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瀚海雄風》第9章
第三十七回 驚悉陰謀尋舊侶 究明真相悔前非

  谷涵虛聽到一半的時候,早已料到這個女子定是嚴烷,但如今從祝老三口中得到了證

實,仍是不禁大吃一驚,失聲說道:「她怎麼會落到這惡道的手裡?」

  祝老三道:「是呀,初時黑石道人還幾乎吃了她的虧呢。後來他用了迷香暗器,這才把

嚴姑娘擒了的。」

  祝老大善於觀顏察色,看了谷涵虛這副又驚又急的神情,已知谷涵虛與這女子交情非

淺,為了討好谷涵虛,連忙說道:「我們是前天在蘇州城外三十里的野豬林碰見他的,他說

他要把這女子送到飛龍山去給竇寨主,從這裡到飛龍山和從野豬林到飛龍山的路程是一樣

的,一般的坐騎,總得跑個四五天,若是有快馬去追還可以在他未到飛龍山之前追趕得上。

這牛鼻子雖然是我們的朋友,但我想不到他會幹出這種為武林朋友所不齒的事情,只恨我的

本領與他相差甚遠,否則我也要教訓教訓他了。」

  谷涵虛咬牙道:「他就是走到天邊,我也要找著他!」」

  祝老大道:「對呀,不畏強橫,打抱不平,這才是大英雄的本色。不過,他若到了飛龍

山,人多勢眾,大俠你雖然還是可以穩操勝券,究竟要費許多功夫了。不如在途中截住他可

以省點氣力。成莊主,你趕快挑選一匹好馬送給這位大俠吧。」說出話來,好像是完全為谷

涵虛著想,連自己是來為惡霸搶親而作賀客的身份都忘記了。

  那傻里傻氣的祝老三卻忽地叫了起來:「哥哥,你怎能說出這種話!黑石道人是搶了那

位嚴姑娘,但這卻是飛龍山的竇寨主請他做的,竇安平才是主使的人。這位大俠,我求你一

件事情。」

  谷涵虛雖然痛恨黑石道人,卻也有點喜歡祝老三這個心直口快的傻小子,說道:「你不

用開口了,我知道你是求我饒了這臭道士是不是?我不能答應!」

  祝老三道:「你不答應,我也要說。我告訴你,我們碰見他的時候,他非常難為情,怕

我們以為他是淫賊,這才告訴我們是因何搶這女子的。但竇安平為何要他搶這女子,這他就

不知道了。你們罵他行為不當,我不為他爭辯,但他卻絕對不是貪花好色之徒,這件事情,

他也只是幫兇而已。老實說,講起在黑道中的行為,他還算得是個響噹噹的漢子呢。最少要

比我們三兄弟強多了。」說到此處,瞪了他哥哥一眼,顯然是不服氣哥哥剛才所說的話。

  祝老大喝道:「這樣的惡道你還替他求情!俠士,我的弟弟有點糊塗,請你原諒。」

  谷涵虛「哼」了一聲,說道:「你的弟弟或許糊塗,卻沒有你這樣令人討厭!好,祝老

三,看在你的份上,我不殺他也就是了。但我可不能答應你就饒了他,至少也得廢掉他的武

功。」

  成莊主看見谷涵虛要走,戰戰兢兢地說道:「好漢,我已叫人給你老挑選坐騎。馬上就

可牽來。」嘴巴向管家一呶,管家連忙捧上一盤銀子,說道:「這是敝主人送給你老的一點

盤纏,不成敬意。」成莊主巴不得谷涵虛早走,只怕他一不如意,又要和自己為難。

  谷涵虛雙眼一翻,想把銀子摔掉,忽地轉念一想,隨手抓起了十幾錠碎銀,說道:「也

好,反正你這是不義之財!但你可不要以為有了錢就什麼都行了。你若是不依從我的吩咐,

我一定回來和你算帳。

  成莊主見他收了銀子,鬆了口氣,說道:「是,是。三天之內,我一定把你老吩咐的事

情辦妥。」他以為谷涵虛收了他的銀子,已是多少給了他一點情面。卻不知谷涵虛乃是另有

用途,後來成家父子因為並沒有遵照谷涵虛的吩咐,將三年來所收的田租折成銀子老老實實

地退還佃戶,結果給谷涵虛率領的一支義軍抄了家,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成家的家丁牽來了坐騎,谷涵虛道:「我自己會挑,不要你的。」驀地想起一事,回頭

問祝老三道:「姓白的那廝是什麼人?住在哪裡?」

  祝老三道:「他名叫白干勝,他爹爹白萬雄乃是一位已經金盆洗手的綠林大豪,和綠林

中鼎鼎大名的淳於寨主乃是結拜兄弟。家住滄州白槐莊。淳於寨主單名一個周字。他是—

—」祝老三因為覺得谷涵虛好像比較看得起他,心裡很是高興,因此不厭其詳地要一五一十

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谷涵虛。

  谷涵虛卻不耐煩再聽下去,說道:「夠了,夠了。我知道了他的所在住所,自會去找他

的。」當下跑進馬廄,取了白干勝的那匹坐騎,跨上馬背,絕塵而去。

  谷涵虛走了之後,祝氏兄弟這才爭吵起來。祝老大罵他弟弟道:「你倒會向這醜漢討

好。」祝老三反唇相譏:「你才是向他討好。我問你,你不是一向都在人前自稱黑石道人是

你的好朋友嗎,為什麼你卻向那醜漢子誇張了他的罪過,好像恨不得這醜漢子去殺了他。」

  祝老大冷笑道:「你懂得什麼?我這是唆使兩虎相鬥的妙計。對我們有大大的好處。」

  祝老三道:「此話怎說?」祝老二說道:「三弟,大哥的意思你還不懂?」祝老三雙眼

一瞪,傻虎虎地說道:「不懂!」

  祝老二道:「黑石道人在黑道上搶了我們不少的買賣,這醜漢子找著了他,兩虎相鬥,

必有一傷。若果是傷了醜漢子,等於是黑石道人替我們報了仇。傷了黑石道人呢,對我們也

不是沒有好處!嘿嘿,哈哈!這你可懂了吧?」

  祝老三睜大了眼睛,半晌說道:「懂了,懂了!你們這是借刀殺人之計,但這樣的用心

不是太惡毒了嗎?」

  祝老大哈哈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幹我們這一行的,難道還想做正人君

子?」

  原來黑石道人的潑風刀法乃是武林一絕,祝老大猜準了谷涵虛為了要救嚴烷,必定是馬

不停蹄的日夜起路,谷涵虛的體力消耗之後,和黑石道人相鬥,鹿死誰手,就難以預料了。

祝老大盼望的最好是兩敗俱傷,所以他才把黑石道人的行蹤告訴谷涵虛的。

  谷涵虛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騎了白千勝那匹駿馬,馬不停蹄的一路追蹤。除了吃飯和向

途人打聽之外,一天兩晚,連瞌睡都沒打過,更莫說躺下來歇息了。

  谷涵虛身上有幾十兩從成莊主那裡拿來的碎銀子,是以他的相貌雖然兇惡,但因出手豪

闊,一路上向人打聽,卻是人人都樂意把所知的消息告訴他。

  第三天早上,他已到了距離飛龍山只有五六十里的一個地方。路旁茶館的主人告訴他,

說是看見一輛騾車經過,駕車的正是一個道士。至於車上有沒有女子,他就不知道了。

  谷涵虛得到了確實的消息,精神陡振,按照茶館主人指點的方向去追。這天早上,剛剛

下過一場雨,路上的蹄痕軌跡,十分清晰,等於是給他引路。

  谷涵虛跟著騾車軌跡,到了一座林邊,不見車跡,頗為詫異,心裡想道:「怎的這個惡

道把騾車駕到林中去了,難道他竟敢心懷不軌,意圖非禮麼?」

  祝老三雖然一再和他說過黑石道人並不是採花賊,但谷涵虛卻怎敢完全相信了他的說

話?

  谷涵虛策馬入林,心頭卜卜亂跳。就可以見著嚴烷了,這次該會見她了吧?哼、哼!那

惡道若敢動她一根毫髮,我非將他碎石萬段不可。

  不錯,騾車中的那個女子的確是嚴烷,但事情的變化卻大大出乎谷涵虛的意料之外。

  按下谷涵虛暫且不表,且說嚴烷的遭遇。

  嚴烷離家之後,到處打聽谷涵虛的下落,不覺過了三年,踏遍江南,仍是得不到谷涵虛

的消息。

  嚴烷忽地想起谷涵虛曾經對她說過自己的身世,是從北方逃來的難民。「或許他已經回

老家去了。」嚴烷在江南找不著谷涵虛,於是便渡過長江,到北方來繼續找尋。

  不料這一天在冀北道上遇上了黑石道人,給黑石道人用會噴迷香的暗器擒了。醒來之

時,發現自己已在一輛騾車之中。

  黑石道人所用的那種迷香有酥筋軟骨之能,嚴烷醒了過來,手足雖然能夠動彈,氣力卻

使不出,不過身體並無異狀,嚴烷這才稍微放心。

  嚴烷又驚又氣,醒了過來,對黑石道人破口大罵,心裡想道:「我寧願給他一刀殺了,

決不能受他折辱!」

  不料黑石道人卻不動氣,揭開了車簾,說道:「你醒來了麼?」嚴烷罵道:「臭道士,

你要怎樣?」

  黑石道人笑道:「沒什麼,請你吃兩個饅頭。你已經睡了一天,沒有吃過東西,現在醒

來,想必亦已餓了。」

  果然黑石道人拋進兩個饅頭,連手指都沒有碰她一下。

  嚴烷怔了一怔,罵道:「賊道,你為什麼不把我殺了!我告訴你,我是川西大俠嚴聲濤

的女兒,決不會平白讓人欺負的。你不殺我,終有一日,我會殺你報仇!」

  黑石道人道:「也沒有辦法,誰叫我受了人家的恩惠呢!」

  嚴烷聽他這麼說,忍不住好奇心問道:「怎麼,你是拿我去報答人家恩惠的嗎?」

  黑石道人道:「小姐真是聰明,猜得一點不錯。」

  嚴烷道:「那人是誰?」

  黑石道人道:「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向你擔保,那人決不會污辱你的,你

可以放心。」

  嚴烷罵道:「我不信你們這些臭道士潑皮賊會安有什麼好心腸!」

  黑石道人冷冷說道:「信不信由你。但我也要告訴你,你若再罵,我可就要對你不客氣

了,你罵一句,我就打你一記耳光!」

  嚴烷想要自殺,但她的佩劍早已被黑石道人繳去,又使不出氣力,想要自殺也難。黑石

道人倘若打她耳光,她是絲毫也沒辦法抵抗的。

  產烷無可奈何,心裡想道:「他對我也還不算太過無禮,我就暫時忍受吧。待我恢復了

氣力,再與他算帳。」於是住口不罵,拿起了黑石道人拋進車廂的饅頭。

  嚴烷本來要摔掉他的饅頭,但實在是餓得難受,心裡想道:「如果饅頭裡有毒藥,我死

了也好。如果沒有毒藥,吃飽了再跟他拚命。」

  嚴烷吃了兩個大饅頭,氣力倒是恢復了一些,可是試著運氣,胸口便隱隱作痛。黑石道

人所用的酥骨散,藥力是能夠維持七天之久的。嚴烷自知在未能得到解藥之前,決計不是黑

石道人的對手,也只好暫且忍耐了。

  如此一來,雙方倒是可以暫時相安無事。黑石道人每天把糧食用水拿到車廂來給嚴烷,

對她頗有禮貌。每天三次歇息和晚上睡覺之時,他也總是遠遠的離開嚴烷,讓嚴烷可以有一

些女兒家不便為外人所見的事情。

  這一天到了飛龍山東面約一百里之處,已經可以隱隱看見高聳入雲的飛龍山了。黑石道

人吁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服侍妞兒的事,好,還有一天,我就可

以不幹這苦差事了。」

  嚴烷忍不住問道:「你是要把我送到飛龍山嗎?」

  黑石道人道:「不錯,現在不妨告訴你了。不是我要捉你,是飛龍山的竇寨主,要我將

你『請』到他那兒去的!」

  嚴烷詫道:「飛龍山的竇寨主是什麼人,我又不認識他!」

  黑石道人道:「為什麼他要『請』你,我也並不知道。但據我所知,竇寨主也是綠林中

一位響噹噹的漢子,我想,他不會對你無禮的。」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嚴烷雖然仍是痛恨黑石道人,但對他的能以禮相待,卻也有一絲好

感,心裡想道:「落在他的手裡還好一些,落在那個什麼竇寨主的手裡,那就不知如何

了。」儘管她對黑石道人有一絲好感,總還是不能相信他的說話。

  嚴烷本來是個個性十分倔強的女子,就是在父母的壓力之下,她也是不肯低頭的,想不

到如今竟然要受人擺佈,禁不住心中淒苦,想起谷涵虛來。

  「那次我和爹爹碰上了滇南七虎,幸虧得谷大哥趕來相救,唉,如今卻不知他在何方

了?谷大哥,谷大哥,你可知道我現在正在受人欺侮嗎?」

  心念未已,忽聽得蹄聲得得,有一騎馬迎面而來。嚴烷心頭「卜通」一跳:「難道當真

是天從人願,谷大哥來了?」

  躡聲嘠然而止,那人似乎是又驚又喜地叫道:「黑石道長,想不到你已經來了!我正想

去找你呢!」

  並不是谷涵虛的聲音。

  嚴炕心又一沉,她的幻想破滅了。

  嚴烷摘開車簾角,只見來的是個瘦臉孔小眼睛的漢子,令人一見,就不由得心裡生厭。

  黑石道人走上上看,說道:「嗯,你不是竇旺麼?」原來竇旺乃是飛龍山寨主竇安平的

遠房侄兒,也是他所寵信的一個心腹頭目。

  竇旺聽得黑石道人說得出他的名字,大為歡喜,說道:「難為道長還記得我,我正是竇

旺。家叔特地叫我來迎接你老人家的。」

  黑石道人笑道:「你的叔叔又不是諸葛孔明,怎會有未卜先知的本領,知道我今天一定

會來到此處?」

  竇旺說道:「嚴家那小妞兒一直不見有人將她送來,家叔這兩天正在等得十分著急。我

說,別人恐怕也沒有那麼大的本領活擒嚴聲濤的女兒,能夠辦妥這件事的除非是黑石道長。

家叔說,不錯,不錯,那你趕快去找黑石道長探聽消息吧。」我說不用跑那麼遠去打探,黑

石道長準保已是手到擒來,此刻只怕已在途中了。家叔說,很好,那你就去迎接黑石道長便

是,看看你料得中還是不中。哈哈,果然我今天一早下山,天還未黑就碰見道長了。」

  原來竇安平乃是遍托江湖友好,請他們捉拿嚴烷的,不僅是請了黑石道人一個而已。竇

旺奉了他的命令,也是要到各處去打聽消息的。適逢其會,一下山就碰上了黑石道人,他說

的這番話,當然就完全是為了拍黑石道人的馬屁了。

  愛戴高帽的人十居其九,黑石道人也不例外,聽了哈哈大笑:「竇旺,你這小子倒是看

得很準。嚴聲濤的女兒現在正是在這騾車之上。不過你可得放尊重些,不許你驚嚇了她。人

家的父親好歹也是有大俠之稱的成名人物呢!」竇旺本來已經伸出手來,想要揭開車簾,瞧

一瞧嚴烷的相貌,給黑石道人這麼一說,不由得滿面通紅,連忙縮手。

  黑石道人受了他的高帽,也不想令他太過難堪,於是找話來和他說,笑問他道:「令叔

叫我把這妞兒送來,我已遵命辦到了。但我還不知道令叔為什麼花這樣大的氣力,把這小妞

兒請來呢。你可以告訴我麼?」

  原來黑石道人因為某次遭受仇家圍攻,得到竇安平出面,替他解圍,黑石道人是個恩怨

分明的人,受了竇安平的恩惠,竇安平又低首下心的與他結納,兩人遂成了八拜之交。黑石

道人答應可以為竇安平做任何事情,是以這次他接到了竇安平的綠林箭,雖然不知道原因,

也照辦了。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是以黑石道人雖然知道見到了竇安平之後,竇安平一定會告訴他

的,但還是禁不住要先向竇旺探問因由。

  竇旺說道:「原來道長還不知道,實不相瞞,家叔要這個女娃兒,乃是為了要來對付孟

少剛的。」

  黑石道人怔了一怔,說道:「是不是人稱江南大俠的孟少剛?」

  竇旺道:「不錯。這孟少剛又有神劍之稱,家叔恐怕打不過他,只好出此下策。」

  黑石道人道:「為什麼用這個女娃兒就可以對付得了孟少剛?」

  竇旺道:「嚴聲濤是孟少剛的姐夫,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她落在咱們手中,孟少剛就

不能不投鼠忌器了!」

  黑石道人眉頭一皺,心裡想道:「竇大哥本來是黑道上一位響噹噹的漢子。但這樣的作

為,卻是未免有點卑鄙了。」但因他受過竇安平的恩惠,不便在竇旺面前直斥其非,心裡想

道:「且待我見了安平,再好好的規勸他,寧願我替他出馬,與孟少剛劇鬥一場,死在他的

劍下,也勝於做出這等事來,給天下英雄恥笑。」

  竇旺說道:「我們已經得到了確實的消息,孟少剛這兩天就會來到飛龍山,所以家叔很

急。」

  竇旺正要說出他的要求,黑石道人已先問道:「我有一事未明,不知老兄是否可以為我

一破疑團?」

  竇旺連忙說道:「道長這樣客氣,折煞小侄了。不知道長欲知何事?」

  黑石道人:「令叔何時與孟少剛結的仇,為何我從來沒聽他說過。」

  竇旺道:「家叔與這孟老頭子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黑石道人詫道:「那又為何要費盡心機來對付他?」

  竇旺一來因為黑石道人給了他的面子,二來他只道黑石道人和他叔叔乃是八拜之交,說

也無妨,為了炫耀自己是竇安平的心腹,便道:「這個秘密除了家叔只有我知道,家叔本來

是不許向外人說的,道長是自己人,當然可以說得。不過希望道長千萬守口如瓶。」

  黑石道人心裡很不高興,但仍是忍著不發,說道:「你若信不過我,那就不說好了。」

  竇旺惶然說道:「道長千萬不要誤會,找怎會不相信道長?此事實在牽連太大,所以我

多說了兩句,請道長見諒。」

  黑石道人道:「別賣關子了,爽爽快快說吧!」

  竇旺湊到黑石道人耳邊,小聲說道:「實不相瞞,最急於要對付孟少剛的,還不是家叔

呢!」

  黑石道人道:「那人是誰。」竇旺說道:「是陽天雷。」黑石道人說道:「陽天雷不是

金國的國師麼?」竇旺笑道:「一點不錯。道長想不到吧?」

  黑石道人暗暗吃驚,一時間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竇旺接著說道:「道長這該明白了吧,屠百城與孟少剛乃是陽天雷的兩大對頭,屠百城

去年在蒙古給陽天雷與成吉思汗的金帳武土聯手殺掉,如今就剩下一個孟少剛了。但若然他

不殺掉孟少剛,也還是不能安枕無憂的。」

  黑石道人強攝心神,暗自想道:「茲事體大,我須得套他出實話才行。」當下作出稍微

驚詫也卻不太過分的神色說道:「確實是有點意想不到,令叔是幾時和陽天雷搭上的交

情?」

  竇旺說道:「家叔與陽天雷本來沒有交情,但因如今已是一條路上的人,自然也就必須

同仇敵愾了。」

  黑石道人道:「這麼說來,令叔是已經暗中投順了金國麼?」

  竇旺道:「這倒不是。金國目前衰亡在即,連陽天雷都要另投明主呢,家叔豈能不識時

務,在這個時候投順金廷?」

  黑石道人恍然大悟,說道:「敢情令叔是和蒙古人已經掛上了鉤?」

  竇旺笑道:「道長這一猜可猜對了。我還可以告訴道長一個秘密,陽天雷如今雖然是身

為金國國師,其實也是看風使舵,和蒙古的使者經常暗通消息的。」

  黑石道人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二人要合力對付孟少剛了。但何以孟少剛又會到

飛龍山來呢?難道他也知道了這個秘密,特地跑來找令叔的晦氣麼?」

  竇旺笑道:「孟老頭兒再神通了大,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的,這次他是自投羅網。」當

下便把竇安平設計騙新任的綠林盟主李思南來飛龍山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黑石道人,跟

著說道:「孟少剛是作李思南的保鏢來的。不過聽說這姓李的小子也極了得,所以家叔雖然

請來陽天雷的侄子和白萬雄白老爺子這兩位強手,也還是恐怕難操勝券,故此寧可備而不

用,多找一個辦法來對付孟少剛,這就是家叔為什麼要麻煩道長將這個女娃兒請來的原

因。」竇旺哪裡知道,他以為孟少剛和李思南是「自投羅網」,其實他們二人是將計就計,

來找他們的晦氣的,黑石道人倒是無意中說中了。

  黑石道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出他意料之外了。但因竇旺不是他可

以說真心話的對手,他只好隱忍不發,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一個哈哈,說道:「想不到今叔倒

是個識時務的俊傑呢。」

  竇旺裂開嘴巴笑道:「難得道長也是一樣心思,這正是英雄所見略同了。說老實話,咱

們做山大王雖也不愁吃喝,但總不能一輩子在刀口上討生活啊,蒙古人眼看就可以得天下

了,找個官兒做做,下半世倒是可以安享榮華。」

  黑石道人心裡暗道:「鬼才和你一樣心思!想不到竇安平竟會如此,這飛龍山去呢還是

不去?」

  竇旺只道黑石道人是自己人,哪知黑石道人聽了他這一番說話後,心中已是頗有悔意。

竇旺說道:「家叔如今正在急著等這女娃兒,不如道長將她交給我,讓我快馬送她回去如

何。」

  黑石道人心裡想到:「若不是打狗要看主人面,你這小子我早就一刀將你殺了。但竇安

平畢竟是於我有恩,這飛龍山恐怕還是要去一趟的。只是這女娃兒卻如何處置,難道我就當

真將她交給了竇安平,讓竇安平拿去討好蒙古韃子嗎?孟少剛縱然不殺我,天下英雄也要恥

笑我啊!」

  黑石道人內心交戰了好一會,終於立下了決心,說道:「竇旺,我沒有見過你的本領,

你斫我一刀試試。」

  竇旺莫名其妙,吃了一驚說道:「道長是什麼意思?」

  黑石道人淡淡說道:「待會兒再告訴你,你不用害怕,儘管斫來就是。」

  竇旺道:「小人不敢。」

  黑石道人道:「這是我叫你的,諒你也不能夠傷得了我,就算你傷了我,我也不會怪

你。」

  竇旺知道黑石道人的脾氣是不容別人違拗他的,心裡雖然有點害怕,也只好拿起了刀,

說道:「那就請道長恕我放肆了。」虛張聲勢,揮了一刀,可還不敢當真朝著黑石道人的身

子斫下。黑石道人眉頭一皺,道:「我叫你斫就斫,你竟敢小看我麼?」竇旺道:「是,

是。」小人斫了!」閉起眼睛,一刀斬下。

  黑石道人待刀鋒堪堪劈到之際,雙指一伸,鉗著了刀背,輕輕一推,竇旺跌了個四腳朝

天,額頭碰得腫起了一大塊。」

  竇旺爬了起來,又羞又惱,說道:「小人本領不濟,教道長見笑了,但不知道長為何要

試我的功夫?」

  黑石道人冷冷說道:「你也自知本領不濟了嗎?老實告訴你吧,這女娃兒的本領和我不

相上下,她的父親在北五省也有許多朋友,你要將她押解回山,不怕出事麼?哼,你現在只

不過跌了一跤,若然出事,那就只怕連你的吃飯傢伙也保不住了。」

  竇旺面上一陣青一陣紅,訥訥說道:「原來道長乃是一番好意,小的卻吃不消了。既然

如此,小的就先趕回去給道長報信如何?」

  黑石道人道:「對啦,這樣就沒你的事了,你快去吧。」竇旺心中暗暗咒罵:「你這牛

鼻子臭道長縱然是出於好意,也不該如此作弄我。且等你到了山寨,我再慢慢的擺佈你。叔

叔雖然和你是八拜之交,諒他總還是聽我的話。」

  且說嚴烷在騾車上聽到了竇旺所說的那番說話,心中又喜又驚。喜的是聽到了舅舅江南

大俠孟少剛的消息,驚的是知道了他們要拿自己來要挾舅舅的這個陰謀。

  嚴烷心亂如麻,暗自思道:「舅舅來了,不知明霞表妹來了沒有?一別四年,不知明霞

可曾見過了谷涵虛?」又想:「舅舅武功絕世,他見了我,一定會救我的。不過,只怕我在

他們挾持之下,舅舅不敢動手,那就反而累了他。這是關係義軍抗敵的大事,倘若因我而誤

了大事,我就更是罪孽深重了!」

  想到此處,嚴烷不禁大罵起來:「你這牛鼻子臭道士自誇是黑道上響噹噹的漢子,卻原

來是賣國求榮的奸徒!哼,這比殺人放火、擄掠姦淫的匪徒還更可恥可恨!」

  黑石道人叫道:「小姐,你先別胡罵好不好?」嚴烷道:「最多你殺了我,我偏要

罵!」黑石道人道:「我的心裡也正在煩著呢,求求你別罵好不好?讓我想一想!好,你若

再罵,我只好把你拋在這荒野喂狼了!」

  嚴烷聽得他說得懇切,倒是不禁一怔,想道:「難道他和那個什麼飛龍山的竇寨主並不

是一條心?但他為什麼又要聽那寨主之命來捉拿我?」嚴烷一來起了疑心,二來也確實有點

害怕他將自己拋在荒野,「無論如何,這臭道土雖然可惡,也還是比較正派,我若落在飛龍

山的人手中,就只怕要更難堪了。」於是住口不罵,冷冷說道:「好,那你就好好想吧。我

是個女子,也知賣國求榮的可恥,你是個男子漢,倒是該好好的想一想,該不該做出辱沒祖

宗的事情了。」

  黑石道人給她這麼一說,不禁暗暗覺得慚愧。原來他雖然和俠義道一向沒有往來,但國

家民族的觀念卻還是有的,心裡想道:「這女娃兒倒是說得不錯,我倘若幫竇安平幹出這種

事來,只怕不但是受天下英雄的恥笑,也的確是對不住自己的祖宗了。給人罵是賣國求榮的

奸徒,我還有何面目立於人世?」但另一方面他又曾受過竇安平的大恩,自己曾經親口答應

過竇安平,說是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以報他的大恩。

  車輪滾滾向前,黑石道人的心也在隨著車輪轉動,一步一步的接近飛龍山了,「去呢還

是不去?」

  「為了顧全我和竇大哥的交情,飛龍山恐怕還是應該去一趟的。但若果竇大哥不聽我的

規勸,那又如何?」黑石道人並不是一個莽夫,他雖然念及八拜之交,想去勸告竇安平,希

望他能夠改弦易轍,但他也不能不考慮到,塞安平是經過周密的安排,長期的準備,才會幹

出這樁事情的。他有可能只是聽了自己的一席話而就改變主意嗎?

  「竇安平私通韃子的秘密,決不能讓外人知道,他若是不聽我的規勸,又豈肯放過我

呢?縱然我和他有八拜之交,只怕他也是非殺我不可的了!如今在他的山寨裡,已經有陽天

雷的侄子和白萬雄等人,在準備著幫他對付孟少剛。到了其時,這些人也當然會來對付我

了。陽天雷的侄子本領如何,我不知道。但只以白萬雄而論,我就決計不是他的對手!」跟

著又想:「我死不足惜,以一死來報答竇支平的恩惠,也算得是一筆勾銷。但這位嚴姑娘卻

是我將她送入了虎口了!」

  黑石道人轉了好幾次念頭,終於篤馭騾車,離開了通往飛龍山的那一條路。

  騾車在樹林中停下,嚴烷的心也跟著一沉,不知黑石道人帶她進入荒林,有何用意?

  黑石道人揭開車簾,說道:「嚴姑娘,這是解藥。葫蘆裡還有半葫蘆的水,你用水送服

吧。」說罷,掌心一攤,將兩顆藥丸放在嚴烷的跟前。

  嚴烷怔了一怔,說道:「你給我解藥?」

  黑石道人說道:「你不相信,那就當作是毒藥好了。我並不強迫你吞。」

  嚴烷冷冷說道:「我的性命本來就在你的手中,我又何須害怕這是毒藥。」一張口便吞

下了那兩顆藥丸。

  黑石道人道:「好,難得你相信我。這把劍也還給你吧。」嚴烷的劍,是在被擒之時給

他繳去的。

  嚴洗吞了藥丸,只覺一般熱氣從丹田升起,過了一會,只覺得氣血暢通,氣力也漸漸恢

復了。

  嚴烷唰地拔出劍來,一劍向黑石道人刺去。黑石道人叫道:「好,你要報仇,那也隨

你。」他正在為著不知如何處理他和竇安平之間的恩怨而苦惱,是以嚴烷一劍刺來,他即不

躲避,也不拔刀招架。

  只聽得「卡嚓」一聲,黑石道人身邊的一棵松樹,給嚴烷一劍斬斷了一株粗如手臂的樹

枝。原來嚴烷乃是試試她是否已經恢復了武功的。正是:

  娥眉見識超凡俗,死裡逃生豈偶然?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道人贈藥求寬恕 俠士揮刀忍懺情

  黑石道人並不怕死,但當著嚴烷的劍鋒幾乎是貼著他的頸背削過之時,也不禁給她嚇出

了一身冷汗。

  嚴烷冷冷說道:「我生平從未受過人如此欺負,按說我本該殺了你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如今看在你似乎尚有向善之心,這一劍權且寄下,但願你好好做人。」

  黑石道人苦笑道:「多謝你手下留情,你快快走吧。」

  嚴烷道:「你呢?你放了我,你怎麼辦?」她對黑石道人的恨意雖未全消,卻也有了幾

分好感,是以在出了一口氣之後,就忍不住好奇要問他了。

  黑石道人淡淡說道:「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嚴烷碰了個釘子,「哼」了一聲,納劍入鞘,說道:「我才沒功夫理你的閒事呢,你好

自為之吧。」

  黑石道人看見嚴烷朝著飛龍山的方向走路,不覺怔了一怔,叫道:「嚴姑娘,你走錯方

向了,應該從那一面下山的。」

  嚴烷頭也不回,說道:「我偏要走這個方向!」

  黑石道人道:「嚴姑娘,你到底要往哪兒?」

  嚴烷道:「我往哪兒,你管得著麼?」

  原來嚴烷是想去會她的舅舅孟少剛。她暗自思量:「現在我的武功已經恢復,還怕什

麼?聽剛才那賊漢子所說,舅舅明天就可能到飛龍山了,我何不也到飛龍山去與他相會?」

  黑石道人猜到了她的心思,說道:「嚴姑娘,不是我要管你,飛龍山你去不得!」

  嚴烷冷笑道:「我喜歡上哪兒便上哪兒,用不著你替我擔心!」

  黑石道人頗有幾分氣惱,要想不理,但轉念一想:「我何必和黃毛丫頭一般見識?本來

是我對她不住,也怪不得她惱我。」當下急忙趕上,叫道:「嚴姑娘且慢,請你聽我一

言。」嚴烷嘿嘿冷笑,逕自前行。她的輕功本來是不在黑石道人之下,但因功力初復,不多

一會,卻給黑石道人追上了。

  且說谷涵虛跟著騾車軌跡,一路追蹤,到了林邊隱隱聽見嚴烷喝罵的聲音,又喜又驚,

大雨過後,山路怪石峋磷,青苔濕滑,馬也難行,谷涵虛迫不及待,飛身下馬,立即施展輕

功,朝著聲音的來處跑去。

  嚴烷眼看就要給黑石道人追上,斥道:「你幹什麼?」黑石道人正要向她勸疏,忽見一

個奇醜無比的漢子突然出現!

  谷涵虛本來是個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當他和嚴烷分手之時,臉上剛剛給張元吉的利劍劃

傷,當時雖然是血流滿面,但因瘡疤未結,仍是本來面目。是以在嚴烷的記憶之中,她的意

中人始終都是那個英俊的谷涵虛,決想不到谷涵虛如今己是變成了這個模樣。

  一個奇醜無比的漢子突然在她面前出現,嚴烷不禁吃了一驚,叫道:「你是誰?」蒼苔

路滑,嚴烷跑得正急,驟然吃驚,幾乎滑倒。谷涵虛心痛如絞:「烷妹果然是認不得我了。

也罷,我給她把這臭道士殺了便走,也不必和她說我是誰了。」

  谷涵虛扶起嚴烷,嚴烷更是吃驚,說道:「你幹什麼?」說時遲那時快,黑石道人已然

趕到,大怒喝道:「竇安平也得給我幾分面子,你是什麼東西,不得我的點頭,就敢動手搶

我送來的嚴姑娘?」原來他以為谷涵虛是竇安平派來的人,竇安平信不過他,叫這個人來接

收嚴烷的。

  嚴烷掙脫了谷涵虛的掌握,覺得這人對她似乎並無惡意,而且還似乎是一個她似曾相識

的人,不由得一陣迷茫,站在一旁,呆了!要知他們究竟是一對心心相印的戀人,谷涵虛的

面貌雖然變了,但他的眼底柔情,眉間愛意,和他的一些習慣性的動作,還是可以令嚴烷感

到熟悉的啊!

  谷涵虛輕輕推開了嚴烷,驀地雙眼一瞪,捏著嗓子喝道:「我是勾魂使者,催命無常!

臭道土,領死吧!」

  掌似奔雷,刀如駭電。雙方都是在大怒之下,同時出手。黑石道人的快刀本是黑道一

絕,但谷涵虛的天雷掌力何等厲害,快刀未曾斫到他的身上,他的掌力已是狂濤般地湧來,

掌風刀影之中,只聽得「砰」的一聲,黑石道人給他的掌力震得連退幾步,剛好撞著了一棵

松樹。

  黑石道人也非泛泛之輩,撞著松樹,登時就似皮球般的彈起來,揮刀又向谷涵虛斫去。

  原來谷涵虛連日奔馳,果然是不出祝老大的所料,體力頗受影響,因而天雷功的威力也

就相應打了折扣。也幸虧如此,黑石道人才沒有受傷。

  黑石道人吃了一次虧,不敢正面再接谷涵虛的掌力,當下身形遊走,指東打西,指南打

北,以閃電般的快刀,猛襲對方,要令谷涵虛騰不出手來。

  谷涵虛心道:「這臭道士果然是有兩下子,怪不得烷妹受他所擒。」刀光掌影之中,忽

聽得聲如裂帛,谷涵虛的衣袖給快刀削去了一截。嚴烷嚇得尖叫起來,正要上前,卻見黑石

道人又在連連後退,谷涵虛手中多了一把長劍。

  原來谷涵虛乃是用上乘柔功揮袖拂刀,這才好趁勢騰出手來拔劍的。這一拂柔中寓剛,

實已蘊藏著幾分天雷功的威力。倘若換了一個武功稍弱的人,手中的兵器早已給他的衣袖卷

去了。

  黑石道人的快刀居然能削掉他一截衣袖,谷涵虛自是不敢輕敵,劍一出鞘,立即搶攻,

比黑石道人的快刀使得更快,黑石道人遮攔不住,只好連連後退。在嚴烷失聲驚呼之際,雙

方的刀劍已經是交換了十數招了。

  嚴烷這一聲驚呼已是把她關切谷涵虛的心情表露無遺,谷涵虛聽進耳朵,心頭禁不住

「卜通」一跳,「烷妹敢情是已經認出我了,原來她還是關心我的。」登時精神陡振。

  黑石道人本來就不是谷涵虛的對手,谷涵虛精神大振,劍招使得越發凌厲無比,黑石道

人抵敵不住!

  嚴烷定了定神,只見谷涵虛已是把黑石道人逼到一處懸崖,谷涵虛唰唰唰連環三劍,眼

看黑石道人若不是給他擠下懸巖身上就非中劍不可。

  嚴烷一躍而出,叫道:「谷大哥劍下留情!」谷涵虛的劍尖業已指到黑石道人的咽喉,

聽見嚴烷替黑石道人求情,不禁怔了一怔,但他也並沒有問什麼緣故,隨即把劍鋒一轉,改

刺為點,劍尖輕輕點著黑石道人的手腕,鐺啷一聲,黑石道人的快刀墜地。

  嚴烷跑上前來,說道:「谷大哥,果然是你!你讓我仔細瞧瞧。」

  谷涵虛苦笑道:「我已經變成了醜八怪啦,我只道你認不得我了。」

  嚴烷柳眉一揚,說道:「大哥,我不管你是俊是醜,我總是一樣的喜歡你!大哥,你不

問我為什麼要你饒這道人嗎?因為這人還不算太壞。」

  谷涵虛道:「烷妹,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的。我幾時曾試過不聽你的話呢?又何須

再問!」

  嚴烷道:「大哥,原來你也還是像從前一樣的相信我,喜歡我!」喜極而泣,投入谷涵

虛的懷中,兩人緊緊相擁。谷涵虛的眼中只有一個嚴烷,嚴烷的眼中也只有一個谷涵虛,對

周圍的一切,已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根本就忘記了還有一個黑石道人在他們的身邊。

  這一變化大大出乎黑石道人意料之外。黑石道人拾起長刀,尷尬之極,這才知道原來這

醜漢子乃是嚴烷的情人。當下一聲苦笑,說道:「嚴姑娘,多謝你心胸寬大,不記我的仇

恨。你已經碰上親人,用不著我替你擔心了,我走啦。」

  谷涵虛方始察覺黑石道人尚在身旁,當下哈哈一笑,說道:「不打不成相識,何必這樣

匆忙就走?我剛才沒有問個清楚就和你動手,想必是其中定有誤會了。我倒應該先向你貽個

不是呢。」他因為聽得嚴烷說黑石道人並非壞人,所以才會這樣說的。

  黑石道人滿面通紅,說道:「你一點也沒有錯,錯的是我。我不該欺負你的嚴姑娘,

我、我實在是死有餘辜!」

  嚴烷說道:「不錯,他用迷香捉了我,是想把我獻給飛龍山的竇寨主。但如今業已後悔

了。你來的時候,他正在把解藥給我,放我走呢。」

  谷涵虛怔了一怔,心道:「原來祝老三倒也沒有騙我。」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

「人誰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這點梁子,就此揭開。道長若不嫌棄咱們還是可以交個

朋友。」

  黑石道人見谷涵虛如此豪爽,心中也是不由得不暗暗佩服。歎了口氣,說道:「多謝俠

士看得起我,但我卻是不能原諒自己呢。恨只恨我當初不該受了竇安平的恩惠,以致今日不

能不受他的擺佈。」當下將竇安平如何給他排難解紛之事,以及後來竇安平又如何要捉拿嚴

烷之事,一五一十,都對谷涵虛說了。

  接著黑石道人說道:「我本來不知道其中原委的,剛才碰到竇安平派來接我的一個人,

方才知道竇安平是要用嚴姑娘來對付她的舅父江南大俠孟少剛,而這件事情又牽涉到、牽涉

到——」說至此處,忽地想起竇安平畢竟是自己八拜之交,似乎不該向一個初相識的朋友洩

漏他的秘密。

  谷涵虛說道:「不錯,這件事情牽涉到竇安平的通番賣國,確是非同小可!」

  黑石道人吃了一驚,說道:「原來你都早已知道了?」

  谷涵虛點了點頭,問道:「你現在還在念著竇安平給你的恩惠麼?」

  黑石道人十分苦惱,抓抓頭皮,說道:「我現在正是不知怎麼才好。」

  谷涵虛說道:「大丈夫立身處世,固然應當恩怨分明,但更應該明辨是非,擇善棄惡!

通番賣國之輩,禽獸不如,豈可為了小恩小惠,連人也不做了!」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黑石道人聽了,悚然動容,當下向谷涵虛深深一揖,說道:「多謝你的金玉良言,貧道實在

慚愧!」

  谷涵虛道:「一個人只要能夠迷途知返,就是好人。道長,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我要

和你說的話都己說了。如今我倒想向道長請教了。」

  黑石道人道:「不知俠士欲知何事?」谷涵虛道:「俠士二字愧不敢當。我名叫谷涵

虛,若蒙道長不棄,咱們就以平輩論交如何?」黑石道人道:「好,谷兄請問。」

  谷涵虛道:「剛才你說為嚴姑娘擔心,不知是擔心何事?」黑石道人哈哈笑道:「這件

事麼,如今已是用不著我擔心了。」

  嚴烷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你剛才是不是要攔阻我去飛龍山?」

  黑石道人道:「谷兄本領勝我十倍,有他陪你前往,這飛龍山自是可以去得的了。不

過,我還是希望你們多加一些小心,比較好些。」

  谷涵虛道:「不知飛龍山上有些什麼人?」

  黑石道人道:「竇安平邀來的幫手很是不少。據我所知,其中有兩個人恐怕是比較難以

對付的。」

  谷涵虛道:「哪兩個人?」

  黑石道人說道:「一個是陽天雷的侄子陽堅白。這人的本領我雖然沒有見過,但陽天雷

號稱金國第一高手,他侄子的本領想必不錯。」

  谷涵虛笑道:「原來陽堅白也到了飛龍山麼?我倒曾和他交過手,深知他的本領。料想

勝不了他,也不至於敗在他的手下。」

  黑石道人接著說道:「還有一個人名叫白萬雄,乃是二十年前與淳於周齊名,在黑道上

稱雄道霸的人物。後來因為敗在屠百城的手下,逼得金盆洗手,閉門封刀。去年聽說屠百城

命喪蒙古,他才東山復出的。」

  谷涵虛道:「他是不是有個兒子名叫白千勝?」

  黑石道人道:「正是。原來谷兄也已知道了他們的來歷。」

  谷涵虛道,「我在黑石莊曾經和白千勝打過一架。白萬雄的來歷則是祝老三告訴我的,

不過沒有道長說的詳細。」

  黑石道人這才知道這次之所以碰上谷涵虛並非偶然的事。谷涵虛又笑道:「祝氏三兄

弟,祝老大最可惡,祝老三倒是一個爽直的漢子。他對你很是佩服,稱你是黑道上一位響噹

當的漢子呢。說老實話,最初我是不相信他的話的,如今見了道長,方知名下無虛。」

  黑石道人羞得滿面通紅,說道:「祝老三給我面上貼金了。我哪裡配得上好漢二字?這

次若不是多得嚴姑娘與谷兄善言開導,我只怕已是身敗名裂,為天下英雄所不齒了呢。」

  谷涵虛忽地心念一動,說道:「道長,你若是已經想通了,我倒有一事相求。」

  黑石道人道:「谷兄有什麼需要貧道效勞之處,請吩咐就是。」

  谷涵虛道,「請你仍然用這輛騾車,把嚴姑娘押解到飛龍山去。我充當你的車伕。」

  黑石道人怔了一怔,見谷涵虛的神色不似在開玩笑,隨即恍然大悟,說道:「敢情谷兄

是要用這法子混入飛龍山麼?」

  嚴烷拍掌笑道:「好一條妙計,竇安平決計料想布到,黑石道長,現在就看你願不願意

幫我們的忙了。」

  谷涵虛說道:「我們並非不敢硬闖,但我們卻不願多傷竇安平手下的無辜嘍兵。道長,

我這也是為你著想,你若不願給竇安平拖你落水,要保持自己清白的話,恐怕也必須有所作

為,才能讓天下英雄相信。」

  黑石道人一來是愛惜自己的聲譽,這次他糊里糊塗地上了竇安平的當,的確是必須洗

刷;二來他聽了谷涵虛曉以大義的說話,經過了內心的交戰,終於也醒悟了不應該讓個人的

恩怨左右大是大非的抉擇。

  黑石道人想了一想,毅然說道:「我不敢說是已經想得十分通透,但竇安平這樣的胡作

妄為,的確是武林同道所不能容的。我自是不能為虎作悵,好,谷兄,我聽你的吩咐!不

過,我也有個請求,請谷兄在處置竇安平之前,讓我先勸他一動,略盡我的心事。勸他不

聽,那就只好任由谷兄處置了。」

  谷涵虛知道他尚顧念著與竇安平的結拜之情,心裡想道:「江湖漢子大多講究義氣,其

實也應該看是哪種義氣才對,不過,他雖然還是有點糊塗,也算是難得的了。」於是點了點

頭出道:「好,我依你就是。」

  黑石道人道:「我曾碰上竇安平的侄兒,他知道我是沒僱有車伕的。谷兄可以冒充是和

我相識的黑道朋友,前來投奔飛龍山的,剛好在這兒遇上。」

  谷涵虛笑道:「我只求能夠混進竇安平的山寨就行,扮作什麼人都無所謂。」

  嚴烷大為喜歡,說道:「谷大哥,想不到今天能夠見著了你。至遲明天,又可以見著我

的舅舅。可惜還有明霞表妹,未知消息。」

  谷涵虛笑道:「我正要告訴你呢,我已經見著她了。你到了飛龍山,就可以和她相

會。」

  嚴烷又驚又喜,說道:「真的嗎?她也到飛龍山去?卻為何不和她父親一道?」

  谷涵虛道:「另外有個一人陪著她呢!」

  嚴烷詫道:「什麼人?」

  谷涵虛笑道:「你別忘記明霞只比你小兩歲,如今她也是一位大姑娘了。她有了意中人

啦!」

  嚴烷喜道:「原來這小妮子已有了意中人了,這人是誰?」

  谷涵虛笑道:「這人名褚雲峰。說來也巧,這褚雲峰正是我的同門師兄。」當下將巧遇

褚雲峰與孟明霞的經過告訴嚴烷。

  嚴烷笑道:「那次我離家出走,多虧明霞的幫忙,還未曾向她道謝呢。當時正是我最傷

心的時候,前路茫茫,也不知能不能與你重逢。想不到如今連明霞也是成雙成對了。但願她

與你的那位褚師兄結成連理,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谷涵虛在她耳邊悄聲笑道:「你有一句話未說出來,我替你說好不好?」嚴烷道:「你

怎知道我心裡的說話?」谷涵虛道:「我怎能不知道?為什麼這是最好不過呢?因為這就正

是叫做親上加親呀!嘿,嘿,你心裡想說的是不是這一句話?」嚴烷羞得滿面通紅,但也只

好低下頭默認了。

  騾車滿載著蜜意柔情,向飛龍山馳去。另一條通往飛龍山的路上,褚雲峰與孟明霞也是

同樣的滿懷歡悅,並轡而行。

  嚴烷惦記著孟明霞,孟明霞也在掛念著嚴烷。將到飛龍山之時,心情甚為興奮,可又有

點擔憂,忍不住和褚雲峰說道:「不知你的那位谷師兄可曾找著我的表姐。但願飛龍山上能

夠見著他們,這才真是皆大歡喜呢!」

  褚雲峰笑道:「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這個願望是一定能夠實現的。你想他們受了這

許多折磨,老天爺還好意思再折磨他們嗎?當然是要成全他們的了。」

  孟明霞道:「油嘴滑舌。嗯,我現在倒想問你一句正經事呢。」

  褚雲峰道:「我說的可都是正經話呀,好,你問吧。」

  孟明霞道:「咱們怎樣進飛龍山?是硬闖呢?還是晚上偷去?」

  褚雲峰道:「不必硬闖,也無須偷偷地去!」

  孟明霞道:「那又如何?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褚雲峰笑道:「你忘記了我是陽天雷師侄的身份嗎?我雖然叛了他,但此事外人是不會

知道的。我還留著以前在陽天雷手下當差的時候他給我的令符呢。我用來騙騙竇安平,料想

可以混得過去。」

  孟明霞道:「竇安平和陽天雷不是有往來的嗎?」

  褚雲峰道:「不錯。但陽天雷是不會把這種令他丟面子的事情告訴竇安平的。何況他和

陽天雷又不是直接來往,他的手下人即使知道這個秘密!也不敢胡亂對人說的。只須騙得過

一時就行了。」

  孟明霞道:「咱們反正是要去的,能夠不動干戈,混得進去,固然最好,混不進去,再

作打算,也還不遲。大不了拼著硬闖罷了。不過我卻有點為楊婉擔心呢。」原來孟明霞這次

下山,本來是為著追蹤楊婉的,但如今已是將到飛龍山了,卻還沒有見著楊婉。

  孟明霞歎了口氣,續道:「唉,你不知道,楊姑娘這次下山是因我而起的。」

  褚雲峰笑道:「我知道。你是要使他們夫妻和好,也是為了要求自己的心之所安。」

  孟明霞面上一紅,說道:「你知道就好。你想想,楊姑娘父兄都己死了,在這世上,只

有李思南是唯一的親人。身世何等可憐!若是有什麼意外,叫我如何對得住她。」

  褚雲峰道:「恐怕她未必是來飛龍山吧。」

  孟明霞道:「她對李思南雖有誤會,但我料想她是決不能捨棄李思南的,不去飛龍山又

去哪裡?我現在擔心的就是她混不進去,反而給竇安平捉住,那時就令李思南為難了。」

  褚雲峰只好安慰她道:「吉人自有天相,楊姑娘也不是尋常的女子,你不必預先為她擔

憂。」

  孟明霞和褚雲峰都料得不錯,楊婉果然是來了飛龍山,而且碰上了一個意外的「機

遇」,如今她早已是混進竇安平的山寨了。

  暫且按下諸、孟二人不表,先說楊婉的遭遇。

  楊婉與明慧公主、阿蓋夫妻分手之後,繼續前行。因為孟明霞在途中曾碰上了陽堅白

「採花」之事,耽擱了一些時候,是以楊婉又得以赴在她的前頭了。

  這一天楊婉踏進了飛龍山的山口,只須再走多十幾里山路就是竇安平的山寨所在了,山

口有間酒店,乃是竇安平手下的頭目開的,不過楊婉卻不知道。

  楊婉女扮男裝,臉上塗了阿蓋給他的草藥,本來是一張吹彈得破的粉臉變得鐵青,帶著

幾分粗豪氣味,很像黑道上的人物。

  楊婉一路奔馳,此時正自感到腹饑口渴,看見路旁有間酒店,心裡想道:「管它是什麼

人開的,我且進去吃點東西,順便也可以打聽打聽消息。」

  酒店裡先已有了三個客人,三個人都是帶有兵器,相貌粗豪的漢子。其中一人喝得似乎

有了七八分醉意,楊婉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得他捲著舌頭,大聲說道:「他媽的,到了這

兒,咱們還不放心喝酒嗎?你們不必勸我,我一定要喝個痛快!他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這

裡。待咱們見了竇寨主,哼、哼,我還要他馬老大的好看呢!」

  三人之中,這漢子已經喝醉,另外一人也已有了七八分酒意,只有一人比較清醒。這個

比較清醒的人說道:「五哥,你要喝酒就喝好了,可別胡言亂語。我看你的酒也喝夠了,咱

們還是走吧!」

  那個叫做「五哥」的人大聲說道:「到了這裡我還怕什麼?這裡是飛龍山,不是回龍

嶺,就算馬老大在這兒,他也管不到咱們,我告訴他,我就是要投奔飛龍山,他又敢怎麼

樣。哼、哼,我怕的只是竇寨主不肯收容咱們。」

  另一個有了七八分酒意的人跟著哈哈笑道:「咱們把回龍嶺的家當獻給竇寨主,這份禮

也不算太薄,竇寨主還能不收容我們?」

  那個比較清醒的人皺了皺眉頭說道:「說話總是謹慎一些的好,又何必嚷得通天下的人

都知道!」

  喝得大醉的漢子說道:「哦,原來你是怕隔牆有耳。哼,我敢說敢做,就不怕有人偷

聽。我酒還未喝夠呢,拿酒來!」

  楊婉聽到這裡,心裡已然明白。原來楊婉在琅瑪山充當嘍兵的時候,和一個老頭目輪班

看守一個崗哨,也常聽得這個老頭目談及綠林的一些事情。

  回龍嶺有一個小山寨,寨主名馬錦常,身材矮小,武功卻很不弱,人稱三寸釘,他手下

有七個頭目,其中三個坐第五第六第七三把交椅的頭目本來是另外一夥的,本領也都不錯,

只因他們是後來才加入的,而又不肯低頭服小,因此和回龍嶺原來的頭目處得不好,馬錦常

也不大信任他們。這三個人曾經偷偷和琅瑪山接洽,想改投琅瑪山。屠鳳為了怕失綠林和

氣,婉言推辭了他們。

  飛龍山竇安平的山寨則是一個勢力雄厚的大山寨,近年來他把周圍數百里內的小山寨,

一個一個給他吞併了,但回龍嶺卻尚未向他屈服。

  楊婉聽了他們的談話,心裡想道:「想必是他們已經和馬錦常鬧翻,如今是來投奔飛龍

山來了。」

  楊婉聽得分外留神,那個比較清醒的人狠狠盯了她一眼。

  那個喝醉了的漢子倏地一拍案子,站了起來,衝著楊婉喝道:「你這小子是什麼人,膽

敢偷聽我們的說話,吃我一拳!」

  那個比較清醒的人勸道:「五哥,不可魯莽!你在這裡大聲說話,怎能說是別人偷

聽?」

  那喝醉的漢子一掌將他推開,一邊步到了楊婉面前,喝道:「你為什麼歪著眼睛看我,

我有什麼好看?管你是不是有心偷聽,這一拳你是吃定的了!」揪著楊婉,兜心就是一拳。

  楊婉焉能讓他打著,當下籠手袖中,揮袖一捲,笑道:「王寨主,幸會,幸會!相請不

如偶遇,請五爺坐下,容小可敬一杯。」那漢子連楊婉的指頭也沒碰著,便給她的衣袖捲著

了手腕,就像給人緊緊抓著一般,動彈不得,身不由己地坐了下來。

  王五雖然喝醉,但酒醉之中也還有兩分清醒,吃了一驚,醉意又消了幾分,訥訥說道:

「你是誰,你怎的認得我?」此時他已知道楊婉的本領遠遠在他之上。但在驚慌之中也有幾

分高興,因為楊婉的話對他很是恭敬。他本來是一個小山寨的第五號頭目,楊婉卻稱他為

「寨主」。

  楊婉胡亂捏了一個名說了,笑道:「五爺的大名,誰人不知?小可曾見過五爺,不過我

是個無名小卒,五爺當然是不會記得的了。」

  王五詫道:「你在什麼時候見過我的?」

  楊婉說道:「五爺去年是不是曾經上過一次琅瑪山?」

  王五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楊婉道:「實不相瞞,小可乃是單線開扒做點沒本錢的小生意,沒資格在琅瑪山入伙。

但卻多承山上一位頭目的照顧。這位頭目姓馮,單名一個信字。在琅瑪山的職位不高,但卻

是混了幾十年的老頭目,想必五爺知道?」

  馮信就是把回龍嶺的事情告訴楊婉的那個老頭目,那一次王五來琅瑪山秘密接洽,就是

由他招待的。

  王五點了點頭,說道:「知道,知道,原來他是你的靠山,這麼說來,倒是自己人了。

楊兄,你有這樣好的本領,琅瑪山卻不肯收容你,那真是他們走眼了。不過話說回來,琅瑪

山的女寨主雖是不知好歹,這位照顧你的馮老爺子卻是很夠朋友。」王五因為屠鳳不肯接納

他,思之猶有餘憤。

  楊婉繼續說道:「那天五爺上山之時,小可剛好見過了馮老爺子,承他客氣,送我下

山,在途中見到五爺。五爺記得麼?」

  那次馮信接待他上山,是帶有幾個人的。王五連忙說道:「不錯,不錯。記起來了,是

有你老弟在內,來,來,來,六弟,七弟,你們都來見過這位楊兄。」

  楊婉說道:「張六爺和李七爺小可也是久仰的了!」

  張六就是那個比較清醒的漢子,說道:「楊兄,我們說的話你都已聽見了。請你可別對

外人洩露。」

  楊婉說道:「這個六爺無須顧慮。實不相瞞,小弟也是想來投奔飛龍山竇寨主的呢!」

  張六道:「哦,你也是來投奔飛尤山的?」正是:

  無意相逢生急智,瞞天過海闖龍潭。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巧計喬裝探虎穴 神功顯露懾魑魅

  楊婉說道:「我有一句說話,有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王五道:「楊兄但說無妨。」

  楊婉道:「不是深山難藏猛虎,不是大海難養蛟龍。」

  張六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婉道:「江湖上誰不知道回龍嶺是靠你們三位撐的門面,那三寸釘馬錦常縱有幾分本

領,怎比得上你們?偏偏他又不知自量,竟然妒才忌能,倘若換了是我,我也不會在他底下

受這窩囊氣的。飛龍山近年日益興旺,聲威已是逐漸蓋過了琅瑪山。回龍嶺固然是水淺難養

蛟龍,琅瑪山也算不得是大海。與其投奔琅瑪山,那就不如投奔飛龍山了。」楊婉本來是大

家閨秀,不慣和江湖人物打交道的。但因在江湖上歷練了幾年,學會了一套江湖切口,這次

第一次用這種江湖口吻說話,說來居然中規中矩。

  楊婉的說話不但同情他們,而且還給他們戴上了高帽,這三個人聽了,當然是十分受

用。

  王五哈哈,笑道:「楊兄,以你的身手,實在也不該埋沒,對啦!琅瑪山不肯收容你,

你就和我們一同上飛龍山,這正是最好不過。」

  楊婉說道:「只怕我雖有此心,無人引薦,也是難以進身。」

  王五一拍巴掌,說道:「楊兄不用擔心,這點小事我若不能幫忙,還要朋友何用?你和

我們同走,竇寨主總會給我幾分薄面。」

  張六淡淡說道:「五哥,飛龍山雖說是招賢納士,但不知來歷的人恐怕也不會輕易錄用

的。咱們也拿不準一定能蒙收容呢!」

  王五嘖道:「咱們的來歷竇寨主還能不知道嗎?這位楊兄是我的朋友,也不能說是沒有

來歷!」

  王五是三人之中的「大哥」,張六實是不想多管閒事的,但王五這麼一說,他也只好不

作聲了。

  酒店老闆溫了一壺熱酒出來,王五受了張六的頂撞,正自有點生氣,拍案罵道:「為什

麼這個時候才來!」

  店老闆哈哈一笑,說道:「五爺不用生氣,小的給你們準備了一樣東西。來得慢了,你

別見怪。」說罷,掏出了四面銅牌,放在桌上。

  王五一看,雖然醉眼昏花,也還看得清楚,這四面銅牌上面,都雕刻有一條張牙舞爪的

飛龍,正是飛龍山的標記。

  王五吃了一驚,訥訥說道:「你、你是……」店老闆笑道:「小的是竇寨主手下一個不

足道的人。這間酒店就是奉了竇寨主之命開的。」

  王五怔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抱拳一揖,說道:「原來是大水沖倒了龍王廟,自家人

認不得自家人了。王某有眼無珠,請老兄多多恕罪。」

  店老闆賠笑道:「哪裡,哪裡。得你們幾位來敝寨幫忙,我也餾光不少。不過敝寨目前

正是有事,恐怕嘍兵不知你們的來歷,或許會有囉嗦。這幾面銅牌,是自己人的標記,他們

見了銅牌,自然對你們優禮有加,帶你們進去。」

  原來飛龍山的規矩,對投奔山寨的人,必須經過酒店一關,由這酒店的老闆,先查明來

人的身份。倘若來人不知道這個規矩逕自上山,或許雖然進了酒店,但卻沒有得到銅牌的

話,那就凶多吉少。楊婉誤打誤撞,恰好撞個正著。這酒店老闆見她本領高強,王五又承認

是見過她的朋友,這老闆樂得成人之美。

  楊婉得了銅牌,跟回龍嶺這三個頭目一起,果然很順利的未受盤問就混進了飛龍山。接

待他們的是竇安平的副寨主羅俊。

  羅俊抱拳說道:「這兩日我們寨內有點事情,各方朋友來的不少,竇寨主現在正在見

客,恐怕要待這件事情過了,才能和你們幾位詳談,請你們多多原諒。」

  王五道:「不知貴寨忙的何事,可用得著我們效勞?」

  羅俊道:「明天將有新任的綠林盟主李思南來到,是以我們忙於準備接待。」羅俊因為

他們初到,不便詳言。但楊婉卻是明白的。

  王五稍稍有點詫異,心裡想道:「聽說這位新盟主是由琅瑪山擁立的,如今竇安平對新

盟主如此敬重,恐怕對琅瑪山也是不敢得罪的了。我們曾被琅瑪山所拒,竇安平若知此事,

不知會不會接納我們。」他哪裡知道,竇安平聚集「各方好友」,接待盟主,為的可並不是

對盟主敬重,而是要對付他。

  當下王五說明了來意,羅俊大為歡喜,說道:「回龍嶺馬錦常不大肯賣我們飛龍山的

帳,我們的寨主正想收拾他呢。五哥放心,事成之後,我們也不敢委屈你在敝寨充當頭目,

就由五哥接替馬錦常做回龍嶺的寨主好了。」

  王五更是喜出望外,連忙拜謝,說邊:「得兩位寨主如此栽培,王某倘能當上回龍嶺的

寨主,定必年年進貢,歲歲來朝。」

  羅俊說道:「請各位暫待一會,待我進去看看竇寨主的客人走了沒有?」他本來說是竇

安平在這幾天不能接見他們的,但因王五送上這份厚禮,立即改容相待。

  王五知道羅俊是地位僅次於竇安平的人,像吞併回龍嶺這樣的小事,羅俊已經可以作

主。

  回龍嶺是個小山寨,王五等人得到羅俊接待已是心滿意足,連忙說道:「不必麻煩竇寨

主了,有羅寨主替我們作主也是一樣。」楊婉卻故意說道:「竇寨主有貴客需要招呼,我是

個未入流的無名小卒,豈可冒昧打擾?五爺,你們去見竇寨主,替在下討個小小的差事,在

下便感激不盡了。」

  羅俊只知道楊婉是和王五等人一起來的,卻不知道他的身份,聽了這話,怔了一怔,說

道:「這位楊兄不是回龍嶺來的嗎?」

  王五說道:「這位楊兄是我的好朋友,本領很是不錯。這次是我特地邀他來的。」接著

又道:「楊兄,咱們一向不分彼此,你說這話,未免有點見外了吧?其實咱們有羅寨主安排

已是定必妥帖的了。不敢驚動竇寨主。」

  原來王五在地位比他高得多的羅俊面前,雖然有了「矮了一截」的自卑心理,但他也是

個很要面子的人,楊婉是他帶來的人,他只怕羅俊看輕楊婉,失了他的體面,心裡還在怪楊

婉說錯了話呢。豈知楊婉故意那麼說,卻是要擠出羅俊的話。

  羅俊一來是因為已經知道了王五他們是真心來投奔飛龍山;二來他們獻上這份厚禮,也

得使點手段來籠絡他們;三來也怕他們有「厚此薄彼之分」的不滿。聽了這話,便即笑道:

「這位客人是不便給人家知道他的身份的人物,但你們不是外人,我不妨說給你們知道。」

當下小聲說道:「這位客人乃是陽國師的侄子陽堅白。五哥,你一定聽過他的名字吧?」

  王五吃了一驚,說道:「是金國國師陽天雷的侄子嗎?」

  羅俊道:「正是,不瞞你說,他就是我們飛龍山的大靠山呢。我是把你們當作心腹看待

才告訴你們的。」

  王五聽他這麼一說,頓覺面上生光,說道:「多謝羅寨主看得起我們。羅寨主說得對,

識時務者為俊傑,有了這樣的大靠山,王某執鞭隨鐙,也沾光了。」

  羅俊笑道:「現在你們明白了吧,竇寨主並非對賓客有貴賤之分,而是因為這位陽公子

不想給人知道。所以他們兩人會談之際,竇寨主只好不見外客了!接著又笑道:「不過,你

們現在已非外客,見面也無妨。我陪你們進去,也好讓竇寨主喜上加喜。」

  楊婉暗暗吃驚,心裡想道:「原來陽堅白這廝也到了這兒了。」楊婉是不過才幾天之前

和陽堅白交過手的,此際她雖已改容易貌,也不能不有點恐防給陽堅白看破。

  王五聽說羅俊可以帶他去見竇安平和陽堅白,心中大喜,嘴裡還在謙辭,就在此時,忽

有一個小頭目棒了一個拜匣進來。

  那小頭目捧著拜匣,氣喘吁吁,可知他是一路跑來的。但他見有外人在場,一時間卻又

不敢說話。

  羅俊說道:「這幾位朋友是自己人,你不用避忌。」這小頭目才放心說道:「有兩個人

前來拜山,求見寨主。二寨主請你定奪,讓不讓他們進來?」

  羅俊眉頭一皺,說道:「是什麼樣的人物,非見寨主不可?」要知在飛龍山上,他是第

二號當家,一般客人,都是由他接見的。

  那小頭目道:「是郝頭目帶他們上山的,據郝頭目說,這兩個人只怕有些來歷。請二寨

主打開他的拜匣便知。」

  羅俊打開拜匣,只見除了拜帖之外,還有一面赤金令符,羅俊吃了一驚,先拿了令符,

仔細地看了又看,這才拿起了拜帖,念道:「褚雲峰!」

  楊婉也不禁吃了一驚,心道:「這姓褚的也來了,他到底是好人呢,還是壞人?」

  羅俊吁了口氣,連忙說道:「這兩人現在哪兒?拜帖上只有一人的名字,還有一個是

誰?」

  那小頭目道:「郝頭目陪他們在聚賢享等候召見。另外一人是個姓孟的少年男子,他好

像是姓褚的隨從,所以沒有另備拜帖。」

  楊婉又驚又喜,暗自想道:「一定是孟明霞改裝而來了。孟明霞既然肯陪他來,這褚雲

峰我倒是錯疑他了。」

  羅俊道:「你叫郝頭目好好招待他們,我這就去稟告寨主。」小頭目見羅俊不敢作主,

也是好生驚異,當下奉命而去。

  王五說:「褚雲峰這名字好熟,他好像是、是……」

  羅俊說道:「你猜得不錯,在這兒說出來亦是無妨。這褚雲峰正是陽國師的一個得力手

下。聽說他的本領不在陽公子之下。」

  張六說道:「只不知會不會是假冒的?」

  羅俊說道:「我識得這面令符,確是國師府發出來的憑照。不過陽公子就在這兒,他可

沒有說過褚雲峰會來。按說褚雲峰是陽國師手下第二號人物,國師若然派遣他來,陽公子不

會不知。」沉吟半晌,繼續說道:「反正這個人竇寨主是一定要見的了,趁著陽公子和寨主

就在裡面,我正好進去稟報。不過,可又得請你們稍待一會了。」

  王五說道:「羅寨主請便,不必客氣。」

  羅俊道:「好,那就請你們在我房中歇歇,我去去就來。」

  羅俊走了之後,楊婉心裡可是怔忡不定了。

  楊婉暗自思量:「褚雲峰定然是不知道陽堅白在此,才敢這樣大膽,仍然冒充陽天雷的

手下。陽堅白一見他的拜帖,這騙局當然是就要被拆穿了。可有什麼辦法去救他們呢?」

  楊婉左思右想,兀是想不出一個好主意,羅俊已經回來了。

  王五問道:「來的這個自稱褚雲峰的人是真是假?」

  羅俊笑道:「說真也真,說假也假。」

  王五詫道:「此話怎說?」

  羅俊道:「褚雲峰倒是不假,但他的身份已經變了。他以前是陽國師的師侄,如今是叛

徒,和陽國師作對了。陽公子這次出京,正是要捉拿他的呢。」

  王五哈哈笑道:「那他可是自投羅網了。但不知可有用得著我們效勞之處麼?」

  羅俊沉吟半晌,說道:「陽公子的意思是不想和他鬥力,而是和他們鬥智。要不費吹灰

之力將他捉拿下來,不過是否能如所願,卻未可料……」

  王五說道:「不錯,有備方可無患。若是文的不行,我們願充打手。」王五因為新來投

奔,急欲立功,心想褚雲峰縱然厲害,但有陽堅白、竇安平、白萬雄等人在場,莫說一個褚

雲峰,再多一個褚雲峰也可以收拾得了,自己幫忙打架,料想沒有什麼風險,但卻可以表白

自己對竇安平的忠心,何樂不為?

  羅俊說道:「五哥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卻有個顧慮。」

  王五道:「什麼顧慮?」

  羅俊說道:「實不相瞞,我們也是準備文的不成就來武的。我們想安排幾名好手,冒充

僕役,在旁伺候,倘若褚雲峰不中計,就大夥兒一擁而上,將他生擒。但這幾名好手必須是

平日極少在江湖露面之人,否則只怕會給褚雲峰看破。」

  王五、張六、李七三人是不認識褚雲峰的,但卻不知褚雲峰是否認識他們,因為他們在

江湖上早已是成名人物。而褚雲峰過去幾年在陽天雷手下做的工作,就正是專門留心江湖人

物的行動的,是以未必不會認識他們。

  楊婉乘機說道:「我是一個無名小卒,這差使正好由我擔當。」

  王五說道:「是啊,楊兄的本領很是不錯,我們不方便去,由楊兄去也是一樣。」

  王五在那酒店中見識過楊婉的本領,很想籠絡他,故此極力推薦。楊婉是他帶來的人,

倘若立了功勞,他的面上也有光彩。

  羅俊看了楊婉一眼,說道:「五哥推薦楊兄,一定不會錯。」當下伸出手來與楊婉相

握。

  楊婉知道羅俊是存心試探她的功夫,假如不願與他握手,當下合掌一揖,說道:「多承

寨主折節下交,小可卻是不敢高攀。」她合掌作揖,十指指尖向前伸出,羅俊的手掌碰著她

的指尖,只覺渾身一麻,不由自己地退了兩步。原來已是給楊婉的指尖點了他掌心的「勞宮

穴」。幸而楊婉用的不是重手法點穴,否則羅俊己是要當場摔倒。

  羅俊是練有鐵砂掌功夫的,皮粗肉厚,想不到給楊婉的小指輕輕一碰,就著了道兒,不

禁吃了一驚,隨即哈哈笑道:「楊兄好功夫,不必客氣,不必客氣,楊兄是去得的了!」當

下叫楊婉換過嘍兵的衣服,便即帶她前往。

  羅俊帶領楊婉到「聚義廳」前,只見已有幾個冒充僕役的好手在那裡等候。就在此時,

只聽得有人叫道:「貴客到!」剛才給羅俊報訊的那個頭目,已是陪著褚、孟二人來了。

  羅俊把手一擺,說道:「你們在階下伺候。」吩咐了這一句話,便逕自上前迎接『貴

賓』,不再理會楊婉了!

  原來羅俊雖然知道楊婉本領了得,卻因為她畢竟是新來乍到,羅俊還不敢倚為心腹,是

以叫她和另外幾個人在階下「伺候」,準備在必要之時才動用他們,在廳內「伺候」的「僕

役」,才是竇安平和他的親信。楊婉頗感不安,不過在階下也可以看見「聚義廳」中的動

靜,只好讓他這樣安排了。

  且說褚雲峰遞進拜匣,果然得到竇安平的接納,以隆重的禮節招待,心中甚為高興,以

為是已然瞞得過去,於是歡歡喜喜的和孟明霞進來拜見竇安平。走到了「聚義廳」前,忽見

階前排列的嘍兵之中,有一個人似曾相識。

  褚雲峰在琅瑪山的那一晚是曾經和楊婉交過手的,當時楊婉也是這樣嘍兵打扮,臉上也

是搽了阿蓋所給的草藥,改了容的。因此褚雲峰仔細一看,使認出了她。

  褚雲峰吃了一驚,輕輕地碰了孟明霞一下,孟明霞也注意到了。階下的嘍兵站過兩邊,

楊婉還特地彎腰,說了一個「請」字。

  孟明霞在琅瑪山的時候,也曾見過一次楊婉,當時沒有認出是她,此際聽到她的聲音,

又給褚雲峰輕輕一碰,登時恍然大悟,知道定是楊婉無疑。

  孟明霞真是又驚又喜,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一上飛龍山,未曾見

著竇安平,就先見著了楊碗。

  褚、孟二人都是精明能幹的,看見楊婉目光有異,而且那個「請」字,也不應該由一個

「嘍兵」說出來。她那樣大膽,做出與「身份」不相稱的舉動,定然是有用意的了。

  羅俊也是稍梢起了一點疑心,不過一來因為楊婉是王五極力保薦的「朋友」,他信得過

王五的忠誠,縱然懷疑,也想不到楊婉和褚、孟二人是早已相識的;二來楊婉也只是說了一

個「請」字,並沒有其他異樣的動作。羅俊以為她是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在這種場

合,想「表現」一下自己而已。因此心中雖然稍感不滿,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褚雲峰,孟明霞在羅俊的陪同之下,踏進「聚義廳」,只見已有兩人在堂中相候。一個

是魁梧的漢子,一個是白眉鷹鼻的老者。

  那魁梧的漢子站了起來,哈哈笑道:「竇某不才,得褚兄、孟兄光臨敝寨,幸何如之。

招待不用,尚祈恕罪。」

  褚雲峰知道此人便是飛龍山的竇安平,便也哈哈笑道:「都是自己人,竇寨主客氣什

麼?」

  竇安平笑道:「不錯,褚兄想必知道我與令師伯的關係。咱們就好比一家人一樣,以後

還得多多仰仗褚兄的提攜呢。」

  褚雲峰道:「竇寨主這麼說可是見外了。既然是一家人,還說得到什麼提攜不提攜

的?」

  竇安平哈哈笑道:「褚兄說得不錯,竇某失言了。這位孟兄弟是——」

  褚雲峰道:「這位孟兄弟是新來的人,敝師伯叫我帶他在江湖歷練,是以這次與他同

來,好讓他趁此機會,多結識結識各方的朋友。」

  竇安平道:「如此說來,都是自己人了,不必客氣,請坐,請坐。」

  竇安平與他們寒暄過後,這才介紹那位白眉鷹暴的老者與褚、孟二人相識,說道:「這

位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白萬雄白老前輩,褚兄、孟兄想必知道?」

  褚雲峰暗暗吃了一驚,想道:「聽說白萬雄當年是與淳於周齊名的黑道人物,只因敗在

屠百城手下,這才金盆洗手的。有此人在此,倒是要多加一點小心。」當下說道:「久仰白

老英雄美名,想不到在這裡相會,請恕失禮。」

  白萬雄淡淡說道:「老了,不中用了。褚兄,說句老實話,這裡的事,還得請你多幫忙

呢。」

  竇安平笑道:「都是自己人,大家不必過分客氣了。請坐下來說話吧。」

  坐定之後,一個嘍兵端著托盤,捧了幾杯茶出來,依次放在褚雲峰、孟明霞、竇安平、

羅俊和白萬雄的面前。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生怕濺出了一點茶水似的。原來給褚、二

孟二人的那兩杯茶,乃是放了「酥骨散」的毒茶。這個「嘍兵」也是竇安平的心腹偽裝的。

他這樣小心翼翼,並非是怕潑瀉,而是怕放錯了茶杯。

  竇安平端起茶杯,說了一個「請」字,白萬雄、羅俊相繼端起了茶杯,孟明霞把眼向褚

雲峰望去,只見褚雲峰若無其事地也拿起了茶杯。

  褚雲峰把茶杯湊到嘴邊,嗅了一嗅,笑道:「這茶好香!」孟明霞心中一動,也學他的

樣子,把茶杯拿在手中,並不就喝。

  竇安平道:「這是飛龍山特產的雲霧茶,最宜趁熱喝了的好。兩位喝過了茶,咱們再來

喝酒。」

  且說楊婉在階下偷窺,不見陽堅白在場,已知他們定是要用陰謀來對付褚雲峰,此時看

見褚雲峰和孟明霞就要喝茶,不由得心裡一驚,想道:「他們這兩杯茶裡定有古怪,我可得

提醒他們才好!」心中著急,根本沒有想到自身危險,便輕輕地咳了一聲。這一聲咳嗽,用

的乃是「傳音入密」的功夫,階下一聲咳,堂上諸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但因他們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褚雲峰和孟明霞的身上,卻沒有發現

咳嗽的是誰。

  其實無須楊婉給他們提醒,褚、孟二人已是對這杯茶起了疑心。此時聽得楊婉咳聲,孟

明霞裝作突然吃了一驚的樣子,失手打落了茶杯。

  就在茶杯將要觸地之際,褚雲峰摔袖一捲,恰好把茶杯兜住。茶杯沒有打爛,可是杯中

的熱茶已潑灑了。潑出來的熱茶,在他袖風激盪之下,就像雨點一般,從半空中灑下來,恰

好也是酒在各人的茶杯裡。不用說這是褚雲峰有意顯露的一手上乘功夫了。

  孟明霞作出十分惶恐的模樣,搓手訥訥說道:「真是對不住了,糟蹋了竇寨主的香茶。

失儀之罪,請寨主莫怪。」褚雲峰也佯作發怒道:「你這人真是個初出道的雛兒,見不得大

場面。」

  竇安平知道已給他們看破,冷笑說道:「恐怕你們是不放心喝我的茶吧。」

  褚雲峰端起了茶杯,說道:「寨主多疑了,咱們都是自己人啊,有什麼不放心的?但寨

主既然這麼說,咱們就大家都喝了吧。請,請,請呀!」

  本來是竇安平向他們敬茶的,如今褚雲峰突然反客為主,請主方的三人一同喝茶,這麼

一來,登時令得竇安平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要知他們的茶杯裡此時亦已有了毒藥,如

何敢喝?

  陽堅白在裡面佈置一切,剛才看見褚、孟二人端起茶杯的時候,心中十分得意,不料出

了這個結果,眼看竇安平難以下場,陽堅白只好挺身而出,準備按照原來的計劃,文的不

成,就來武的。

  陽堅白走出大堂,冷冷說道:「褚雲峰,我很佩服你有這膽量來到這裡。咱們就打開天

窗說亮話吧。」

  竇安平說道:「對,對。你們師兄弟是一家人,把話說開了,大家都好。」

  褚雲峰道:「你要我說什麼?」

  陽堅白冷笑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褚雲峰道:「你又來這裡做什麼?」

  陽堅白道:「褚雲峰,你別裝蒜了。咱們打開來說吧,你如今已是落在我們手上,倘若

你願意放棄搗亂的企圖,站過我們這一邊來,那麼你我還是師兄榮。」

  陽堅白一來是顧忌褚雲峰與孟明霞的本領,只怕動起手來,縱然能夠倚仗人多擒獲他

們,自己也難免受傷;二來還有更重要的敵人,孟少剛與李思南,隨時可能來到,大敵當

前,小不忍則亂大謀。是以他要先試探一下,試探是否可以招降褚雲峰。若不成功,那時就

只好動手了。

  褚雲峰打了一個哈哈,說道:「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你先說說你和竇寨主究竟是幹些

什麼,要把我拉過你們那一邊去。」褚雲峰也不想即時動手,希望能夠拖得一時就一時。

  竇安平把羅俊悄悄拉過一邊,說道:「剛才那聲咳嗽很是可疑,你出去查個明白,看看

是哪一個?」

  陽堅白也是個機警的人,見褚雲峰故意說得纏夾不清,登時省悟,心中想道:「莫非他

恃著強援在後,用的是緩兵之計?」當下一聲冷笑,說道:「褚雲峰,你別在我的面前耍花

槍了,你要免死的話,把這杯茶喝下去,這杯茶只是令你暫時失掉武功,並非取你性命。待

飛龍山的事情了結,我送你去見爹爹。只要你把和我爹爹作對的人一一招供出來,我走然為

你求情,從輕發落。」

  褚去峰笑道:「好,我本來就是請你們喝茶的,大家喝呀!」

  眼看雙方劍拔弩張,就要動手,而羅俊亦已走到了楊婉等人面前,就要進行盤問了。就

在此時,忽聽得車聲轔轔,蹄聲得得,一輛騾車,直駛進來,到了聚義廳前面的演武場方始

停下。陪同進來的幾個頭目大聲報道:「黑石道長到!」

  原來騎馬回山報信的那個竇旺,因為摔得很重,尻骨破裂,騎上馬韃,痛不可當,只好

下馬步行。結果給黑石道人這輛騾車後來居上,先到山寨。

  黑石道人是竇安平的結義兄長,飛龍山上下人等都認得他,也知道他是送嚴聲濤的女兒

來的,因此當然不會阻攔他了。

  羅俊又驚又喜,連忙上前迎接,顧不得再盤問楊婉了。

  黑石道人揭開車簾,裝模作裝地喝道:「小姐,請下來吧。道爺服侍你也服待得夠

了。」羅俊笑道:「別嚇壞了她。」

  嚴烷裝作矯軀乏力的模樣,又驚又怒地走下騾車,悄聲說道:「不許你們碰我,誰敢碰

我一下,我就和他拼了。」

  羅俊本來是個武學行家,可是因為他知道嚴烷是中了酥骨散的毒的,卻並不知道黑石道

人後來把解藥給了她,而且嚴烷又裝得很像,羅俊一點也沒疑心。

  羅俊笑道:「嚴小姐,你放心,我們絕不會對你無禮的,請進來吧。」酥骨散的藥力能

令人筋疲骨軟,多好武功也使不出來,但走幾步路還是能夠的。羅俊為了表示尊重她,果然

走得離她遠遠的,連手指也沒碰她一下。

  谷涵虛跟著下車,羅俊問道:「這位是——」黑石道人道:「這位谷兄是我新交的朋

友,雖屬新交,卻是一見如故。我知道你們正需要有本領的人,所以我和他來了。」

  羅俊說道:「谷兄光臨,敝寨深感榮幸,請谷兄稍歇一會,竇寨主再與谷兄深談。」要

知竇安平在「聚義廳」中正有著大事處理,黑石道人進去無妨,谷涵虔的底細羅俊尚未知

道,而且黑石道人也說他只是新交,羅俊自然是不敢放他進去。

  黑石道人眉頭一皺,想要說話,谷涵虛卻道:「不用客氣,我在這裡等候竇寨主召見就

是了。」心想:「已然混進來了,不必急在這時。」黑石道人聽他這麼一說,也怕引起羅俊

的疑心,破壞了原定的計劃,便也不再說了。羅俊道:「你們好好招呼這位谷爺。」當下便

與黑石道人一前一後的將嚴烷夾在中間,走進大廳。

  那幾個頭目過來招呼谷涵虛進客房歇息,谷涵虔雙眼一翻,說道:「不用,我就在這裡

歇歇。」

  谷涵虛相貌奇醜,翻起一雙怪眼冷冰冰地說話,把那幾個頭目嚇了一跳。有一個頭目大

著膽子說道:「二寨主吩咐,請谷爺還是進客房歇歇的好,否則恐怕我們會受怪責。」

  谷涵虛道:「這匹騾子是我心愛的坐騎,它的腿受了傷,我要給它療治。」那頭目道:

「這點小事交給我們辦好了。」谷涵虛又是一瞪眼睛說道:「你沒聽說它是我心愛的坐騎

嗎,我絕不放心你們,我要親手給它敷上金創藥。二寨主要怪責就怪我好了。」正是:

  巧護佳人探虎穴,裝神弄鬼斥嘍兵。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不聽良言施辣手 喜逢好友斗群凶

  這幾個頭目都是暗暗嘀咕,心裡想道:「這個醜漢子怎的如此不通情理?」但因谷涵虛

是黑石道人帶來的朋友,長相又是這樣兇惡,誰也不敢惹他。

  谷涵虛慢條斯理地替騾子敷上了金創藥,倚著騾車,冷眼偷看「聚義廳」內的動靜。竇

安平埋伏在階下的好手,有幾個心細的人,發覺他的行動太過去怪,暗暗注視著他。另外幾

個覺得楊婉剛才那聲咳嗽很是可疑,也在暗中監視著楊婉。

  楊婉曾在那古廟中見過谷涵虛的真面目,此時業已認出是他,又是吃驚,又是歡喜。

  且說黑石道人把嚴烷押進大堂,抱拳一揖,朗聲說道:「竇大哥,小弟幸不辱命,把這

女娃兒給你送來了。」孟明霞看不見外面的谷涵虛,只看見表姐給羅俊和一個道士押著進

來,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

  竇安平喜出望外,連忙上前迎接,哈哈笑道:「黑石大哥,真有你的,辛苦你了!」嚴

烷故作驚惶急怒的模樣,斥道:「你是什麼人?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你們為什麼要把我捉

來?」

  竇安平笑道:「嚴姑娘不必害怕,我是特地請你來的,只要你肯聽我的話,我決不會難

為你的。」

  此時白萬雄已經站起身來,腳步不七不八地站在褚雲峰身旁,暗藏著大擒拿手的招式,

只要褚雲峰一有異動,他就要出手擒拿,陽堅白亦已拔劍出鞘,站在一旁監視。

  羅俊看見己方戒備森嚴,料想褚雲峰本領再好,也是孤掌難鳴,放下了心,說道:「寨

主,這裡大約用不著我了吧。」竇安平揮了一揮手,說道:「好,你去查問清楚,把剛才咳

嗽的那個人給我找出來。」

  竇安平交代過後,便即上前對嚴烷笑道:「黑石道長還沒有告訴你是什麼人嗎?你要走

是插翼難飛的了,在我這兒安心住下吧。人來,把她帶進去歇息。」

  嚴烷冷冷說道:「你不說個清楚,我寧死決不受辱!」

  黑石道人說道:「竇大哥,我有話要和你說,不知你現在有沒有空?」說話之際,站在

嚴烷背後,向竇安平打了個眼色,指指嚴烷。

  竇安平知道黑石的脾氣,笑道:「黑大哥,這件事我是應該和你說個明白。嚴姑娘,你

也來吧!」

  嚴烷佯怒道:「大不了是一個死,我決不能任由你們擺佈。」

  黑石道人道:「你沒有聽得竇寨主剛才說的話嗎?現在就是要向你解釋明白的,你進去

吧!」

  嚴烷好似有點躊躇不決的神氣,欲行又止。黑石道人也裝模作樣地勸解她道:「年紀輕

輕的姑娘,動不動尋死覓活,何苦來由?你既然不相信他們,也無妨聽一聽竇寨主的解釋

呀!聽過之後,要是你仍然覺得為難的話,那時你再作決定也還不遲。」

  嚴烷似乎已有幾分給他說動了,不再吵鬧,黑石道人乘勢輕輕一推,將她推向前行。

  孟明霞又是著急,又是有點詫異,心裡想道:「我雖然改了男裝,但烷表姐是應該認得

出我的,為何她眼角也沒有向我瞧瞧,竟似不知道有我這個人在這兒似的?更奇怪的是她性

子一向極為倔強,何以現在竟會受人哄騙?」

  孟明霞哪裡知道,這正是黑石道人和嚴烷預定的計劃,進入密室,他們二人立即聯手把

竇安平制伏,然後由黑石道人勸他改邪歸正,以全黑石道人結拜之情。若是竇安平不肯依

從,再由嚴烷處置。

  孟明霞只知道竇安平是要用嚴烷來挾制她的父親,只怕嚴烷上了他們的當,進去之後,

不知要使出什麼陰險狠毒的手段來對付她,著急之下,無暇思索,倏地拔劍出鞘便向黑石道

人刺去。白萬雄等人只當她是褚雲峰的助手,對她的防備遠不如對褚雲峰之嚴。

  這一招劍法乃是孟家的不傳之秘,當真是又快又準,饒是黑石道人本領高強,也是非給

她刺中不可。

  眼看孟明霞的劍尖就要刺著黑石道人的虎口,嚴烷忽側身一閃,反手扣著孟明霞的手

腕。她們二人的本領本是不相上下的,只因孟明霞做夢也想不到表姐反而會出手攻她,而嚴

烷又熟悉她的劍法,故此孟明霞冷不防地就著了道兒。

  孟明霞大驚之下,失聲叫道:「表姐,是我呀!」話猶未了,忽覺背後金刀劈風之聲,

陽堅白已是唰的一劍指到了孟明霞的後心要穴。

  嚴烷是恐怕孟明霞傷了黑石道人,說話已來不及,只好先行出手,制此了孟明霞。一時

間也設想到敵人環伺在旁,定然會有人來向孟明霞襲擊。這時嚴烷剛剛扣住孟明霞的手腕,

孟明霞無法動彈,形勢之險,比黑石道人剛才受她襲擊更甚!

  只聽得「鐺」的一聲,刀光劍影之中,陽堅白退了一步,破口大罵:「豈有此理,原來

你這臭道士竟是奸細!」

  黑石道人以快刀擋了陽堅白的一招,冷笑說道:「陽堅白,這裡可不是國師府,你要發

公子脾氣,回去再發。在這裡我可不能容你地作非為!」

  陽堅白大怒道:「你吃裡扒外,還說我是胡作非為?我問你,我好心救你,你為何反而

拿刀斫我?」

  黑石道人冷笑道:「你好心救我?你是要把竇寨主扣我們這些人都推進火炕,叫我們身

敗名裂,這可比拿刀殺人更為狠辣!」

  陽堅白喝道:「竇寨主,你聽聽你這結拜兄弟說的是什麼話?」兩人口中對罵,手上的

刀劍又已交鋒。

  此時,那班冒充僕役的好手已是紛紛擁上,把孟明霞和嚴烷圍在當中了。

  另一邊,監視著褚雲峰的白萬雄亦已出手。褚雲峰早有準備,一招「怒雷擊頂」,橫掌

迎擊,使出了威猛無倫的「天雷功」。掌勢如刀,橫削對方手腕,五指如鈞,暗藏後著,只

要對方應付不善,立即便可擊襲他的腦門!

  白萬雄「哼」了一聲,冷冷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雙掌相交,」蓬」的一

聲,發出郁雷也似的聲響,褚雲峰那剛猛異常的掌力,競似給一團棉絮裹住,發不出來,說

時遲,那時快,白萬雄的左手已是向褚雲峰的琵琶骨抓來。

  褚雲峰一個「脫袍解甲」,只聽得聲如裂帛。褚雲峰的上衣給他抓破,但褚雲峰亦已脫

出對方掌握,退開兩步,拔出了寶劍了。

  褚雲峰一個照面,便幾乎吃了大虧,這一驚,非同小可,心裡想道:「這老賊果然厲

害,怪不得二十年前,他就已經是和淳於周齊名的了。孟大俠與李思南不知什麼時候才來,

今日之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褚雲峰雖然明知不是白萬雄的對手,卻仍然毫不畏懼,

奮力迎戰。

  白萬雄亦是心中微凜,想道:「我閉門封刀,苦練十年,竟然擊不倒這小子!」當下也

就不敢輕敵,拿出了全副本領來對付褚雲峰。褚雲峰的一口長劍在他雙掌盤旋飛舞之下,竟

是只有招架的份兒。

  堂上諸人最吃驚的還是竇安平,他怎也料想不到黑石道人竟然與陽堅白交起手來,而且

還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說話。

  但竇安平也是個老奸巨滑之輩,驚魂稍定,立即明白黑石道人是已經背叛他了。

  竇安平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佯作不解,大聲說道:「且慢動手!黑石大哥,這是怎麼

回事?你說把嚴姑娘擒來給我,但嚴姑娘好像並沒有服下你的酥骨散呀!」

  黑石道人道:「竇大哥,剛才竇旺都已對我說了,我以為咱們好歹也算得是綠林的一號

人物,豈能用這等下三濫手段把一個小姑娘拿來作擋箭碑!」

  竇安平道:「哦,這麼說來,你是不贊同我的行事了?」

  黑石道人道:「不錯,我非但不贊同你對付嚴姑娘的這件事情,我要說你這一次是全盤

錯了。」

  竇安平道:「請大哥指教。」

  黑石道人道:「咱們什麼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韃子的爪牙!竇大哥,你本來是綠林中

響噹噹的角色,又何須為虎作悵呢?請你三思而行!」

  竇安平道:「茲事體大,咱們慢慢商議。請你們二人暫且罷手,看在我的份上吧!」

  陽堅白本來是怒火升起了的,但他也是聰明的人,看見竇安平偷偷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心念一動,隨即想道:「這事竇安平不干也已干了,他有許多把柄在我爹爹手裡,諒他不敢

反叛。而且有白萬雄在這兒,他想造反也是不成。且看他如何處置這臭道士吧。」

  陽堅白佯作「悻悻然見於辭色」的模樣,托地跳出圍子,冷笑說道:「好呀,竇寨主,

你既然要聽你拜把兄弟的說話,我是疏不間親,告辭了!」

  竇安平道:「咱們進去談談。」走到黑石道人身邊,伸出手來。黑石道人只道他是要拉

自己入密室傾談,不料竇安平突然反手一拿,抓著了他的琵琶骨。

  竇安平的「龍爪手」也是武林一絕,論真實的本領,若然彼此用刀劍交鋒,他不是黑石

道人的對手。但給他龍爪手抓著了,黑石道人的本領再高一倍,也是難以脫身。

  竇安平一抓抓著了黑石道人,破口大罵:「在我和你是八拜之交,又曾救過你的性命,

你竟然胳膊向外,反助外人,你說,你對得住我麼?你趕快向陽公子賠罪,當著眾人,答應

乖乖地跟著我走,或許我還可以饒你,否則可休怪我手下無情!」

  竇安平明知黑石道人是一副倔強的脾氣!十九是不會這樣做的,他這番話其實不過是說

給陽堅白聽的而已。萬一黑石道人肯這樣做的話,他也不怕黑石道人詐降,因為黑石道人如

果被逼屈辱,以後縱然反悔,也是無面目再見天下英雄的了。

  黑石道人又氣又悔,心道:「悔不該不聽嚴姑娘的話,原來他果然是絲毫也沒結義之

義,竟然用了這卑鄙的手段來暗算我!」

  黑石道人氣往上衝,亢聲說道:「我寧可對不住你,決不能對不住自己的祖宗。你下手

吧!」

  竇平安冷笑道:「你想死得這麼容易,哼,且先讓你吃點苦頭!」手上加了幾分勁力,

捏得黑石道人的琵琶骨格格作響。又冷笑道:「你自負快刀無敵,我捏碎你的琵琶骨,看你

還能使刀?」

  陽堅白一見竇安平抓著了黑石道人,便即哈哈大笑,翹起拇指讚道:「好,幹得好!你

擒了這臭道士,我可要去捉花姑娘了。」大笑聲中,到了孟明霞的身邊。

  此時孟明霞正在力敵四個好手,陽堅白喝道:「退下,讓我來對付這個雌兒!」獨自上

前,呲牙笑道:「孟姑娘,你雖然喬裝打扮,豈能瞞過我的眼睛?」

  孟明霞氣得柳眉倒豎,斥道:「不要臉的下流胚子。」唰的一招「玉女投梭」,劍掄如

練,指向陽堅白胸口的「魂門穴」。

  陽堅白道:「好狠的劍法!唉,你對我居然下得這樣辣手,真是令我灰心!」信手挽了

一朵劍花,輕描淡寫地就把孟明霞這一招得意的「玉女投梭」解了,又再嘻皮笑臉地說道:

「原來你也還認得我這個採花賊。嘿,嘿,可惜你的護花人可不能騰出手來保護你啦!」

  孟明霞的劍法其實並不輸給陽堅白,功力雖然稍有不如,至少也可以拚鬥五七十招的。

只因給他氣得七竅生煙,一交手就頻遇險招,幾乎為他所算。孟明霞一覺不妙,連忙鎮攝心

神,凝神對敵。但亦已是處於下風了。

  嚴烷獨自一人,受十幾個高手的包圍,形勢更為惡劣。

  褚雲峰、孟明霞、嚴烷都是自顧不暇,當然也就騰不出手來給黑石道人解困了。

  黑石道人的琵琶骨給竇安平捏得格格作響,咬緊牙根,不哼一聲。心裡好生悔恨,知道

這次定然要死在「八拜之交」的竇安平之手了。

  聚義廳中展開惡鬥,外面楊婉的行藏亦已敗霹,此時也和羅俊等人動起手了。

  且說羅俊再次出來,先把一個心腹拉過一邊,悄悄問道:「剛才咳嗽的那人是誰?」問

清楚了是楊婉之後,不動聲色地走到楊婉面前,裝作很信任她的樣子,低聲說道:「裡面已

經動手了,那幾個敵人頗為了得,你進去幫幫忙吧。」

  楊婉早有戒備,不過她也是正想進去的,當下說了個「好」字,便與羅俊步上台階。走

到一半,突然一個反手擒拿,想要扣著羅俊的手腕。

  豈知台階上埋伏的好手亦是早有準備,本來他們是想等待羅俊將她誘到聚義廳,讓她的

注意力為廳中的惡鬥吸引而分散的時候,才冷不及防地襲擊,此時楊婉一出手,這些人當然

也就提前動手。

  幸虧楊婉先行出手,採取了主動,這才免遭暗算。

  羅俊霍地一個「鳳點頭」,避過了楊婉的擒拿,虎口卻是給她的指尖點著,火辣辣的作

疼,還幸沒有點正穴道。說時遲,那時快,一刀一劍,已是從楊婉背後刺來。羅俊也立即回

身,飛腳向楊婉踢去,大喝道:「原來你是奸細!」

  羅俊的本領雖然不及楊婉,但他身為飛龍山的副寨主,當然也有他的獨到絕技,這「齊

眉腿」就是他的得意絕招。

  楊婉在三面夾攻之下,避得開左面的刀,避不開右面的劍,倘若跳上一級石階,又非給

羅俊的「齊眉腿」踢中不可。眼看已是難以避免受傷,忽聽得「鐺鐺」兩聲,一刀一劍同時

飛上了半空。原來是谷涵虛發出的兩枚石子,將那兩人的刀劍打落了。

  羅俊居高臨下,一腳踢到楊婉的面門,楊婉霍地一個「鳳點頭」,揮袖一捲,兜著鞋

底,使出借力的功夫,羅俊身子懸空,頭下腳上地衝了下去。谷涵虛一把抓著他的後心,當

作臨時盾牌來使,大喝道:「擋著我死,避著我生!」嚇得羅俊魂飛魄散,叫道:「訣,快

給這位好漢讓開條路!」那些人一來是恐防傷了羅俊,二來看見谷涵虛這副凶神惡煞的模

樣,也是嚇得慌了,連忙一窩蜂地退入了「聚義廳」中。

  谷涵虛哈哈大笑,喝道:「你這廝不值得我來殺你!」一個旋風急舞,把羅俊拋下石

階。

  谷、楊二人衝入大堂,谷涵虛抬頭一看,見黑石道人給竇安平抓著了琵琶骨,最為危

險,嚴烷身陷重圍,一時之間,卻還沒有性命之憂。

  竇安平知道來了強敵,正要加上把勁,把黑石道人的琵琶骨捏碎,谷涵虛喝道:「撒

手!」人未到掌先發,竇安平給他的劈空掌力一震,身子不由得向前傾斜,手上的勁力登時

鬆了,黑石道人一個沉肩縮時,脫出了竇安平的掌握。

  黑石道人喝道:「竇安平,我這條性命是死裡逃生的,你救過我一次,如今你等於是殺

我一次,兩相扯直,我欠你的債已經還了。從今之後,咱們是恩斷義絕!」

  竇安平暗暗後悔沒有及早殺掉黑石道人,但恃著人多,卻也不懼,拿起了一對護手鉤,

冷笑說道:「你這吃裡扒外的牛鼻子臭道士,我與你還有什麼情義可言?你以為你來了救

兵,就可以逃得出去麼?哼,哼,你的性命還是在我的掌握之中!」

  黑石道人道:「如今你要取我性命,恐怕難了。」刀光一閃,格開竇安平的雙鉤。他的

快刀乃是武林一絕,轉眼之間,閃電般地劈出了六六三十六刀。只聽礙「嗤」的一聲,竇安

平的衣領給他劃破,刀鋒直指到了咽喉!黑石道人喝道:「我再饒你一次,你還不悔悟

麼?」

  竇安平趁此時機,一個「抽撤連環」,護手鉤往前一送,反而鉤傷了黑石道人的小腹。

黑石道人忍著痛,歎了口氣,說道:「你真是至死不悟,我只好與你拼了這條性命了!」

  竇安平冷笑道:「你現在已是釜底遊魂,還想與我拚命!」雙鉤飛舞,左一招「玄烏劃

砂」,右一招「登山跨虎」,鉤光閃閃,恰似雙龍出海,裹住了黑石道人的一柄單刀。

  黑石道人快刀疾劈,叮叮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可是卻始終擺脫不了雙鉤的封鎖,刀鋒一

到了對方的三尺之內,便無法攻得進去。激戰中黑石道人只覺一條右臂一陣陣的酸痛,快刀

劈出,已是力不從心,漸漸有點使喚不靈了。

  這並不是黑石道人技不如人,也並非竇安平已想出了破他快刀之法。而是因為黑石道人

右肩的琵琶骨給捏傷了一塊骨頭,鬥到了數十招之後,無法支持下去。

  竇安平步步緊逼,黑石道人一咬牙根,刀交左手,依然頑強作戰。竇安平冷笑道:「困

獸之鬥,又有何用?」

  黑石道人一來是因為左手使刀不如右手的純熟;二來是小腹的鉤傷血還未止,激鬥之

下,傷口擴大,鮮血更是汩汩流出;二來右肩的琵琶骨痛得有如火燒,雖然左手使刀,亦是

受到影響。是以最初的十多二十招,勉強還可以支持,二十招過後、又給竇安平的雙鉤裹

住,只有招架之功了。黑石道人暗暗後悔,後悔剛才不該手下留情,以致縱虎貽患。

  谷涵虛給黑石道人解困之後,因為嚴烷的形勢也是十分危急,他是和黑石道人交過手,

知道他的功夫,只道黑石道人解困之後,獨自對付竇安平,料想不會吃虧,於是便不再去理

會他這一邊,先救嚴烷。

  嚴烷看見谷涵虛來到,精神陡振。只聽得谷涵虛霹靂似的一聲大喝,閃電股地撲入了重

圍,雙掌連環劈出,登時有兩個人倒了下去。

  谷涵虛使開了剛猛無倫的「天雷功」,擋者辟易,不消片刻,已是有四五人傷在他的掌

下,嚴烷也刺傷了兩三個人,其餘的人都嚇得慌了,誰也不敢逼近他們。

  嚴烷殺出重圍,說道:「我去幫明霞表妹,你助你的褚師兄一臂之力。」谷涵虛進來之

時,早已注意到褚雲峰和白萬雄交手的情形,知道白萬雄是飛龍山上最強的一個敵手,褚雲

峰久戰下去定必吃虧。此時抬頭一看,只見褚雲峰果然是已經給白萬雄逼得連連後退。

  谷涵虛叫道:「褚師兄,雷電交轟!」白萬雄冷笑道:「什麼雷電交轟!你這醜八怪嚇

嚇別人猶可,想嚇我麼?」話猶未了,陡然間只覺得一股巨力推來,褚雲峰與谷涵虛同時使

出了「天雷功」。饒是自萬雄內功深厚,給這兩股掌力會合一霞,胸口登時也似受到鐵錘一

擊,胸中氣血翻湧,五贓六腑都好像要翻轉過來。

  谷、褚二人合力使出了一招「雷電交轟」,立即雙劍齊出,疾刺過去。白萬雄立足未

穩,喘息未定,只聽得嗤嗤響響,在精芒電射之中,他的兩條衣袖,化成一片片蝴蝶。谷、

褚二人見他居然能夠用衣袖化解劍招,也是當真不敢輕敵。

  白萬雄也真不愧是一派武學大師,接連退了八步,每退一步,就消解了對方的一分功

勢,退到了第八步,陣腳穩定下來,解開了束腰的皮帶,當作軟鞭,盤旋飛舞,擋住了谷、

褚二人的長劍。

  用「天雷功」頗為耗損真力,谷、褚二人面臨強敵,不敢多用,鬥了數十招,待白萬雄

將要反客為主之時,方始再來一招「雷電交轟」、重奪先手,壓下他的凶焰。但如此一來,

谷褚二人雖然是始終佔得上風,要想在急切之間打敗白萬雄卻也是勢所不能了。

  嚴烷殺出重圍,和孟明霞會合。孟明霞精神陡振,一招「大漠孤煙」,劍直如矢,向陽

堅白徑刺過去。嚴烷劃了一道圓弧,劍勢如環,罩住了陽堅白的上三路。她使的這招有個名

堂,叫做「長河落日」,恰好和孟明霞那招「大漠孤煙」配合得天衣無縫。

  陽堅白哈哈笑道:「又來了一個美人兒,我這艷福可真不淺啊!」笑聲未已,「哎喲」

地叫了一聲,肩頭已是給孟明霞的利劍劃破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幸而沒有傷及骨頭。

  原來嚴烷和孟明霞的劍法雖然不是同出,但因她們曾經在一起彼此切磋,故此各自用家

傳的劍法,也能夠配合得十分嚴密,有如一個人使開雙劍一般,無懈可擊。陽堅白的本領只

不過略勝孟明霞一籌,加上了一個嚴烷,當然就不是敵手了。

  飛龍山上的頭目紛紛趕到,「聚義廳」雖然甚大,卻也容納不下。竇安平此時已是大占

上風,喝道:「用不著慌亂,丁堂主、劉寨主、鹿老前輩、鄧七哥,你們挑選七八個人進

來,其他的各回原位。」

  丁堂主和劉堂主是飛龍山本領最高的兩位大頭目,「鹿老前輩」是冀北的名武師鹿南

漳,「鄧七哥」是金駝寨的寨主,這兩人和竇安平都是數十年的交情。這次竇安平特地請他

們來助拳的。

  丁、劉、鹿、鄧等人進去以後,丁、劉二人便要上前擒拿黑石道人,竇安平自恃勝券在

手,要在手下面前顯顯威風,喝道:「你們不長眼睛嗎,快去助陽公子。鹿老前輩,鄧七

哥,請你們幫幫白老英雄,把那兩個奸細拿下。」

  鹿南漳和鄧七武功都很不弱,兩人一上,褚雲峰和谷涵虛成了以二敵三,攻勢登時就給

對方奪了過去。

  另一邊,飛龍山的兩個大頭目劉萬和丁兆亦已上前,向孟明霞、嚴烷展開了攻擊。這兩

個人雖然不是一流高手,武功亦非泛泛。劉萬使的是大砍刀,刀重力沉,一刀劈下,孟明霞

橫劍一封,只聽得「鐺」的一聲,火花飛濺,暗暗吃了一驚:「這人氣力倒是不小!」

  說時遲,那時快,丁兆的七節鞭一個「回風掃柳」,也向嚴烷掃了過來。嚴烷使出移形

換位的輕功身法,劍如飛鳳,反手削去。這一招用得十分巧妙,丁兆的長鞭掃了個空,眼看

嚴烷的反手劍削來,若不扔鞭,手指就非給她的利劍削斷不可,忽聽得「唰」的一聲,陽堅

白一劍刺來,笑道:「嚴姑娘休得逞能,還有我呢!」陽堅白的本領遠在丁兆之上,這一劍

正是攻敵之所必救,嚴烷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只好回劍遮攔。

  孟明霞試出了劉萬氣力不弱,立即改用以巧降力的打法,劍尖輕輕一挑,翩若驚鴻的一

掠即過,待礙對方的招數用老,立即便是一招「妙解連環」,化解了對方的力道,把劉萬的

大刀撥過一邊。只要再來一個欺身進劍,就可以刺穿劉萬的咽喉。陽堅白倏的轉身,撇開了

嚴烷,又是一招攻敵之所必救的劍法,使得孟明霞無暇對劉萬施展殺手,只好先應付他。

  陽堅白佔了上風,得意之極,哈哈笑道:「你們兩位漂亮的小姐送上門來,陽某豈能沒

有憐香惜玉之倉,不加接納?你們不必害怕,我是捨不得傷害美人兒的。不過你們也得知趣

一點,乖乖的將武器放下來吧,否則刀劍無情,一有失手,毀了你們的容貌,我也是非常遺

憾的啊!」

  嚴烷道:「狗嘴裡不長象牙,不值得為它生氣!」孟明霞驀然一醒道:「不錯,對付惡

狗,只有宰之,難道還要和它吵嘴麼?」壓下心中怒火,與陽堅白著著搶攻。可是陽堅白得

了劉、丁二人之助。已是穩佔上風了。

  楊婉闖進了「聚義廳」、竇安平的手下只道她是無足輕重的人,不大注意她。剛才在階

下和她交過手的人叫道:「這廝是奸細!」方始有三四個人上前,將她欄截。

  這幾個人不過是二三流腳色,焉能敵得住楊婉精妙的劍招,不消片刻,楊婉身隨劍走,

只聽得「哎喲,哎喲」之聲此起彼落,那幾個人都給她刺著了穴道,倒下去了。

  楊婉雖是對孟明霞並無好感,但見她形勢危急,自是不能袖手觀,當下便向她這邊殺過

來。劉萬橫刀招架,不過數招,給她傷了右臂,大刀鐺嘟墜地。孟明霞叫道:「婉姐,不必

顧我,擒賊擒王!」

  楊婉霍然一省,心裡想道:「不錯,敵眾我寡,久戰下去,定必吃虧。除非是把飛龍山

的寨主竇安平擒了,方能脫險。」

  此時聚義廳中分成了三處廝殺,一處是谷涵虛與褚雲峰聯手,和白萬雄、鹿南漳、鄧七

三人惡鬥,雙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白萬雄更是黑道上頂尖兒的人物,谷、褚二人幸有「雷

電交轟」的天雷功絕技,每到危急之時,便即使用,方始能夠支持。但亦已是甚處下風了。

  一處是黑石道人和竇安平的惡鬥,黑石道人負傷力戰,形勢更為惡劣。

  比較起來,倒是孟明霞和嚴烷這一處形勢稍佳。她們得了楊婉之助,殺傷了陽堅白得力

的助手劉萬,形勢業已轉危為安。

  飛龍山的頭目和竇安平邀來的好手,除了受傷的業已退下外,在這聚義廳中的大約還有

十多個人,這十多個人有一半站在竇安平的附近,注視著黑石道人,因為竇安平是一寨之主

的身份,實際他雖然大佔上風,他的手下也不能不預防萬一。還有三個則替代了受傷的劉

萬,上前幫陽堅白圍攻孟、嚴二女。剩下來的要堵截楊婉的不過四五個人。

  楊婉不知黑石道人是誰,但已知道竇安平是飛龍山的寨主,當下便即揮劍如風,向他這

邊殺去。

  以楊婉的本領而論,對付這四五個人並不困難、但要擊敗他們,卻也殊非易事。好在她

擅長輕功,有一套名叫「穿花繞樹」的功法,左面一兜,右面一繞,更配合了她精妙的劍法

衝刺,邊戰邊走,終於給她衝出了重圍。竇安平的手下立即分出幾人來堵截。

  眼看楊婉就可以殺到竇安平的身邊,竇安平忽地一聲大喝,雙鉤齊下,左手鉤勾著了黑

石道人的肩頭,右手鉤就要向他咽喉鉤下。

  黑石道人厲聲叫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刀光閃處,只聽得「卡嚓」一聲,

把竇安平左手五指齊根削下。竇安平痛徹心肺,發出一聲慘叫,騰地飛起一腳,把黑石道人

踢了一個觔斗。

  黑石道人的肩頭上插了一柄利鉤,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尚能掙扎起來,說時遲,那時

快,已有四五個人一齊向他撲了過去。

  楊婉雖然在江湖上歷練了幾年,不像初出道時看見流血就害怕了,但也未曾見過這等慘

烈的惡鬥,這剎那間,她給嚇得心中慌亂,不知應不應該再去對付這個受傷了的竇安平。

  但正在她躇躇未決之際,竇安平的那班手下卻已跑過去要生擒受傷了的黑石道人,而且

也來攻擊她了。正是:

  血雨腥風大廝殺,刀光劍影闖重圍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