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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洗劍錄》第7章
第二十九回 法網復位奸謀破 小俠遭殃魔女來

  孔雀明倫王忽地將袈裟上展,攔住了那四個侍女,喝道:「誰敢在此捕人?快快放

下!」

  冰川天女道:「我自拘捕我本國之人,與你何干?他們四人作奸犯科,國法佛法,

俱不能容,匿身佛寺,污及佛門,罪更不小。我曾受封佛教護法,因此即算不是他們的

公主,也可以拿得他們,你知道麼?我還未曾呵你包庇之罪呢,你敢出頭阻攔?」

  孔雀明倫王道:「我知道你是尼泊爾國的公主,但你是否已經知道我乃是你國的國

師?」冰川天女道:「哦,原來他們說要迎接國師,這國師就是你麼?失敬,失敬!」

  孔雀明倫王洋洋得意他說道:「你現在知道也還不遲。他們是國王派來的使者,所

作所為,都是奉了國王之命的。你縱然是公主:公主總不能大過國王吧?」

  孔雀明倫王冷冷一笑,接著又道:「還有呢,國王的命令要你也從速回國,我恰好

也正要動身,我看你還是釋放了他們,和我一道走吧。你若還有什麼理論,我和你見了

國王再說!」

  冰川天女道:「這公說,你反而要拿我了?」扎雀明倫王道:「不敢,我是請你。」

冰川天女道:「請不動呢?」孔雀明倫王冷笑道:「公主若是不遵國主之命,又不肯賞

面給我的話,那就恐怕只好得罪公主了。」

  你道孔雀明倫王何以如此大膽?原來他在尼泊爾多年,早已知道尼泊爾王的意圖。

尼泊爾王並非懷念親人才要接冰川天女回國的,他實是想併吞西藏,卻怕冰川天女從中

阻梗,甚至動搖他的玉位,故此要設法誘她回國,去掉禍根。另外他也想取得冰川天女

那把冰魄寒光劍作為鎮國之寶。

  除了這兩個原因,他還垂涎冰川天女的美色,他從阿拉伯請來了高明的藥師,將采

自喜馬拉雅山的魔鬼花,秘製成一種迷香,就是準備用來對付冰川天女的。不過他也深

知冰冰川天女的厲害,這邪念未必可以從心所欲,因此他也抱定了主意,倘若冰川天女

有威脅到他王位的危險時,他是寧願放棄美色,而把冰川天女殺掉的。

  孔雀明倫王正是因為已深悉尼泊爾王的企圖,所以不怕與冰川天女為敵。

  這時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孔雀明倫王與冰川天女的身上,法王更是憂心如焚,正

待不顧一切,出去阻止師弟,卻見冰川天女擺了擺手,臉上毫無慍怒之色,只是淡淡說

道:「你離開加德滿都,將近半年了吧?有一件事情,你大約未曾知道,我國舊王已被

百姓推翻,新王也已經即位了。你的國師也沒有啦!我正是受新王之托,要把這四個人

押解回去的。」

  冰川天女這幾句活輕描淡寫的道來,卻似青天打了個霹靂,平地響起了焦雷,不但

震得孔雀明倫王失魂落魄,而且也震破了擁護他的那一大群喇嘛的美夢!

  孔雀明倫王呆了一呆,忽地喝道:「我不相信!」身形疾起,張開蒲扇般的大手,

猛地就向冰川天女抓去!其實與其說是他不相信,無寧說他是發了狂。他是懷著極大的

希望,突然宣告幻滅,卻硬不肯承認事實。還想緊緊抓著那破碎的希望!

  冰川天女輕功卓絕,哪能讓他抓著。她一飄一閃,早已退出三丈開外,玉手一揚,

接連飛出了七枚冰魄神彈。

  孔雀明倫王的武功端的是非同小可,只見他雙掌拍出,熱風呼呼:冰魄神彈未曾觸

著他的身體,便都溶化,化作了一團寒霧,大殿上人人都覺得冷氣沁肌!

  孔雀明倫工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忽地大吼一聲,從寒霧之中衝出,唐經天冷笑

道:「你不相信?就讓你到尼泊爾自己去看吧!」身形一晃,攔住了孔雀明倫王的去路,

一招「彎弓射鵰」,雙掌齊發,左掌是大擒拿手法,右掌則發出了須彌掌力。

  唐經天的內功早已到了上乘境界,須彌掌力出神入化,孔雀明倫王一掌拍出,只覺

對方的掌力似有還無,自己這一掌,竟似打在棉花堆中,縱有千萬斤氣力,咆使不出勁

來。

  孔雀明倫王到底是個武學的大行家,雖在瘋狂伏態之中,卻也知道不妙,霍然一驚,

立即默運神功,把掌力硬撤回來,同時腳下「倒踩七星步」,忙不迭的後退。

  唐經天怎肯讓他全身而退,就在這剎那間,他的須彌掌力已一發無遺,左掌以大擒

拿手法,也抓著了孔雀明倫王的琵琶骨!

  只聽得「蓬」的一聲,孔雀明倫王的身軀飛了起來,箭一般地向前撞去,面前是一

根石柱,眼看他就要撞得頭彼血流,只聽得又是「蓬」的一聲巨響,他一掌按在柱上,

定下了身形,石屑紛飛,石柱上登時現出一團掌印。

  唐經天見孔雀明倫王如此兇猛,自己已經抓著了他的琵琶骨,仍然給他脫身而去,

而且他在接了須彌掌力之後,仍然能夠使出這等上乘功夫,也好生駭異!正想再去抓他,

法王已在合什說道:「唐大俠,請看在老衲份上,由他去吧!」

  孔雀明倫王初時還自恃武功,要想活擒冰川天女,如今接連領教了冰魂神彈和須彌

掌力的厲害,情知只是唐經天一人,自己就未必打得過他,何況還有水川天女與江海天

在旁,任他如何瘋狂,這時也不敢逞強作惡。就在法王的「去吧」聲中,孔雀明倫王怒

氣沖沖地走了。

  孔雀明倫王一走,原先擁護他的那二班人,個個心中愧悔,一齊俯伏地上,向法王

請罪,並求法王復位,那三個最初跟從孔雀明倫王胸護法弟子,更是誠惶誠恐,聲淚俱

下地向法王稟告道:「弟子輩道力未堅,為魔所誘,一念之差,幾乎鑄成大錯,毀壞本

教基業。罪孽深重,願受師尊任何處分。只求師尊重執教主法杖,免得吾等再入歧途。」

  法王歎了口氣,說道:「佛祖昔年拋棄王子之尊,跌坐菩提樹下,七七四十兒天,

方始妙悟佛法,得證大道。這富貴尊榮的慾念,本來就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割捨得了的。

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們都起來吧!」當下雨過天晴,皆大歡喜,法王接

了法杖,重登教主之位。

  是晚法王設下素筵,款待賓客。唐經天夫婦、陳天宇夫婦、江南父子與姬曉風等人,

都成了法王的貴賓。陳天宇的妻子幽萍這時也才有餘暇,說出在尼泊爾的經過。

  原來幽萍被擒之後,尼泊爾王倒也不敢怎樣將她難為,只是將她囚入冷宮,同時將

她身上所藏的一瓶冰魄神彈搜去,交給一位從印度聘來的高手,讓他研究這種冰彈的性

能,好準備將來用以對付冰川天女。

  幽萍中了魔鬼花的毒,武功雖然還在,但已失掉勁力,使不出來,連吃飯穿衣,都

要別人幫她動手。尼泊爾王派了四個宮女服侍她,同時向她探間冰川天女在中國的種種

情形,幽萍只是閉口不說。日子久了,那四個宮女也就不追問她了。其中有一個宮女還

和她交上了朋友。

  這個宮女原來是有一個情人的,被選入宮之後。對情人仍是非常懷念,幽萍得知她

的心事,便教她一個法子,其時尼泊爾王正在考選武士,幽萍的法子便是要那階宮女的

情人應考,倘若得到國王的信任,派到宮中來當恃衛,就可以有機會和她見面了。卻不

料那宮女的情人只是一個農家子弟,完全不懂武藝的。

  陳天宇聽到這裡,笑道:「我知道你的用心,你是希望那個宮女的情人進宮,你也

可以有機會和外面暗通消息了。但他不會武藝,你這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幽萍道:「我想了一個晚上,終於還是給我想出了一個法子,我將學武的入門功夫

寫在紙上,讓那宮女設法送給她的情人。雖說是入門的粗淺功夫,但學會之後,也已勝

過尼泊爾王的一般武士了。後來那宮女的情人果然考取,當上了尼泊爾王的衛士。其時

我被囚在冷宮,亦已有了三年之久,尼泊爾王也漸漸不注意我了,那宮女還曾經帶過她

的情人來偷偷和我見面,向我道謝。」

  幽萍接著說道:「這個宮女的情人名叫巴勃,雖是農家子弟,卻頗明事理,而且是

一個愛國心重的熱血少年。」

  「我和巴勃會面之後,才知道尼泊爾王很不得民心,他為了圖謀吞併西藏,養了許

多軍隊,連年來橫徵暴斂,早已弄得民怨沸騰。老百姓們都很思念公主,盼望公主有日

回國,做他們的女王。我聽了心裡暗笑,雖然想法不同,但國王和百姓卻都是同樣的盼

望公主你回國呢。

  「大約過了半年,已勃第二次和我會面,帶來了一個消息。說是加源蒙珠也己被國

王擒來,關在宮中,這消息外面亦已有人知道了。」

  江南問道:「誰是加源蒙珠?」

  冰川天女笑道:「幽萍,我和你早已是姐妹相稱,你怎麼還是給我母子加上頭銜?

公主啦,蒙珠啦,叫個不停,聽起來怪令人不好意思。」隨著解釋道:「加源是我兒子

的名字,取其源流出於加德滿都之意。『蒙珠』是尼泊爾對於公主之子的尊稱。」

  幽萍笑道:「冰娥姐姐。你別怪我。尼泊爾的百姓談起你們母子的時候,都是這樣

稱呼的。我轉達他們的話,總不能隨便給他們更改呀。」

  江南正自聽得津津有味,笑道:「別打斷話柄,這些小節,且不必管它,你說下去

吧。」

  幽萍接著說道:「老百姓知道這個消息的,都很為加源、加源賢侄擔心,他們想救

加源賢侄出來,而且想擁立他為王。

  「巴勃又告訴我說。加源賢侄的遭遇與我相同,也是中了魔鬼花之毒,全身勁力消

失,使不出武功。

  「老百姓雖有推翻暴君之心,但一來無人帶頭,二來國王的武士如雲,又從外國聘

請了許多能人相助,老百姓要想舉事,談何容易?

  「巴勃這次偷偷和我會面,原來就是要和我商量怎樣幫助百姓起事的。我想不出什

麼好法子,但他卻有了一套周密他計劃,後來我們就按照他這套計劃行事,唉,這計劃

好是好,但巴勃的犧牲卻太大了。」

  江南道:「你又賣關子了,究竟是什麼計劃?」

  幽萍道:「巴勃的情人,也就是和我很要好的那個宮女,人長得得很漂亮。尼泊爾

王早想收她作妃子了,只因她是一向服侍王后的,王后很喜歡她,問過她的意思,她堅

不應允,王后也不願有人分寵,就替她拒絕了國王的要求,王后出身名門大族,國王對

她也有幾分害怕,這事情就擱下來了。……」

  江南道:「哦,我明白了。巴勃要他的情人答應國主,做他的妃子,好相機行刺?」

幽萍道:「不是,若要行刺,巴勃不會自己下手嗎?而且國王的勢力早已根深蒂固,若

然不是將他的勢力連根拔起,只殺掉他一個人,那也還是不能解除苛政的。何況國王孔

武有力,又多高手護衛,要行刺他也並不是容易的呢。」江南問道:「那麼巴勃是為了

什麼?」

  幽萍道:「不錯,巴勃是要他的情人答應國王,犧牲自己,做國王的妃子。但卻不

是為了行刺,而是為了給我們盜取解藥。」

  幽萍歎了口氣,接下去說道:「巴勃的計劃分三方面進行,一是由他的情人盜取解

藥,好讓我和加源賢侄恢復武功;二是由他的了一班志同道合的人,他教他們武藝,一

有機會,就授引他們進宮來當衛士,同時也聯絡原有的衛士,在王宮裡結合成一股力量;

第三再設法與外面的義軍領袖聯絡,時機一到,便裡應外合,推翻國王,剷除奸黨。」

  陳天字道:「為了推翻暴君,巴勃寧願犧牲自己的情人,當真是令人又同情、又起

敬。但那宮女肯答應麼?」幽萍道:「他們兩人曾經山盟海誓,矢志不移的。那宮女想

不到情人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起先不肯答應,後來經過巴勃的勸說,兩人抱頭癰哭了

一場,那宮女終於答應了。」

  眾人都不禁暗暗歎息。幽萍繼續說道:「巴勃這幾個計劃同時進行。到了今年五月,

國王不知怎的,將他的第一流高手,派出了一大半,據巴勃探聽所得,聽說是派去參加

一個什麼小國國王所召開的武士大會的。是哪一個小國,在休麼地方,巴勃都不知道。」

  姬曉風道:「想來定是本且十五的那個金鷹宮之會了。那是馬薩兒國的國師召開的,

不是國王。」

  法王點點頭道:「不錯,這事情我也聽得師弟說過,他自己本來準備也和那幾個使

者在回國之前,先去參加那個大會的。」

  幽萍繼續說道:「他們到什麼國家,參加什麼大會,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

的是,這是一個最適當的時機,趁國王力量減弱的時候,我們可以起事。

  「於是巴勃便與義軍暗通消息,約好了一個日期,到時裡應外合,一舉將暴君推翻。

同時他又催促他的情人,務必要在約好的日期之前,將解藥盜到手中。好讓我和加源賢

侄恢復武功。這樣就不但可以幫忙他們,而且可以給老百姓一個他們所願意愛戴的領袖,

這意義就更大了。」

  幽萍說到這裡,又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結果解藥是盜到了,但那個宮女,唉,

也因此犧牲了。」

  陳天宇吃了一驚,問道:「你們恢復了武功,何以還不能救她?」幽萍道:「她是

甘願捨棄性命,向國王自首的,等我們知道,已經遲了。」江南睜大了服睛,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笨?」

  幽萍含淚說道:「她不是愚笨。她是為了救人。國王發覺解藥被盜,震怒非常,卻

還沒有疑心到她。她本來可以逃出來的,但國王聲言,若然查不出盜藥之人,就要擔當

晚在寢宮值夜的十二個宮女活活打死,他眼見同伴受到非刑拷打,呻吟呼號,於心不忍,

就站出去自首啦!國王一怒之下,毫不顧念恩情,就一劍將她殺了!」

  眾人無不唏噓歎息,法王合什說道:「這真是大仁大勇的菩薩德行,比割肉喂鷹、

捨身救虎尤為可佩。佛祖常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女德行,庶幾近矣。」

  幽萍繼續說道:「國王殺了她之後,立即派人來捉我們,幸而我們得了巴勃之助,

早已另外找了個秘密地方躲藏起來。同時迅速向外面的義軍遞送消息,當晚三更,義軍

就打了進來,那時我們服下解藥也已過了十二個時辰,武功業已恢復了。

  「於是裡應外合,將國王的武士打得落花流水,可惜功虧一簣,最後給他從秘道中

逃出去。

  「他根深抵固,羽翼眾多,有一部份軍隊,依然聽命於他。另外還有一些受過他好

處的貴族,也帶領家兵,號稱,『勤王』,前來助他『平亂』。

  「義軍本來要擁護加源賢侄為王,加源賢侄堅辭不允,只肯與巴勃分任左右大將軍,

輔佐新王。後來義軍在匆匆忙忙之中,只好找了一位前王的近支子孫,推他坐上寶座。

  「舊王四處散播謠言,指加源賢侄乃是漢人,這次叛亂是他煽動的,意圖侵並尼泊

爾。幸虧加源賢侄有識見,早就推辭了王位,要不然這謠言就更易令人入信了。

  「當然也有許多老百姓知道加源賢侄的血統來歷,他們懷念公主,愛屋及烏,都起

來擁護他。而且舊王的暴虐,早已大失人心,因此義軍的勢力還是比他們的『討亂軍』

大得多。

  「經過了幾場惡戰,舊王的軍隊節節敗退,退到了西北的山區,但還未曾消滅,尚

是隱憂。而且風聞他已與印度的喀林邦勾結,只怕他還會引進外兵,釀成內亂。

  「巴勃憂心如焚,籌思再三,決定叫我回來,請公主回國,收拾人心,以公主和護

法的兩重身份,正式策立新王,平定內亂。」

  幽萍的故事,至此才告一個段落。陳天宇聽罷,不覺淚光、瑩然,緊握著她的手道:

「萍妹,這幾年來你吃盡了苦了。」

  姬曉風笑道:「弟嫂吃了苦但也立了功,要不是她和那個宮女設謀定計,將巴勃引

進王宮,尼泊爾的暴君還不會這樣被推翻呢,這豈不是大功一件?好,咱們都為他們夫

妻倆團圓乾一杯。」

  唐經天喝過了酒,說道:「天宇,抱歉得很,你們夫妻只怕不能團聚幾天,又要分

開一些時候了。我們就要動身到尼泊爾去了……」他話未說完,冰川天女忽地笑道:

「何必要他夫妻分手,就請天字同去,不很好麼?」

  唐經天敲了敲腦袋,笑道:「這不是我腦袋糊塗,我正是要你出面邀請他啊,你是

主人,我可不能代你請客呢。」冰川天女笑道:「你忘了萍妹也是主人麼?何須邀請,

這叫做——」江南接口說道:「這叫做娶雞隨雞,娶狗隨狗,歸唱夫隨!」幽萍佯怒道:

「南弟,你倒會說話,繞著彎兒罵人了。」

  彼此開了一會玩笑,將陳天宇夫妻的傷感沖淡了不少。冰川天女忽道:「別開玩笑

了,還有正經的事呢。姬先生,你剛才所說的那個馬薩兒國是否在阿爾泰山山腳的一個

小國家?他們的國師是不是一個從印度來的僧人名叫寶象法師的?他召開的金鷹宮之會

會期是哪一天?」

  姬曉風道:「不錯,原來你早已知道那金鷹宮主人的來歷了。會期是本月十五,哎,

距今只有五天了。」

  冰川天女向陳天宇說道:「你去年上天山的時候,我們正在尋找小兒,曾遠到中印

交界的大吉嶺,碰見了龍靈矯夫妻,他們正游罷天竺回來,向我說起那寶象法師的來歷。

他們曾到過那爛陀寺謁見龍葉上人,龍葉上人已過百歲,但因他他們遠道而來,所以還

是親身接見。

  「龍葉上人對他提及有這麼一個弟子,受聘為馬薩兒國的國師,請他們代辦查考他

這個弟子在馬薩兒國的行為如何。因為有人告訴龍葉上人,說他這個弟子連年來邀請了

許多印度的武學高手前往馬薩兒國,甚至一向與佛教為敵的婆羅門教中的三大高手也接

受了他的邀請。龍葉上人不知他的弟子幹些什麼,是以動問。

  「龍靈矯夫婦並不知道寶象其人,只好答應回國後再行查訪。他們當時還奉承了龍

葉上人一番,說既然是你大師的高足,料想不會作出什麼壞事。龍葉上人默然不語,似

乎對這個弟子很不放心。

  「龍靈矯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們,我們正是自身有事,當時只是放在心上,無暇到馬

薩兒國去探個究竟。可是現在聽了法王和姬先生所說,敢情我國好王所派出的一批高手,

就是來參加他的什麼金鷹宮之會的,這事情就不同了!」

  冰川天女喝了口茶,接著說道:「我回來之後,公公說與我知,我才知道天字來過,

天字帶來的消息令我一喜一憂,憂者是幽萍妹子也莫名其妙的失了蹤,不知是什麼人擄

去?喜者是到底得到了一點線索。」

  冰川天女說到此處,向法王笑了一笑,說道:「一喜一憂之外還要加上一奇,當我

聽說擄走幽萍的那兩個賊人竟是藏在你的鄂克沁宮,我簡直不敢相信,誰知是這麼一回

事,與你完全無關。」

  法王合什說道:「慚愧,慚愧!此事的罪魁禍首雖是老衲那不肖師弟,但老袖未能

制止,也是釀成大錯之因。」

  冰川天女笑道:「這事撇過不淡。若說到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我國國王,我也應

該慚愧呢。」

  冰川天女繼續說道:「不久幽萍妹子也脫險歸來了,雲霧撥開,水落石出,只有一

點還來明白的是:奸王派出的那一批高手,到底是去什麼地方?

  「當時照幽萍妹子的意思,本來是要我立刻啟程,前往加德滿都的。但我一想,那

件事情未弄清楚,究竟不能放心。說實在的,我是十分擔憂好王派出的那批高手,要在

西藏興風作浪呢。

  「我把天宇到過天山,以及他帶來的消息也告訴了幽萍妹子,幽萍妹子聽說丈夫這

些年來,四方奔跑、費盡心力去找尋她,十分感動,大哭了一場,當下也就不堅持立即

回國了。」

  幽萍滿面通紅,尷尬說道:「誰說我大哭一場,掉了幾顆眼淚,那是有的。」

  冰川天女笑著續道:「大哭也罷,小哭也罷,總之你是哭了。不過,現在好了,你

們夫妻團圓,事情也都完全清楚了。

  「奸王派出的這批高手,既然是要去參加什麼金鷹宮之會,那麼我們也似乎要先到

馬薩兒國走一趟了。一來將奸王的這批黨羽打發掉,免得他們再回去相助奸王。二來也

不負龍靈矯的轉托。龍葉上人當年投我貝葉靈符,封我為女護法。現在他們下出了不肖

弟子,有玷他的聲眷,他老人家既為此事掛心,我也該為他老人家盡點力才對。」

  江南大喜道:「好呀,咱們都到金鷹宮做個闖客,這可真熱鬧了。海兒,你現在可

以放心啦,有這麼多叔叔伯伯嬸嬸和你一同去,你再也不用怕勢孤力弱啦。」

  幽萍詫道:「侄兒本來是到金鷹宮赴宴的嗎?」江海天道:「不錯,我是代郎山的

谷掌門收下請帖的。你們可有淮知道我師父的消息嗎?」當下江海天也把他的遭遇說了

出來。聽得眾人無不詫異。但金世遺的消息卻乃是無人知道,冰川天女聽說金世遺始終

不能與谷之華成為佳偶,也不覺惘然。

  這一晚眾人相聚,乃是父子、夫妻、兄弟、良朋的久別重逢,端的是有說不完的、

敘不盡的情,直談到月過中天,方始散席。

  第二日一早起來,冰川天女率領眾人向法王告別,法王說道:「我有兩匹寶馬,贈

各位,這是康居國王到本寺進香時所奉獻的御馬,放開腳程,可以日行千里。可惜只有

兩匹,其他凡馬,卻是配不上各位。薄禮不恭,還望恕過。」姬曉風笑:「有兩匹己足

夠了。」

  原來此去馬薩兒國,有千多里路程,而距離金鷹宮之會的會期,則只有五天,法王

知姬曉風與冰川天女的輕功卓絕,盡可在會期前趕到,但其他各人的功夫深淺,他卻不

盡知曉,是以贈送寶馬,準備給他們之中輕功較弱的人用作代步的。

  眾人出了鄂克沁宮之後,冰川天女道:「江南,你兩父子各乘一匹吧。」江南笑道:

「我的腳程決計趕不上你們,為了避免耽誤大事,我就不客氣了。海兒年輕力壯,該讓

他多走走路,另一匹請二嫂騎吧。」幽萍笑道:「我還可以走得。」陳天宇體貼妻子,

說道:「你連日奔彼,暫且用上一天代步吧。」江南道:「對,要是海天明日走不動了,

再換給他不遲。」

  冰川天女笑道:「姬先生,久仰你輕功卓絕,我與你比試一下。」姬曉風豪興大起,

說:「正想向天女領教。」唐經天道:「反正咱們都要趕路,大家都來竟走,正是一舉

兩得。」

  姬曉風心道:「聽說冰川天女當年曾在喜馬拉雅山施展輕功,壓倒了阿拉伯第一高

手提摩達多,震驚了當時屯兵在山谷的中尼兩國十萬大軍。不知比我如何?」他爭勝之

念一起,施展出平生本領,當真是追風逐電,賽過奔馬。冰川天女不即不離的與他並肩

而行,過了一會,趕過了他,姬曉風一加勁,再趕過她,兩人忽而你在我前,忽而我在

你前,端的是難分高下。

  陳天宇曾服食過冰宮異果,身輕如燕,輕輕一躍,就是數丈之遙;唐經天仗著內功

深湛,起初稍稍落後,隨即就趕上了他。兩人也是難分高下,雖然追不上姬曉風與冰川

天女,但也落後不遠。

  江海天起初頗為自信,以為自己縱然爭不到第一,也絕不至於落後,哪知一胞起來,

最初還勉強可以跟得上唐經天,漸漸就給他拋在後面,竟然落了個倒數第一。心中想道:

「怪不得師父常說學無止境,天外有天。我只道我已盡得師父真傳,功夫已過得去。哪

知只是這輕功一門,這幾位伯伯,就個個遠勝於我!」

  江海天自感慚愧,唐、陳二人卻是大大的驚奇,他們最初還擔心江海天會落後大遠,

耽誤行程,哪知一口氣跑了兩個時辰,江海天雖然落後,但亦不過落後十數丈之遙。唐

經天心想:「真難為了金世遺,不知他是怎樣調教出來的?不但輕功了得,內力更是悠

長。不消幾年,第一流高手之中,就應補上他的名字了。」

  幸虧江南騎的乃是寶馬,但在最初的十里路程之內,冰天女和姬曉風還是趕過了他。

走出了三十里外,他和幽萍這兩匹坐騎才一直領前。江南心想:「倘若是換了一匹尋常

的坐騎,當真是要走路的等騎馬的了。」

  走到天黑,一算路程,整整跑了八百里有多。最後的結果是冰川天女跑了個第一,

姬曉風吃虧在內力不如,反而落在唐經天之後,得了個第三。江海天則趕上了陳天宇,

相差不過幾步。雖然仍是最後,但人人都不住口的誇讚他。

  不過江海天為了少年好勝,這一日長跑,也差不多用盡了氣力,疲倦不堪了。睡覺

的時候,骨頭都隱隱作痛,一覺就睡到了大天光,直到他父親喚他才醒。

  陳天宇笑道:「昨天咱們已跑了八百里有多,今天就是慢一些也不緊要了。江賢侄,

等下你和嬸嬸換一換吧,你和你爹爹一同騎馬路上也好說話。」江海天道:「我已經養

好精神了,再跑不怕。」冰川天女笑道:「不是說你怕跑路,你該為你的陳伯伯設想,

他和你的嬸嬸分別多年,不知有多少話兒要說,也該讓他們在路上敘敘了。」冰川天女

這麼一說,江海天這才依從了。

  幽萍的輕功要比江海天略遜一籌,好在他們頭一天多跑了路,一算路程,就是慢些,

最多第四天也可到達馬薩兒國,用不了五天。因此這一天大家都不竟走,冰川天女和姬

曉風也稍微放慢了腳走,使幽萍可以跟得上他們,一路上談談笑笑。

  江南與兒子也隔別了幾年,見兒子長得這麼高大,功夫又是遠勝自己,心中亦是有

說不出的高興,兩父子並馬而行,江南不住的向兒子發問,問他這幾年來練了些什麼武

功,一路上碰到了哪些人。遇到了哪些事,其中有一些事情,江海天在法王席上已經說

過了的,他仍是不厭求詳,問了再問。尤其對華天風父女的事情,同得更是仔細。他們

兩父子只顧談話,任憑胯下的駿馬自行,不知不覺就與後頭步行的人離得遠了。

  不久,走進了一條在兩峰夾峙之中開闢出來的山路,極是崎嶇,好在這兩匹寶馬登

山涉險,如履平地,也不覺得怎樣難行,正行走間,忽聽得兩聲野獸曲吼聲,只見有兩

只金光閃閃的怪獸如飛奔來。

  江海天大吃一驚,叫道:「爹爹留神,是金毛狡來了!」話猶未了,只聽得金毛狡

又是一聲大吼,那兩匹驗馬嚇得跳了起來,江南父子連忙下馬,那兩匹馬自顧逃命,回

頭便跑。

  金毛狡其行如風,比千里馬更快得多,轉眼便已來到,只見兩隻金毛狡的背上都有

人騎著,一男一女,大的正是天魔教主,男的則是那長髮垂肩的少年厲復生。

  天魔教主躍下了金毛狡,笑道:「小哥兒,還認得我嗎?幾年不見,你長得這麼高

了。」江海天小時候被她派侍女強行擄去,夫在魔窟裡三個多月,本是有仇,但念在她

對自己還算不錯,不願與她生事,便回了一禮:說道:「教主,你好?」

  天魔教主笑道:「好,好!虧你還記得我,上次我叫他請你,你為什麼不來?」江

海天道:「我有我的事情,無暇去拜見教主。」

  天魔教主道:「過去的就算了,我也不怪你,現在你隨我走吧。」江海天道:「現

在我也有要事在身。」天魔教主道:「你有什麼緊要的事?」江海天動了氣,冷冷說道:

「你少管閒事好不好?」

  天魔教主側目斜睨,冷笑道:「你在向我發脾氣麼?你焉知我是在管閒事,也許正

是為了你好呢。我問你,你是不是在赴金鷹宮之會?」江海天道:「是又怎樣?」天魔

教主道:「那就正好一路了。我帶你走。」江海天道:「我自己會走!各走各的,問必

你帶。」

  天魔教主笑道:「我知道你自己會走,但你自己前往,卻未必找得到你所要我的人。」

江海天道:「你說什麼?你知道我要找誰?」天魔教主道,「你第一個要找的是你的師

父金世遺;第二個要找的是谷之華的養女谷中蓮。是也不是?」江海天道:「你知道他

們所在?」天魔教主道:「不錯,我是知道,但不能告訴你,你要見這兩個人,就跟我

來。」

  江南叫道:「海兒,別上她的當。金大俠若在前面,自會來見咱們。」天魔教主道:

「這卻不見得。」江南心裡也有了氣,向天魔教主打恭作揖道:「我的好姑奶奶,咱倆

父子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怎的兩次三番老是向我們找麻煩?」

  天魔教主道:「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姑且念在你的嘴乖,也看在你的兒

子的份上,免了你的打吧。」接著又回過頭向江海天道:「還有一層,你自己一個人走

危險得很啊,還是讓我把你帶走要好得多。」

  江海天惱她出言不遜,侮辱自己的父親,禁不住勃然大怒,喝道:「走開,你再不

走開,我可要不客氣啦!」正是:

  歷盡艱難來赴會,途中忽又起風波。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不意桃源逢玉女 誰知王子是奸圖

  天魔教主怔了一怔,縱聲笑道:「你現在是羽毛豐滿,自己會飛啦!好,我倒要看

你怎麼樣對我不客氣。」身形一晃,倏然間衣袖拂到了江海天的面門。

  她這一招古怪之極,雙手籠在衣袖之中,衣袖未褪,招數已發。對方根本不知道她

要攻擊哪個方位。

  江海天雖然早有防備,究竟經驗無多,而且他又是本就無意傷害天魔教主,只準備

她一出手,就破了她的招數,令她知難而退的。哪知天魔教主突如其來,用上了這樣古

怪的打法。

  江海天方自心念一動,還未想好如何應付,天魔教主已是出手如電,倏地就抓住了

他肩上的琵琶骨,笑道:「乖乖的跟我走吧!」

  琵琶骨乃是功夫最難練到的地方,武功多好的人,一旦給人抓著了琵琶骨,也是不

能動彈,只能任人宰割,所以天魔教主才這樣洋得意。

  哪知江海天所練的內功與眾不同,天魔教主捏著他的琵琶骨,只覺如同捏著一團棉

花一般,江海天冷笑道:「你還當我作小孩子欺侮麼?」口中說話,護體神功己是生出

反應,一團棉花倏然間變成了一塊鋼鐵,天魔教主的指頭都幾乎給碰得折斷。

  說時遲,那時快,江海天已是反手拍出,只聽得「嗤」的一聲,天魔教主的衣袖反

而給他撕破了。

  天魔教主笑道:「好,你的武功已是練得出類拔萃了,可喜,可賀!只是要在我的

面前逞強,那還不夠!」

  就在這幾句話當中,天魔教主已接連向江海天攻出了八招,每一招江海天都是識得

的,但由於她出手太快,變招極速,江海天竟然給她迫得手忙腳亂。

  江海天大怒道:「我當真要不客氣了!」雙手合抱,劃了一道圓圈,這一招名為

「須彌六合」,乃是須彌掌法中的精華所在,天魔教主的閃電手法竟是攻不進這個圓圈。

而且還感到一股非常強烈的力道,從圓圈中發了出來,向自己衝擊,教自己不能向前移

動。這有形的圓圈,卻似築起了無形的鐵壁。

  天魔教主又笑道:「你的內功也不錯了,那咱們就再比一比內功吧。」依佯劃葫蘆

的也劃了一道圓圈,江海夭只覺自己攻出去的力道受阻,但卻並不感到對方內力的威脅,

心裡想道:「你至多只是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我何須懼你。」哪知不過片刻,

他忽地有懶洋洋的感覺,好像想去睡覺一般,力不從心,想發出十成力道,至多只能發

出七成。

  江海天心中一凜,暗道:「不好,這天魔教主善於使毒,莫要著了她的道兒。」當

下用出閉息換氣的功夫,這是一種特殊的吐納方法,可以在一段時間之內,不必吸進外

間的空氣,只憑體內的真氣自然流轉。印度有一種魔術師,可以躺在銅棺之內,嚴密封

閉,讓人沉入海中,過了幾個時辰,再撈起來,仍然可以生存,就是懂得使用這種閉息

換氣的功夫。但這必須長期練習,習慣了才能持久。江海天未曾習慣,只能支持半炷香

的時刻,過了這個時刻,仍然要深深呼吸。

  但他只要閉了呼吸,雖然不能持久,情形已是好轉得多。原來天魔教主的指甲內藏

有一種秘製的迷魂粉,彈指發出,隨著掌風吹去,化為氤氳之氣,便能傷人於不知不覺

之中。現在江海天用了閉息換氣的功夫,減少了呼吸,所受的傷害也就隨之減輕了。

  天魔教主連發三掌,都給江海天擋開,大為驚詫,不知他的內力何以又突然增強,

當下也就不敢強取攻勢,兩人一來一往,又成了相持之局。

  江南插不進手,卻在一旁給兒子吶喊助威,天魔教主忽地叫道:「復生,你把他的

老子也捉了,捉了老子,再捉兒子!」

  江南大叫道:「豈有此理,老子也捉得的嗎?」厲復生怔了一怔,方始省悟他是罵

人,怒道:「你才是豈有此理,膽敢討我的便宜。」

  江南見他戟指而罵,心中大樂,正想再和他開幾句玩笑,忽覺一股無形的罡氣徑襲

過來,直取他脅下的「愈氣穴」,麻癢癢的好不難受。原來厲復生也有隔空點穴的本領,

不過尚未練到上乘境界,只能在三丈之內傷人。

  江南尖叫一聲:「卜通」便倒,厲復生冷笑道:「看你還罵不罵人?」一躍過來,

伸手便抓,江南叫道:「你當真要捉老子嗎?」貼他一個盤旋,突然縱身飛腿,踢厲復

生膝蓋下三寸的「白市穴」。厲復生不知道江南有顛倒穴道的功夫,險險給他踢中。

  但厲復生的武功究竟比江南高出許多,反手一削,立即把江南的連環鴛鴦腿破了,

跟著又以大擒拿手法夾著小天星掌力,向江南疾攻。

  厲復生眼看就要抓著江南,江南忽地一個觔斗翻了出去,厲復生怒道:「還要跑嗎?」

飛身追上,連劈三掌,江南也接連翻了三個觔斗,每一次都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這種

古怪的身法是金世遺教他的,用來逃命,那是最妙不過。

  只是這樣的太翻觔斗,畢竟是大耗氣力,厲復生如影隨形,一步也不放鬆,不消片

刻,江南已是險象環生。

  江海天本來就在擔心對方不肯放過他的父親,果然所憂慮的竟成了事實,這時,他

見父親遇險,哪裡還能夠專心對敵?可是天魔教主纏得極緊,江海天衝擊了五六次,都

給天魔教主擋住一竟然衝不過去援救他的父親。

  高手比拚,哪容得稍稍分心?尤其江海天還不習慣於閉息換氣,這時心神一亂,再

加以猛力衝擊,呼吸難免緊張,這麼一來,竟是不由得他不張口呼吸,登時又吸進了兩

口毒氣。

  江南叫道:「海兒,你快跑回去催唐大俠快來!」他卻不想想,江海天要是能夠跑

開,還不先來救他?他這麼一叫,江海天更是驚慌,他跑不開,只好發聲長嘯,吸進的

毒氣就更多了。

  江南接連翻了幾十個觔斗、漸覺氣力不支,眼看就要給厲復生捉著,忽聽得姬曉風

的聲音叫直:「賢弟別慌,老哥哥來了!」只見姬曉風旋風的疾跑過來,緊緊跟在後面

是唐經天夫婦。

  姬曉風深知江海天本領高強調,心神祇是放在江南身上,他最先趕到,立即便上去

相助江南。厲復生一掌拍出,將姬曉風震開三步,一轉身,又要去抓江南。

  唐經天叫道:「姬大哥退下!」嗖的一聲,天山神芒電射而出!

  厲復生叫道:「好傢伙,這是什麼東西?」拔出玉尺一擋,只聽得聲如斷金碎玉,

天山神芒雖然給他打落,他的玉尺也損了一個缺口。這是他的護身寶物,不由得大為心

痛。

  天山神芒乃是威力極強、無堅不摧的暗器,唐經天見這個少年居然能把他的神芒打

落,也不由得大為驚異,他卻不知厲復生這把玉尺,乃是喬北溟當年採用海底寒玉所煉

的。

  唐經天道:「好,你再接我一劍!」聲到人到,游龍劍化成了一道寒光,向厲復生

攔腰削去,厲復生舉尺一迎,只聽得又是一陣斷金碎玉之聲,這回游龍劍和寒玉尺都損

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唐經天想不到對方的玉尺沉重得出奇,虎口竟給震得隱隱作痛,當

下精神陡長,喝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接得我幾招?」展開追風劍法,瞬息之間,

發出了六六三十六招,把厲復生殺得手忙腳亂!

  唐經天和姬曉風都只想到要援救江南,冰川天女卻看出了江海天亦是處境不妙,當

下一揚手便發出了三顆冰彈。冰川天女知道江海天的內功已得金世遺真傳,料想他不至

於被冰彈的寒氣波及,這才放心使用的。

  天魔教主運氣一吹,冰彈未打到她的身上便先爆裂,形成了一國寒光冷霧、把她和

江海天都罩住了。

  天魔教主在寒光冷霧籠罩之下,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猶自可以支持;江海天卻

如喝醉了酒一般,立腳不定,搖搖晃晃,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同時卻又是牙關打戰,

格格有聲。

  天魔教主忽地一聲長笑,說道:「多謝你助我一臂之力!」一伸手抓著了江海天的

後領,將他提了起來,倏地就衝出寒光冷霧。

  原來江海天吸多了天魔教主的蝕骨迷香,早已是頭暈目眩,骨軟筋酥,正自全力運

功支撐,忽被奇寒之氣一襲,兩下夾攻,登時暈了過去,因而天魔教主不費吹灰之力,

就把他擒住了。

  冰川天女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叫道:「快救人呀!」她不再發冰彈,拔出冰魄寒

光劍就追上會,天魔教主把手一揚,飛出一條五色斑斕的綵帶,將冰川天女阻了一阻,

隨即發出嘯聲,金毛狡應聲而至。

  那條綵帶名為神蛇索,是以毒蛇的口涎和藥煉成的毒帶,腥風撲鼻,難聞之極,橫

捲過宋,冰川天女輕功絕頂,內功又高,立即閃開,並充受傷損。姬曉風卻恰巧碰上,

雖然也立即閃開,但被那股腥氣一沖,卻不禁哇的一聲,將隔宿酒飯都嘔了出來,一陣

昏眩,竟然撞著了一棵大樹。

  唐經天正自殺得厲復生手忙腳亂,忽聽得妻子的呼喊,也是大吃一驚。厲復生乘機

脫身,腳踏天羅步法,一個「之」字盤旋,走出了唐經天劍光籠罩的範圍之內。跨上了

金毛狡,也隨著天魔教主跑了。

  冰川天女雖是輕功卓絕,但金毛狡其行如風,豈是人力所能追上?唐經天接連發出

兩支神芒,第一支被厲復生用玉尺反手打落,第二支則根本追不上金毛狡,在後面掉了

下來。轉眼之間,兩隻金毛狡己是跑得無蹤無影。

  唐經天扶起姬曉風,給他吞了一顆碧靈丹,解開毒氣。不久陳天宇夫妻也騎了寶馬

到來,原來他們夫妻在路上截住了這兩匹馬,但這兩匹馬怕了金毛狡,直至聞不到金毛

狡的氣味,才敢跑來的,所以反而來遲了。

  姬曉風破口大罵,冰川天女更是引咎自責。反而是江南安慰他們道:「禍福有定,

聽那天魔教主的口風,也似乎並不想傷害吾兒,只不知她是何用意罷了。咱們還是按原

定計劃,趕到金鷹宮去,只要會見了金大俠,定然可以把海兒救了回來。」眾人無計可

施,當然也只好如此。

  且說江海天昏迷過去,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清風拂面,花香襲人,江

海天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十分舒服,徐徐的張開眼睛,只見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白雲

片片鳥鳴嚶嚶,眼前所見,竟是一片賞心悅目的大好風光。

  江海天不禁大為奇怪,跳了起來,叫道:「這是什麼地方?」遊目四顧,遠處是一

片自茫茫的湖水,周圍是蔥蘢蒼鬱的樹木,這才知道處身之地乃是湖中的一個小島。

  江海天尚有點暈眩,好在林中到處都是流泉,他掬取清泉,洗了把面調精神為之一

爽,暗自想道:「這是什麼地方,竟似世外桃源似的?我怎麼到了這個地方來了。爹爹

呢?姬伯伯呢?怎的全都不見了,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兒,該不是夢吧?」

  他定下心神,慢慢的想了起來,想起了昨天在路上碰見天魔教主,想起了那一場惡

鬥,不禁霍然一驚,心道:「莫不是我著了天魔教主的道兒,被她擒了?但怎的連天魔

教主也不見呢?」

  他的記憶漸漸恢復,便越來越是驚喜,暗自想道:「決不會錯了,我在失去知覺之

前,確是被那天魔教主抓住,是落在敵人的手中了!他們費盡心機將我拿獲,卻何以又

將我一個人拋在這兒?」

  江海天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暫時拋開不想,便在小島上漫無目的的亂走,想看看島

上是否另外有人。

  島上的花草樹木都似經過修理的,但江每天到處亂走,卻一直不見有人。樹林裡發

現有幾顆果樹,樹上結有鮮艷奪目的大紅果子,卻叫不出名字。江海天正感到有點腹餓,

便向那一叢果樹走去。

  正自分開校時,忽見那一邊的繁花密葉之中,有一角紅牆,半隱半現,江海天大喜

道:「原來是有人家的!」正想出聲叫喊,忽聽得一聲嬌叱,突然有個女子從花樹叢中

鑽了出來。

  江海天吃了一驚,只見那女子已拔出了一粑寶劍,劍光閃閃,直指到江海天的面門,

怒聲斥道,「我不要再見你們。給我滾回去!」

  江海天忙用天羅步法閃開,忽覺這少女面貌好熟,就在這時,那少女也似乎極為驚

詫,「咦」了一聲,突然把劍勢煞住,叫道:「你是誰?」

  江海天心頭撲通一跳,驀地叫道:「你不是蓮妹嗎?」那少女也幾乎同時叫道:

「你不是海天哥哥嗎?」

  這少女正是江海天日思夜想的谷中蓮!他做夢也夢想不到竟會在這樣的環境下見面!

  他們二人乃是青梅竹馬之交,隔別了將近十年,忽然在這孤島相逢,都覺得大出意

外,彼此對望了一眼,都樂得跳了起來。尤其是谷中蓮在孤島上寂寞多時,一旦故友重

逢,簡直樂得忘形,忘記了自己已長大成人,是個大姑娘了,她毫不避嫌,就似小時候

與江海天玩耍的情景,拉著他的雙手,就大叫大嚷起來。

  江海天正有無數疑團,要向他發問,谷中蓮突然面色一沉,摔開了江海天的雙手,

喝道:「滾開!」

  江海天呆了一呆,說道:「蓮妹,你怎麼啦?你不高興見我?」谷中蓮道:「誰是

你的蓮妹?你,你——」接連幾個「你」字,似乎怒得喘不過氣來。

  谷中蓮變得如此之快,江海天簡直莫名其妙,睜大了眼睛問道,「你不認我了?」

谷中蓮怒聲說道:「誰認你這沒出息的奴才!」

  江海天叫道:「你說什麼?我縱然沒有出息,但卻決不至於是個奴才,你怎麼可以

開口罵人?」

  谷中蓮睜大了眼睛,仔細地扛量江每天一眼,見他穿春常人服飾,不禁納罕問道:

「你不是馬薩兒國國王派你來的嗎?」江海天道:「我連馬薩兒國的國王都沒有見過,

這話從哪兒說起?」

  谷中蓮道:「你若不是國王的鷹大,怎知我在這個地方?」江海天道:「我本來就

不知道你在這裡的呀!」谷中蓮道:「那你是怎麼來的?沒人送你來,你自己飛來的嗎?」

  江海天道:「我也不知怎樣來的?我被天魔教主擒獲,一覺醒來,就在這小島上了。」

  谷中蓮半信半疑,說道:「你這話太過離奇,我可不敢相信!」江海天道:「我幾

時騙過你來?要是我說謊話,老天爺罰我嘴上長個大瘡,永遠開不了口。」他小時候與

谷中蓮玩要,每逢觸犯了谷中蓮,谷中蓮就要他這樣賭咒,他如今一急,不假思索,又

把小時候說慣的咒語拿出來了。

  谷中蓮「撲哧」一笑,滿臉怒氣,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說道:「不是看你自小老

實,我還真不敢相信你呢!」江海天喜道:「你現在相信我了?」谷中蓮點點頭道:

「你是怎樣被天魔教主擒來的?」

  江海天將咋日的遭遇說了一遍,谷中蓮道:「他們為何如此好心,將你來此地,與

我會面?」江海天道:「我也不知道呀!你呢,你又怎麼會在此的?這島上還有別人嗎?」

  谷中蓮道:「我也是給人擒來的。」原來他和師父谷之華剛踏進馬薩兒國的國土,

便給八個武士攔途截擊,她們寡不敵眾,結果谷中蓮遭擒,谷之華無力救她,只能自己

仗劍衝出重圍。

  谷中蓮道:「我最初被他們送入王宮,他們、他們要我、要我……」江海天道:

「他們要你嫁給王子,是麼?」谷中蓮詫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江海天道:「你先說了你的故事,我再告訴你。」谷中蓮道:「我不肯依從,把那

國王罵了一頓。國王動了怒,就要殺我。有個番僧和他在一起被他稱為國師的卻勸他道:

『這樣美貌的姑娘,殺了未免可惜,但關在宮裡,也怕有昧頃,不如把她送到百花洲孤

島上去;外人決不知道那個地方,要想救她也不能夠。等她幾時回心轉意再放她回來。

看她一個小姑娘能支持多久?』國王聽從了他的主意,就把我送到這裡來了。」谷中蓮

說到這裡,歎了口氣。

  江海天道:「你別發愁,咱們想法子出去。」谷中蓮道:「我倒不單是為了被囚禁

而發愁,……嗯,你不是外人,我告訴你一件秘密,你可知道師父為什麼帶我到馬薩兒

國來?」

  江海天心裡暗矣:「我早已知道了。」但卻不作聲,靜聽她說。只聽得谷中蓮說道:

「我師父懷疑我是馬薩兒國前王的女兒,因此帶我到這小國來,用意就是想訪查真相的,

我一到來,馬薩兒的國王就派人捉我,看來師父的懷疑並非捕風捉影的了。唉,倘若我

真前王的女兒,現在的國王就是我的殺父仇人了。我無力報仇,反被仇人欺侮,焉礙不

惱?」

  江海天道:「這國王也算膽大,他竟敢要仇人的女兒作自己的媳婦。」谷中蓮道:

「還不止這一點可疑,我關在這裡將近一月,他曾派過不少人來套間我的口風,看我對

自己的身世秘密切道了多少。似乎他們是在害怕前王有什麼重要的秘密落在外面似的。」

  江海天道:「你碰見了你的哥哥麼?」谷中蓮雙眉一豎,道:「我哪來的什麼哥哥?」

江海天道:「我在路上碰見你的哥哥,國主要你做媳婦的事情,就是他告訴我的。他說

他已經見過你了。」

  谷中蓮道:「你是說那時衝霄嗎?他不是我的哥哥!」江海天大為驚愕,說道:

「你是否因為他將仇人當作義父,故此不肖認他。」谷中蓮道,「不是,他根本就不是

我的哥哥。」

  江海天道:「怎麼不是?當初馬薩兒國大亂,你被丘巖救走,他被葉君山救走,雖

然長大了各自一個姓氏,卻確實是孿生兄妹,這些事情,你師父沒有告訴你嗎?」

  谷中蓮道:「這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正要訪查我那哥哥的下落。但我卻不能胡亂認

一個人作我的哥哥。」江海天道:「葉衝霄的身世來歷都符合了,何以你一口咬定說他

不是?」

  谷中蓮道:「他不會捏造嗎?」江海天道:「還有一點顯而易見的是:他的相貌也

和你很為相似呀。」谷中蓮冷笑道:「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多得很,何足為奇?」江海天

見她固執己見,甚為不解。

  谷中蓮道:「這小島上有一幢建築,本是國王的夏官,現在就只我一個人居住,寂

寞極了,你來了正好,可以陪我。」當下便帶引江海天在她居住的地方。

  江海天道:「他們沒有派人看守你嗎?」心中蓮道:「想來當然有的,不過沒有露

面。有一次我想造一個木筏,沒有造成,第二天早上,便給人毀了。可見這島上還藏有

別人,所以你要特別小心才好。」

  谷中蓮又道:「這夏宮裡藏有許多糧食,每隔三天還有人給我送新鮮的蔬菜來。他

們本來還派有兩個宮女服侍我的,我嫌她們囉嗦,也怕受她們的暗算,第二天就把她們

趕走了。」

  江海天道:「你自己會弄飯嗎?」谷中蓮笑道:「我還會燒萊呢,今晚我就弄兩樣

可口的小菜給你接風。」江海天道:「我不會燒菜,但我會煮飯,可以幫你的忙。」

  兩人說說笑笑,依稀恢復小時候的光景,谷中蓮笑道:「要是咱們無法脫困,你就

要陪我在這裡過一世了。」

  江海天也笑道:「這裡無殊世外桃源,就是在這裡過一世也很不錯。」谷中蓮道:

「但你的爹爹和我的師父卻要在外面急死了。」江海天道:「是呀,所以咱們還是得想

個法子脫身。」

  谷中蓮忽道:「海天,你跟金大俠學藝多年,本領很不錯了吧?」江海天道:「還

不成呢。怎麼,咱們剛見面就要伸量我嗎?」谷中蓮道:「不是我要伸量你。我只想知

道你能不能打贏那葉衝霄?」江海天道:「我和他交過兩次手了,他的武功確是不弱。」

谷中蓮好生失望,道:「你輸了?」江海天笑道:「還好,兩次我都恰好勝他。」谷中

蓮大喜道:「好,那麼咱們就有法子脫身了。」江海天道:「怎麼?我還是不明白。」

  谷中蓮道:「那時衝霄冒認我的哥哥,每隔三兩天就要來勸我一次,有時是他一個

人來。有時是幾個人來。我氣惱極了,可是我打他不過,沒法阻止他上門。」

  江海天道:「你不高興見他,要我給你擋駕?」谷中蓮笑道:「不,有你在這裡,

這次我正巴不得他快點來。他當然是乘船來的,我對付他的從人,你將他拿著,迫他送

我們出去。」

  江海天拍一拍腰,叫道:「可惜,可惜!」谷中蓮道:「可惜什麼?」江海天道:

「我的寶劍失了,想必是給那天魔教主拿走了。」谷中蓮道:「脫困之後,再去找那天

魔教主要回寶劍吧。」

  江海天道:「不,沒有寶劍,我就沒有把握贏得那葉冰霄。」谷中蓮道:「你可以

埋伏暗處偷襲他。」江海天道:「這不是大丈夫行徑。」谷中蓮生氣道:「他們用盡陰

謀詭計陷害咱們,你還要講大丈夫行徑?」江海天道:「好,那就依你,好壞試它一試

吧。」

  江海天忽又叫道:「好在白玉甲還在身上。」谷中蓮道:「咦,你幹什麼?」只見

江海天將衣裳一件一件脫掉,原來他發現白玉甲還在,一陣狂喜,迫不及待的就要脫下

來送給谷中蓮。

  待聽得谷中蓮那麼一嚷,江海天才猛地想起來,他和谷中蓮都已是長大成人,不能

像小時候的毫無避忌了。他面上一紅,連忙說道:「你背過身,我有一樣好東西送你。」

  谷中蓮「咭咭」的笑得有如花枝亂顫,說道:「你叫我想起你的爹爹來了。」江海

天道:「怎麼?」谷中蓮道:「你爹爹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光著屁股的。你如今倒是

光著脊背,正是有其義必有其子。」江海天也聽父親說過這件趣事,不禁咄哈大笑。

  江海天除下玉甲,將衣裳穿好,說道:「這是喬北溟所遺留的三寶之一,穿在身上,

多鋒利的刀劍也刺不進去。我師父叫我送給你的。」谷中蓮道:「你自己留著吧。」江

海天道:「這是你的東西。我在路上已經沾了你的光,借用這件寶甲,避過好幾次災難

了。」谷中蓮推辭不掉,只好收下,說道:「可惜我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你。」忽地低

垂粉頸,如有所思。

  江海天笑道:「咱們是自小一起玩的,你還和我講什麼客氣?你還記得嗎,小時候

你會爬樹,我還下會,掏鳥蛋啦,摘果子啦,都是你弄了來分給我的,我叨光你的東西

已不少了。」江海天只道她過意不去。卻不知道她正在想另外一件事情。她想了又想,

終於決定了還是暫時不說。

  兩人說說笑笑,不久就到了谷中蓮的住所。江海天笑道:「哎,這麼大的房子,你

一個人住,晚上不害怕?」谷中蓮道:「起初幾晚,我晚上都不敢睡覺。好在他們倒沒

有來騷攪我,漸漸也就習慣了。」說話之間,江海天又發現屋中的一根往子,刻有許多

刀痕。

  江海天道:「這是什麼?」谷中蓮道:「我怕忘記日子,每過一天,便在柱上刻上

一道刀痕。」江海天道:「我昏迷了不知多久,正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谷中蓮數

數刀痕,說道:「我來到島上這天是七月十百,這柱上有二十八道道,嗯,今天應該是

八月十二。」江海天道:「這幾離馬薩兒國的國都大約多遠?」谷中蓮道:「我被他們

押來,先是乘車,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後來坐船,大約半個時辰。看來不會超過五十里。」

  江海天大為駭異,說道:「原來我昏迷守不過幾個時辰,我是在五百里外被掄擒,

只不過幾個時辰,他們就將我送到此地,金毛狡的腳力真是快得驚人!」

  江海天又道:「今天是八月十二,金鷹宮的會期那就是大後天了。我爹爹和姬伯伯

他們是一定能趕上的,可惜咱們是湊不上熱鬧了。」谷中蓮道:「那也說不定,倘若葉

衝霄這廝在這兩天內到來,咱們將他拿著,就可以脫困了。」

  日影漸漸西移,余霞散綺,湖面泛起一片金光,谷中蓮有點失望、說道:「今天只

怕沒人來了。咱們先弄晚飯吃了再說。」江海天幫她弄飯,谷中蓮果然燒了四樣精美可

口的小菜,吃得江海天噴噴讚賞。谷中蓮笑道:「你的飯可燒得很不好呢,有一大半都

燒糊了。」

  兩人正在說笑,谷中蓮忽道:「你聽,櫓聲、咿呀,有船來了。」江海天走到窗口

一望,果然正有一隻小船駛來。過了一會,小船靠岸,只見只有一個人走上岸來。

  谷中蓮大喜道:「正是那葉衝霄,他不帶隨從,更易對付了。你趕快躲起來,聽我

以咳聲為號,立即出來襲擊。」

  江海天道:「我想再問他一向,我懷疑他真是你的哥哥,他屈身事仇,只怕另有隱

情。」

  谷中蓮怒道:「你怎麼卞相信我,我說他不是他就不是,你還問什麼?時機不可錯

過,你倘若一問,偷襲就不成了。你瞧,他就快來到了,快躲,快躲。」江海天尚在遲

疑,谷中蓮已不由分說地把他推到帳後。

  谷中蓮把碗諜匆匆忙忙地收拾起來,免得給人瞧破是有兩人吃飯。剛剛收拾妥當,

只聽得葉衝霄已在叩門道:「蓮妹,我又來看你了。」

  谷中蓮道:「這門是虛掩的,你就請進來吧。」葉衝霄推門進來,笑道:「怎的今

禾這樣客氣,你肯認我做哥哥了吧?」

  谷中蓮道:「你說你是我的哥哥,卻為何老是幫著外人來欺負我?」葉衝霄道:

「怎麼是欺負你,我勸你嫁給太子,這也算是欺負你嗎?」

  谷中蓮道:「你想借我求取榮華富貴,好不要臉!」葉衝霄哈哈笑道:「榮華富貴,

我早就已經有了,何需費力尋求,我是馬薩兒國的於殿下,官居『執金吾』大將軍,父

王待我有如親生骨肉,我的權力比太子還勝三分。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谷中蓮道:「人各有志,你貪慕榮華富貴,儘管做你的干殿下好了。你是我的哥哥

也罷,不是我的哥哥也罷,我決不沾你半點光。」

  葉衝霄歪著眼睛笑道:「何以你不肯嫁給太子?嗯,莫非你早已有了意中人了?」

谷中蓮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可要請你走啦!」葉衝霄忽道:「金世遺有個徒弟名叫

江海天,是和你自幼相熟的吧?」

  谷中蓮暗自一驚,心道:「難道他已知道了江海天在我這兒?」當下說道:「是又

怎樣?」

  葉衝霄淡淡說道:「不怎麼樣。這人我也是認識的。他和終南山歐陽仲和的女兒早

已私訂終身!他的未婚妻子已經到了這兒,正在盼望他來。」

  谷中蓮變了面色,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葉衝霄道:「沒什麼意思。不

過我知道你和江海天是青梅竹馬之交,想必對他有點關心,所以告訴你這件事情罷了。」

  谷中蓮道:「多謝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葉衝霄道:「那麼你的心意轉了沒

有?咱們到底是兄妹,你若嫁給太子,咱們兄妹就可以聚在一起了。你一個孤身女子,

浪蕩江湖有什麼好?」

  谷中蓮冷笑道:「我就是寧願浪蕩江湖,也決不願向馬薩兒國的國王低頭!」葉沖

霄道:「咦,這可奇怪了,你怎麼似是與國王有仇恨似的?」谷中蓮冷笑道:「你是國

王派來向我探聽秘密的吧?」葉衝霄露出迷惘的神情,說道:「什麼秘密,我是一點也

不知道呀。咦,你有什麼秘密?」他邊說邊把身子挪過來。背脊正對著江海天藏匿的方

向。

  谷中蓮忽地一聲咳嗽,江海天早已忍耐不住,倏地就跳了出來,叫道:「你還不知

道嗎?你做了馬薩兒國的干殿下就心滿意足了嗎?我告訴你,你本來應該是太子的,你

是馬薩兒國前王的兒子,現在的國王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明白了嗎?」

  谷中蓮滿以為江海天一跑出來就會向葉衝霄襲擊的,所以她一發出暗號,立即便拔

出暗藏的匕首向葉衝霄刺去,哪知江海天宅心忠厚,始終認定葉衝霄是因為不知道自己

生身之秘,才肯甘心事仇,他跳了出來,忍不著便要向葉衝霄說個清楚,兩人未曾配合。

葉衝霄的武功勝過谷中蓮,一伸手便把她的匕首拍落了。

  谷中蓮氣怒交加,大聲叫道:「江海天,你怎麼啦?你幫我還是幫他?」她失了匕

首,仍然勇猛向前,掌拍指戳,她最吃虧的是力不如人,但這疑掌一指,乃是呂四娘聽

傳的邙山絕技,專破敵人的氣功。葉衝霄也不敢小覷,當下雙掌一圈,劃了一道圓弧,

使出了大乘般若掌力,嚴如在身子的周圍築起了一道暗牆,谷中蓮在五步之外,給他的

掌力擋住,再也不能向前邁進半步。幸而他的大乘般若掌只是用來防守,否則谷中蓮的

奇經八脈,只怕也難免受傷。

  葉衝霄回過頭來,滿臉惶惑的神情,叫道:「你這話是真是假?我、我、我當真是

前王的兒子嗎?」江海天道:「我幹嗎要騙你。你不信問你的妹妹!」葉衝霄叫道:

「蓮妹,你快說,你快說呀!這究竟是真是假?」

  谷中蓮急聲叫道:「海天,海天,別上他的當,他根本不是我的哥哥!你還不動手,

更待何時?」

  葉衝霄忽地雙淚直流,哽咽說道:」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不肯認我作哥哥。原

來國王乃是咱們的殺父仇人,我是錯把仇人當作恩人了!」

  江海天見他如此情狀,忍不住說道:「蓮妹,俗語說得好:不知不罪。他畢竟是你

的哥哥,既然明白過來,你就原諒了他吧!」

  谷中蓮瞪了江海天一眼,仍是狠狠攻擊,葉衝霄卻似是不願和她再打了,給她迫得

步步後退,一顆顆的淚珠不斷地掉下來。

  谷中蓮那氣惱的神色十分明顯,那是氣惱江海天不來幫她,可是江海天早已被葉沖

霄的眼淚軟化,這時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使他們兄妹重歸於好,哪裡還肯去火上添油?

  葉衝霄哽咽說道:「蓮妹,你既然惱我,我就給你打一頓出出氣吧。」果然雙手下

垂,毫不還擊,只聽得「蓬」的一聲,已給谷中蓮重重地打了一掌。

  江海天不忍,飛步上前,說道:「你們坐下來好好說吧。」正要將他們二人拉開,

葉衝霄忽地出掌如電,倏地向江海天打去。

  若在平時,江海天焉能讓他打中?但在此刻,他根本是做夢也想不到葉沖雷會動手

打他,他們二人的功力本就相差不遠:江海天雖有護體神功,也給他一掌打翻,眼前金

星亂冒,幾乎暈了過去。

  葉衝霄道:「你們不肯原諒我,我又不願意給你們活活打死。對不起,我只好得罪

你了。江兄,謂你恕罪!恕罪!」

  江海天吸了口氣,默運玄功、精神稍稍恢復,心裡狐疑不定、暗自想道:「不知他

說的是真是假;難道他當真把我的好心誤作惡意,我是上前勸架,他也看不出來?」

  葉衝霄忽地低聲說道:「江兄,你快躲一躲,我的兩個同伴來了,他們是太子的人。」

  話猶來了,只聽得外面已有人嚷道:「干殿下,你們兄妹二人又在打架嗎?」江海

天未及躲藏,那兩個人已推門而進,是兩個粗眉大眼的和尚。

  他們驀然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個陌生人,這一驚非同小可,當前的一個和尚大喝道:

「你這小子哪來的?」另一個道:「不必問了,定是奸徒,快將他綁起來,拿去給太子

審問。」

  谷中蓮叫道:「海天,咱們今日落在壞人手上,寧死不可受辱!」雙掌一分,一招

「彎弓射鵰」,分擊兩個和尚。

  胖的那個和尚歪著眼睛哈哈笑道:「你和這渾小子想是有了私情吧,怕我們審問出

來?這更不能容了!」

  葉衝霄急得團團亂轉,似乎拿不定主意,說時遲,那時快,那個瘦和尚已一掌把谷

中蓮推開,喝道:「賊小子,還不束手就擒,想拒捕嗎?」唰的一鞭,就向江海天身上

打去。

  葉衝霄忽地叫道:「不是的,不是的!」那和尚詫道:「什麼不是的?」他口中說

話,手底絲毫不緩,已接連在江海天身上抽了三鞭。

  這三鞭正打在江海天的傷處,江海天大怒,一嚼舌尖,使出天魔解體大法,將功力

凝聚起來,暮然跳起,呼的一掌,就向那瘦和尚擊去。

  那和尚的長鞭打在江海天身上,忽地「逼卜」一聲,斷為兩段,那和尚吃了一驚,

道:「這小子的武功還真不弱呢!」邊說邊還了一掌。

  江海天也不由得心中一凜,要知他不惜消耗真氣,使出這天魔解體大法,功力已和

未受傷之前差不了多少,這瘦和尚居然能接得著他的掌力,顯見也是一流高手,至少不

在葉衝霄之下。

  江海天心裡想道:」怪不得葉衝霄對他們有所顧忌,遲遲疑疑的不敢喝止他們。」

原來江海天看見時衝霄著急的神情,心裡對他又相信幾分,以為剛才當真是一場誤會。

  心念未己,只所得葉衝霄果然叫道:「請兩位罷手,他不是、不是、不是的……」

胖的那個和尚這時已將谷中蓮點了穴道,走過來正想助戰,聽了葉衝霄的活,怔了一怔,

他的心思比那瘦的聰敏,隨即作恍然大悟狀道:「什麼不是的?啊,你是說他和你的妹

妹沒有私情?」正是:

  衝破樊籠原不易,桃源境裡動刀兵。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神功憑借天心石 秘密深藏一紙書

  葉衝霄道:「他不是咱們的敵人。」瘦的那個和尚詫道:「咦,剛才和你打架的不

是他嗎?」葉衝霄道:「不錯,是他。」瘦和尚道:「那你怎的說他不是敵人?我倒不

解了。」胖和尚也道,「那麼他的來國殿下是知道的了?他是誰?」

  葉衝霄道:「他是金世遺的弟子。我妹妹的師父是邙山派掌門人谷之華。他們兩人

的交情很好。」瘦和尚笑道:「這個我們早已知道,直白的說,谷之華是金世遺的情人。」

  葉衝霄道:「谷之華當然不會知道父王對我的妹子乃是一番好意,想必是他去求金

世遺營救我的妹子,因而金世遺就派了他的徒弟來。他的目的只在救人,並非反對皇上。」

  那瘦和尚道:「毆下此言差矣,令妹已然是太子妃了,這小子要來救人,還不是敵

人嗎?」

  葉衝霄道:「兩位有所不知,國師正要與金世遺結納,父王也想得金世遺助他一臂

之力。咱們若是得罪了金世遺的徒弟,那時倒真的是要迫金世遺變作咱們的敵人了。豈

非違背了父王和國師的主意?」

  這兩個和尚正是寶象法師的弟子,他們對國王還不怎麼懼怕,但葉衝霄抬出了他們

的師父來壓他們,他們怎敢違背師父的意志?只是他們面面相覷,似乎是正在躊躇,一

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胖和尚道:「然則任由他將令妹帶走嗎?」葉衝霄道:「這當然不能,否則我剛才

也不會與他打架了。」瘦和尚道:「既不能當他是敵人,又不能讓他將人帶走,這怎麼

辦?」

  葉衝霄道:「依我之見,不如由我去稟告國師,怎樣處置此人,由他作主。但你們

要將他縛去,事情就會弄槽糕了。」瘦和尚遲遲疑疑說道:「回去稟告國師,這當然很

好。可是這就得等到明天才能處理了,今晚就讓他在這裡嗎?」

  葉衝霄道:「你不見他已受了重傷嗎?你們今晚就多派些人在島上看守,諒他插翼

也難逃走。」那兩個和尚點了點頭,但顯然還有惶惑的神氣。

  葉衝霄又道:「我不想你們將他縛走,也正是因為他已受了重傷。此去京城還有六

十多里,咱們沒受傷的不當作一回事,他受了傷,倘若將他移動,一路換車換船,道路

又很崎嶇,倘若他中途死了,咱們和金世遺這個怨可就結有大了。那時非但無功可領,

只怕國師還要責怪咱們,所以依我之見,今晚只好讓他在這裡養傷。」

  胖和尚道:「倘若出了岔子,毆下是否獨自擔當?」葉衝霄道:「你們不用擔憂,

縱然天塌下來,也不用你們擔當就是!」

  那兩個和尚齊道:「殿下既然如此吩咐,我等遵命便是。」他們臨走時還向江海天

合什施禮道:「我等不知你是金大俠的弟子,多有冒犯,還望恕罪。」江海天一直沒有

開口說話,但他宅心忠厚,見他們賠罪,也就默默地還了一禮。

  時衝霄取出一瓶藥膏,放在几上,說道:「這是上好的金創藥,你自己敷傷吧。」

隨即解開了谷中蓮的穴道,笑道:「你不肯認我作哥哥,我仍然當你是妹妹。你今晚好

好想一想,明日我再來看你。」說罷便與那兩個和尚一同走了。

  谷中蓮穴道方解,氣血未舒,心中惱恨、卻罵不出來。江海天過來,替她椎拿,活

動筋脈,谷中蓮暮地頓足罵道:「你真是忠厚得近乎糊塗,好好的計劃,都給你弄壞了!」

  江海天賠笑道:「咱們雖然不能脫困,但最少已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你的哥哥雖然

名利心重,卻還不是一個很壞的人。原來他確實是不知道自己生身的秘密。我奇怪你為

什麼總是不肯原諒他。」

  谷中蓮怒道:「我更奇怪為什麼你總是不聽我的後,那葉衝霄不知是國王從哪裡弄

來的野小子,怎會是我的哥哥?你給他打得還不夠嗎?偏要聽信他的話!」

  江海天給她罵得手足無措,一片茫然。他本來已有七八分相信那葉衝霄了,但聽得

谷中蓮這麼一罵,卻又不由得想道:「倘若她只是惱恨哥哥認賊作父,說不會罵他作野

小子,咦,難道葉衝霄當真不是她的哥哥?」心裡狐疑不定,不知難怪誰非。

  他在受傷之後更施用「天魔解體大法」,真氣耗損不少。谷中蓮見他精神委頓,傷

口還在汩汩流血,而他不顧本身的受傷,卻先來照料自己,不禁又是憐惜,又是感激,

雖然還是有氣,但已給憐惜與感激之情抵消了。

  谷中蓮道:「唉,你這傷真是受得不值,待我給你包紮起來,你好好歇一歇,然後

我再告訴你一些事情。」

  江海天忽道:「但我所受的傷,卻也似乎證明了葉衝霄對我無甚惡意。」谷中蓮道:

「他假流眼淚,騙得你相信他,然後乘你不備,突施猛襲。這還不算惡意,要怎樣才算

惡意。」

  江海天道:「他眼淚是真是假?用心是好是壞,我不得而知,但他這一掌只可說是

暗襲,卻還不能說是猛襲。以他的大乘般若掌力,在我毫無防備之下,本來還可以把我

傷得更重的。」

  谷中蓮道:「哦,那你居然還在感激他手下留情了。」邊脫邊撕下了一幅衣衫,又

找來了一些香灰,要來替江海天裹傷。江海天道:「且慢,這裡既然有上好的金創藥,

為何不拿來一用。」

  谷中蓮道:「你怎可如此輕易信人,焉知這不是毒藥?」江海天道:「倘若他要殺

我,剛才已經殺了,何必使用毒藥?」谷中蓮道:「他保留你的性命,必定是另有惡毒

心腸。」

  江海天笑道:「他的用意如何,那就要看以後的事情了,不管怎樣,他此刻既要保

留我的性命,就決不至於用毒藥害我。」谷中蓮想想也有道理,姑且讓他挑一點藥膏敷

上,果然一片清涼,痛楚大減。

  谷中蓮道:「他們明天就要來拿你去見那個國師了,你現在流血已止,但內傷未癒,

我又無力庇護你,朋天之事,如何是好?」

  江海天道:「我受的這點內傷倒不妨事,只是縱然我的武功恢復,好漢也打不過人

多。哪寶象法師顧忌我的師父,未必就敢要了我的性命。我倒是擔憂你,擔憂我被他們

押走之後,你一個人就更難脫險了。」

  谷中蓮見他處處顧著她,「心中很是感動。過了半晌,說道:「你有把握恢復武功

嗎?那就先治好你的內傷再說吧。哎,你這傷可不輕啊!」她撕開江海天的內衣,只見

背心上有一個黑色的掌印。

  江海天道:「我師父教過我運氣療傷的法子。」當下盤膝靜坐,默運護體神功,內

息流轉了半個時辰,果然氣脈暢通,精神復振。

  谷中蓮陪坐一旁,見他頭頂上熱氣騰騰,那個掌印由濃而淡,由淡而完全消失,江

海天跳起來道:「你說得不錯,大丈夫寧死不辱,咱們要死也死在一起。明天他們若是

要來捉我,我就豁了性命,和他們再打一場。」試試活動手腳,呼的一掌打出,把院子

裡的老槐樹打得枝葉紛飛。

  谷中蓮又驚叉喜、說道:「想不到你內功深湛,竟有如此神奇的效力,可是敵人也

很厲害,只憑血氣之勇,亦非上策啊!」

  江海天道:「說不定明日峰迴路轉,便有轉機。你、你哥哥剛才不是已經攔阻了那

兩個禿驢嗎,說不定他已在暗中為咱們設法。」

  谷中蓮慍道:「我對你說過多少次了,那時衝霄不是我的哥哥!」江海天賠笑道:

「我一向以為他是你的哥哥,說慣了嘴,一時忘了。」

  谷中蓮道:「我老實告訴你吧,他是冒充我哥哥的奸徒,心術壞透了。你切不可指

望他會對咱們有利,咱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想法子脫險。」

  江海天道:「你怎麼知道他是奸人,後充你的哥哥呢?」

  谷中蓮沉吟片刻,低聲說道:「你不是外人,我告訴你一件秘密。」

  江海天道:「什麼秘密?」谷中蓮道:「我的父親的確是馬薩兒國的前王,日間我

見你的時候,我還沒有盡吐真情,只是說有此懷疑,其實這懷疑已是早經證實的了。當

時我還未敢完全相信你。請你原諒。」

  江海天笑道:「這秘密我是早已知道的了。馬薩兒國的前王被權臣篡位,走脫了一

時孿生子女,這件事是我師父探聽出來,告訴你的師父的。」

  谷中蓮道:「不,還有另外的秘密,你師父未知道的。你師父當年只是猜測我可能

是那個公主而已,證實此事,還是不久以前的事情,而且還揭露了一個秘密。」

  谷中蓮停了一下,深情地望了江海天一眼,決意對他毫不隱瞞,於是繼續說道:

「我父王早已知道手下的大將有篡位之心,只因他的勢力太大,無法防止。他為了保全

我們兩兄妹,亂事一起,就叫他的兩個心腹客卿,攜帶我們分頭逃走,這兩個客卿就是

中牟縣的丘巖,和陳留縣的葉君山了。」

  「父王也早已顧慮到我們見妹會在此戰亂之中失散,預先留下信物,每人一件,以

便他年相認。另外還給我們每人留下了一張羊皮書,羊皮書上的文字有三分之二是相同

的。

  「天魔教主上邙山鬧事那年,我師父發現了那張羊皮書,她和金大俠都不認得那上

面的文字,想去請教陳天宇,陳天宇卻又恰巧失蹤。」

  「師父為了探索我的身世之隱,將我帶到馬薩兒國。在踏進西域,尚未入馬薩兒國

之境之前,她已知道那羊皮書上的文字,是西域幾個小國通行的回鶻文。她當然不敢拿

來向人請教,她想出了一個法子,將羊皮書上的文字,一個一個依樣寫下來,向這一個

人問一個字,向另一個人問第二個字,經過了幾個月的功夫,終於把那上面的文字都認

得齊全了,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羊皮書分為三個部份,第一部份是說明事情的經過,也即是我們兄妹的身世來歷

了,第二部份是留下復國的計劃,列明國中有哪些人是忠臣,其中又有哪幾個是準備掩

藏自己的身冊,偽作投順新王的。還有他歷年埋藏的金銀珠寶,這個秘密的所在也在羊

皮書上詳細寫明,叫我們將來發掘出來,作為招兵買馬之用。

  「第三部份最為奇怪,卻是半篇武功秘典,書上說明,我哥哥也有這樣一張羊皮書,

前面兩部份相同,後面這部份不同,那另半篇武功秘典在我哥哥的那張羊皮書上。」

  江海天笑道:「這麼看來,你的父親還是個很不尋常的國玉呢!擁有金銀珠寶之外,

還珍藏著武功秘典,但卻為何只給你半篇?」

  谷中蓮道:「這篇秘典,據說是幾百年前,有個武林人物逃到我國避禍,因感先詛

侍他恩厚。留下來的。當對得到這篇秘典的我那位祖先,還只是一個部落之主,後來練

成武藝,部落也強盛起來,終於建立了馬薩兒國,做了國王。可惜後來的國王,大半沒

有恆心練武、一這篇秘典,也就塵封在內庫之中了。

  「我的父親抄下副本,給我們兄妹每人半篇,那是希望我們兄妹會合之後,同練這

秘典上的武功,好給他報仇的。同時這也可作為我們兄妹相認的又一件信物。

  「我師父看過這半篇武功秘典,據她說與中土的武學大不相同,其中頗有一些奧妙

的地方。但我們沒有時間練這上面的武功,只好留待將來再說。」

  谷中蓮說至此,停了一下,微笑問江海天:「現在你想必知道我何以會識破那葉沖

霄是假冒的了吧?」江海天道:「他沒有你父親所留的信物,也沒有這張羊皮書?」

  谷中蓮道:「不錯,如果他真是我的哥哥,他一定會提起這兩件信物的。但他卻轉

彎抹角的來套取我的口風,我當然知道他是假冒的了。我們兄妹二人,一個是中牟縣丘

巖撫養,一個是陳留縣的葉君山撫養,這件事情他大約是早已調查清楚的了,他就自認

是葉君山所撫養的那位孤兒,又憑著相剩和我有幾分相似,就想我相信他是我的哥哥,

我豈會上他的當?」

  江海天道:「這麼說來,那葉衝霄確實是個奸詐小人了。好,明天他再來騙我,我

就和他拚個死話。」

  谷中蓮道:「可是,你縱然勝得了葉衝霄,也絕難勝過他和那兩個和尚聯手。你要

拼我不反對,但總得有七八分把握才成。」

  江海天搖頭道:「這可難了,我的武功怎能在一夜之間增長一倍了除非我再用天魔

解體大法?」

  谷中蓮道:「那不好。我聽師父說過,這天魔解體大法最為消耗真元,厲勝男當年

就是因為用了此法鬥贏了天山派掌門唐大俠,當天晚上,她自己就死了。我不准你再用

這種邪法。」

  江海天道:「那我就完全沒有把握贏得敵人了。」

  谷中蓮凝思片刻,忽道:「海天,有一個法子。雖然也是有點冒險,但究竟要比用

天魔解體大法好得多,你可願意試一試麼?」

  江海天道:「咱們被困孤島,反正是無法可想的了。」我死且不懼,何怕冒險?」

  谷中蓮道:「好,你背轉身子,閉上眼睛。」江海天笑道:「你在變戲法嗎?」谷

中蓮道:「你不用管,我叫你睜開眼睛時,你再轉過身來。」

  江海天滿懷納罕,只好聽她的吩咐,谷中蓮解開衣裳,換了一件貼身的汗衫,收拾

停當,說道:「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江海天轉過身來,只見谷中蓮把右掌攤開,說道:

「你大約不認得這是什麼東西吧?」

  只見她的手掌有七顆灰白色的似是骨質的鈕扣,江海天道:「你為什麼把衣服上的

鈕扣摘下來了?我還當是什麼寶貝呢!」

  谷中蓮笑得打跌,說道:「你真是有眼不識寶貝!」江海天奇道:「當真是寶貝?」

谷中蓮道:「什麼寶貝都比不上它,這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難得一見的天心石!」

  江海天聽她說得如此鄭重,半信半疑,問道:「然則它存什麼用處?」谷中蓮道:

「將這天心石粉碎,和酒服下,每一顆可以增長十年功力!」

  江海天詫道:「有這樣神奇的效力!你怎樣得來的?」谷中蓮道:「在我逃難的時

候、父親給我穿上一件棉祆。棉襖上那七粒鈕扣,原來都是天心石!至於他是怎樣得來

的,我可不知道了。」

  谷中蓮又道:「天心石在陽光之下,石中會泛出紅暈,我師父當年發現這個奇跡,

尚未知道這是武林異寶。後來向江南醫隱葉逸蒼請教,這才知道是天心石。據說天心石

只在崑崙山的星宿海才有。一來由於崑崙絕頂,人所難上;二來由於崑崙山墾宿簿上,

似這般形狀的石子,恆河沙數,必須有識得此寶之人,一顆一顆的在陽光之下檢驗,方

能在千萬顆石子之中,找出一顆天心石來。」

  江海天笑道:「這可比披沙揀金還要難了!有識得此寶的人,也未必有此恆心。」

谷中蓮笑道:「若非如此難得,它還算得寶貝麼?」

  江海天喜道:「既有如此寶貝,你為何不依方服下,一顆可以抵得十年功力,哈,

那你服下了這七顆天心石,豈非當世無敵,還怕什麼葉衝霄?」

  谷中蓮笑道:「若然我可以服得,我還用得著你指教嗎?你有所不知,這天心石功

效神奇,但也含有強烈的毒性。必須內功極為深厚的人,服食之後,才可以抵擋得住毒

性,若是功力稍差的人,服了非但不見其利,反見其害,甚至會七竅流血而亡,因此,

內功倘若早已到了上乘境界的人,他也不會貪圖此寶了。」

  江海天道:「好,那就讓我試一試吧。我的陳叔叔以前在冰宮中也曾在無意中服過

一枚異果,當時難受得很,但過了片刻,也就沒事了。我的內功雖然不敢說已到了上乘

境界,但也練有護體神功,比當年的陳叔叔總勝過一籌,天心石的毒性縱然比冰宮異果

厲害,料想也可無妨。」

  谷中蓮道:「我就是見你內功深厚,所以才想到要讓你試一試的。」谷中蓮所住的

地方本是國王的夏宮,當然藏有許多美酒,谷中蓮打開了一樽陳年老酒,拔下頭上的銀

簪試了一試,銀簪沒有變色,知道沒有毒,就放心交給了江海天。

  谷中蓮道:「你先服一顆試試。」江海天用金鋼指方,捏碎了一顆天心石,沖酒服

下,只覺一股熱氣,沖上心頭,稍微有點難受,但也並不怎麼。他並非貪圖靈丹妙藥,

但他一心想助谷中蓮脫險,生怕藥力不夠,功力增長有限,便不能打敗敵人。因此當谷

中蓮問他感覺如何的時候,他就故意說道:「有點甜味,很好吃呢。你再給我幾顆。」

  谷中蓮只道他功力深湛,足以克制藥性,心中大喜,又給他兩顆,笑道:「倘若關

於天心石的傳說乃是真的,你就可以增長三十年的功力了。當今之世,只怕除了你的師

父之外,就沒有誰可以與你抗手了。我只是怕多服於你有害,你別誤會我捨不得盡數給

你。」江海天漸漸覺得有點熱,笑道:「夠了,夠了。這樣的寶貝,我一口氣吞了你的

三顆之多,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江海天試試活動手足,一拳向石柱打去。只聽得「蓬」的一聲,石柱給他打得凹下

一塊,石屑紛飛,谷中蓮喜道:「這天心石偽效力果然神奇,幸虧我沒有給他們搜去。」

  江海天這時己感到身體發滾,汗水開始淌下,谷中蓮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啦?」

江海天怕她擔心,故作神色自如,笑道:「沒什麼,稍微有點發熱。」他有意逗谷中蓮

說話,又問道:「你那件小棉襖是孩子穿的,他們怎麼沒有注意,讓你保存?」

  谷中蓮道:「那件棉襖沒有什麼,重要的是內藏的羊皮書和那七顆鈕扣,我當然不

會攜帶小孩子穿的棉襖引人注意,我早已把那張羊皮書和七顆天心石鈕扣都除了下來,

鈕扣釘在我的汗衣上,羊皮書藏在我的弓鞋內,這鞋子是夾層的。」

  江海天笑道:「你真聰明,若果是我,就想不出這樣妙法。」他笑聲嘶啞。聽在自

己的耳朵裡,也覺刺耳非常,完全不似自己平日的聲音。

  谷中蓮叫道:「不對,你一定是生病了。」用手一摸他的額角,只覺火燒一般的燙

手,熱度高得驚人!」

  江海天猶自強笑說道:「沒事,沒事!」話猶未了,已是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谷中蓮京道:「你快運護體神功!」哪知不運神功還好一些,一運神功,更是全身

發滾,熱得難禁,原來這天心石乃是藥性極熱之物,且江海天所運的神功又正是純陽之

氣,等於火上添油!

  藥力發作,兩下夾攻,不消片刻,江海天已發燒得迷迷糊糊,只有喘氣的份兒!他

所呼出的氣息,也是灼熱駭人,一呼出來,與外面的冷空氣接觸,立即凝成一顆顆的水

珠,滴在谷中蓮的手上,連水珠也是熱的。

  谷中蓮束手無策,難過之極,抱著江海天悲聲說道:「早知如此,不試還好,都是

我害了你!」

  忽聽得「軋軋」聲響,對面的牆壁突然裂開,現出一道道門,一個妖艷的女人走了

出來,正是天魔教主。

  天魔教主嬌聲笑道:「你別驚慌,我是來幫忙你的,幫忙你設法救他。」天魔教主

上邙山鬧事那年,谷中蓮曾見過她,依稀還認得她的相貌,這一驚非同小可,叫道:

「你,你不是天魔教主嗎?你有這樣好心?」

  天魔教主笑道:「不錯,難為你還記得我。我送他與你會面,正是一片好心,誰知

你把我也當作敵人,給他誤服了天心石。」

  谷中蓮道:「你能夠救他?」天魔教主道:「把你的羊皮書和天心石給我,我再設

法救他!」谷中蓮道:「什麼?你要這兩件東西?」天魔教主哈哈笑道:「不錯,你的

秘密我全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對我隱瞞了,這兩件東西對你有損無益,快快拿來給我!」

  原來將江每天送到此間,正是天魔教主安排的詭計,他已知道葉衝霄無法套取谷中

蓮的秘密,要她吐露秘密;「除非是讓她單獨對著她所最相信的人。這夏宮中到處是機

關和暗室,她和她的一群侍婢早已藏在裡面;對江海滅與谷中蓮的一言一語,都聽得清

清楚楚。

  江海天雖然迷迷糊糊,神智還未完全消失,聽得天魔教主的聲音,翟然一驚,驀地

跳起來大叫道:「你這妖婦害得我好苦!」呼的一拳,就向她打去!

  天魔教主被拳風一衝,幾乎站不穩腳步,險些就要栽倒。她是故意等到江海天藥力

發作才出來的,本以為他是毫無抵抗能力的了,准知江海天竟會突然躍起,而且還能使

出劈空神拳,功力遠勝從前!天魔教主暗暗叫苦,後悔未曾把金毛狡帶來。谷中蓮則喜

出望外,連忙叫道:「海哥,再給她一拳。咦,你怎麼啦?她在哪裡,你沒有看見嗎?」

  江海天猶如酒醉一般,只覺眼前一片黑影,根本就分辨不出哪個是天魔教主,哪個

是谷中蓮,呼呼呼呼,東南西北,亂打數拳,天魔教主與谷中蓮都慌忙躲避。

  只聽得「蓬」的一聲,江海天一拳打中牆壁,牆壁寄開了了個大洞,磚石橫飛。屋

子都似乎搖動起來,谷中蓮躲到另一邊屋角,叫道;「海哥,海哥,你聽不出我的聲音

嗎?」話猶未了,「咚」的一聲,江海天已倒在地上。

  原來他早已被藥力燒得頭暈目眩,但由於他是具有深厚武功的人,自有一種抗擊敵

人的本能,因此雖然在昏迷狀態之中,一察覺有敵人來到,也會突然興奮。但這種興奮

片刻即過,他又亂用真力,更引得熱氣攻心,因此這一次昏迷,竟是全然失去了知覺。

  天魔教主屏了呼吸,輕輕的從江海天身邊經過,腳尖一撥,江海天翻了個身,雙目

緊閉,已是絲毫不能動彈,天魔教主這才放心,同時又驚又喜,心裡想道:「想不到天

心石的效力如此神奇,藥性卻又如此毒烈!」

  谷中蓮叫道:「海哥,海哥!」她慌得役了主意,顧不得天扈教主在旁,便要來察

看江海天。天魔教主冷冷說道:「他一時還死不了,你把那兩樣東西給我,我再設法救

他。」

  谷中蓮道:「你先把他救活,我再給你。」其實天魔教主哪有本事救活江海天,當

下一聲冷笑,說道:「你不給我,難道我就不會自己來拿?」出手如電,倏地就點向谷

中蓮的「愈氣穴」,這個穴道倘被點中,立即全身麻軟,不能動彈。

  谷中蓮是呂四娘的嫡系傳人,身手亦自不弱,一個「盤龍繞步」,在這電光石火之

間,不但避開了對方的點穴,而且居然還擊了一掌。

  天魔教主雙掌飛舞,頃刻之間,已是變換了十七個招式,攻得谷中蓮手忙腳亂,但

她以玄女劍法化到掌法上來,緊守門戶,一時之間,天魔教主卻也未能將她擊敗。天魔

教主不大耐煩,暮地一口氣吹去,她是含了魔鬼花秘製的迷香在口吹出去的!谷中蓮的

功力遠不及江海天,聞了迷香,登時筋酥骨軟,終於給天魔教主點了她的麻穴。

  天魔教主搜她的身子,先取去了剩下的那四顆天心石,天魔教主是當今之世第一個

善於使毒的人,心裡想道:「待我回去再仔細參詳百毒真經,研究出天心石的毒生所在,

總可以找得解毒之方。哈,哈,那時我把這四顆天心石服下,天下還有誰是我的敵手?」

接著天魔教主又把谷中蓮按倒,脫下她的鞋子。

  天魔教主拔劍出鞘,這把劍正是她奪自江海天手中的那把裁雲寶劍,輕輕一劃,將

谷中蓮這對弓鞋劃開,果然在右腳那只鞋子的夾層中找到了羊皮書。

  天魔教主將羊皮書打開,迅速看了一遍,隨即撕下了最後兩頁,得意忘形,大笑了

一通,自言自語道:「我把這半篇『龍力秘藏』留下,將其餘兩部份送給寶象法師和葉

衝霄,讓寶象法師得到前王的寶藏,讓葉衝霄得到那紙名單,也總可以對得住他們了!」

  她藏好了羊皮爺,向谷中蓮望了一眼,忽又笑道:「還有一樣寶貝,幾乎忘了。」

走過去又剝下了谷中蓮的衣裳,將江海天送給她的那件白玉甲脫了下來。谷中蓮練有少

陽玄功,被天魔教主用重手法點了穴道,雖然不能動彈,人卻尚還清醒,不禁又羞又氣。

天魔教主笑道:「玉體晶瑩,真是我見猶憐,怪不得江海天甘心陪你同生共死了。好,

我也不傷害你們,是死是活,看你們的造化吧。」

  她用栽雲寶劍在白玉甲上一劃,只見玉甲上只是現出了一道淡淡的劍痕,裁雲寶劍

竟也不能將它劃開。天魔教主又禁不住哈哈笑道:「喬北溟三寶我已有其二,又得了天

心石和『龍力秘藏』,哈哈,只怕喬北溟復生,張丹楓再世,也未必是我的對手了!」

  她正在心滿意足,樂極忘形之際,忽覺背後微風颯然,在這暗室中藏有她的幾個心

腹侍女,她只道來者是其中之一,頭也不回,便即說道:「大功告成,咱們可以走了。」

話猶未了,突然被人戶把拿著。一支冰冷的銀針對著她的胸口。

  天魔教主大吃一驚,叫道:「歐陽姑娘,別開玩笑!」原來這個人正是歐陽婉。歐

陽婉的武功本來只是與谷中蓮在伯仲之間,遠不及天魔教主,卻不料天魔教主一時大意,

竟被歐陽婉拿著。歐陽婉曾跟陰聖姑學過使毒的功夫,她用來對著天魔教主胸口的那支

銀針,正是一支毒針,天魔教主是個使毒的大行家,當然認得。

  歐陽婉道:「得罪教主了,我只想請問你一件事情。」天魔教主道:「何事?」歐

陽婉道:「天心石之毒,何物可解?」天魔教主道:「啊,原來你也是想救這小子,我

有辦法,你放開我再說。」

  歐陽婉道:「成,我先給你打上一支毒針,要是你的法子靈驗,我自然會給你解藥。

哈哈,否則你也別想活命了。」天魔教主冷汗直流,叫道:「歐陽姑娘,你手段好狠!」

歐陽婉冷冷說道:「班門弄斧,觀笑見笑!」

  天魔教主心中實是恐懼之極,卻忽地格格嬌笑。歐陽婉道:「你笑什麼?」天魔教

主道:「我笑你大傻,何必對這小子如此癡情?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啦,就是跟前這位谷

姑娘。你救活了他,他也決不會娶你。」歐陽婉面色蒼白,沉吟不語。

  天魔教主只道她心意已動,忙著又道:「歐陽姑娘,我把他這柄寶劍給你,另外再

送你兩顆天心石,每一顆可以令你增長十年功力。將來你武功無敵,又有寶劍,還怕找

不到比江海天更好十倍的人?」

  歐陽婉七竅玲瓏,一聽這話,就知天魔教主根本沒有本領解天心石之毒,她銀牙一

咬,驀地冷笑道:「這些都是我的,我何必要你給我?」指頭一按,將毒針刺進了天魔

教主的胸中。

  谷中蓮心裡想道:「天魔教主喚她歐陽姑娘,想必就是葉衝霄所說的那個歐陽仲和

的女兒了。葉衝霄說她與海哥情投意合,現在看來、她對海哥卻是癡情一片,只不知侮

哥是否真的也喜歡她?哎呀,她的手段如此狠毒,可惜海哥沒有親眼看見。」

  只見歐陽婉將天魔教主身上的天心石和羊皮書全部搜去,將裁雲寶劍佩上,接著粑

白玉甲也取了,一個轉身,兩道冰冷的眼光直向谷中蓮射來,谷中蓮下由得心頭一凜:

「莫非她有害我之意?」

  心念未已,只見歐陽婉已走了近來,冷笑說道:「好一個天仙美人。怪不得江海夭

給你迷了!」惡毒的眼光在谷中蓮的身上轉來轉去,盯得谷中蓮心裡發毛,不知歐陽婉

要怎樣折磨她。

  不錯,歐陽婉確有除掉谷中蓮之意,但不知怎的,幾次意欲下手,卻又心裡發毛,

原來她曾與江海天相處一段時間,多多少少已受了江海天的熏陶,這時善惡兩個念頭,

正在心中交戰!

  她一向自負美貌,現在越看越覺得谷中蓮的美貌更勝過自己,心中妒意也就更濃,

忍不住取出一支毒針,對準了谷中蓮的腦門,只要一插進去,谷中蓮馬上就要玉殞香消。

  但就在這一剎那間,她忽地心頭一震,暗自想道:「不對,他曾屢次勸我改邪歸正,

要是他知道我害了谷中蓮,縱然我能夠把他救活,他也決不能愛我!」毒針停了下來,

轉念又想:「我不告訴他他怎能知道?留下此人,總是禍害,不如還是把她除了吧?」

毒針又漸漸移到了谷中蓮的面前。

  谷中蓮早已自忖必死,但這時觸到了冰冷的毒針,卻也不禁為之心悸,眼光中露出

了死亡的恐懼!

  歐陽婉不覺又是心頭一震,想道:「她和天魔教主大不相同,她是個善良的女子,

我害了她,於心何忍?唉,倘若我做了這樣的事情,縱然江海天永遠都不知道,我也要

內疚終生!」向善之念,終於佔了上風勺歐陽婉的目光漸轉柔和。

  忽見江海天在地上翻了個身,夢囈似的含糊說道:「你、你來了麼?」歐陽婉又驚

又喜,連忙過去,在江海天耳邊低聲喚道:「海天,是我來啦,你睜開眼睛看看。」

  江海天並沒有睜開眼睛,睡得似乎更沉了。歐陽婉一摸他的額角,熱得驚駭,歐陽

婉不由得淚如雨下,抱著他的身子亂搖。淚珠一顆一顆地滴在他的面上。

  江海天並非熟睡,而是被藥力熱得昏迷,他在迷迷糊糊中隱隱感到有個人走到他的

身邊,忽地又有一片清涼的感覺,他掙扎著張開了眼睛,歐陽婉連忙叫道:「你認得我

麼?我是歐陽婉!」

  江海天眼前只有一個朦朧的人影,他的視力還沒有恢復,但他已聽出了是歐陽婉的

聲音。

  江海天竭力張開嘴唇,歐陽婉將耳朵上去聽,只聽得江海天斷斷續續他說道:「我,

我不成啦!我,我只求你一件事情,求你把、把這位谷姑娘救了出去。」他說了這幾句

話,疲倦不堪,眼皮又闔下來了。

  歐陽婉呆若木雞,心中不由得又酸又痛,想道:「他臨死也還是念念不忘要救谷中

蓮!」想到了這個「死」字,心痛如絞,大聲叫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她用手指一探江海天鼻端,發覺他還有氣息。歐陽婉定了定神,自言自語道:「還

有一線希望,我不能放過。要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懷中。」

  歐陽婉把江海天抱了起來,緩緩的從谷中蓮身邊走過。她看了谷中蓮一眼,又低頭

看看她懷中的江海天,心亂如麻:「他這樣鄭重的囑托我,我聽不聽他的吩咐,救不救

這位谷姑娘呢?」她想了一會,搖了搖頭,拿起了谷中蓮的衣裳,替她披上,低聲說道:

「谷姑娘,請原諒我不能救你。就會有人來的,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要知歐陽婉本是邪派出身,他不殺谷中蓮,已是極盡克制的能力了,要她再把谷中

蓮帶著同走,讓谷中蓮也在江海天的身邊,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

  不過歐陽婉也感到有點歉意,她不敢再對著谷中蓮的目光,急急忙忙便走,心中一

面盆算:萬一江海天能夠救活,自己將怎樣編一套假話騙他?

  歐陽婉正在想著心事,還未曾走到門口,忽聽得有個人嘿嘿冷笑,說道:「好呀,

歐陽婉,你在這裡幹什麼?」這人正是葉衝霄。歐陽婉早已知道他會趕來,但卻料不到

他來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大吃一驚。

  葉衝霄又冷笑道:「這小子怎麼啦?你要帶他私逃?」天魔教主忽地出聲說道:

「她豈止只是要這小子,谷中蓮密藏的前王遺書,以及武林異寶天心石,都給她一古腦

兒偷去了啦!」

  原來天魔教主使毒的本領天下無雙,平常也經常試服各種毒藥,身體自然生出一種

抗毒的本能,歐陽婉那支毒針雖然厲害無比,卻也不能就要了她的性命,她剛才是假裝

不省人事的。

  時衝霄大怒道:「歐陽婉,我待你不薄,你為何叛我?」歐陽婉道:「唉,我對你

一番好意,你卻不知。」葉衝霄道:「你卷物私逃,我已親眼看見,你還能狡辯?」

  歐陽婉道:「你不知道,要不是我早來一步,寶物早已給天魔教主取了去啦。我從

她手上寺來,本是要給你的,只求你讓我將他帶走。」

  天魔教主道:「葉公子,別相信她的鬼話,你若不早來一步,她才真的是逃之夭夭

了呢!」

  葉衝霄道:「我當然不會相信她的鬼活。哼,哼,歐陽姑娘,我只問你,你倘若真

是有這番心意,為何不先對我言明,卻要私自偷了我父王這座夏宮的地自,瞞著我獨自

前來?」

  歐陽婉無可答辯,忽地將江海天放下,笑道:「葉公子,你別生氣,我都給你就是。」

天魔教主叫道:「小心!」話猶未了,只見歐陽婉手臂一抬,袖中飛出了一蓬毒針。

  時衝霄早有提防,一記劈空掌打出,將那蓬毒針全部震落,說時遲,那時快,歐陽

婉已拔出了裁雲寶劍,一招「白虹貫日」,向葉衝霄疾刺。

  葉衝霄冷笑道:「憑你這點本事,就想叛我?」一記「彎弓射鵰」,右臂彎曲如弓,

使開了擒拿手法,左手伸指如箭,輕點歐陽婉的穴道。

  歐陽婉道:「你既不見諒,我只好與你拼啦!」連入帶劍,一個風車疾轉,劍光四

面盪開,自身則藏在光幢之內。

  歐陽婉的武功本來與葉衝霄相差很遠,但她用的這把裁雲寶劍,卻是鋒利無比,葉

衝霄還當真不敢太過迫近。只好運用大乘般若掌力,將她緊緊迫著,教她騰不出手來施

攻毒藥毒針。

  葉衝霄喝道:「你還不趕快拋下寶劍,我掌力盡發,管教你七竅流血而亡!」歐陽

婉道:「你這樣欺負我,我死也不眼你!我懷中藏有烈焰彈,到了最後關頭,縱然我不

能取來傷你,難道我不能叫它自行爆炸麼?」

  葉衝霄心中一凜,笑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姐姐是何等情份,我怎能夠殺你?你把

劍放下來,有話好好的說,別傷了咱們兩家的和氣。」

  要知葉衝霄最想得到的就是那張羊皮書和天心石,倘若歐陽婉將懷中的烈焰彈自行

爆炸,她死不足惜,但那兩件寶貝豈非同歸於盡?

  歐陽婉何等機靈,早已識破葉衝霄心意,寶劍舞得更急,冷冷說道:「我才不上你

的當呢。你想要那兩樣東西是不是?好,除非你依我一事。」葉衝霄道:「請說。」

  歐陽婉道:「你親自送我和江相公出去,給我一條空船與我,我上了船之後,自會

將你所要的東西拋上岸來。」葉衝霄道:「要是你不拋上來呢?」歐陽婉道:「你若信

不過我,那就作罷。我捨了一條性命,你也休想得到那兩樣東西。」葉衝霄心意躊躇,

一時難決。

  歐陽婉眼光一瞥,忽見天魔教主舒展手足,手中拿的正是她的那支毒針,緩緩向江

海天走去。歐陽婉不由得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你幹什麼?」

  原來天魔教主使毒的功夫還在歐陽婉的師父陰聖姑之上,這種毒針的解藥,她本來

就有。但在歐陽婉未被時衝霄的掌力困住之前,她卻不敢取出來。因為她中了毒針,雖

然未至昏迷,卻已不能運用真力,決計不是歐陽婉的對手,所以在葉衝霄未來之前她動

也不敢一動,生怕給歐陽婉發覺她尚未昏迷。她連動都不敢動,當然更不敢魯莽從事,

拿出解藥了。

  待至歐陽婉已是陷於苦鬥之中,無法分身之際,她這才拔出毒針,吞下解藥,但因

為時間未久,她的真力只恢復了一兩分,還不能親自去對付歐陽婉,故此另出奇謀,別

施詭計。

  歐陽婉這一吃驚,天魔教主更為得意,哈哈笑道:「沒有什麼,你送我這口毒針,

我不要了,我代你轉送給江海天!」

  歐陽婉嚇得魂飛魄散,大叫道:「你別這樣!你要什麼?我,我都依你!」她全仗

著寶劍護身,哪容得稍有分心?就在她失聲驚呼,劍掌稍緩之際,說時遲,那時快,葉

衝霄已是乘虛而入,閃電般地點了她脅下的麻穴。

  天魔教主並非真的想害江海天,當下哈哈大笑,走過來道:「那兩樣東西部在她的

身上,葉公子,你搜出來吧。」

  葉衝霄將歐陽婉身上的東西部搜了出來,但他卻不認得天心石,只好向天魔教主請

教。天魔教主挨近他的身邊,指指點點,葉衝霄滿懷感激,說道:「這次全靠教主幫忙,

不但探取了前王的秘密,還得到了這樣的武林異寶,教主之恩,沒齒不忘!」天魔教主

忽地哈哈說道:「我不要你空口道謝,拿過來吧!」正是:

  強中還有強中手,我詐你虞各逞能。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善惡易分須抉擇 友仇難辨最彷徨

  葉衝霄怔了一怔,瞪眼說道:「什麼拿來?」天魔教主道:「你別裝糊塗啦,難道

你還不知道我要什麼?」葉衝霄道:「哦,你是想要那天心石和羊皮書?」天魔教主道:

「不錯,還有那柄寶劍和那件玉甲。」

  葉衝霄冷笑道:「你胃口好大,樣樣都想要麼?不錯,這秘密雖然是你設計探出來

的,但是我不來制伏歐陽婉,你早已喪命在她的毒針之下啦!」

  天魔教主冷笑道:「這麼說,你是要過河拆橋。打完齋就不要和尚了?」葉衝霄淡

淡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江湖上講究恩怨分明,你助我取得這兩件寶物,我很感激

你:但我也曾救了你的性命,你也該感謝我。你一條性命,總比得上兩件寶物吧?一條

性命換兩件寶物,公平的說,誰都不欠誰的人情!」天魔教主冷笑道:「好一個恩怨分

明!」

  葉衝霄雙眉一豎,厲聲說道:「你不服氣麼?好吧,只要你有這本領,你儘管來取!」

說至此處,殺機陡起,眼中凶光暴露。

  天魔教主笑道:「葉公子,你不給也就是了,何必動怒?」葉衝霄看出她中毒之後,

武功尚未復原,殺機一起,不可歇止,心裡想道:「不如趁這機會斬草除根,免得她以

後再來囉嗦。」但他也有幾分顧忌天魔教主的使毒本領,一時之間,尚未敢魯莽從事。

  天魔教主絲毫沒有動怒,反而滿面堆著笑容,又柔聲說道:「葉公子,我確實沒有

本領向你硬討寶物,這一點你看對了。嗯,我如今心甘情願向你服輸,恭賀你得到稀世

之珍!」

  葉衝霄冷笑道:「不必你來討好!」天魔教主自顧自他說下去道:「你得到寶物,

可喜可賀,不過,我也有點為你可惜啊!」葉衝霄道:「可惜什麼?」

  天魔教主道:「可惜你雖得寶物,卻無福消受!」葉衝霄怒道:「你這妖婦膽敢咒

我,我一舉手就斃了你!」天魔教主嬌笑道:「你斃了我容易,但我死了之後,可也沒

人能夠救你性命啦!葉公子,你別生氣,你試運氣看看,就知道我不是虛聲恐嚇了!」

  葉衝霄暗暗吃驚,試一運氣,只覺真氣行到頸背的「大椎穴」之時,隱隱作痛,天

魔教主冷冷說道:「葉公子,怎麼啦?可是感到不舒服了麼?」葉衝霄大怒道:「你這

妖婦搗什麼鬼?」

  天魔教主笑道:「我勸你對我客氣一些,須知道現在是你要來求我,不是我來求你!

實不相瞞,我已在你身上撒了一點毒粉,你的生命大約只有一個時辰了。普天之下。只

有兩個人可以給你解救,一個是我,一個是陰聖姑,不過,只有一個時辰。大約你總不

能將陰聖姑請來的了!」

  葉衝霄無可奈何,只有苦笑說道:「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就是,請把解藥拿來。」天

魔教主道:「你急什麼?聽我的吩咐。」葉衝霄垂下雙手,低聲下氣說道:「是,我聽

教主吩咐。」

  天魔教主緩緩說道:「退後五步,」葉衝霄不敢不依,忙不迭的後退,天魔教主道:

「把我撕下的那兩頁羊皮書放在地上,四顆天心石也放下來,好,解下這柄寶劍,對,

還有那件玉甲,都放下來!」葉衝霄一一依從,說道:「解藥可以給我了吧?」天矚教

主道:「你急什麼,再退後七步!」

  原來天魔教主是怕葉衝霄暗算她。所以要他離開得越遠越好,她有意拖延時刻,想

等自己恢復了五成功力,再把解藥給他。那時,她有寶劍在手,就不怕葉衝霄報復了。

  葉衝霄惴惴不安,說道:「教主,我一切都依從你了,請你別作弄我了。」

  天魔教主道:「你害怕什麼?我說了話就算數,我拿到了東西,當然會給你解藥。

你要知道,我只是謀財,不想害命,絕不像你一樣反臉無情。你瞧,那份羊皮書我只是

撕下了兩頁,另外的不是都給了你麼?你可以按圖索驥,去找前王的寶藏,也可以將其

中那張前王黨羽的名單獻給國王,保你一生富貴。我送你這份人情,也不小了吧?」

  葉衝霄給她弄得啼笑皆非,但覺頸後的大椎穴似是針刺一般,痛得更厲害了,只好

再哀求天魔教主道:「多謝你天大的人情,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你要的東西現在都放在

地上了,你快去拿呀!」

  天魔教主吸了口氣,自覺功力已恢復了五成,這才站起身來,緩緩地向那幾件寶物

走去。

  就在她伸手可及的時候,忽聽得「嗤」的一聲,一道金光直時過來,天魔教主只顧

著防備對面的葉衝霄,這道金光卻是從側面襲來,冷不及防,幾乎給暗器釘著她的手掌。

幸而天魔教主已恢復了五成功力,百忙中一個鷂子翻身,滾過一邊,只聽得「噹」的一

聲,卻原來是一柄金梭,那金梭兩頭鋒利,天魔教主雖然避開,指頭卻已給金梭割破。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一團白影,閃電般地撲了進來,天魔教主尚未看得分明,那

人已把天心石和羊皮書都抓到了手中。天魔教主急忙發出一蓬毒針,那人長袖一揮,數

十口毒針,全都給他捲去。

  那人正要去抓寶劍,但因為他袖卷毒針,已被天魔教主阻遲了片刻,葉衝霄看出有

機可乘。猛衝過來,搶快半步,一腳把寶劍踏住。就在這時,他也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

不禁大吃一驚!

  這人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葉衝霄之所以大吃一驚,還不單是因為此人年紀輕輕,

武藝高強,而是因為這人的相貌,竟然與他甚為相似。

  葉衝霄心頭一凜,喝道:「你是誰?」那少年冷笑道:「你冒充我許多年了,還不

知道我是誰麼?」呼的一掌劈去,竟然也是大乘般若掌,而且比葉衝霄還深厚得多,葉

衝霄抵擋不住,給他一掌震退!

  天魔教主衣袖一揮,飛出一條五色斑斕的綵帶,腥風撲鼻,顯然是含有劇毒。那少

年無暇拾取寶劍,縱身閃過,向天魔教主還了一記劈空掌。

  這時變成了雙方爭奪寶劍的局面,誰人得了寶劍,就可以穩操勝券。那少年顧忌天

魔教主的毒索,不敢彎腰拾劍,但他一掌緊似一掌,天魔教主與葉衝霄也不敢向前。

  葉衝霄一聲長嘯,叫道:「來人啦!」就在此時,那少年眉間一皺,計上心間,驀

地腳尖一挑,將那柄裁雲寶劍挑了起來,天魔教主揮索急捲,那少年一記劈空掌將毒素

盪開,那柄寶劍給他的掌力一送,閃電般的向谷中蓮飛去。

  葉衝霄一時間尚未想到這少年的用意,天魔教主叫聲:「不好!」忙向谷中蓮撲去,

可是這少年比她更快,一個「移形換位」,已攔在天魔教主與谷中蓮的中間。

  那柄寶劍平平穩穩地落在谷中蓮腳邊,少年反手一指,嗤嗤聲響,竟然在一丈距離

開外,以上乘的金剛指力,替谷中蓮解開了穴道。

  谷中蓮抬起了寶劍,無暇與這少年敘話,一劍就向天魔教主削去,天魔教主的毒索

夭矯迴旋,竟欲纏上她的手腕,谷中蓮寶劍使開,光芒暴長、劍光繞處,天魔教主的毒

索只剩下了半段。

  這一來,少年與谷中蓮這一方登時佔了上風,葉衝霄只覺眼睛發黑,氣力不加,慌

忙叫道:「教主、教主,給我解藥!」谷中蓮空劍揮舞,她恨極天魔教主,著著向她進

迫,天魔教主縱有解救葉衝霄之心,卻哪能騰出手來?

  那少年喝道:「無恥奸徒,給我躺下!」一抓抓著了葉衝霄的背心,葉衝霄也練有

護體神功,危急之時,運方一猙,衣裳碎裂,少年未能將他抓牢,正要再次抓下,只聽

得「乒」的一聲,日間曾與江、谷二人惡鬥的那兩個和尚已經破門面入。胖和尚先到,

一杖向那少年擊下。

  那少年大怒,反手一抓,抓看杖頭,喝道:「去!」這胖和尚禁不住少年的補力,

應聲而倒,跌了個四腳朝天。那少年隨著一記劈空掌,又把瘦和尚的禪杖盪開,谷中蓮

寶劍一揮,將他的禪杖也削斷了。

  那兩個和尚是寶象法師的弟子,武功委實不弱,他們見識了寶劍的厲害,步步小心,

聯手再與谷中蓮相鬥,各自憑看半段禪杖,避免與谷中蓮的寶劍相碰,居然使出了判官

筆的招數,尋暇抵隙,找谷中蓮的穴道,谷中蓮有寶劍護身,焉能給他們點中?但由於

他們趨避得宜,谷中蓮再要削斷他們的禪杖,卻也大為不易了。

  那少年見谷中蓮寶劍在手,穩佔上風,遂放下了心,專心對付天魔教主與葉衝霄。

天魔教主只恢復了五成功力,雖然她有許多厲害的暗器,但那少年掌力雄渾,每一掌發

出,都是勁風呼呼,多厲害暗器也打不進去,更何況,那少年迫得極緊,天魔教主應付

不暇,哪裡還能夠抽空偷發暗器?

  葉衝霄比天魔教主更糟,天魔教主還有五成功力、而他的功力卻正在削減之中,此

葉連五成也下到了。

  天魔教主暗覺不妙,計上心頭,忽地叫道:「暫且留這小子一命,明日再來!」那

兩個和尚全神與谷中蓮相鬥,這時聽得天魔教主的叫聲,把眼一看,才知道天魔教主與

葉衝霄已落在下風,形勢比自己這邊還要危險,不由得大吃一驚。

  要知這兩個和尚之所以敢於戀戰;乃是因為他們深知葉衝霄的武功遠在他們之上,

而天魔教主的使毒本領更是世上無雙,只要他們收拾了那個少年,自己便可以反敗為勝。」

哪知現在一看,天魔教主與葉衝霄竟是自身難保,哪跡談得到幫助他們。

  天魔教主揚言要走,正合他們的心意。這兩個和尚立即應聲說道:「不錯。留得青

山在,哪怕沒柴燒。扯呼!」谷中蓮雖佔上風,若論真實武功,卻還及不上這兩個和尚,

當然是攔阻不住:

  天魔教主與葉衝霄被那少年的掌力所困,本來無法脫身,這時得這兩個和尚前來會

合,形勢便好轉了許多,有了脫困的希望。

  那少年冷笑道:「別人可以走,你這奸徒卻不許走,還有教主,你的蓮駕也請暫留!」

他索性放過那兩個和尚,雙掌飛舞,仍然注定了天魔教主與叫葉衝霄二人。

  哪知天魔教主趁此財機,卻已抽空取出一件暗器,只聽得「波」的一聲,突然飛起

了一團濃霧,伸手不見五指,這並不是毒藥暗器,而是掩護逃走用的。但她以善於使毒

馳名,那少年與谷中蓮不能不加以提防,小心戒備,在一團漆黑之中。屏息呼吸,不放

魯莽追蹤。天魔教主便在黑暗中悄悄溜走。

  葉衝霄更為狡猾,他本是與那胖和尚並肩禦敵,濃霧一起,他立即一把抓著胖和尚

的後心,胖和尚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人」會施暗算,給葉衝霄一推,身不由已的便向那

少年撞去,少年在黑暗之中。只知是有敵人襲擊,哪還顧得是誰,掌力一發,登時震裂

了那胖和尚的禿顱。葉衝霄早已後腳接著前腳,跟著天魔教主溜走,向她討取解藥去了。

  還有一個瘦和尚也是個魯莽的腳色,濃霧一起,便張皇失措地使開禪杖亂打一通,

打到谷中蓮身邊!谷中蓮本來不一定要殺他,但卻不能不防備給他亂杖打中,只好揮劍

遮攔,結果那瘦和尚終於給谷中蓮一劍刺死。

  過了一會,濃霧消散,谷中蓮疑團塞胸,正要問那少年,那少年忽地取出一件青色

的小棉襖,將棉襖撕破,一張羊皮書露了出來。那少年將羊皮書打開,說道:「你認得

這字跡嗎?」羊皮書上的字跡和谷中蓮的那份一模一樣。

  谷中蓮對這少年的身份本來就已猜到了幾分,見了這兩件信物,更證實了她料想無

差,下禁失聲叫道:「哥哥!」兩兄妹熱淚盈眶,萬語千言,不知從哪裡說起。

  那少年道:「今日咱們兄妹團圓,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妹妹,你也不必再傷心了。

那奸徒已經逃脫,咱們可得防備他再引人來,須得早早離開此地才是。」

  谷中蓮道:「不錯。」走過去將江海天扶起,江海天尚在暈迷狀態之中,觸手如焚,

熱度似乎比剛才又高了幾分,渾身衣服都已給汗水濕透,谷中蓮憂心忡忡,兄妹重逢的

喜悅也抵不過這個傷心,不禁又是泫然欲泣。

  那少年走過去一看,詫道:「這人是誰?你怎麼把天心石與他服了?」谷中蓮道,

「他是我的一個好朋友,要來救我出去的。我只道讓他服了天心石,可令他功力增進,

哪知,哪知……」話未必完,那少年忽道:「這人的名字,可是叫做江海天麼?」谷中

蓮大為奇怪,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少年笑道:「說來話長,待救醒了他再說。」谷中蓮大喜道:「你能救醒他?」

那少年道:「有一事你尚來知,我這件棉襖上那七顆鈕扣也是寶物,名為寒星石。天心

石出於崑崙山星宿海之南,寒星石出於星宿海之北。天心石能增進功力,它卻不能,不

過它卻恰恰能解天心石的熱毒!父王本來是要咱們兄妹會面之後同服的,大約當日因為

大過匆忙,他先寫我這一份羊皮書,後寫你那一份,敵人迫近宮門,就來不及在你的那

份羊皮書上寫下這個秘密了。」谷中蓮心頭喜悅,容光煥發,說道。「既然如此,事不

宜遲,哥哥,就請你給他解了天心石的熱毒吧。」那少年道:「你給他服了幾顆天心石?」

谷中蓮道:「三顆。」

  那少年道:「好,你拿一碗水來。」他在棉襖上摘下了三顆鈕扣,用金剛指力捏碎,

將水和勻,叫谷中蓮挖開江海天的嘴巴,給他灌下。

  那少年笑道:「好在江小俠不是外人,這三顆天心石讓他眼了,也還值得。」谷中

蓮聽出了哥哥話中的意思,杏臉飛霞,低下頭去。

  那少年忽道:「這位姑娘是誰?」他指的是歐陽婉。歐陽婉給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但對他們兄妹的言語卻聽分明,心中大恐,暗自想道:「糟糕,我剛才沒有除掉谷中蓮,

只伯她如今卻不肯放過我了。」

  谷中蓮望了歐陽婉一眼,卻不作聲,那少年道:「她給人用重手法點了穴道,時間

久了,只怕要受內傷。她究竟是友是敵?」谷中蓮望著歐陽婉茫然說道:「我也不知她

是友是敵?」那少年道:「是誰點了她的穴遁的?看來不似是你們邙山派的內家手法。」

  谷中蓮道:「她就是給冒充你的那個好人點了穴道的。」那少年道:「嗯,那麼她

應該是你的朋友了?」谷中蓮道:「不,我並不認識她,我只知道她是歐陽仲和的女兒。」

那少年吃了一驚,道:「她是終南山歐陽家的人?那就是敵人了。」

  谷中蓮忽道:「哥哥,你給她解了穴道吧。不必再問她是友是敵。」那少年甚是不

解,但因為這是妹妹第一次求他的事情,當下也就不再多問,伸手便給歐陽婉解了穴道。

  谷中蓮道:「你剛才不殺我、我現在也不殺你,你走吧!」歐陽婉淡淡說道:「好,

那麼咱們彼此都不必須情!你小心看護他吧,他是你的了!」說到最後兩句,聲音有點

哽咽,轉身便走。

  谷中蓮回到江海天的身邊,雙眉微蹙,說道:「怎麼他還沒有醒呢?」在江海天額

頭上一按試探他的熱度。江悔天忽地大叫一聲,蹦地跳起一丈多高,谷中蓮大吃一驚,

連忙將他抱著,連聲問道:「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江海天只覺一股濁氣在身體內左衝右突,無處宣洩,竟似要裂腹而爆,難過非常。

忍不住在谷中蓮懷中掙扎,谷中蓮抱持不住,江海天蹦的又跳了開去,在地上轉了十幾

個圈圈,叫道,「悶死我啦,悶死我啦!」

  那少年也是驚疑不已,心道:「不應有此現象。」過去將江海天一拉,忽覺觸手如

電,突然間給江海天的內勁一震,幾乎跌倒!那少年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

  谷中蓮道:「明白什麼?」那少年道:「江兄初練的是不是邪派內功?」谷中蓮道:

「不錯,他小時候曾被天魔教主擄去,當時年幼無知,曾學了那魔女的內功心法。」

  那少年道:「怪不得有此現象。江兄,你快導引真氣;從任脈的天閥穴開始,循長

強穴、鐵盆穴、風府穴、大椎穴、無妄穴、歸藏穴運行一周,然後再導入督脈的玉戶、

金池、靈樞、中往諸穴,任督二脈一通,你的真氣就可以納入丹田,運用如意了。」這

種導氣歸元之術:是一種極為複雜深奧的內功;江海天雖然能夠做到,但倘若沒有這少

年的指點,錯引真氣進入另外的經穴,立即便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江海天的武學造詣甚高,一聽之下也便恍然大悟,原來他服了天心石之後,功力大

進,真氣不能收束;又因為他最初練的邪派內功,以霸道為主,故而更加如火上加油,

令得真氣充塞體內,難以宣洩。

  當下江海天立即依從那少年的指點,盤膝而坐,開始運氣,果然真氣一進入長強穴,

痛苦便減輕了許多。

  但如此一來,他們也必須等待江海天真氣貫通之後,才能夠離開此地了。那少年估

計江海天須得半個時辰,才能功行圓滿,不禁憂心忡忡,暗自想道:「但求在這半個時

辰之內,平安無事。過了半個時辰,多厲害的敵人那也不怕了。」

  哪知心念未已,忽聽得「乒」的一聲巨響,大門已是給人撞開,只見一對五十歲左

右的男女走了進來,大聲叫道:「婉兒!婉兒!」原來這兩個人正是歐陽仲和夫婦。

  歐陽二娘目光一瞥,看見了江海天,心頭火起,大怒罵道:「好呀,又是你這小子!

我的女兒呢?」原來他們是來赴金鷹宮之會的,一到金鷹宮,便聽到女兒偷了地圖,私

來此島的消息,因而急急忙忙趕來,島上歧路甚多,他們和歐陽婉各走一路,沒有碰見。

  谷中蓮急忙說道:「你們問的是歐陽婉姑娘吧?她剛剛走了。」歐陽二娘道:「你

是誰?」谷中蓮道:「我是邙山弟子谷中蓮。」

  歐陽二娘冷笑道:「原來你就是谷之華撫養的那個女孩子嗎?聽說你和這小子的交

情很不錯啊!」

  谷中蓮不明白她的用意,有點尷尬,勉強笑道:「令嬡和他的交情也很不錯,剛才

她還想來救他呢。」谷中蓮這麼說,以為歐陽仲和夫婦看在女兒份上,當不致對江海天

為難。

  哪知不說還好,一說之後,歐陽二娘面色立變,指著谷中蓮喝道:「快說,你把我

的女兒怎麼了?」谷中蓮嚇得退了兩步說道:「我不是早說了嗎?你的女兒已經走了。

你趕快向湖邊走,也許還追得上。」

  歐陽二娘冷笑道:「你這鬼話騙得了誰?我女兒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她見了你和

這小子同在一起,不殺了你們,就肯跑開?如今你們都還活著,那就定是她遭了你們的

毒手了。快說,你是把她殺了,還是把她傷了囚禁起來?」谷中蓮急道:「她確實沒死,

也沒受傷,你不相信,我也無法。」

  歐陽仲和道:「她不肯說,你還和她囉嗦什麼?趕快把她抓起來吧,女兒死了,要

她償命,沒死。就迫她交人!」歐陽二娘遲疑片刻。說道:「好,咱們豁了出去,拼著

得罪國王,將這丫頭抓起來再說。這小子也一併抓了!」

  原來歐陽二娘之所以遲遲未敢動手,乃是因為谷中蓮的特殊身份。谷中蓮是馬薩兒

國國王的仇人,但又是國王要千方百計,使盡威脅利誘手段,要從她的身上套取秘密的

人。在秘密沒有吐露之前,國王一定要保全她的性命,歐陽仲和夫婦來赴金鷹宮之宴,

也就是國王的客人,所以在對谷中蓮動手之前,不能不慎重考慮。

  考慮之後,到底是女兒要緊,兩夫妻同一心思:「先把谷中蓮和這小子抓起來再說。」

於是一個奔向谷中蓮,一個奔向江海天。

  那少年但求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但這時對方已經動手,他只得先發制人,歐陽仲

和身形一起,只覺一股勁風迎面撲來,那少年已攔在江海天前面,喝道:「你要抓誰?」

大乘般若掌力猛若雷霆,迅即發出。

  「歐陽仲和早已看出這少年功力深湛,但卻還想不到他的掌力竟然還超出了他的估

計,只聽得「蓬」的一聲,雙掌相交,歐陽仲和竟給他的掌力震得到退數步,五臟六腑

都好似翻轉過來。

  歐陽仲和又驚又怒,但他究竟有數十年動力,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魔頭,真氣一

凝,立即又再撲上,大喝一聲,掌指兼施,使出了霹靂掌和雷神指的絕技!

  那少年一掌拍出,只覺一股熱氣,直刺掌心,少年掌勢一醫,歐陽仲和的指鋒一戳

中他的掌心,左掌迅即接上,和他又硬對了一掌,這一回雙方都沒有佔到便宜,歐陽仲

和踉踉蹌蹌的又退了三步,那少年掌心被雷神指戳中之處,則有如被燒紅的火鐵烙過一

般。

  雙方各具戒心,瞬息間又過了七八招,那少年不敢再讓歐陽仲和的指頭戳上。歐陽

仲和也不敢硬接他的掌力。不過,彼此繞身游鬥,少年的掌力較為雄渾,卻是稍佔上風。

  另一邊,歐陽二娘也已和谷中蓮交上了手,谷中蓮仗著寶劍,使開了輕靈翔動的玄

女劍法,也擋住了歐陽二娘。

  歐陽二娘讚道:「好一把室劍!」心中存了奪劍之意,驀地欺身直進,長袖一展,

徑向劍鋒拂來。

  這一拂手法快到了極點,內中藏有陰柔的卸力功夫,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歐

陽二娘的衣袖被削去了一小片,但谷中蓮的主劍也被她引過一邊。歐陽二娘立即從袖中

出掌,三指一伸,來扣谷中蓮的腕脈。

  哪知谷中蓮劍上的力道雖被卸去一半,餘勢未衰,就在這瞬息之間,她寶劍一豎,

劍鋒正對著歐陽二娘的手掌,雖然未能夠立即發招還擊,但倘若歐陽二娘仍然恃強奪劍,

那就等於將手指送上去給她削了。歐陽二娘無可奈何,只得撤掌變招。心裡暗道:「想

不到這丫頭的功力和寶劍的鋒利尚在我估計之上。」

  原來歐陽家「流雲袖」卸力的功夫乃是武林一絕,手法奇妙快捷,而且衣袖又是柔

軟不受力之物,倘非這把裁雲寶劍有吹毛立斷之能,劍鋒一被它裹住,寶劍定然脫手。

  歐陽二娘一次不成,又來二次三次,只見她雙袖越舞越急,「嗤嗤」之聲,不絕於

耳,一小片一小片的衣袖不斷的被寶劍削了下來,有如彩蝶紛飛,谷中蓮漸漸覺得應付

艱難,每一劍刺出,不是向東歪斜,就是向西歪斜,不由得暗暗吃驚,只恐未能將歐陽

二娘的雙袖削光,寶劍就會給她奪去。

  那少年驀地一聲大喝,突然轉身發掌,逕向歐陽二娘打去。歐陽二娘的動力不及丈

夫,給他的掌力一震,立足不穩,身向前傾。谷中蓮乘機一劍刺出,在她的肩上劃開了

一道傷口,還幸她閃避得宜,要不然琵琶骨也險些被這一劍刺穿。

  歐陽仲和大驚,慌忙搶過來相助妻子。但那少年也已與谷中蓮會合,變成了雙方聯

手混戰的局面。那少年道:「妹妹,你看準了,誰有破綻,就給他一劍!」

  那少年使出大乘般若掌力,正面與歐陽仲和夫婦相抗,將敵人對谷中蓮的攻擊,都

接了下來。谷中蓮則在一旁乘暇抵隙,運劍如風,專找敵人的破綻猛攻。如此一來,谷

中蓮寶劍的威力大大增強,歐陽仲和夫婦既要躲避室劍的攻擊,自然不能全力對付這個

少年。不過一會,谷中蓮兄妹大佔上風,將歐陽仲和夫婦迫得步步後退。

  歐陽仲和是個武學大行家,他業已看出江海天正在導氣歸元。而且正到了緊要的夫

頭,他卻不知江海天是服了天心石而藥性發作,只道是自己的女兒由妒生恨,令江海天

中了毒。心裡想道:「眼見這姓江的小子無能為力,卻設法上去動他。」同時心內又不

禁暗暗吃驚。

  你道歐陽仲和何以暗暗心驚?原來他在惡戰之中仍是一直注意著江海天。初時見江

每天面如金紙,「天庭」且是一片灰暗的顏色,他踏進這間屋子到現在不過是一炷香的

時刻,而此刻江海天的面色已是紅潤異常,在武學行家的眼中看得出他是神光內蘊,真

氣充盈!

  歐陽仲和不禁心頭一凜,暗自想道:「奇怪,這小子的內功怎的如此深厚?看來他

不需多久就可以導氣歸元,行動如常了。」歐陽仲和此際已落在下風,倘若江海天武功

一旦恢復,他們兩夫妻定是必敗無疑。歐陽仲和想至此處,猛地大喝一聲,掌指兼施,

疾攻幾招,身形之即後退。原來他早已抱定「三十六著走為上著」的心意,表面佯攻,

實則是掩護撤退。歐陽二娘與他心意相通,兩夫妻且戰且退,一步步退到了門邊。

  谷中蓮兄妹恨不得他們走得越快越好,哪知歐陽仲和走到門邊,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時,只聽得有人哈哈笑道:「真是湊巧,親家翁,親家母、原來你們都已來了!」

歐陽仲和道;「文親家,你來得正好,江海天這小子正在這兒!」來者不是別人,正是

文廷壁!文廷壁一來,歐陽仲和夫妻馬上改了主意,又再攻入門來。

  文廷壁向那少年掃了一眼,笑道:「你武功很不錯呀,怪不得葉衝霄敗在你的手下,

你的師父是誰?」那少年道:「我師父的名字說出來嚇破你的膽,你不問也罷。你要給

葉衝霄報仇,儘管上來!」

  文廷壁哈哈笑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武功雖然本錯,但要想在我面前逞

能,最少還得再練十年!念在你這身功夫得來不易,天心石拿出來吧!」話至此處,忽

地一掌拍出,但卻不是向這少年攻擊,而是打在石柱之上,只見石柱上一個掌印,凹入

幾分。

  原來文廷壁在途中適遇天魔教主,他是奉了天魔教主之命來取天心石的。他不認得

天心石,又怕自己硬來,這少年可能會將天心石毀了,故此有意炫耀大手印裂石神功,

想迫這少年自動支出。

  歐陽仲和吃了斗驚,叫道:「什麼?」這小子竟藏有武林異寶天心石嗎?」文廷壁

道:「親家,天心石是本教教主要的,寶劍和玉甲可以分給你們。」

  那少年道:「你要天心右麼?嗯,蓮妹,剛才你把它埋藏在哪兒?」谷中蓮七竅玲

瓏,當然知道這是她哥哥綏兵之計,便即說道:「待我想想,嗯,我記起來了,是埋在

東面第三座院子,左首第二座假山從西邊數過來的第七塊太湖石下面。」話猶未了,猛

聽得歐陽仲和叫道:「親家你上當啦!」文廷壁滿臉通紅,立即喝道:「住口!」

  要知文廷壁的武學造詣更在歐陽仲和之上,只因他剛才站在門邊,一心想巧取豪奪

那武林異寶天心石,對裡面沒有怎麼留意。如今他得到歐陽仲和提醒,踏進屋內,一眼

就看出了江海大的氣色大不尋常,竟似練成了一種極厲害內功的徵兆,同時他也看出了

江海天現在還未能夠動彈,但虧很快就可以功行圓滿。

  文廷壁老好巨猾,當他一發現了江海天的這種情況,谷中蓮兄妹的緩兵之計如何還

瞞得過他?他心念電轉,暗自想道:「須得趕快收拾了江海天,天心石尚不妨遲一步再

取。」當下一聲大喝,雙掌齊揮,便向江海天衝去。

  在這緊要關頭,那少年焉能容他過去?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的大乘般若掌力亦已

發出,兩股猛烈之極的掌力一撞,發出了郁雷般的聲響!文廷壁晃了一晃,那少年的胸

口卻如中巨錘,登時氣血翻湧,險些跌倒!

  說時遲,那時快,文廷壁又搶上數步,第二掌第三掌接續而來,一掌猛過一掌,那

少年竭盡全力,連接三掌,饒他練有護體神功,亦是支持不住,接到了第四掌,只覺眼

前金星飛舞。全身骨節都似要鬆散開來,只好閃過一旁,眼睜睜地看文廷壁衝了過去。

  谷中蓮孤掌難鳴,更敵不過歐陽仲和夫婦的聯手夾攻,戰到分際,歐陽二娘雙袖齊

飛,宛如雙龍出海,倏地就捲住了她的劍鋒,歐陽仲和劈手奪下她的寶劍,交給妻子,

隨即用重手法點了谷中蓮的穴道。夫婦二人也一同向江海天奔去。

  文廷壁先到,一掌向江海天背心擊下,只聽得「蓬」的一聲,江海天動也不動,文

廷壁的手掌卻恍如觸電,突然感到一股巨力反撞回來,不由得心頭一震,竟似著了定身

法似的呆住了!

  歐陽仲和接著來到,他尚未知文廷壁吃了大虧,大喝一聲,也跟著一掌劈下!他手

段更狠,這一掌徑劈江海天的頂心。江海天仍然動也不動,直到對方的掌鋒已經觸及頭

顱,他的頭顱才突然向後一挺,歐陽仲和的霹靂掌本是極剛猛的掌力,就是一塊石頭著

了他的一掌也會碎裂,哪知江海天的頭顱竟似比鋼鐵還硬,只聽得「哎喲」一聲,歐陽

仲和的手掌齊腕翹起,掌心朝天,竟然放不下來。

  歐陽二娘最後來到,這時她業已看出丈夫是吃了大虧,但她自恃有寶劍在手,心想:

「縱然你練成了絕頂神功,到底是血肉之軀,難道還能擋得住我的寶劍?」毫不躊躇,

一招「白虹貫日」,便向江海天後心的「天樞穴」刺去!正是:

  神功練就真無敵,哪怕邪魔氣焰光。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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