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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至死--萬劫》第1章
5.惡夢未央

  靠著大口大口地喝咖啡,孟思瑤才高效地度過了一上午,在董事會面前對新項目的宣

傳策劃侃侃而談,全然忘卻了自己的正式職務還不過是個小文案。

  負責市場的副老總親自提出讓孟思瑤越級向董事會直接匯報,全然出乎意料,這突然

受賞識的難遇良機,沒有理由不去緊緊抓住,偏偏這個時候生活如此顛簸。上班後孟思瑤

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能讓任何事擾亂了正常的工作。

  午飯的飲料還是咖啡,否則,只怕連手機的鈴聲也聽不見。

  一條短信出現手機的液晶盤上,四個鮮紅的字:

  傷心至死

  她險些鬆手任手機摔落在桌面上,好在她很快看清來電的是常婉,這才定了定心,立

刻打去電話討伐。

  「婉兒,臭丫頭,你是不是想嚇唬我?」

  常婉幾乎是哭著說:「我是說真的,和那個混蛋說白白了,難過死了。」常婉從高中

起開始戀愛,換過的男友比換過的手機還多,但每次都特別認真投入,失戀一回,傷心一

回。

  「那你也用不著用那四個字表達痛苦啊?把我嚇的!今晚一起吃飯吧,我安慰你。」

  上了「輪迴」酒樓的旋轉樓梯,遠遠看見常婉低頭坐著,眼圈紅紅腫腫的。看來這次

她又是真的動了情,無可救藥的小女孩子。

  我這麼想,是不是太世故了?其實,我不也苦苦盼著一段美好感情的降臨?腦海中隱

隱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是他,走開!

  孟思瑤努力想將那個身影揮去,回憶這幾年的經歷,是否有個特別值得深愛的人,可

以佔據自己的心?想來想去,冒出來的還是那個和自己初戀的人。這個年代,一切都深深

打著物慾橫流的烙印,找一份真愛比擺脫那些惡夢還難。

  怎麼又想到了可惡的惡夢!

  「怎麼了?你看上去好像比我還痛苦似的!那個笑容可掬的瑤瑤去哪兒了?我可等著

你來安慰我呢!」常婉嗔道。

  孟思瑤忙說:「沒什麼,公司裡壓力比較大。」

  「你別騙我,難道……」常婉已確確實實成了孟思瑤最知心的朋友,承受著她的喜怒

哀樂。

  孟思瑤不再隱瞞:「是的,她又來找我了。我本來就覺得靠換房子來躲避惡夢是絕望

中的下策,昨晚見到的,更是徹底粉碎了我的希望。袁荃聰明一世,為什麼當初偏偏支持

慫恿我換房子?換房子又怎麼可能解決問題?」

  「那你打算怎麼辦?」常婉雖然很貼心,卻是最缺主意的那種女孩子,這也是為什麼

戀愛總「走眼」的原因。

  「還能怎麼辦?總不能再換房子吧。我只好硬著頭皮挺著,希望時間能治癒一切。」

  常婉低著頭想了想:「最關鍵的是要反覆告訴自己,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你是單純無

辜的,不過是一些巧合,一些不幸的巧合。」

  孟思瑤感激地點點頭:「好了,該說說你了。」

  「別提了,這些人總是那麼沒譜。直到我翻臉,他才招供說……你猜怎麼樣,居然和

上回那個混小子說得一樣,說總覺得我是個可愛的小妹妹,打扮是夠時尚,但氣質上,不

夠……不夠性感,不夠複雜。這些人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常婉氣得眼淚又出來了。

  服務生走來問孟思瑤想喝什麼,孟思瑤沒心思一醉方休,只要了杯燕京啤酒。然後靜

靜地聽常婉嘮叨那段失敗的戀情。

  不知什麼時候,啤酒杯已經在她手邊。向常婉安慰一番後,她的確覺得渴了,端起酒

杯啜了一口,頓時大覺有異。

  到口的啤酒,怎麼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她低頭看去,本該是承著金黃色啤酒的酒杯裡,儘是深紅的液體!

  她驚叫一聲,啤酒杯從手中落下,打翻在桌面上,雪白的桌布上登時殷紅一片。漸漸

的,眼中的那片殷紅化成四個大字:

  傷心至死

  孟思瑤覺得喉嚨彷彿被一雙手緊緊卡住,想驚叫,卻發不出聲音,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瑤瑤,你怎麼了?」常婉嚇呆了,良久才問出一句話來。

  「你看到了嗎?血……」孟思瑤努力地開口。

  「什麼血?」

  孟思瑤叫了聲:「領班!」又回頭想去找剛才給她拿酒的服務生,卻又驚呆了。

  只見鄰桌一個服務生,正在用一個長嘴茶壺,為那桌食客倒茶。茶水從長嘴中激射而

出,精確地落入小小的茶碗中。

  但讓孟思瑤無法相信自己雙眼的,是那茶水的顏色,鮮紅似血!

  飛流的「茶水」開始無視茶碗的存在,濺在雪白的桌布上,那服務生像是一名表演中

的書法大師,肆意揮灑,桌布上現出四個血字

  傷心至死

  而那服務生苗條纖細的背影,越看越熟悉。孟思瑤如坐針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又不由自主地向那背影走去。忽然,那服務生猛地回頭,一張蒼白的臉,額頭搭著一縷濕

濕的黑髮。

  正是喬喬!

  孟思瑤發出長長一聲驚叫,掉頭匆匆奔下了樓,耳中聽見常婉的叫聲:「瑤瑤,你等

等,你怎麼了?」

  一路上,孟思瑤的心都在狂跳,腦中一遍遍地閃過剛才那觸目驚心的場景,那懾魂奪

魄的四個字。

  傷心至死!

  幻覺,一定只是幻覺。手機裡,常婉證實了剛才孟思瑤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妄的想像。

為什麼會這樣?似乎變本加厲了。大概是袁荃的死、那張伴隨水晶球到來的風景照、商小

曼的興師問罪,種種刺激,使自己魂不守舍。

  「是這兒嗎?」出租司機停下了車,回頭問道。

  孟思瑤這才省過神,說了聲「不好意思」,飛快地付了錢下車。

  的士剛剛開動,孟思瑤就覺得小路另一的邊大樹下、灌木間,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

己。

  她一直認為自己有很強的「第六感」,相信真的有人在窺視。她緩緩走向那雙若隱若

現的眼睛,才發現,其實什麼都沒看見。又是幻覺嗎?灌木的樹葉忽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

的「簌簌」聲。

  她忙轉身奔到小樓門口,顫抖著手開了鎖,衝了進去,將門緊緊掩上。樓道裡沒有開

燈,她背靠在門上,在黑暗裡喘息。

  這時,她感覺,這一團漆黑中,似乎不止自己一個人存在。

  她凝在原地,不敢動一下,也不知該怎麼辦。

  雙眼很快適應了黑暗,依稀可見廚房和客廳相交處立著一個黑影!樓外,出租車掉了

一個頭,些許車燈光透進窗,那黑影的身邊隱隱有光芒閃動。

  好像是把刀!

  孟思瑤恨自己因為心事重重,連最基本的隨機應變都喪失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將

門廳的燈擰開。

  廚房裡,一個黑裙女子默然站著,正是酈秋。她右手拿著一把小刀,左手拿著削了一

半皮的蘋果。

  「是你!嚇死我了!」孟思瑤軟軟癱倒在門廳裡的小沙發椅上。

  「你進門來怎麼不開燈?」酈秋反問道,她的眼神有些異樣,似乎看出了什麼。

  孟思瑤心中疑雲升起:「我還奇怪呢,你怎麼黑燈瞎火裡削蘋果?」

  酈秋淡淡地說:「我的眼睛對光線過分地敏感,廚房和門廳裡的燈,對我來說,都太

亮。我在黑暗裡做事兒習慣了,削蘋果是很機械的運動,我根本不用眼睛看就可以完工。



  孟思瑤仍覺蹊蹺,但也不好再問什麼,勉強笑了笑:「真的嘛,難怪你總穿黑色衣裙

呢。」

  「還有我那些墨鏡,一準兒比你的皮鞋還多。」酈秋繼續削著蘋果,果然,她眼睛只

是盯著孟思瑤,根本不往蘋果上看,而蘋果皮照樣一圈圈地垂落。

  孟思瑤的貓兒Linda聽見主人進了樓門,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竄到孟思瑤的懷中撒嬌

。孟思瑤這才覺得踏實了許多。

  酈秋緩緩走上前,雙眼仍凝視著孟思瑤:「小孟,我看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到這麼

晚還沒吃飯呢?要不,把這個蘋果先拿去墊墊吧。」

  從酒樓逃出來,的確粒米未進。孟思瑤猶豫了一下,見酈秋一片誠意,便笑笑說:「

好吧,那就太謝謝了,我真的忙到現在,還沒吃上飯呢。說實話,我住進來這麼久,咱們

這四戶,一個比一個忙,彼此好像還沒熱和呢,要不回頭定個日子,我請你們吃飯,正好

可以交流一下,都是同齡人,一定有很多共同語言。」她內心知道,自己想盡快擺脫近日

的煩惱和紛亂,一個很好的辦法就是外向出擊,充實自己的業餘生活。

  酈秋仍是淡淡地笑了笑:「好主意啊,不過,你是新來的,該我們這些老住戶歡迎你

才是。要不這樣吧,趕明兒我燒幾樣小菜,讓他們兩個男生買酒,咱們就在這樓裡聚餐,

不是更隨意、更實惠些?」

  孟思瑤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哪裡不對呢?她使勁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什麼,你……

你會燒菜嗎?」這不是破壞了自己對酈秋「不食人間煙火」的印象?

  「怎麼算是『會燒』呢?我可沒有說我會燒得好吃。」酈秋邊說邊走回廚房,又拿出

一隻蘋果,三刀兩下,蘋果皮已盡數褪落。

  放上了滿滿一缸熱水,蒸汽騰騰,人未入浴,孟思瑤已經覺得渾身舒坦,每一寸肌肉

都在放鬆,心也沉靜下來。

  這樣的感覺來得太遲、太少,自己早該想方設法進行這樣的調整。

  當然,她還記得自己曾在醫生的幫助下多麼努力地克服對狹小浴室的恐懼,她為此自

豪,她曾堅信,自己永遠是命運的主宰。

  她在浴缸的斜坡上躺下,任熱水浸潤撫摸著肌膚,合上了雙眼。

  這一切鬱悶、驚恐、焦慮,總有過去的時候吧,不能讓負面的經歷佔據了全部的生活

,一切最終還會走上正軌。當初換公司時,也曾顧慮過,事業重新起步何等艱難。在新公

司從底層文案做起,不也就是這短短數周,已經得到了負責市場的副總多次褒獎,越過廣

告部的決策層,直接讓她單獨負責兩個項目的策劃。

  喬喬、袁荃,你們已經從我的生活中走開了,給我自由吧,記得我曾為你們的離開多

麼傷心。

  傷心至死!

  這四個字不知怎麼陡然冒出來,孟思瑤遽然睜開眼,直起身子環顧四周:小小的浴室

裡沒有異樣,很靜,只是間或會有一滴水從沒有被擰緊的水管中落下,落在浴缸的水面上

,發出「卜」的一聲。

  她鬆了一口氣,又躺下來,浸在水裡,覺得自己不可理喻的敏感。

  但能完全怪自己嗎?

  是啊,有些事,做錯了,還能補救,還能脫身;但有些選擇,做錯了,會後悔一生,

也許那次旅行就是一個例子。

  她無法忘記,那個漆黑的雨夜,那個比夜還黑的深谷,電筒照耀下幾張疲憊又恐懼的

臉,從巖壁滴落的水、滴落的血,落在染得暗紅的水面上,發出「卜」的一聲。

  「卜」的一聲。

  孟思瑤再次驚得睜開眼,隨即後悔剛才為什麼不把那該死的水龍擰擰緊。

  「卜」的一聲。

  一滴水正落在她眼前,在浴缸的水面上化開,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不是普通的清水!

  「卜」的一聲。

  是一滴血水!

  身周的熱水似乎立刻降到了冰點,她冷戰頻頻,蜷身湊近水龍頭,凝在鋼管口將要滴

下的,正是一滴血水。伸手將那血水拭去,放在鼻下一聞,刺鼻的腥氣。

  孟思瑤尚未叫出聲,一團物事從天花板上落下,正落入浴缸中,「通」的一聲巨響,

一浴缸的水頓時被鮮血染紅。

  「啊」的驚叫一聲後,孟思瑤看見小貓Linda已經濕淋淋地從浴缸中爬了出來,跳下地

,一陣劇烈的渾身抖動,抖落了一片水珠,又「喵嗚」叫了一聲。

  「Linda!你什麼時候跑進來的?」孟思瑤向小貓嗔怒。浴缸裡浮著浴液的泡沫,根本

沒有血水的跡象。原來自己睡著了,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幻而已。

  浴室門被「彭彭」敲響,傳來酈秋的詢問聲:「思瑤,你沒事兒吧?」

 為什麼會這樣?

  孟思瑤一時不敢關燈,躺在床上,仍想著剛才浴缸中那個恐怖的幻覺。那情景,和喬

喬在窗外的樣子,雖全然不同,但一起構成了攪擾自己的連環惡夢。為什麼是Linda呢?因

為她是我在世的唯一「親人」嗎?

  莫非,我真是一個不祥的生物?為什麼我身邊的人在一個個死去呢?

  她想起了去年病逝的父母,他們連花甲之齡都沒有活到,自己一度歸因於知識分子的

過度疲勞,可是今年夏天以來,喬喬和袁荃的接連去世,使她對自己產生了疑問:是不是

,都是因為我呢?

  想到喬喬,她又不由自主地從床上欠起身,向窗外看了一眼,這一眼,看得她毛骨悚

然!

  喬喬又出現在了窗口,直挺挺地站著!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你再想想,那晚你真的盡力了嗎?我真的是注定要死?」喬喬這次開門見山。

  「我問心無愧。」孟思瑤的話語無力又蒼白。

  「那你為什麼會害怕和我對話?因為你心裡有隱情,對不對?你每次想到美好的感情

,他的身影就會浮上腦海,對不對?我其實在幫你,幫你挖挖潛意識。」

  「你想得到什麼?」

  「一個能讓我滿意的解釋,我不願白白死去。」

  「我為你的離開而難過,你卻這樣對我。」

  「其實你也不必難過,我們遲早會在同一個世界見面。因為沒有人能逃脫命運的安排

。」喬喬邊說,邊將左手向前伸出,又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拉孟思瑤下地獄。

  「不要!」孟思瑤大叫起來。

  「砰」的一響,屋門被猛然推開,急促的腳步響過,鐘霖潤已經到了孟思瑤身後,望

著空空的窗口,大惑不解。酈秋也趕來,停在了門口。

  鐘霖潤走上前,仔細端詳了一下孟思瑤,歎了口氣說:「小孟,早些時候,我還聽見

你一聲驚叫,出什麼事兒了嗎?江京最近這段時間治安不是很理想,我們要互相照應,我

莽撞地衝進來,還希望你原諒。」

  「謝謝你們,沒有事的,都是那隻貓在嚇唬我。」孟思瑤驚魂未定,又覺得很累,盼

望著一切能有個終結。

  酈秋問:「思瑤,你說實話,今晚一個人行嗎?要不要我陪你?」

  這一切,必須有個終結!

  「你生活中如果遇到了什麼為難之處,也一定告訴我們,比自己捂著強。」酈秋又說



  孟思瑤忽然拉住了酈秋的玉臂:「你們如果不嫌太晚,請在這裡坐一坐,我的確有些

……在困境裡,也許說出來,會好許多。」

  6.幽谷來客

  一切都始於那封看似尋常,但神秘莫測的email。

  孟思瑤從江京大學(簡稱江大)畢業後,和其餘「狼牙山五壯士」中的好友一直不曾

斷了音信和聚會,和母校的旅遊協會也保持著聯繫。五個女生相識相交在學校旅遊協會,

都是積極分子,袁荃還做過兩年該協會的會長。五個人結伴,不但跑過黃山、桂林等熱門

旅遊點,更是遠至敦煌和西藏,領略塞外風情。彌足珍貴的經歷和記憶不容遺忘,於是她

們畢業後仍在旅遊協會email郵件組的名單上,協會每有旅遊信息,她們總能在第一時間

得到,還經常借旅遊協會聚會活動的機會,特意換上一身清純裝束,回母校重溫校園生活



  今年六月的一天,孟思瑤的電子信箱裡出現了一封由母校旅遊協會轉發來的郵件,標

題是《今年暑假的首選去處——新裳谷(New Dress Valley)》。直接進入眼簾的是一組

高清晰度的風景照,山水俱佳。只粗粗一看,孟思瑤就怔住了,不單是因為照片上的景致

美輪美奐,如同仙境,最讓她驚詫的是,圖中山水,她似乎曾見過!

  在哪裡見過呢?

  信件內容的第一句話是:

  「照片上的美景,你是否似曾相識?」

  是的,是的,你這廣告算是成功了!

  之後的內容是:

  「如果你無語凝視,是在告訴我,你是個愛做夢的人。

  「這樣的美景,只有在你夢中才會出現。

  「但這不是夢境,也不是繪圖軟件的以假亂真,這是實實在在的未來旅遊熱點。在天

然神秀的武夷山西北,遊人如織的黃崗山之南,有這麼一片尚未被開發的瑰麗珍寶,讓你

這位旅遊拓荒者的美夢成真。

  「無與倫比的奇山麗水、神韻飛揚的摩崖石刻、玄秘悠遠的懸棺幽洞、還有許多想像

不到的驚喜,都在等待著你的親密接觸。武夷山的公共景區九曲溪雖是美到難以描摹,但

比起這片當地人稱為『新裳谷』的絕妙去處,仍是相形見絀。(因為谷中各色植被極其豐

富,陸續有鮮花開放、草葉轉色,遠望去,整個山谷每日似乎都換了一件新衣,故得『新

裳谷』之名。)

  「沒有人工修築的登山階梯,可以更添探險和野遊的情趣,只要按照附件的地圖,就

可以遊遍全谷主要的景點,包括絕不容錯過的『金雷頂』、『涅磐崖』(傳說道:掬一捧

涅磐崖下的泉水,許個心願,一定能實現)以及載有上古懸棺的『拾夕洞』。」

  隨後還有一段英文的介紹,顯然廣告者也在吸引外國遊客的注意。

  除地圖外,email的另一個附件是發信者推薦的航班、火車班次、長途汽車班次。江

京是大城市,孟思瑤很容易就找到了可行的旅行計劃。

  這類的旅遊信息她經常收到,大多是一掃而過,而這封email卻讓她怦然心動。

  那圖片上的每一片景致,自己似乎都有印象。也許,正是自己想像中完美山水的樣子



  「五壯士」在QQ上的「群」裡,五位女生竟然幾乎同時上線了,孟思瑤連忙敲出三個

字:「新裳谷」。

  幾乎同時,一條條QQ消息接二連三地出現在孟思瑤面前。

  「看到那個新上谷的廣告嗎?」

  「新上谷看上去不錯。」

  「那個新裳谷好美!」

  最後閃出來的是喬喬的話,她一如既往地比別人慢半拍:「可惜沒有登山路。」

  QQ上只沉寂了一瞬,孟思瑤剛想好詞兒,袁荃的話已經傳了過來:「魯迅先生說過…

…」

  孟思瑤叫了聲「可惡」,袁荃的又一條話接踵而至:「妖妖,我知你心,我比你快。

;-)」

  「五壯士」無一不是聰明女生,都知道袁荃是在引用魯迅的名言:「地上本沒有路,

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孟思瑤希望能促成這次「五壯士」的集體出遊,她知道袁荃已在熱戀中,甚至已談及

婚嫁,天知道還能有幾次這樣全體女生出行的機會,於是她又發了一句話:「再仔細看看

,美得醉人。」

  QQ上再次安靜了一會兒,喬喬又說:「看上去很美……可我還是怕怕。」

  「哇!」喬喬驚歎了一聲,緊緊攀著林芒的胳膊。

  孟思瑤笑著說:「怎麼樣,不只是『看上去很美』吧?」

  已經是上午九時許,不可能是在夢中,但真的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這樣的完美。

  除「五壯士」外,袁荃的男友劉毓舟和五位女生的校友林芒也加入了這次旅行。孟思

瑤看到林芒和喬喬同時出現在旅館裡,十分驚訝,心頭很快調起千滋百味。

  林芒是她在大學期間交往了一年半的男友,大三時,越來越成熟的孟思瑤感覺林芒有

股子許多男孩身上都揮之不去的浮躁勁兒,在他的身邊,她沒有安全感,看不到永遠。她

是那種外表快樂,內心想法萬千而敏感的女生,她嚮往的是完美而現實的愛情。林芒的各

方面條件都堪稱一流,唯獨敗在「浮」字上——喜歡耍小聰明,喜歡攀比,喜歡誇誇其談

,這些都讓孟思瑤皺眉。就在他畢業前,孟思瑤掙扎了很久,終於向他提出了分手。據說

那次失戀對一帆風順的林芒是個巨浪般的打擊,他先是銷聲匿跡了一陣,惹得孟思瑤以為

他出了什麼事,後來連續很多天都能看見他和惜別中的同窗一起喝得醉醺醺的,挺落魄的

樣子。他畢業後離開江京,連再見都沒有和孟思瑤說一聲。

  今後這三年,偶有林芒的消息傳來,都是他如何騰達,身邊美女相伴,孟思瑤不過是

一笑了之。

  這次見面,林芒說是好朋友喬喬邀請他同來的。孟思瑤留心了一下,喬喬和他分住旅

館,應該還不算是在熱戀之中,因此沒有避諱和他說笑,直到她感覺出喬喬的異樣目光和

神情,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覺中已製造了麻煩,於是緊急剎車。

  但會不會已經太晚?

  此刻,七個人面對眼前美景,一時說不出話來。前兩天他們在黃崗山和九曲溪遊玩,

已經覺得美不勝收,現在才相信,那封email一點兒也沒有誇張,和九曲溪相比,這新裳

谷讓人驚艷,更讓人歎為觀止。

  根據地圖,轉過一座屏風般的小山(「南屏山」),就是眼前這新裳谷。遠處一座高

崖外,一片玉簾般的瀑布直掛而下,那崖一定是「涅磐崖」,據說崖的另一面有石刻;瀑

布下一定就是「痕沙澗」。瀑布崖底和痕沙澗被一片鬱鬱蔥蔥的松林遮擋,應該就是地圖

上所標「我國最大的水松林」,松林後有氤氳淡霧升起,一直罩到另一面山壁的半腰,又

逐漸轉成靄靄的薄雲,繞在崖間,伏在山麓,一切似乎都入了畫,寫意的,水墨的,讓人

心生純淨。

  「哇!」喬喬又歎了一聲,眼波中充滿柔情地看一眼林芒。

  的確,這幽谷有著水墨畫的意境,卻不同於水墨畫的色彩單調,雲遮霧障之下,是絢

爛的各色山花和深淺不一的綠,參天的古樹,憑崖的幼蘭,赤紅的山壁,墨綠的籐蔓,繪

織成一片天然錦繡。

  一邊袁荃早已擺好了姿勢,男友劉毓舟手中的數碼相機「嚓嚓」地響個不停。

  常婉將袁荃的舉動看在眼裡,問道:「袁荃,你這是不是最後一次和我們幾個『壯士

』一起出來玩兒了?什麼時候辦酒,我還等著做你的伴娘呢。」

  袁荃輕輕「呸」了一聲:「胡說什麼呀,這麼喪氣!怎麼會是最後一次?即便結了婚

,咱們還是能一起出來呀,就像現在一樣樣。」

  常婉看了一眼孟思瑤:「我和瑤瑤最瞭解你了,你和劉帥哥最近像是泡在蜜裡,只怕

到時候會懶得和我們混在一起。瑤瑤,快支持我一下。」

  孟思瑤卻沒注意到常婉投來的目光,也沒有聽進那些話,而是沉浸在震撼和迷惑中。

令她震撼的是新裳谷之美、大自然色彩的力量;令她迷惑的是,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曾到過

這個地方,見過眼前的景色。

  「這怎麼可能?」商小曼舉著她的寶貝俄羅斯望遠鏡,仔仔細細看著遠處的山巔,一

面欣賞美景,一面尋找著可能的路徑,對孟思瑤的這個感覺大不以為然。「五壯士」中,

她和喬喬是理工科出身,自然負責起了定位和找路的重任。林芒和劉毓舟想幫忙,卻被喜

歡獨行其事的商小曼一口回絕。

  「也許就是夢裡見過吧。」孟思瑤也沒有令自己滿意的解釋。

  「這還差不多。」幾個人異口同聲。人經常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乍見一個從未到過

的地方,卻好像曾在夢裡出現過。

   「這個地圖算是挺清楚了,我想咱們應該不會迷失大致方向,只不過進山後因為地

形複雜,很多時候就只能憑感覺了,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可能會兜些圈子,誰讓咱們是

來開發處女地的呢。我懷疑我們是不是這裡唯一的遊客。」商小曼又仔細研究了一遍地圖

,並開始調羅盤。

  袁荃說:「江大旅遊協會的會長講起過,本校再沒有人打算到這兒來,他把那個

email轉發給了江醫讀書的女朋友,聽說江醫有幾個小孩似乎躍躍欲試,也不知道他們來

過了沒有。」

  商小曼收起地圖:「走吧,爭取一天之內將主要景點轉完。」

  「好,尤其是那個懸棺洞,一定要去,看看究竟有多麼神秘。」孟思瑤緊跟上商小曼



  喬喬抗議著:「看到這麼漂亮的景致,我覺得來這一次已經很值了,一個放舊棺材的

山洞又有什麼好看的?你又不是搞考古的?」眾女生隱隱聽出來,喬喬有意和孟思瑤唱著

反調。

  孟思瑤更下了決心要離喬喬和林芒兩人遠些,但一心想看懸棺洞,只好反駁說:「什

麼叫值啊?尋常的旅遊是不可能有任何機會近距離看到懸棺的,頂多遠遠看上一眼,這個

洞之所以開放著,說明還沒有被保護起來,要是明年再來,只怕想看也看不到。」

  林芒不識時務地說:「瑤瑤說的有道理,懸棺這麼神秘的東西,看到一次可不容易。

」喬喬不滿地瞥了他一眼。

  袁荃笑道:「喬喬,要不,到時候你就在洞口給咱們望風,我們在洞裡和棺材『親密

接觸』?」她引用著email裡的廣告詞。

  眾人腳下輕快,說話間已經到了涅磐崖的瀑布下,細小的水粒輕吻著臉龐、額頭,格

外怡人,眾人都精神一爽。在成為痕沙澗流走前,瀑布之水先落入一片碧池,水不深,清

澈到了極致,即便不渴的人,見了也會忍不住想喝上一口。

  孟思瑤盯著那水體出神:如果人們的心,能有這麼純淨,該多好!

  「你們還記得不?廣告上說的,要是能喝上一口這泉水,默默許個心願,以後就會實

現。」常婉總是能記住那些不該記住的東西。

  商小曼不屑一顧:「整天看韓劇的小美眉,那是搞笑的!你今年十幾了?還信這些玩

意兒?」

  眾人都「哦」了一聲,孟思瑤暗暗奇怪,大學裡,商小曼幾乎看遍了市面上所有的言

情小說,也喜歡孜孜不倦地追求愛情,骨子裡是最浪漫的一個人,常婉也是受了她的很多

熏陶,今天怎麼看破紅塵一般?

  常婉「哼」了一聲,嘟囔道:「我今年才十六啊,你信嗎?好聽的話,總是寧可信其

有,誰不是這樣。」說著,率先蹲下,捧水入喉。

  孟思瑤也掬起水,手心裡立刻現出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容,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水已

從指縫間盡數流走——總在尋尋覓覓著幸福,但為什麼,幸福如手中水,能觸及,卻握不

住?就好像當年,僅僅為了一種對完美的追求,放棄了林芒,至今孤身一人。真不該這麼

想。林芒和喬喬看上去是幸福的一對。我還能許什麼願呢?為什麼到今天,連許個什麼願

都想不清楚?深愛的父母已經病逝,幾次不成功的戀愛已經成為歷史,眼前還有什麼能握

住?我究竟想得到什麼?刻骨銘心又海枯石爛的愛情?

  商小曼已經說了,那是搞笑的,你今年十幾了,還信這些玩意兒?

  但我真的,真的,希望得到一份愛,也許不用那麼刻骨銘心,只要能伴我一生。袁荃

和常婉,總說我很挑剔,所以找個男友那麼難。

  也許,我真的是那種需要很多愛的人。

  忽然,她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抬起眼,只見林芒正注視著她,一遇見她的目光,

立刻低下了頭,去喝手中的水。

  「有些人好像已經許好願了。」商小曼的聲音冷冷響起,孟思瑤暗暗心驚。她忽然想

起,大學裡,商小曼曾以仰慕的眼神看過林芒,曾以稍帶嫉妒的眼神看過自己。

  這願還是不許了吧,可以省去過多的失望。

  一行人在商小曼的引領下,按照地圖上的路線在山中穿行,雖然沒有現成修築的山路

,但天然的路徑還不算太難找到,加上幾個人遊山的經驗豐富,知道如何避開險阻,地圖

也很詳盡精確,所以一路順利,到了下午三點左右,已經游賞了圖上標示的大部分景點。

從金雷頂下來後,就剩下涅磐崖的石刻和拾夕洞的懸棺尚在遊覽計劃之中。

  「哪裡有什麼石刻?」商小曼放下望遠鏡,又凝神看地圖。「這地圖上說,站在『步

街梁』上可以用肉眼看請涅磐崖的石刻,我們千真萬確是站在步街樑上,不但方位是對的

,而且這圖下註明得很清楚:步街梁是一段三十米左右長、一米左右寬的平坦石路,像一

座橋一樣橫跨兩段山脊。這樣罕見的地形,難道還會有錯?涅磐崖離這兒並不是遙不可及

,但別說肉眼,我用這高倍望遠鏡照樣看不見任何字跡。」

  此刻,眾人的確站在一條橫架於兩面山脊的天然石樑上,狹窄的石面讓人膽戰心驚。

不遠處的對面,也正是涅磐崖的另一面,但山壁上除了叢生的蔓草,根本沒有任何石刻字

跡。

  「也許石刻的字跡太小吧,或者做廣告的人搞錯了。」常婉不經意地說著,揉著發脹

的腿肚子。

  孟思瑤搖搖頭說:「覺得不大會,這個送email來的人準備得很充分、很細緻,到現在

還沒有發現他一個失真的地方呢,尤其那麼複雜的地圖,一點兒都沒錯,是不是,小曼?



  商小曼的眼睛仍未離開地圖:「那倒是真的,這地圖畫得夠專業的,不過……最後一

站拾夕洞好像有些問題,憑著我一路走來的方向感,要是按照這地圖走,似乎會走到懸崖

邊……當然,也很難說,畢竟是在深山中,說不定就會峰迴路轉。」

  真正的艱難開始了。

  雖然從地圖上看,拾夕洞離步梁街並不遠,但七個人不停頓地走了一個小時,仍沒有

看到任何山洞,反是如商小曼所估計,走到了涅磐崖邊。

  瀑布的水聲隆隆,響在她們腳下,遠望去,痕沙澗蜿蜒而去,繞過幾座山,不知所終

,谷裡已不如正午時徹亮,多出了大片的陰影,薄霧又冉冉升起。

  「回吧,回吧,這麼快馬加鞭的,我都快累死了。」喬喬顯然仍沒有培養起去和懸棺

「親密接觸」的興趣。

  常婉也隨聲附和。

  「你們倆真沒出息,早讓你們去健身俱樂部,就是不聽,現在知道自己缺乏鍛煉了吧

?」袁荃說話毫不留情。

  孟思瑤見常婉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緩聲道:「都最後一站了,還不有始有終一

次?懸棺好有趣的,你們見了一定不會失望。小曼,再仔細看看地圖,找找吧。要不,讓

林芒幫你看看,我記得他以前找路很有一手的。」話一出口,才知道有些不妥當。

  果然,林芒一點兒也不謙讓:「好,原來你還記得我們以前……」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人老了,記性越來越差。」孟思瑤已能感覺喬喬不滿的眼光,

只好以自嘲來掩飾,自己也覺得無聊。

  商小曼搖頭說:「我可有點兒技窮了,明明是按著地圖走的,現在可一點兒概念都沒

有了。林芒你要能看出條路來,我就徹底放權了。」

  袁荃忽然伸手一指,輕聲說:「看,那裡坐著一個人!」

  7.錯過了涅磐

  在一行人側面十餘米外的一塊岩石上,一動不動坐著一個人!更確切的說,是一座雕

像,如此沉靜,以致眾人中最細心的袁荃也費了一陣功夫才勉強認出。

  那人身穿一套深灰色的雨衣,更讓人驚奇的是,晴好天日下,他竟將連著雨衣的尖尖

帽子緊緊兜住頭,讓人看不清面目。

  眾人面面相覷——大半天來見到的第一個陌生人,竟是這樣的裝束,不由不讓人心裡

一沉,喬喬更是向後退了一步,緊緊抓住了林芒的手。

  袁荃忽然一把拖住商小曼,叫了聲:「跟我來。」劉毓舟也快步跟上,三個人走到那

雨衣人的身後,袁荃大聲問:「請問,您能給指個路嗎?」

  那人沒有回頭,似乎嘟囔了一聲。

  袁荃沒有聽清,問道:「您能大聲點兒嗎?」

  那人忽然一聲大吼,彷彿一個汗雷炸響:「回頭!」

  「什麼?!」袁荃不敢相信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答案。

  那人終於半轉過身,側對著袁荃,整張臉仍罩在雨帽的陰影裡,只能大致感覺出是一

個老頭。他緩緩地開口,聲音格外蒼老嘶啞,聽上去讓人感覺如同有一張砂紙在磨擦著心

臟:「難道我說得還不夠大聲嗎?回頭!」

  「為什麼?」商小曼似乎被老頭嚇著了,也抓住了袁荃的手。

  「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老頭問。

  「涅磐崖啊。」袁荃才不怕,雙眼緊盯著老頭的眼。

  「知道什麼是『涅磐』?」

  袁荃冷笑了一下說:「我知道,您老眼裡,我們都特沒文化,但我至少知道,涅磐大

概是重生的意思,知道這個很要緊嗎?」

  老頭也冷笑了一聲:「你們現在回頭,就是由死亡轉而重生,你倒是說說,要緊不要

緊?」

  眾人都吸了口涼氣。他在說什麼呢?!

  「奇怪了,您老還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呢,怎麼就扯上死啊活啊的?」袁荃的嘴永不

服輸。

  「這個山上,最吸引人、也最難找的,就是棺材洞,我在這山裡住了這麼多年,逢人

被問得最多的就是那棺材洞,我想你們也不例外吧?」

  「您說的是拾夕洞嗎?難道有很多人來找過?」孟思瑤這時已消了一些懼意,走上前

了幾步問道。

  「拾夕洞?你們哪裡聽來的高雅名字?來找這洞的人不多,今年還是頭一次。」老頭

轉過身,又面對著深谷坐下。

  「那洞既然如此吸引人,為什麼沒有遊客?離武夷山正式的景點這麼近,為什麼沒有

得到開發?」袁荃顯然考慮得更多。

  「因為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山谷,很少有人知道那個洞。」

  「那些去過洞的人呢,為什麼不傳播這個好地方?」

  「因為去過洞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老頭說這個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似乎

只是在陳述一個普通至極的事實。

  眾人又是一驚,山風吹來,都覺得有些寒意。

  「您是誰?不好意思這樣問您,因為我發現您的普通話很標準,不像是長年居住在深

谷中的本地山民。」袁荃話一出口,眾人心裡都暗暗叫好,還是這個袁荃厲害,觀察得仔

細,考慮得周到。

  「少小離家老大回。我的確是本地出生,年輕時在外飄蕩,退休後返回故里。我知道

你真正的問題是:『憑什麼要相信你的話?』我無法逼迫你相信任何結論,但我也沒有必

要說謊。嚇唬你們對我沒有任何好處。進去過棺材洞的人,最終都死了,只是早晚的問題

。我所在的村裡自古就有這個說法,我也親眼目睹過熟識的村民從那山洞返回後,莫名其

妙地死掉。」

  「都是怎麼死的呢?」劉毓舟問道。

  「傷心至死。」老頭一字一頓地說。

  「什麼?!」

  「最早是從我們村的小學老師嘴裡聽到這四個字。十多年前了,他是一個外鄉來的青

年,不信邪,聽不進鄉里人的勸,去了棺材洞,回來後一個月就死了,縣裡的大夫說是心

肺衰竭,臨死時他的雙眼睜得很大,像是白日裡見了鬼的樣子,說出了『傷心至死』四個

字。我退休後整天在這山裡轉悠,才知道這四個字的確不同尋常。」

  「到底怎麼個不同尋常?」袁荃追問著。

  「你們到底回不回頭?」老頭咄咄逼人地反問。

  「您講的這些似乎過於離奇,」孟思瑤說。「反而讓我覺得這棺材洞更神秘了。」

  「要我怎麼說你們才肯回頭?」老頭又轉過身來,幾乎是在咆哮了,但隨即又緩和了

語調。「我不會告訴你棺材洞的路徑。如果你們今天一定要去,最好告知你們的親朋好友

,準備好半年之內,為你們安排喪事,因為你們最終會……傷心至死。」

  說完,老頭起身,一副高瘦的身材,腰板依然堅挺。他徑直往山下走,孟思瑤忽然叫

了聲:「老先生,您等等!」

  老頭停住了腳步,但並不回頭:「我看得出,你是最不相信我的一個,我也不信你會

改變主意。」

  「我只是想問您,現在艷陽高照,您為什麼穿著一身雨衣?」

  「現在雖然是晴空,難道晚上就不會下雨?」

  「謝謝您了,您走好。」孟思瑤笑了笑。

  待老頭走得遠了,喬喬叫起來:「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去送死了。」

  孟思瑤「切」地笑了一下:「他說的當然不是真的,誰會相信那些荒誕不經的話,何

況,我試出他信口胡說了:今天一早的氣象預報說得清楚,這兩天都是晴天,什麼叫『難

道晚上就不會下雨』?整個兒就是在故弄玄虛。」

  商小曼說:「對我來說,去不去也不要緊了,反正也很難找,要是找到天黑再下山可

就麻煩了。」

  袁荃「哼」了一聲說:「你就直說你害怕不得了?還有你婉兒,是不是也想打退堂鼓

?」

  「別把我也扯進去啊,我是累了,想回旅社泡澡,這也有錯呀?」常婉撅起嘴。

  孟思瑤說:「既然都到這兒了,索性再找找看,天黑前再找不到,我們就回去,好不

好?反正被這老頭兒一說,我的興趣反而更重了。小劉、林芒,你們兩位男士的意見呢?



  劉毓舟看了一眼袁荃,笑道:「我們的一家之主在這兒,我只管奉命行事。」

  林芒說:「我可沒把老頭兒的話當真,你知道的,我只相信我眼睛觀察到的東西,我

可是連屬相、血型和星座這類學說都不當回事兒的。」最相信這類學說的商小曼「呸」了

一聲。

  喬喬叫苦不迭,又恨恨地瞪林芒,孟思瑤笑著說:「好啦,喬喬,你跟著我好了,到

時候我先進洞,就像袁荃說的,你可以在洞外觀望,只要不被猴子搶去做媳婦就可以了。



  商小曼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你這個孟思瑤,看上去和喬喬一樣嬌嬌弱弱的,怎麼膽

子這麼大呢?」

  孟思瑤說:「那只能怪我媽,她也長得嬌嬌弱弱的,膽子可大了,什麼都敢做。可惜

她不在了,不然,她說不定會搶著去看那個棺材洞。」

  「那就這麼定了,咱們再找一陣,倒要看看能有多傷心,還能往死裡傷心去。」袁荃

做了決定。她一向潑辣豪爽,對「傷心至死」的說法最是反感。

  又盯著地圖看了一陣,商小曼說:「沒辦法,只好瞎撞了,朝東走吧,就是那老頭兒

下山的方向。」

  七個人又走了大約半小時,看到的是更多陌生又美麗的景象,但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洞

穴。一路來,孟思瑤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忽然說:「我越想越覺得,如果這樣走下去,一

定找不到那山洞,我們還是應該回到涅磐崖,就是剛才遇見怪老頭兒的地方,在那裡仔細

找,因為這地圖似乎沒有錯過,為什麼不再深信一回?如果在那裡實在找不到,就打道回

府。」

  袁荃點頭說:「巧了,我也正這麼想呢。」

  孟思瑤笑道:「心有靈犀,不點就通。」

  商小曼和喬喬雖然不滿,但還是服從大多數,眾人又回到涅磐崖頂。

  眾人四下裡仔細找,甚至扒著崖頂往下看,就是看不到懸棺洞。

  忽然,袁荃叫了一聲:「你們看!」

  眾人齊聚來,袁荃指著對面的山壁。

  「什麼呀?我什麼都沒看見呀?」常婉問道。

  「傷心至死!」袁荃似乎正努力壓制著震驚。

  「哪兒有啊?我們不是還沒到那個棺材洞呢嗎?」劉毓舟也覺得奇怪。

  孟思瑤「啊」了一聲:「難道是這樣?小荃,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說對面崖頂下方

的那些籐。」

  袁荃點頭說:「沒錯,你們看,那些籐長得很濃密,似乎毫無規律,但注意一下那片

沒有被籐蔓遮蓋住的山壁,從上到下,是不是四個字?」

  「傷心至死!」商小曼手中的望遠鏡險些要落下谷去。

  武夷山這一帶的岩石,是典型的「丹霞地貌」產物,而對面那片崖壁的山石更是格外

赤紅,此刻,在夕陽的照映下,籐蔓間的那四個新魏體字如同用鮮血寫就,觸目驚心。

  「看來,那老頭兒沒有在嚇唬我們。說不定這就是所謂的摩崖石刻呢。」常婉的聲音

有些顫抖。

  「怎麼婉兒?這就怕了?天還沒黑呢。」孟思瑤一樣驚訝莫名,更多了一份警惕,但

好奇心更盛了,因為她有了更強烈的感覺,即使眼前如此奇特的一片丹朱景觀,她似乎也

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呢?孟思瑤覺得自己的記憶有一段空缺。

  喬喬幾乎是在懇求了:「回去吧,那老頭兒不像是在騙人,我可不願傷心至死!」

  孟思瑤一指天邊晚霞:「他穿雨衣的理由呢?是不是也很實在?那些荒誕不經的話,

標準的道聽途說。」

  「瑤瑤啊瑤瑤,你怎麼這麼說呢!」喬喬沉著臉,惱怒無比。

  林芒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她一貫如此的,你難道不知道?」喬喬恨得直咬牙。

  「因為……我發現,我好像連眼前這個景象也見過,真是太奇怪了。」孟思瑤也不知

道這個理由是否足夠充分。

  商小曼說:「現在最要緊的問題是,都快天黑了,我們還是連棺材洞的影子也沒看到

,難道還這樣盲目地找下去嗎?」

  幾個人爭論的時候,袁荃站在一塊高高的山巖上,一會兒向下俯視,一會兒向遠處眺

望。她忽然「啊」的輕輕叫了一聲,又一指對面的山壁:「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支持再繼

續遊蕩下去,一直到天黑,但我覺得,我們馬上就可以找到那個洞了。你們往那邊看,看

那些山壁,能看到什麼?有什麼異樣?」

  對面的山壁,沐浴在酡紅的夕陽下。

  孟思瑤也「啊」了一聲:「傷心至死!」

  常婉驚問:「你說什麼?」

  商小曼點頭說:「我也看出來了,你看對面一帶山壁間,有些突出的山石格外紅,尤

其被這落山太陽一照,紅得像血,如果你一路望去,那些格外紅的山石,模模糊糊地構成

了四個字,正是『傷心至死』。這樣拼成的四個字,談不上好書法,但夠邪的。」

  經商小曼說穿,眾人也都看清楚了,一時無語,仔細想著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我看,這不過是人造的景觀,哪個傷心得要死的人,搞了這個名堂,」孟思瑤心裡

也有些忐忑,「但是,為什麼說馬上就可以找到拾夕洞了呢?」

  袁荃指點著幽谷說:「你們再仔細看,這幾個字總得來看很舒展大氣,唯獨那個『死

』字,右半邊的橫、撇、勾,似乎都擠在了一起,指向一處山壁。就是那片……從這裡可

以隱約看見的痕沙澗的上方。我想想,似乎有一定道理:記得以前看過一個專題片,武夷

山這一帶的懸棺以船形棺為主,而且都傍水,意思好像是船載屍體,經水漂流到天國,所

以那裡很有可能就是棺材洞的位置。」

  商小曼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建議?」

  袁荃反問道:「我倒要調查一下,咱們這裡,誰堅持想去棺材洞的?」

  孟思瑤毫不猶豫地舉了手,林芒遲疑了一下,也舉起手,喬喬努力地拽他的胳膊,卻

沒有成功。劉毓舟則看著袁荃,準備著和未婚妻保持高度一致。

  「瑤瑤,你真的那麼有興趣?」袁荃又問了一次。

  孟思瑤點點頭。林芒忽然說:「還有個辦法,如果你們都不想去,也不要勉強,我可

以和瑤瑤一起去,你們現在返回,天黑前應該能下山的。」

  喬喬叫道:「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

  林芒冷冷地說:「我是個成年人,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眼淚開始在喬喬的眼圈中打轉。

  商小曼的嘴裡發出了一片譏嘲的「嘖嘖」聲。孟思瑤心裡一沉:小曼為什麼總盯著我

不放?

  袁荃一皺眉,歎了口氣說:「這樣吧,我們最後試一下我的這個猜測,如果找不到就

放棄,下山,找到了就進去看看,但我堅決不贊同獨立行動。」

  商小曼冷笑說:「袁荃,你總幫著瑤瑤。」

  袁荃回了一句:「誰讓我和她一樣,好奇心也那麼強呢!」

  8.拾夕洞、懸棺、血

  天黑得遠比遊人的腳步快。

  打起了手電,但黑暗並沒有被驅走,反而越來越重,尤其這一路要穿過大片大片的山

林,一行人算是領悟了「摸索」和「黑暗中前行」的真諦。

  喬喬雖然對林芒著惱,但她體力不支,一路來還多虧了他的扶持,總算沒有拖眾人的

後腿。孟思瑤頻頻環顧四周的黑暗,心裡忽然有些怯了,倒不是對黑暗的恐懼,而是對自

己那份固執的反思。這片密林中,如果有龐大野獸怎麼辦?如果有壞人怎麼辦?

  林中不時地傳來「唏唏簌簌」的聲響,孟思瑤越來越心驚。她心頭的不祥感越來越重

,幾次想建議回頭,但又不願顯得反覆無常,更何況好奇心仍佔了上風,於是在忐忑中向

前走著。

  好在根據商小曼的估計,目前基本上是在往回,如果袁荃的猜測不錯,看過那個拾夕

洞後再出山,並不需要經過太多的周折。

  「我感覺快到了。」商小曼說。

  「都跟上來了嗎?」袁荃叫了一聲。

  「稍等一下,我們這就趕上來,喬喬身體好像不是很舒服。」不遠處傳來林芒的聲音



  孟思瑤歉疚之心更重了,叫道:「喬喬,你要緊嗎?」

  「還好啦,臭瑤瑤,你早點兒心疼我該多好?」喬喬趁勢帶著怨氣撒嬌。

  走在最前面的劉毓舟說:「大家特別要小心,前面是個比較陡的斜坡,要格外注意落

腳點,多利用石縫裡的籐,很結實的。再往上,離懸崖越近,更要留神,我懷疑那洞就在

懸崖附近。」

  這段山在夜裡登起來格外艱難,讓人尤其懷念白天。好在已走出了厚重的植被,可以

借些天光,視野也多少開闊些。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洞口!」劉毓舟激動地叫了起來。

  孟思瑤這才放了心,總算這番苦沒有白吃,一旦眾人看到了神秘的懸棺,一定會原諒

自己的固執。她抬頭看去,難怪在遠處無法看到山洞口,原來是密密麻麻的垂籐長蔓上上

下下裹住了洞口,要不是一道徹天通地的亮光一閃,照亮了崖間,即使近在眼前,也辨認

不出呢。

  這道光,為何如此閃亮?

  一陣隆隆的雷聲滾滾而至,接著「啪」的一聲炸響。

  雨瓢潑而下!

  孟思瑤怔住了,不祥之感頓時揪住了她的心。

  和同行的所有人一樣,她想起了那個老頭,那個在陽光下穿著雨衣的老頭。

  他說的話沒有錯。他的預測甚至顛覆了氣象預報。

  他說的關於懸棺洞的一切呢?進了洞的人最終會傷心至死,會不會也同樣準確?

  她努力向上爬了幾步,到了洞口,和已站在洞口的袁荃無語互視。兩人多年密友,都

知道對方心思:洞裡會不會真的有什麼古怪名堂?劉毓舟撩開一縷垂籐,將手電光投向洞

內,光柱卻似進了宇宙間的黑洞。

  「看來如果有懸棺,還在洞的深處。」劉毓舟猜測著。

  袁荃奇道:「這裡和其它的崖邊懸棺洞不同,好像那些懸棺都不是深藏起來的。」

  商小曼和常婉也爬了上來,五個人如落湯雞般站在雨中。

  「真的要進去嗎?」商小曼問道。看來她越來越相信那穿雨衣老頭的話。

  「但我還是想不明白,除了有怪獸或是壞人,一個有懸棺的山洞還會有什麼可怕。」

孟思瑤知道如果今晚看不到懸棺,會一輩子不安心。

  袁荃問劉毓舟:「那根棒子你帶在身邊了嗎?」

  劉毓舟會意,點頭說:「帶了。我找人改裝過,基本上可以當警棍用,對付個把人或

者一般野獸應該都沒問題。」

  孟思瑤心想:「畢竟袁荃是我最貼心的朋友,凡事總依著我。」這些日來漸漸加重的

煩惱,感情的無著、公司的隱患,在一瞬間似乎都消失了。她於是笑著說:「那我們還傻

站在這裡幹什麼,至少可以進去躲躲雨。」竟晃著手電,撥開幾乎是密不透風的籐蔓,率

先進了洞。

  「小心點兒!」袁荃隨後跟上。

  那山洞很寬敞,地勢也還算平坦,只是腳下水聲一片。孟思瑤小心地試探著地面的水

深,向洞內走了沒幾米,似乎是淌進了一個水塘。

  「囑咐後面的人,如果要往洞深處走,又不想讓登山靴或旅遊鞋濕透,最好脫了鞋,

水深大概要到膝蓋左右,水底是卵石,不紮腳。水倒是很清,和一般的山泉差不多,」她

俯身掬了一捧水入口,「也很好喝,甜滋滋的,標準的天然礦泉水。」

  袁荃和劉毓舟用手電在洞內交錯著照明,只見洞壁間奇石怪柱突兀,尋常的巖洞構造



  「哇!」傳來孟思瑤興奮的驚歎聲,卻沒見到她的影子。

  兩個人連忙「嘩啦嘩啦」地淌水過去,轉過一道石壁,只見孟思瑤赤足佇立在水中仰

望。兩人也抬頭看去,不約而同地叫出聲來!

  頭頂處豁然開闊,手電光強勁,可見洞頂離地面數十米,洞頂之寬,也至少有二十米

。三具懸棺自洞頂垂下,其中兩具棺體較大,垂得離地面稍近,典型的船棺形;另一具略

小的棺材是標準的長方形,棺體烏黑,吊得很高,離洞頂大概在十米之內。

  再仔細看,那兩具較大的船棺,其實是掛在從兩邊洞壁橫生出來的兩條石樑上,而那

具掛得最高的棺材,是由洞頂以一條粗索直接垂下,至於那粗索是鐵製還是其他材料,昏

暗之中辨識不清。

  興奮中,孟思瑤又有些心驚:這懸棺的景象,竟也似曾相識。

  洞口傳來商小曼和常婉的叫聲:「裡面有好東西嗎?」

  袁荃難掩興奮之情,回應道:「沒什麼好看的,就是幾具吊在山洞頂的棺材而已,不

值得勞動你們幾位大駕來看。」她深深瞭解這幾個好朋友的性子,以退為進永遠是上策。

  「別騙我們,你們半天不肯出來,一定很有趣!」商小曼顯然中計了。果然,淌水聲

又響了起來。

 「喬喬和那姓林的小子到底進不進來?」袁荃問著因乍見懸棺而瞠目結舌的商小曼和常

婉。

  驚歎了好一陣,常婉才說:「甭提了,兩個人黏糊著呢。喬喬還是不敢進來,但姓林

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洞口,說喬喬可以在外面等著,他非常想進來。」

  商小曼冷笑一聲說:「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是看他一雙眼睛一直沒離開瑤瑤。我說

瑤瑤,你們當年是不是斷徹底了?」

  孟思瑤道:「當然,『三不通』政策,不通信不通話不通航見面,算不算徹底?就差

沒有斬草除根了。」眾人都笑起來。

  「看來有些男生就是比較賤,非得你和他說白白了,他才知道珍惜。小劉,你不用對

號入座。」商小曼忿忿不平。

  劉毓舟本想反駁的,聽到洞口方向的水聲響起來,袁荃又在暗暗捏他,就沒再多說。

  「喬喬,你最終還是進來了!該得大獎!」袁荃笑道。

  喬喬驚奇地看著三具懸棺,由衷歎著:「啊呀,還真的蠻值的!」她仔細用手電照著

那較小的棺材:「這個掛得可真夠高!」

  她忽然覺得有一滴水從棺材上落下,正滴在她的鼻尖。從這樣陰濕的山洞頂落下一滴

水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喬喬並沒有在意。

  又一滴水落下,落在了她的額頭。

  她覺得有些異樣,那似乎不是一般的水,有些粘稠。她用手指蘸了一下額頭上的液體

,藉著手電光看去:一點鮮紅!

  她又摸了一把鼻尖,再看手心:一抹鮮紅!

  她驚聲尖叫,手電筒落在腳下的水中。

  「血,血……」

  「怎麼了?喬喬,你哪裡碰傷了麼?」孟思瑤問道。

  「不是,是血,從棺材上落下來的。」

  幾道手電光一起照向那掛得最高的棺材,果然,黑色的棺材外側似乎有一道印漬。

  袁荃的手電光順著那道印漬向上摸去,想尋找起源,見那液體似是從棺蓋流下來,再

往上,隱約可見那粗索上似乎也有「血印」。

  再往上,天哪!

  只見「血印」自粗索和洞頂相接的一個粗大鐵扣處向一處洞壁延伸下去,初時只是一

道印跡,到了離地面約二十米處,卻「流」成了從上到下四個暗紅的行草大字。

  傷心至死

  「血印」從「死」字的最後一筆繼續向下走,直到離地面約三米處的石壁鼻狀突起,

「血滴」間或落下,打在洞角一方小池面上,仔細傾聽,有「卜」的一響。

  是的,走過去就可以看清,那不過一米見方的小池,位置比地面高出半米左右,是個

不折不扣的「血池」。湊過去聞聞,一股腥味兒。

  孟思瑤顫抖著將左手伸進那「血池」,再抽出來看,是一隻「血手」!

  就在她抽出手的一剎那,血池一陣劇烈地顫動,一道黑影從池中一躍而出,繞在了孟

思瑤持著電筒的右手腕上。孟思瑤驚叫著甩手,那是一條拇指粗細的水蛇,很快脫離了她

的手腕,鑽入了眾人腳下的水塘中。

  尖叫聲此起彼伏,也不知是因為血池、血手,還是因為那條入水的小蛇。最後,還是

林芒渾厚的聲音壓住了一片混亂:「大家不要亂,不要害怕,水蛇多半無毒,既然沒咬瑤

瑤,也不會咬你們。總之這裡不能久留,一起慢慢往洞外走,盡量保持鎮靜。」

  「瑤瑤,喬喬,你們手上真的是血嗎?」袁荃問。

  「是有股子腥味兒,而且粘粘的,但我不敢嘗。」孟思瑤渾身還在打抖。

  「千萬別嘗,」喬喬回過身,她雖然害怕,還是從包裡取出一個小藥瓶,將裡面清空

了,抓著孟思瑤的手,收集了一些血水,「我拿回去,找人化驗一下,看是什麼組成。」

  眾人摸到了洞口,總算一路無事。迫不及待地衝出洞,雨還是狂下不止,電閃雷鳴不

絕,眾人只好又縮進了洞。

  「怎麼辦?是等到雨停,還是現在就下山?」商小曼有些發愁。她不說眾人也明白,

如果在這裡多耽擱,誰也說不清洞裡還有什麼名堂;但如果現在就下山,雨大路滑,勢必

很艱難。

  喬喬說:「我是不敢在這個洞裡再多呆了,哪怕先離開這裡,找個別的地方躲雨也好

,何況,這裡地勢比較高,風太大,我覺得好冷。」

  「好吧,那就趕快下山吧。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地方躲雨最好。」袁荃率先蹲下身子,

沿石坡下山,隨即叫道:「大家一定要格外小心,石面相當滑,但我們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只好一點點蹭下去,千萬不能失足。」

  「真是不該來看這個破洞的。」喬喬埋怨道。

  「現在說這個也沒多大用處,回來讓瑤瑤和小荃請客就是了。」常婉說著,跟著商小

曼的後面往下蹭去。

  孟思瑤發愁地看著這漫天風雨,有些內疚,楚楚可憐地對喬喬說:「都是我不好,你

不要怪我了,下山後一定請你吃飯。」

  喬喬笑了笑說:「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傻瓜,腿是長在我身上,也是我不好,說

不想來,還是跟來了,怎麼會怪你?」又含嗔看了一眼林芒。

  林芒也帶了抱歉說:「好喬喬,我也知錯了,反正回上海後,我天天可以請你吃飯…

…還可以燒飯給你吃。」

  孟思瑤覺得肉麻的部分馬上就要開始了,還是迴避為妙,連忙掉頭下山。

  那段斜坡雖然較為陡峭,但眾人小心翼翼,還是一個個都順利下來了。接下來是段狹

窄山路,因為一番大雨而變得泥濘不堪,好在眾人上山時已走過這段路,山勢只是緩緩向

下,不需要像剛才下那段斜坡般手足並用。

  總算沒有被困在山上。孟思瑤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呢?那神秘

老頭的話會不會都是真的?如果那可怕的預言兌現,自己難道能一個道歉就萬事大吉嗎?

  荒唐想法,瑤瑤啊瑤瑤,你可不能陷到這種無聊的理論中去。

  她這樣在黑暗中邊走邊想,忽聽袁荃問:「都跟上了嗎?」

  雨下一陣停一陣。由於這段路沒有太多險阻,林芒趕到前面,一邊走,一邊和劉毓舟

談一些業務上的事情,此時他打起手電筒,回頭張望,忽然發狂似地叫了一聲:「喬喬!

喬喬不見了!」往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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