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絕意茫
秋風漸起,吹落一地紅葉,瑟瑟落葉,其聲細小卻覺刺耳。庭院中有少許來往之下人,給這深深庭院增添了幾分人氣。站立於窗前的蘇子葉一臉默然的看著外界。
她如此站立已經近兩個時辰了,午飯都未用。兩個丫鬟在後面站著不敢出聲,生怕再一次被呵斥。
蘇子葉想了很多,早已忘卻時間。待自己想清楚,想明白,這才回過神,移動步子,欲往床邊走。然,邁開步子的那一剎,蘇子葉腿竟有些不聽使喚的軟了一下,以至於她有跌倒過去的趨勢。
兩個丫鬟見勢眼疾手快,忙的扶住蘇子葉。冬雪從驚險中緩過神,「主子,您站了兩個時辰了,要走動也得先活動下腿腳啊。」
蘇子葉驚訝於冬雪的話,冬雪說她站立已經兩個時辰了。天哪,她站立四個小時,竟然一絲察覺都沒有!待坐了下來,蘇子葉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她尷尬的笑了下說:「下次會注意了,去給我弄些吃的來,挺餓的。」
夏柳領命出去,冬雪道:「主子,今兒您很奇怪,是不是姑爺招您生氣了?」
蘇子葉搖頭:「他能招我生氣嗎。是我自己想別的事兒忘了時辰而已,無妨。」冬雪也不好再問什麼,蹲下身給蘇子葉揉捏小腿。
「對了,你去給我准備些民間小玩藝兒,明兒隨我入宮一趟,看看幾個小皇子。」蘇子葉眼神無焦距,只是盯著某處看,而口中卻說了這麼一句。
冬雪手停了下,頓住。皇上說了,大婚半月後再進宮請安一次,這不過成婚幾日,蘇子葉就進宮……莫非有什麼事兒?!
「怎麼?繼續揉啊。」感覺冬雪沒有繼續揉捏蹙了下眉,看她,卻見她在發呆。
冬雪回過神,小心的繼續揉捏,道:「主子,民間小玩藝兒多了,您給劃定個范圍吧,以便奴婢們快些准備好。」
蘇子葉想了下道:「七巧板、益智圖、紙牌、華容道、九連環、孔明鎖、重排九宮這些不錯,各准備一樣,大皇子現在正是開發智力的時候,這些適合他玩。」
冬雪雖不懂什麼叫『開發智力』,但她相信,蘇子葉給皇子們准備的都是他們喜歡的。
「給其他小一點的皇子准備陶哨、撥浪鼓、小鑼鼓、琉璃喇叭就可以了,他們小會覺得聽這些發出聲音的東西好玩的。」
冬雪將這些都記在心裡,又不由自主的問了句:「主子讓奴婢給皇上准備些什麼呢?」待冬雪說完她立馬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蘇子葉這時候哪有心思多想,隨口說:「帶些喜糖嘛,我新婚給他帶些喜氣,希望他多多納妃,呵呵。」然話才落,她眼眸中一絲冷然劃過,天恩--騙子。
「……好。」冬雪顫抖著唇應聲,心裡為皇上默哀了一下。
墊過肚子後,蘇子葉等待著利廣送盛春悅過來。
今兒,她要看看盛春悅這個自稱不是呆子的呆子,到底是怎麼進行房事的。往日,她昏了頭了,在床上哪裡還有理智,只想著這個帥男人占有她。蘇子葉承認,欲望使人迷亂,而她徹徹底底的就迷亂在床,迷亂於盛春悅的身下。
蘇子葉吩咐了冬雪和夏柳注意著在門外伺候的利廣,而她專攻盛春悅。
房外的利廣被冬雪和夏柳纏著,故吹笛子什麼的,完全不能進行,只能憂愁的聽著房內女子的暴怒聲和男子不知所措的喚:「娘子」。
利廣無可奈何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想要敲昏了兩個丫鬟,然他還沒有行動,房內門打開了,蘇子葉拎著盛春悅出來了。
是的,利廣沒有看錯,是拎著!她拎著盛春悅的衣領,走出門,一臉淡然的看著利廣,「今兒帶笛子了嗎?」
利廣縮了縮脖子,錯愕的看著蘇子葉和一臉可憐相的盛春悅。但開口說話的時候又是一副坦然狀,好似方才的錯愕是幻覺:「少夫人……您這是?」
蘇子葉笑靨如花,微聲道:「怎麼,你心疼我這般對待這個傻子了?」
蘇子葉話才落,盛春悅適時的就為自己辯解:「娘子,我不是傻子。」
冬雪和夏柳完全呆滯於盛春悅的回答。
利廣愕然,瞪大眸子不思議的瞅著這對夫妻。好吧,蘇子葉發現了。可是,發現的也太早了「少夫人,您說什麼呢,少爺是您夫君,您和少爺吵架也不能罵他傻子呀。」
盛春悅又適時的開口:「對,不能罵我是傻子。」利廣腦中驚雷一現,想轉移目光警告盛春悅,卻不敢,因為蘇子葉正盯著他。
「利廣,你說正常人我罵他是傻子,該是什麼反應呢?嗯?」
月光撒下清冷銀輝,而蘇子葉眸中亦是寒氣漠然,利廣盯著這雙寒冰眸子,不禁顫栗了下,裝傻笑都不敢了,只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少夫人……」
蘇子葉面無表情,一切揭曉。
這時候,冬雪和夏柳完全一臉不懂什麼狀況的樣子;利廣跪於地失措;蘇子葉苦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只有盛春悅,一臉好笑狀對利廣說:「利廣,我不是你爹,不用給我跪。」
蘇子葉放開盛春悅,瞪了一眼這個無辜的呆子,對地上的人說:「去東院。」率先邁開步子往東院行。
東院回來後,蘇子葉背對著梳妝台坐著,呆呆的看著坐在床上依然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盛春悅,
盛家二老說,是他們對不起她,她若要離開,他們不阻攔。
蘇子葉想起來就想笑,苦笑。他們為她想過沒有?嫁入盛府才幾日,就卷著鋪蓋回家,朝中人怎麼看待蘇太傅?讓她爹在朝堂上如何立足?她以後該是如何自處?不管是夫家休了她還是她休了夫家,她出去總是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不是嗎?
蘇子葉不在乎被指指點點,但是她要為家人的臉面想,蘇家在朝中有地位雖只是個太傅,但權勢不小。朝中還有和她爹對著干的左朝勢力,時刻想抓著她爹的把柄好好嗤笑他呢。她怎麼能給別人制造一個把柄讓他陷入被嘲笑的漩渦?
「盛春悅。」蘇子葉的心情一直沒有緩過來,她不信,這麼個看起來正常不過的人,竟然是個……呆子!
「娘子?」
曾經蘇子葉看著這張令她心動的臉,有一種站在雲端,很飄忽的感覺。她一直以為自己嫁了個很好很好的男人,不曾想他只是有外表,沒有內裡的男人。如果沒有內在,蘇子葉可能還能夠接受,但他的內裡卻一片空白……
她沒有到絕望的地步,可能因為愛之不深。但她內心失落,十分的失落:「盛春悅,我休了你,離開盛府,你會如何?」
「為何休,為何離開?」盛春悅面淡然,眼神亦然沒有波瀾,但口氣卻疑問帶著委屈。
蘇子葉雙手絞著帕子,心裡糾結。眼看著盛春悅,眸中淒然浮現:「因為你是呆子。」呆子,傻子,一個頭腦不靈活,全都是漿糊的男子,她怎麼和他過一輩子?
可是,她想留在他身邊。
「我不是呆子,我不是。」盛春悅猝然起身,一跺腳走至蘇子葉身邊,鉗制住蘇子葉的雙肩重復著這句話:「我不是呆子,不是,絕對不是。」
蘇子葉一動不動,有些麻木,這時候的盛春悅根本就是怒氣凌然的樣子,可是這氣勢和眼神卻完全形成對比。這雙毫無感情,毫無波瀾的眸子完全說明他異常。
不是他功夫深,是他被調教的太好,連他經行房事都能夠被控制,可想而知,盛家二老對他下的功夫有多深。
「那你是什麼?」
盛春悅放開蘇子葉,迷茫了下,之後回答:「我……我是什麼?我……我是人。對,我是人。」
蘇子葉仰著頭看高高在上的盛春悅,難怪他話少,難怪他只有利廣在的時候會多說一點……「嗯,我們都是人。不過你不同於別的人。」
「不同?」
「這裡。」蘇子葉猛然起身,指了指盛春悅的腦袋。
盛春悅摸了下自己的腦袋,低頭看雙眸已經醞釀出淚水的女人:「不同?」
蘇子葉點頭,促然抱住了盛春悅,淚水模糊了眼,毫無形象的在盛春悅胸前哭了:「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正常……」婚前,她對他的期望多高,每次想起他在『招賢納仕』會上那英俊的模樣,不禁就想占有他,每次都會想著想著自己都流口水。可事實呢?他是個呆子,是個不正常的男人。
「我正常,很正常。」盛春悅有些僵直了身子,這溫軟在懷,令他心顫。她嚶嚶哭泣聲,令他心疼,可是懷疑大過心疼,繼而毫無感情的說話。
蘇子葉怔了怔,越發的傷心的哭了出來:「你正常……太正常了……」
盛春悅不再說話,雙手耷拉在身側,完全沒有抱住她的意思。
蘇子葉哭著哭著,累了,抬頭看盛春悅,道:「睡吧。」
盛春悅蹙了下眉,看著這雙兔子眼的主人道:「娘子一起睡。」
「你先睡吧……」
盛春悅拉住蘇子葉的手道:「娘子一起。」蘇子葉怔愣,如果他正常,該多好啊,多好啊。可是,那都是假的,他不正常呆傻才是真的……
第二日,天未亮,蘇子葉便入宮。
因早朝一般十日一次,故而今兒天恩偷懶了,至此時還未起床。
宮人們沒有阻止蘇子葉說不能進皇帝寢宮,她便知宮人也想借她之口,叫醒天恩。她站在大紅宮門口歎息一聲,他在宮中依然這麼懶散呢,這個皇帝做的太不稱職了。
蘇子葉推開門,徑自走了進去。
才穿過幾扇宮門,就聽見了低低的嬌吟聲和怒然的低吼聲。
這宮殿中,糜亂的氣息濃重,就連空氣中都帶著濃烈的情欲色彩……
蘇子葉歎息,為什麼她每次來的時候,他都在做事兒?
「發春的虎,情發完後出來找我。」蘇子葉丟下一句話就往外走。恨恨恨!恨天恩的臭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