秦豫驚訝的看著鳳子禎從劍柄中拿出一塊黃色的東西,因鳳子禎的怒瞪便低下頭不再敢看。
鳳子禎將那黃色的東西打開,認真的看了一遍,而後將那東西捏在手中,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誰都沒有想到盛春悅竟然將這個東西藏在劍柄之中,當時他渾身上下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一鞭子都會被人抽的破碎的衣服怎麼可能藏下這遺詔呢。
而他不離手的劍種,竟成為他藏東西的好地方。
鳳子禎嗤笑自己,他早該發現盛春悅的這把劍有名堂才是,可他沒有發現,著實失誤。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派遣至西域的人,我需要他們的消息,如果一個月內天恩還活著,你們便別活著了。」
秦豫一個激靈,立馬領命。
鳳子禎又道:「放出盛春悅被劫走的消息,百姓自然會散去。」能夠集結了百姓來鬧事兒,想來並非盛春悅做的,這其中也有一定的名堂。
「屬下這就去。」秦豫哈著腰作揖,鳳子禎揮揮手,秦豫便離開了。
而鳳子禎,整整一個早上,盯著那張遺詔看……不曾移開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