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尋找趙瑗
第二天邵宏淵果然在城外給蕭山找了一處空地,那裡本是朝廷的軍屯之地,以前鎮江府作為重鎮,兵力充足,示意屯兵再次,並且開荒種田。但自從宋金議和,大幅度裁軍之後,這塊地就荒蕪了起來。
蕭山看到足足一千畝的荒地,心中非常高興,他在心中計算著,目前一個士兵的軍俸是六斗半米,三貫錢,錢先不算,只算糧食的話,他帳下連帶伙夫共有九百人,朝廷下撥錢糧的那部分人除去,還需要五百人吃飯,那一個月就需要接近三百多石。
按照當下的糧食產量計算,如果種兩季成熟的糧食,這些全部種地,一年每畝至少能夠收上來1石,一千畝的荒地全部開墾,一年就能夠有一千石,如果在省著點吃,至少能夠吃四個月。
但隨即他就發現事情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且不說這些地很多地方都是沙石,根本不能耕種,單單只是吃飯,九百多人四個月後就要餓肚子,而且還是在節省節省又節省的情況下。
蕭山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只是命隊伍先在這裡搭建營寨,至少五百人先住下再說。
這個活兒並不困難,這裡原本就有一些舊舍,翻新一下就可以用,不到三天就已經全部整修完畢,蕭山將收編來的俘虜打散編入自己原本的軍中,又搞到些木馬,破損的長槍之類的武器,外加他收繳上來的兵器,休整過後,勉強能夠使用。
蕭山在城中原本有自己的住處,現在搬到城外,和普通士兵一樣吃喝,每日練兵,下午的時候就分派人手全部去開墾荒地,倒也可以勉強度日。
只是,這真的是勉強,一個月後,糧食就會短缺,兵餉也發不下來,肯定會引起騷亂。
期間周宏和金勝來過一次,見到蕭山竟然和十多個臉上刺字的兵丁混睡在一起,都搖頭歎息:賢弟,你這真是自討苦吃。
蕭山知道這兩人手下各自僅有不到兩百兵丁,卻上報說有各有四百,多餘的錢糧邵宏淵截去一部分,他們自己也拿了一部分,滋潤的不得了,根本不像自己為了錢糧的事情整日發愁。
虞允文的待遇和蕭山一樣,他倒是沒有半句怨言,每天興致勃勃的看著蕭山練兵,墾荒,甚至在蕭山教授那些新編的俘虜拳法槍法和格鬥的時候,還很有興致的也跟著學了幾招,並且曾贊蕭山:賢弟,你的這些近身格鬥的功夫都是跟誰學的,挺不錯,簡單管用!
蕭山攤手,這些後世的軍中格鬥散打的確比現存的一些武功招式管用,經過上千年的演化,已經成為最直接最致命的招數。但也有麻煩的就是,蕭山在兵器上並不怎麼擅長,至少傳說中將軍比學的槍法,就差很多,拿著一桿長槍抖動起來倒是沒難度,可是要學習其中精要的刺,劈,挑等招數的時候,就比較困難了,一直沒有名師指點,根本沒法達到一桿長槍舞動,一人一馬都能護住的境界。
但最讓蕭山心憂的還是錢的問題,這日虞允文和他商議,忽然說道:「說起賺錢,我知道有個人最有本事了!」蕭山問道:「是誰?怎麼賺的?」
虞允文道:「記得清河郡王張俊否?」蕭山一愣,隨即想起這位中興四將來,他到現在還跪在岳飛的墓前,想忘記都難。
虞允文道:「張相公曾經命府中的老僕帶著一隻海船出海,倒賣貨物,幾個月後老僕歸來,竟翻了數倍,富可敵國。若是能夠找到合適的東西,派上可靠的人出海前去做生意,倒是能夠解決軍費問題。」
蕭山一拍腦門,覺得虞允文的建議非常不錯,宋時海外貿易非常發達,常年有商人經營倒賣,亦有朝廷插手。張俊把這些賺來的錢自己揮霍花天酒地,但自己可以弄來充作軍費。
鎮江離出海口也不遠,可以到印度,菲律賓等地倒賣些貨物,如果順利,說不定能夠繞過印度洋,萬一能夠抵達美洲,把其中的玉米,紅薯,土豆等這些產量大,週期短,易生長的植物弄回來,軍糧完全不愁。
兩人既然已經提及海外倒賣貨物,便又隨即想起還有一條發財的路子,宋金兩國這些年議和,也不算是什麼都沒做,在兩國邊境也開放了一切榷場互通有無,現在襄陽有一個,離鎮江不遠的泗州也有,只是朝廷收稅非常重,但因為其利潤很高,兩邊來往也不絕。這也算是賺錢的一條路子。
但兩人都只是大致商量了一下,誰也沒有經商的經驗,正在為難的時候,蕭山忽然靈光一閃,拍著大腿道:「哎呀,我笨死了!做生意找我爹啊!」
虞允文一愣,隨即拍手道:「正是!秦老爹當年挑著擔子賣油,短短幾年內就能做成臨安第一家,肯定可行!」
蕭山第二天便帶了兩個親兵,和虞允文一道,前去自己家中。
他也有好幾個月沒有回去過了,自從帶兵平宣州妖賊,回來之後就忙著解決這五百俘虜的問題,這次回去也正好探望一番。
蕭山家並不在鎮江府內,自從有了上次在臨安府的教訓後,兩邊就不在同城居住,萬一有變,也能夠有個緩衝通知的時間,不會被一網打盡。
蕭山騎馬,三個多時辰就抵達他義父母所在的嘉興。嘉興靠近出海口,來往客商甚多,秦重的鋪面倒是好找,在正街的繁華位置買了個院子,秋日陽光下,清波油鋪的招牌隨風招展。
蕭山與虞允文一道前去家中,他的兩個親兵亦跟在其後,秦重和王美娘見兒子回來了,都是十分的高興,王美娘親自下廚做了好吃的招待幾人,秦重當下就在說:「阿貓,你爹我這兩年,又掙了些本錢,聽說出海做生意賺得多,找了個門路,正好想要出去試試。」
蕭山和虞允文相視而望,隨即笑了起來,倒把秦重搞的個莫名其妙。
蕭山馬上就把自己的想法跟秦重說了,秦重卻有些有為難的道:「阿貓,五百人呢!可不是一天兩天,這真難養活!你怎麼幹這種傻事?」
蕭山有跟秦重細細的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秦重道:「阿貓,咱們一家平平安安的活著,也不求大富大貴,何苦來折騰?」
蕭山沉默了片刻,只問了一句「爹娘難道不想有朝一日返回故鄉嗎?」,秦重沒話說了,王美娘道:「既然是阿貓拿了主意,當爹娘的自然是要幫忙了!但你爹這次出去只是準備了些小本錢,按照你說的,恐怕要上好的東西帶出去才行,我們家可是沒有啊!」
蕭山本來只是一試,既然有路子可以通,多走幾次也無妨,便道:「那也沒關係,我那邊還能夠支持一段時間,爹你出海要注意安全,別處亂子!如果這次出去可行,我再想辦法多弄些東西!本錢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秦重笑了答應了,王美娘一雙眼睛卻不住的往虞允文身上瞟,問道:「阿貓,這位是你的結義大哥?」
蕭山一邊拚命扒飯,一邊道:「是啊,大哥挺厲害的,能夠開一百五十斗的硬弓!」
王美娘對虞允文笑道:「真是英雄,你既是我們家阿貓的大哥,平時多照看他些。」虞允文連聲答應,王美娘又問虞允文成親與否,家裡還有些什麼人。當得知虞允文已經有兩個兒子的時候,王美娘再也淡定不下去了,道:「虞家兄弟,你勸勸阿貓,我常說讓他早些娶妻,他儘是不肯,還說什麼三十歲後再說,這可不全給耽擱了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虞允文一直對於蕭山的私事不太清楚,此刻聽見王美娘這樣說,也吃了一驚,問道:「賢弟,你不是真的準備三十歲才成親吧?」
蕭山趕緊扒飯,裝作自己嘴巴被飯塞滿,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當夜一行人在秦重油鋪歇息,蕭山將兩名親兵留下,讓他們跟隨秦重出海,以來是保護秦重的安全,二來也能看看商貨來路,好為以後的大筆軍費鋪路。
當晚蕭山吃飽喝足後,對著虞允文感歎:「真是沒想到,當個兵不光要會打仗,居然還要會做生意!」
虞允文坐在院子的籐椅中看月亮,也沒去接蕭山的話,只是自顧自的唱詞:我遇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蕭山跟虞允文相處這麼久,從來沒見他流露過任何愁思,此刻忽然見他唱這麼一手小曲,一時片刻還真有些不太適應,便隨口問道:「大哥,你想家了?」
虞允文點頭,道:「嗯,出來了快一年了,有點想我夫人。」
蕭山就蹲在虞允文身旁,兩人一起看月亮,蕭山也有些想念一個人,但……
蕭山半晌沒說話,卻忽然聽虞允文問道:「賢弟,你為什麼一定要三十歲才成親?」
蕭山正在琢磨趙瑗是不是現在也會看月亮,還是會抱著兒子玩兒,此刻一聽虞允文發問,便一個冷噤,道:「我……沒什麼,只是古時不是有句話麼,叫做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虞允文笑了笑,道:「那也太過執念了,男人早些成家,也算是了了一樁大事,省的父母擔憂。」
蕭山低頭不語,他這個年紀在古代已經算的上是大齡青年了,其實蕭山也並不是很抗拒結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天他一時衝動吻過趙瑗之後,心中的影子就怎麼也抹不掉了。
蕭山過了一會兒,問:「大哥,你是過來人,我想問問你,你喜歡過什麼人沒有?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
虞允文想了半晌,也說不上來,便道:「你是有心上人了?是誰?幹什麼不去提親?」
蕭山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上人,只是……只是我只要一閒下來,就會不自覺的想起他,甚至連忙的時候,也會想他。看見他的時候,只覺得什麼都好;可是他一旦走了,就……就好像心裡少了一塊一樣。總之就是,就是那種……」
虞允文打斷蕭山的話,問道:「你為什麼不去提親?」
蕭山呆呆的看了虞允文半晌,低了頭:「我……我和那個人是不可能的。他根本就很討厭我不說,而且,而且就算他不討厭我,也是不可能的。和他在一起,不能行的,他不會好,我也……我也會有很大的麻煩。」
虞允文便不說話了,過了半晌才拍了拍蕭山的肩膀:「賢弟,男兒在世,當建功立業,萬古留名,方不負在世間走一遭。我跟你相處多日,也知道你心中志向和抱負,越是如此,便越該以國家為重。若是你只想做個亂世小民,就算是日夜相思茶飯不思也沒關係;但如果你想實現心中的抱負,還是找個賢惠的內助好,情深不壽啊!」
蕭山的眉頭緊鎖,他明白虞允文說的都對,自己和趙瑗,是根本不可能的。整天為了這件事情糾纏於心,除了害人害己,沒有任何益處。倒不如就此把這種朦朧的感情,封塵於心底,再也不去碰它。
或許應該按照虞允文的建議,找一個姑娘成親,了卻人生一樁大事,不再去糾結於兒女私情。
蕭山微微的閉了眼,過了一會兒,道:「我明白了,的確不該糾纏於這些事情。揮劍斬情絲才是上策!」
虞允文笑了笑:「你既然不能娶人家姑娘,就別再胡思亂想了。」說道這裡,虞允文神秘的笑了笑,湊近蕭山的耳朵:「賢弟,你還是個雛兒吧?放心,等你娶了老婆,知道其中滋味後,就不會在惦記別家的姑娘了!」
蕭山被虞允文這句話搞的風中石化,呆愣了半晌,才道:「大哥高見,小弟甘拜下風!」
卻不料蕭山剛說完這句話,虞允文忽然道:「這裡離秀州府很近吧?騎馬一個時辰就能到,既然來了,不如去普安郡王府上看看?自從上次一別,還真是有點想他!」
蕭山半晌說不出話來,但他的心卻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心中來回晃的都是一件事:我是不是該去找瑗瑗,把上次的事情說個明白?若是挑明了說清了,我應該不會再日思夜想這件事了吧?等到回來,就跟我娘說,讓她幫我看一個好人家,不,婚姻大事,還是應該慎重,我得先去自己看看……
第二天一早,蕭山就準備好乾糧,同虞允文一道,前往秀州出發。
一路上楓葉遍地,秋風颯爽,官道上行人不多,風景雖然秀美,但越靠近秀州的時候,蕭山就覺得自己的心跳的越厲害,他根本搞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莫名的緊張起來,甚至於在涼爽的天氣,手心都出了一把汗。
蕭山進入秀州城內,秀州城不大,街道整齊,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南北,兩旁酒肆店舖亦雖不怎麼熱鬧,卻非常的潔淨。
趙瑗生父趙子偁是秀王,當過秀州府尹,現在雖然死了,但其家卻非常的好找,隨便拉個人一問便知。
蕭山問明方向之後,就和虞允文通行而去,走了沒多時,就見到街邊有著一座高宅大院,院門口掛著白布,匾額上秀王府三個黑漆大字也格外分明。
蕭山本是拉著馬疾行,可是到了門口卻忽然膽怯起來,半天不肯再往前走一步,虞允文見了奇道:「賢弟,你怎麼了?」
蕭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簡直比去參加考試還要緊張,此刻見虞允文發問,便自我找了個解釋:「我……我那天得罪了普安郡王,害怕他怪罪,不是很敢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