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伏神》第1章
第十二章 附身誤

  牡丹只覺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駭然叫道:「那是什麼?!」

  黃泉將手掌攤開,掌心一簇幽幽的綠火,飛身竄到了門口,一把便握住那只乾枯的手

。只聽門外傳來一陣嘶吼,那隻手立即痛苦地扭曲了起來,拚命地掙扎著。

  黃泉鬆開手,那只乾枯的手立即縮了回去。他一腳踹開房門,回頭叫道:「快走!他

們已經開始活動了!」

  水妖一把將牡丹背在了背上,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剛出門,就看到大門那裡密密麻麻

地站著一群人!頭上的灰色裹布半零落地掉了下來,露出一張張灰白無神的臉,只有一雙

雙眼睛泛著血紅的色澤,死死地盯著他們,讓人膽寒。

  牡丹驚駭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些可怕的活殭屍伸出他們乾枯

的手,飛快地來抓他們。

  黃泉飛快地躲過幾個殭屍的抓撓,拉著水妖飛一般向門外跑去。牡丹在她背上給顛簸

的內臟幾乎都要吐出來,臉色頓時慘白。

  背後突然給人抓了一下,撕去了一塊衣服。牡丹不可抑制地尖叫了起來,急忙回頭看

去,卻見一雙漆黑如同樹枝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鼻前突然一陣腐爛陰冷的氣息,一張灰

白無神的臉正對著她的,張開了紫色的唇,黃色的牙齒參差不齊,眼看就要來咬她!

  牡丹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水妖猛地向前一跳,帶著牡丹避開了那些糾纏不休的殭

屍,卻將她顛簸的差點吐出來。

  司徒飄在牡丹身邊,擔心地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忍不住說道:「乾脆讓我附身吧!這

樣水妖輕鬆你也舒服一點!」

  牡丹連話也說不出來,只好用力點頭。司徒身影一閃,便要鑽進她心裡。忽然卻又彷

彿撞到了無形的牆壁上一般,立即彈了出來!他驚訝地看著牡丹,她已經臉色慘白到幾乎

暈過去了!

  他……為什麼無法附身?!

  司徒急忙又試著鑽進她身體,卻又給彈了出來!這一次他慌了,一時竟不知該做什麼

!牡丹忍耐地回頭看著他,虛弱地問道:「還沒好麼?我快……忍不住了!」

  司徒急道:「牡丹你別急!忍著點!我馬上就好!」

  他奮力地再次附上去,卻沒有任何例外地又給彈了出來!一旁的黃泉忽然說道:「水

妖!把那個丫頭給我!」

  他伸手便將牡丹提了過去,抓著她的後背心,如同提著麻袋一般野蠻又輕鬆。牡丹不

可思議地瞪著他!雖然這樣是好受一些,可是他也太粗魯了吧?!

  黃泉一邊提著她飛快地跑,一邊冷道:「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那些殭屍對活人的氣

息非常敏感!我們再不快點離開,等會殭屍會越來越多的!」

  牡丹閉上了嘴,沒有說什麼,默默地給他當麻袋提著,飛快地竄過好幾個殭屍。

  天色越來越亮,霧氣漸漸散開。街道兩旁黑壓壓地,竟全是殭屍!一時間,身後追著

殭屍,身旁圍著殭屍,他們簡直無法動彈!

  水妖用力推開一隻纏上來的殭屍,叫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們越來越多了!什

麼時候可以出去?」

  黃泉一腳踹開兩隻殭屍,將牡丹用胳膊夾了住,回頭說道:「馬上就到出口了!再忍

耐一會!」

  殭屍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夾雜著古怪沉悶的吼聲和腐爛的氣味,讓

人渾身都不舒服。牡丹給黃泉夾在胳膊上,更是渾身如同長了倒刺一般,難受的要死。想

抱怨兩句,卻覺得這個時候不該抱怨什麼;可這樣給他夾著好不舒服!她又不是豬狗!

  司徒什麼都沒說,默默地飄在後面。他是魂,那些殭屍雖然看得到他,卻無法觸碰他

。一雙雙漆黑乾枯的手從他身體裡面穿了過去,怎麼也撈不到一根頭髮絲。

  街道漸漸跑到了盡頭,一扇巨大漆黑的門矗立在盡頭處,緊緊地關著。黃泉忽然猛地

跳了起來,一道身影劃成了銀色的線,瞬間便閃到了門口。

  他的手往門上一推,那扇沉重巨大的門居然立即便露出了一道縫隙,剛好夠一個人穿

過去。他將牡丹往門外用力一拋,她立即飛了出去,狠狠跌在了外面的草地上。

  「水妖!快點!」黃泉用腳抵住門,抬手將纏上來的殭屍一推好遠。

  水妖飛快地閃身而過,黃泉也跟著竄了出去,將門用力推上。只聽門對面抓撓之聲,

捶打之聲不斷,嚎叫聲淒厲異常。而門這邊卻已是晨光燦爛,鳥語花香了。看看他們幾個

狼狽逃竄的模樣,簡直如同從地獄裡逃生。

  牡丹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手肘和膝蓋處劇痛無比。都是黃泉那個傢伙摔的!她惱

火地揭開衣袖,只見手肘部分早已破皮流血,將衣服都染紅了。

  「牡丹,不要緊吧?我來看看!」水妖急忙走了過去,將她膝蓋和手肘上的傷口仔細

看了一番,才笑道:「沒事,小傷而已。我馬上幫你治好。」

  說著她手上慢慢泛出碧綠的水,她將那些水細細地塗抹在傷口上。牡丹立即就不痛了

,眼看著傷口漸漸停止流血,漸漸癒合,牡丹佩服的歎道:「你好厲害!怎麼以前不知道

你可以療傷?」

  水妖微微一笑,「只能治一些小傷罷了,大傷痛我就沒辦法治。內傷我也沒有辦法。



  牡丹看向一邊一直不說話的司徒,皺起了眉頭。

  「狐狸!你怎麼回事?怎麼不附上身?害我被某只老妖怪當麻袋!」她恨恨地瞪了一

眼黃泉,可惜人家根本沒看她。

  司徒沒有說話,看著自己的手發呆,神色木然,如同沒有聽見一樣。

  「狐狸?」牡丹怔怔地看著他,他怎麼了?死氣沉沉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他啊!

  「他沒有辦法再附到你身上了。」黃泉忽然冷冷地說道。

  牡丹一驚,「為什麼?」

  黃泉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魂魄了,確切說來,是介於元身和

魂魄之間的靈體,所以無法附到人身上,但也沒有辦法被人觸碰。」

  「怎麼會這樣?」牡丹疑惑地看著司徒,他依然沒有說話,還看著自己的手發呆。

  黃泉笑了一聲,轉身說道:「你自己問他是什麼原因吧!我只能說恭喜了!」

  牡丹站起來走到了司徒身邊,輕聲問道:「狐狸……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司徒搖了搖頭,勉強笑了一下,輕道:「我們走吧!我沒事。」

  他逕自向前走了去,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牡丹跺了跺腳,跟著跑了上去,叫道:「

你怎麼這麼悶騷?!這種人妖的德行什麼時候才能改過來?!有話就說啊!白讓人擔心你

!」

  司徒忽然笑了一下,神色嫵媚,他柔聲道:「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平時也沒見你這

麼關心我。唉,怎麼辦?我知道狐妖很受歡迎,可是我心裡只有一個水公子。沒辦法回復

你的情意,下輩子有緣再聚吧!」

  牡丹冷笑了一聲,「好!你要自做多情我也沒辦法!你就做你的悶聲蘿蔔去吧!以後

也別和我說話!」

  她掉頭就走,遠遠地把他拋在了後面。司徒默默地看著自己陽光下半透明的手,心裡

也不知是喜還是憂。他,可有機會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麼?

  一連走了數日,終於到了一個大城鎮裡。看著熟悉的人來人往,聽著熟悉的小販叫賣

聲,嗅著熟悉的飯館酒香與飯菜香,牡丹覺得自己彷彿重生了一樣。

  她急忙從腰間將荷包掏了出來,打開細細一數,還有三十多兩銀子!足夠她在這裡吃

得開心住得滿意了!

  「水妖!你餓嗎?我帶你去吃糯米圓子!」她開心地回頭對用紗巾蒙著臉的水妖說著



  因為水妖的面容太過妖艷,為了防止引起其他人的注目,她特意將臉蒙了起來才進城

。黃泉的火紅色眼睛也被他用法力改了一下顏色,看上去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儘管如

此,他脫俗的面容還是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周圍的人一個勁地盯著他看,好在黃泉根本不

在意,神色自若地走著。

  水妖溫柔地笑了笑,「好啊,只要你喜歡就行了。」

  牡丹將她挽了住,拉著直跑。

  「不要理那兩個莫名其妙的人!哼!一個拽得要命,一個要做悶葫蘆!讓他們去死吧

!我們玩我們的!」

  水妖無奈地笑道:「司徒必是有他的苦衷,牡丹還是不要太計較得好。」

  「苦衷,苦衷。都有苦衷……」牡丹忽地一笑,「算了不說他,我們去吃點東西找客

棧住下吧。」

  糯米圓子比想像中難吃,客棧比想像中差勁,小販的態度比想像中惡劣。今天的一切

都不怎麼順心,只因為身後跟了一個突然變沉默的狐狸!看著他沒什麼精神的臉,她就沒

有任何胃口吃東西。

  牡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在第二十三次和小販差點吵起來之後,她猛地轉身,對司徒

大吼了起來!

  「你別跟著我了!一張死人臉!噢!不對!死人都比你好看!」

  她惱怒地瞪著他,淬了一口,「真不知道你中什麼邪了!」

  司徒淡淡看了她一眼,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就走,從無數人群裡沒有任何阻攔地

穿越而過。牡丹怔了住,她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娘娘腔的反駁兩句,如果是那樣,她也會

舒服很多……司徒,這隻狐狸到底怎麼了?

  水妖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追上去。牡丹咬了咬唇,倔強地掉頭就走。她就不信!

才不去理這個混蛋狐狸!

  水妖急忙追了上去,急道:「牡丹!你還不懂麼?!他是因為……!」

  急切的話語忽然中斷,竟好似被人強行捂了嘴!牡丹本能地回頭,忽然口鼻前多了一

塊染著古怪香味的帕子。她心裡一驚,意識忽然模糊起來,眼看著水妖也被一個高大的男

人摀住了口鼻,正在用力掙扎。

  遇到強盜了?!她迷糊地想著,失去意識的瞬間,只見那個拖住水妖的男人忽然抬頭

,眼裡瞬間閃過一道慘綠的光芒!

  是妖怪!

  第十三章 流火山

  「牡丹……牡丹?」

  耳朵邊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喚著她,還有一隻手在急急地拍著她的臉。牡丹「恩」了一

聲,忽然一驚,飛快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即是水妖那張絕色的臉,她正欣喜地看著她。見她睜開了眼睛,似乎要說話,水

妖急忙摀住了她的嘴。

  「噓,別說話。我現在把你身上的繩子解開,你快逃!」

  感覺手腕上有濕漉漉的東西漫出來,綁在手腕上的繩子忽然就鬆了開來,也不知道水

妖是怎麼弄開的。牡丹有些驚訝,急忙四處打量。

  這裡是一個破舊的類似廟宇一樣的空蕩蕩的廳,殘破的牆壁上蛛網班駁,地面上積了

厚厚的一層灰。他們被綁在廳中的一根柱子上,身後是類似香案一樣的高大檯子,居然很

是嶄新潔淨,放在這個破爛的大廳裡,顯得異常刺眼。

  空空的香案上只放著一個青銅的小鼎,裡面沒有插香,卻插了三根細長的蠟燭,燃燒

的火苗居然是血一般紅!淡青色的煙霧從燃燒的蠟燭上慢慢升起,瀰漫了整個空蕩的大廳

,帶著一股血腥的香味,讓牡丹有些胸口發悶。

  「這……這裡是什麼地方?」牡丹小聲地問著,眼看水妖將她腿上的繩子也解了開,

她揉著麻痺的雙腳,回頭望向身邊的水妖。

  她忽地倒抽了一口氣!水妖的全身上下都給漆黑的鐵索纏著,沒有一絲縫隙,緊緊地

被捆在柱子上,除了手和脖子可以動一些之外,根本連身體也無法移動半分!

  水妖苦笑了一聲,柔聲道:「牡丹,你快逃吧!好在他們看你是凡人,沒用這厲骨鐵

索來綁你。我現在給封了住,沒辦法和你一起走。你趕快下了這流火山,讓黃泉來解決這

事!」

  牡丹驚慌地向虛掩的廳門望了過去,上面年代久遠的雕花與糊的窗紙早已破爛模糊,

火熱的風從空洞的門格貫進來,從這裡望出去,天空竟是暗紅一片!如同有無數火光映照



  「你先等一下!水妖!是誰把我們綁過來的?流火山是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們綁過來

?你讓我一個人逃,那你怎麼辦?!」

  她連聲地說著,一邊用力地想去拉扯水妖身上的鐵索,卻絲毫也無法拉開。那鐵索竟

好似長在水妖身上一般,隔著衣服貼在皮膚上,連半分也無法扯開。

  水妖歎了一口氣,一隻手費力地捉住了她的衣角,低聲道:「你別費力了,牡丹。這

個鐵索上有法力把我封了起來,用蠻力根本解不開。你聽我說,這裡叫流火山,是幾個叛

逃麝香山的下等神建立的。他們被低等的心魔誘惑,變成了妖仙。將我們帶過來的時候,

我隱約聽到他們似乎是需要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來做修羅的祭品!我現在是逃不開,只能

勉強把你的繩子解開,你出了這個門,什麼地方也別看!我在你身上加了一些法力,你只

要一直往前走,看到什麼都別有反應,一直走就行了!下了山就快去客棧找黃泉!今夜子

時,他們就要舉行祭祀了!快走,快走!」

  幾個嚴厲的快走,讓牡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就向門口跑去。伸手剛要推門,想想還

是不放心,急忙又跑回來,用力將水妖抱了住。

  「我……我這就走了!你一定要撐住!等我們過來救你!」

  低低地說完,牡丹用袖子將眼裡的淚水抹了去,然後頭也不回地甩開門就飛快奔了出

去。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雖然水妖給她解釋過了,可她什麼都不明白!神怎麼會成為妖仙

?他們這樣肆無忌憚地強搶女子做祭品,惡劣的行為豈不是比妖更甚?修羅又是誰?為什

麼聽著這麼熟悉?誰和她說過麼?

  雖然水妖告戒她什麼都不要看,一直走。可是她還是被外面的景象給震撼住了!流火

山,當真是在流火!入目的一切都是燃燒著的,火光血紅,將天空也映成了暗紅色。地面

漆黑焦糊,道道血紅的火痕蔓延,頭頂不停地有熒熒火點降落,所有的樹都光禿著枝椏,

焚燒的極其燦爛。空氣熾熱乾燥,呼吸進身體裡,感覺整個身子都要燃燒起來一樣的火熱



  簡直是修羅地獄!這裡真的是叛逃的神建立的地方麼?神是如此可怕的麼?

  牡丹不敢多看。水妖不知道在她身上下了什麼法術,天上那麼多的火點落在身上,居

然一點感覺都沒有。衣服上沾一個火點就破一個洞,她急忙飛快地跑了起來。可千萬別下

了山衣服都給燒沒了!

  一直跑了許久,居然沒有一個人!而且無論她往哪裡跑,路都會自動為她開闢出來,

將燃燒的荊棘和雜草分到兩邊。

  水妖!

  牡丹想到這是她的法力,再想到她纖細的身體給鐵索嚴密地綁在柱子上的模樣,鼻子

一陣劇痛,眼淚又不爭氣地湧了出來。心裡彷彿有一隻野獸在啃噬她的魂魄,痛得她想尖

叫,想痛哭。她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作為一個卑弱的凡人,她能做的就

只有哭泣和憤怒麼?

  她咬牙繼續跑,劇烈的跑動讓她的胸口又悶又痛,幾乎要爆裂開來。她的腦海裡只有

跑這個念頭,一雙腳幾乎是有意識地飛快轉動。她居然有些想笑,只想著原來沒有司徒附

身她自己也可以跑這麼快……都什麼時候了,她怎麼會想著這種無聊的事情……

  忽然,前方人影一閃,迎面走來了三四個高大的男子!牡丹猛地一驚,竟不知道該直

對著跑過去,還是乾脆躲起來讓他們先走。那幾個人好像根本沒發現前面有一個人驚恐地

看著他們,正神色嚴肅地說著什麼,飛快地向她這裡走過來。

  牡丹下意識地讓了開來,那幾個面目極詭異的男子居然當她是空氣,從她身邊直直地

走了過去。牡丹正在驚訝,忽聽其中一個人說道:「這次的祭品選得好,聽說還有一個是

絕色。這下鷹王翼該滿意了吧!」

  牡丹一怔,急忙悄悄地跟了上去,無聲地走在後面聽他們說話,看能不能收集一些線

索。

  另一個面色如雪的男子笑了一聲,「可惜了,那只水妖,長得那麼美麗。說實話,就

是在神界那會兒,也只有墨雪大人可以與她相媲美了。如果我是鷹王翼,可捨不得將這種

美人生生用神火燒死做祭品。好歹也要軟玉溫香一番,過把癮再說。」

  幾個人嘻嘻笑了起來,牡丹暗自心驚。原來做祭品是用火燒死來祭祀麼?!鷹王翼是

誰?墨雪又是什麼人?

  「你們幾個,不去看管祭品,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低沉冷漠的聲音忽然在牡丹背後不到三尺的地方平空響起,嚇得她一個踉蹌,差

點摔倒在地,急忙扶住一棵燃燒的小楊樹,回頭望過去。

  入眼便對上一雙漆黑陰森的眸子,那雙眼居然不看其他人,直直地瞪著她的方向!牡

丹只覺身上冷汗直冒,動也不敢動,屏住了呼吸看著這個面目陰森的男子筆直地向她這裡

走了過來,伸手便探向她的臉。

  牡丹拚命向後仰著腦袋,直瞪著那五根手指慢慢地探了過來。指尖泛著灼熱的氣息,

燙疼了她的鼻子。她閉上眼睛,渾身顫抖地奮力不讓自己向後栽倒。

  那人的手忽地在她面前不到三寸的地方揮了揮,似乎是在確定有沒有人。掌風劃過她

的臉,帶著熾熱的感覺。那人好像已經確定前面沒有人,稍微放鬆了一點神情,回頭對那

幾個嚇得臉色慘綠的男子冷道:「今晚子時就要舉行祭祀,你們還在這裡晃什麼?快去看

著祭品,如果出了什麼狀況,你們誰也別想逃脫罪責。」

  那幾個男子立即低頭恭敬地說道:「是,鷹王翼。」

  鷹王翼?!就是他?牡丹駭然地瞪著這個面目陰森的男子,他看上去年約三旬,膚色

黝黑,一雙眼睛當真如同鷹一般銳利幽深。鼻子很高,而且是彎的,好像鷹嘴。或許就是

因為這個古怪的鼻子,讓他的臉看上去總是有種詭異的感覺,似乎總在盤算著什麼一樣。

  鷹王翼忽然回頭向她這裡看了一眼,好像仍有些迷惑,不能確定是不是真有一個人在

那裡。牡丹悄悄地動了動身體,一步一步地向後挪動著。他看了許久,似乎終於放心,這

才轉身向剛才她奔出的那個破爛大廳走了去。

  牡丹急忙掉頭就跑,再也不往身後看一眼。

  鷹王翼!他是什麼人?莫非是這些叛逃之神的頭領麼?他會不會曾經就是神?他被心

魔誘惑成了妖仙嗎?他以前是什麼神?

  這些問題讓牡丹又好奇又恐懼,眼看自己已經跑出了流火山,回頭再望過去,只看見

一片漆黑的山頭,在黃昏的艷澤下閃爍著暗紅的火光,可怖之極。簡直如同烈火的地獄。

  下了山,山腳下是大片的樹林。牡丹完全不認得路,好在她往哪裡跑,哪裡便立即出

現一條寬敞的路,一路上走得很順利。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牡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該

死的!城鎮到底在哪裡?!她跑了這麼久,怎麼還跑不出這片討厭的樹林?再不快點,水

妖……水妖她就要被當作祭品燒死了!

  牡丹急得眼前一陣金星亂竄,心中大痛,腳下一個踉蹌,兩腿一軟,居然跌了下去!

  也不知從哪裡伸出一隻手,毫不客氣地將她的後背心一把提了起來。然後,一個清冷

的聲音在她頭頂問道:「你們去哪裡了?水妖呢?」

  牡丹急急抬頭,卻看到了一雙冰冷火紅的眼睛!是黃泉!

  她忽然一陣激動,抓著他的衣服就吼了起來!

  「快!快去流火山!水妖子時就要被當做祭品被焚燒了!」

  第十四章 妖神鬥

  黃泉的眉頭皺成了一條嚴厲的直線,將牡丹重重望地上一放,沉聲道:「怎麼回事?

說清楚!」

  牡丹一邊劇烈地喘著氣,一邊連聲道:「是……是那個叫什麼鷹王翼的人!他要做什

麼祭祀,把我們抓去了流火山。水妖被厲骨鐵索封了起來不能動,她救了我讓我趕快來找

你!祭祀子時就要開始了!快!黃泉你趕快去!」

  「鷹王翼?!」黃泉的臉色頓時變了,「你確定?你見到他了麼?」

  牡丹拚命地點頭,話也說不出來了。

  一直沉默的司徒忽然輕聲道:「鷹王翼,莫非就是神界的那個叛逃之神麼?聽聞他帶

了幾個手下偷了鎮明的祭祀青銅鼎,自詡為妖神,崇拜神火和司火修羅熒惑。」

  黃泉轉身便向牡丹剛才奔來的方向走去,邊說道:「他本是二十八星宿裡的翼宿,本

領出眾。卻因為過於迷信熒惑的破壞力而成心魔。早在五百年前便已背叛神界,離開麝香

山自成一派,行蹤至此成謎。原來他竟是在流火山!哼!還不放棄他的那些沒有用的信念

麼?無論他做什麼,熒惑都不會在意的。他未免太自做多情!」

  牡丹腳步蹣跚地跟在他身後,喘道:「流火山……真的是『流火』山!滿山遍野是火

不說,連天上都掉火點!那些都是什麼鷹王翼做出來的麼?」

  黃泉點頭,「他既然崇拜熒惑,必然學習如何御火。能將一座山燃燒卻不荒蕪,他的

本領也強了不少麼。只可惜……」

  他唇上掛著冷冷的笑容,「只可惜想和熒惑一樣,他下輩子也做不到!」

  牡丹急道:「黃泉!你可以將水妖救出來麼?鷹王翼既然這麼厲害,你……你行麼?



  她問得小心,卻顧不得禮貌。黃泉從來也沒怎麼在他們面前施展過什麼厲害的法術,

雖說他是千年的妖,可是……雖然她很想相信黃泉的能力……

  黃泉淡淡瞥了她一眼,「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懷疑我的能力。」

  牡丹急忙把嘴閉上,不再說話。

  司徒輕聲道:「鷹王翼是曾經的二十八星宿,在神界也算中等偏上的程度。雖然無法

和五曜他們相比,可是能力也不容小窺。何況他自我修煉了五百年,現在其能力到底多強

,誰也不知道。神界的人必然早已知道他在流火山,卻從來沒有派人前來清除過。不是互

相袒護的話,就一定是沒有把握清除。」

  牡丹有些疑惑,急忙問道:「他既然崇拜熒惑,神界為什麼不讓熒惑來清除他呢?」

  黃泉冷笑了起來,「你的話如果說給其他的妖聽,一定笑死!熒惑是什麼身份?他出

動的話,這座山都沒了!我說過,無論他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有五曜的能力。我想神界遲

遲不派人來清除,一定因為四方神獸的阻攔。鷹王翼本是直接隸屬於朱雀名下的星宿,曾

在第一次神妖兩界大戰中獲得纍纍戰功。即使念著以前的情誼,也不會將他趕盡殺絕。」

  怎麼會有這種互相庇護的神?牡丹感覺自己心中神的形象已經出現龜裂的聲響,一片

片掉在了地上。從他們的話裡,感覺五曜根本就是冷漠自私外加高傲的自大狂,四方神獸

就是互相袒護沒有原則外加瞧不起凡人的庇護狂!這就是神?這算什麼?!

  「他們就這樣放任他在這裡隨便抓凡人來做熒惑的祭品?神都是這麼混帳的?!」

  牡丹一時惱怒地破口罵了出來,凡人的命在這些神的眼中就是不值錢的麼?隨意踐踏

的麼?大家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難不成神還多一隻眼睛嘴巴麼

?!除了擁有一些法力,活得更長命,這些神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司徒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鷹王翼現在已經不是神了,他中了心魔,已成妖仙。

何況熒惑從來也不需要什麼祭品,被鷹王翼拿去當祭品的少女不過是白白犧牲罷了。神界

雖然沒有插手去管,但也沒有縱容他去做。不聞不理是神界一向的態度了。他們最喜歡做

的其實就是在凡人面前顯示他們的神力,然後清除一些道行不高的小妖,讓凡人景仰而已

。真遇到了棘手的妖,他們一般會選擇沉默。」

  「事情也不如你所說得那麼絕對。」黃泉一邊拉著牡丹飛快地躍過一道鴻溝,一邊沉

聲說著,「他們只是很少親手去做什麼事情罷了,一般都是派遣手下去解決小妖。如果遇

到了大妖,四方神獸那裡不出動,五曜也一定會出動的。只是要到他們親自上陣的時候,

那必然是驚天動地的戰鬥了。所以他們很少親自出動。」

  牡丹給他拉著,腳不沾地,幾乎是飛著向前跑,頭昏眼花中還不忘說話,「熒惑真有

那麼厲害麼?我聽流火山那些叛神叫他修羅。他殺了很多人麼?」

  黃泉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我曾見過一次熒惑除妖,除的是一隻修行三千多年的

厲害狐仙。那次的戰鬥簡直讓我終生難忘。如果說我黃泉最佩服什麼人的話,那只有三個

。一個是熒惑,一個是那只狐仙,還有一個就是太白。」

  牡丹嚥著口水,哇……這個鼻孔朝天的蛇妖也有佩服的人?她還以為他只崇拜自己…



  黃泉繼續道:「那個時候我還只是一個連人身都沒有的小蛇,盤在地洞裡面睡覺。我

記得當時是被一陣劇烈的轟鳴聲驚醒的,我還以為山崩了,急忙出洞去看。卻看到了兩個

人,一個是熒惑,還有一個就是那個狐仙了。狐仙是個非常俊美的男子,眼睛是很深邃的

深紫色。哦,說起來和司徒倒有幾分相像。」

  牡丹急忙向一旁飄著的司徒望過去,司徒面無表情任她看了半天。牡丹「撲哧」一聲

笑了出來,笑道:「如果真是他倒也有意思!我倒想看看司徒威風的模樣呢!娘娘腔我早

看膩了!」

  司徒還是沒說話,安靜地飄在她身邊,好半天,才輕道:「黃泉,繼續說。」

  黃泉說道:「那個狐仙的眼睛好像會誘惑人,我只看著他那種妖嬈的樣子就已經渾身

發軟,動也動不了。可被他這樣看著的熒惑卻一點表情都沒有,事實上他的眼睛簡直就是

空洞的,沒有表情,沒有思想。他的左手裹著密密麻麻的經文,想來應該是封印之類。他

也不說話,只是走了過去,將纏繞在手上寫滿經文的布一圈一圈慢慢地解了開來。」

  「慢慢的解開?」牡丹忍不住插嘴,「狐仙明知道他會攻擊,為什麼要任他慢慢的亮

出絕招呢?」

  黃泉歎道:「沒有人能阻止熒惑,何況我看那個狐仙的表情甚至很高興,好像迫不及

待地想看他的絕招。當時他將經文慢慢解了開來,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說。經文掉在了地

上,我看到他左手上有燃燒的火焰,整個手掌都是那種極鮮艷的血紅色火焰。雖然就那麼

小小的一簇火焰,卻將整個天空都映紅了,連我相隔那麼遙遠都感覺到身體周圍那種乾燥

的熾熱。熒惑當真不愧是火神。後來我才知道,他整個人都是一團火。世上沒有一個人可

以接觸他的身體,因為誰也沒有辦法靠近一團熾熱的火。我當時簡直被這種神通驚呆了,

以為那個狐仙必死無疑,卻見那個狐仙忽然笑了起來,也不說話,袖子一展,十根手指頭

又細又長,上面閃爍著和熒惑一樣的光芒。」

  「一樣的光芒?也是紅色的火麼?」牡丹聽得入迷,當聽說書。

  司徒忽然輕聲道:「是紅色的光芒,但不是火。因為他是一隻紅狐,所以妖氣是紅色

的。」

  黃泉驚訝地看著司徒,「你怎麼知道?」

  司徒淡然道:「我們狐族的妖都知道,那只被熒惑降伏然後被鎮明封印的狐仙是無塵

山曾經的驕傲。也是非嫣大人最尊敬的一位狐仙。」

  黃泉點頭說道:「他的妖氣清晰可見才是最可怕的,我從未見過能把自己的妖氣顯現

出來的妖。說來慚愧,他們是怎麼戰鬥的我全部沒看清。因為他們的動作太快,當時的我

完全沒有辦法看清誰是誰。我只看到紅光將天空映得鮮紅,然後那塊山地當場就消失不見

。真是驚心動魄的戰鬥,一直到現在,我都再也沒見過那麼厲害的妖神鬥法。」

  「那個狐仙做了什麼五曜要去將他收服?」牡丹小聲問著,「後來是熒惑將他收服了

麼?」

  黃泉剛要說話,司徒卻道:「聽說那個狐仙大人是個罪大惡極的妖,殺人,蠱惑人心

,偷取神界的寶物,做了很多壞事。神界一忍再忍,後來他偷了鎮明的那個可以吸收靈魂

的鎮魂玉,將許多凡人的靈魂聚集在裡面,修行化做自己的妖力。這件事情讓當時的麝香

王非常憤怒,所以連著派了兩個五曜去收服。熒惑與那個狐仙戰鬥了一天一夜,不分勝負

,後來是鎮明出手將疲憊的狐仙封印了起來。」

  牡丹張大了嘴,急忙問道:「那……狐仙死了還是沒死?我知道對於妖來說,封印並

不等於殺死啊!黃泉不也是被封印了又被我們放出來了麼?」

  司徒搖頭,「誰也不知道鎮明將狐仙封印在哪裡,反正從此之後那狐仙再也沒有出現

過。這事作為熒惑的一大功,曾被麝香王隆重的慶祝過。」

  牡丹連連點頭,又轉向黃泉,「你被誰封印的?難道也是五曜之一麼?聽你說除了熒

惑和狐仙,你還佩服太白,莫非就是他將你封印的麼?」

  黃泉的臉色忽然變得極難看,抿著唇半天也不說話,眼神陰冷。牡丹急忙摀住了嘴,

好生後悔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好笨的牡丹!

  黃泉忽地低聲道:「你說對了,就是太白將我封印的……此仇不共戴天!」

  牡丹沒敢再說話,乖乖地閉上了嘴。

  巨大的月亮升了起來,今天是月圓之夜,月光如銀,方圓百里盡納入它的光輝之下,

絲毫不漏。黃泉忽地拔地而起,躍上了枝頭,遠處的流火山火光分明,艷艷生輝,那一方

天空都是明媚之極的妖紅。

  「現在什麼時辰了?!」牡丹忽然驚慌了起來!老天!子時到了麼?水妖快被燒死了



  「亥時二刻!我們有的是時間!」

  黃泉的身影忽地如電,急速地向流火山竄去。

  「忍著點!馬上就到!」他身形一縱,輕飄飄地在枝頭上穿越,如同鬼魅。

  子時正,流火山上架起了高大的祭臺。祭臺周圍插滿了細長的蠟燭,點點火光如同血

滴,妖異地跳動著。水妖全身被換上了雪白的祭祀服,用厲骨鐵索緊緊地綁在祭臺最高的

那根柱子上。

  台下站了三排穿著火紅色祭服的叛神,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根細長的蠟燭,血紅的火

將他們的臉照映的如同妖魔。

  鷹王翼站在祭臺前,眼神冰冷地看著沒逃走剩下的這個祭品,忽地袖子一展,掌心「

卒」地一聲,冒出了一蔟艷麗的火。

  「祭祀開始!」

  他厲聲吼著,身後的人都跟著喃喃地念誦著什麼,聲音低沉綿長。

  鷹王翼將掌中的火焰一揮,那蔟鮮紅的火立即飛了出去,正中水妖腳下早已堆好的火

堆。「呼」地一下,血紅的火焰頓時竄高,將祭臺高處水妖的絕色容顏映得妖艷而慘厲。

  第十五章 神火焚

  水妖臉色蒼白,卻沒有恐懼之色。默默釋放法力,她身上的雪白祭祀服漸漸被水滲透

。透明的水滴一顆一顆地落在腳下三尺處的血紅火焰上,發出輕微地「嗤」的一聲,便瞬

間消失。這厲骨鐵索將她的法力封了大半,她現在能做到的,無非是讓自己全身保持浸透

水的狀態,好讓被這邪火焚燒的熾熱感覺稍微緩和一些而已。

  牡丹,她終究是沒能成功把黃泉帶來麼?

  水妖極目向遠處眺望。流火山漫山遍野地赤紅火焰,一切都是漆黑與血紅混雜在一起

。除了偶爾吹過的風將遠處的樹輕輕搖晃有些動靜之外,半點跡象都沒有。

  熒熒火光自天而降,點點艷紅到處飛舞。水妖沒有說話,咬住了唇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的法力,已經快用盡了。

  鷹王翼冷冷地看著她身上的衣服漸漸被火烤乾,雙手忽然拈了一個訣,沉聲道:「吉

時已到,加高火堆。今次的祭品,熒惑大人一定會非常滿意!」

  身後立即有數人手持蠟燭走上前去,各自用手指將燭火一拈,輕輕拋入水妖腳下的火

堆之中。艷紅的火焰頓時爆發了起來,急促地跳動著,彷彿裡面包含了什麼怪物一般,澎

湃洶湧,猙獰可怕。

  一陣異常寒冷的狂風突然呼嘯而過,將幾乎要吞噬水妖身體的火焰奇跡一般地捲了下

去。鷹王翼濃眉微微一蹙,開口說道:「誰?出來!」

  沒有人應他,那股古怪的寒風繞著祭臺飛快打卷。那些艷紅的火焰被它捲得四處飛散

開來,化成了細微的的火點,瞬間消失。

  眼看祭臺下的神火漸漸熄滅,鷹王翼陡然大喝一聲,寬大的袖子飛快地揚了起來,兩

簇血紅猛烈的火焰灼灼地在他掌心跳躍。他也不說話,飛身上前,將火焰利落地拋入火堆

之中。卻見那團古怪的風將兩簇火焰也捲了起來,瞬間撲滅。

  鷹王翼沉下了臉色,本就陰森的臉此刻看上去更是如同厲鬼。他死死地盯著那團呼嘯

的風漸漸緩了下來,化成了一個人形。然後銀光一閃,一個身著銀色古服的俊美男子忽然

出現在他眼前。墨綠的長髮緩緩披了下來,柔順地貼在了後背上。他忽地抬眼,一雙與火

焰一樣艷紅的眼睛冰冷地對上了鷹王翼的眼,沒有任何表情。

  「你是誰?」

  鷹王翼低聲問著,眼中殺氣漸濃。五十年一次的重大祭祀居然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妖破

壞了!他鷹王翼的臉面何在?!

  黃泉也不說話,微微仰著頭看了他半晌,神情極為傲慢。好半天,在鷹王翼額頭上的

青筋幾乎要爆裂出來的時候,他才緩緩說道:「我是黃泉。被你抓來做祭品的水妖是我的

同伴。」

  鷹王翼冷笑一聲,「黃泉?!聽也未聽過的山野小妖!」他的手微微一擺,身後眾多

部下整齊地圍了過去,將黃泉圍在中央。每個人都將手中蠟燭的火苗拈了下來,捏在指中

,嫣紅的火焰妖異地跳躍著,將黃泉銀色的衣裳也映成了紅色。

  黃泉的眉毛微微一挑,看著他們手上小小的火苗,說道:「怎麼?不能自己用法力化

出神火麼?都五百年了還需要借助神火燭才能維持神火,我真是失望透頂。」

  鷹王翼大怒,剛要開口喚部下將這個口出狂言的妖收服,卻見黃泉緩緩抬起了手,寬

大的袖子滑落在臂彎處。

  「對付這些雜牌的下等神,連一步都不需動彈。」

  他的手掌猛地一翻,掌心頓時竄出一道銀色的光芒。那光芒竄上高空,頂端忽地一裂

,猩紅的舌,舌尖猙獰地分叉,四根尖利的獠牙如同刀劍一般鋒利。它陡然回首,發出驚

天動地的嘶聲。竟然是一隻銀色的巨大蟒蛇!

  「我的天!難道那就是黃泉的本相?」

  躲在暗處偷看的牡丹捂著嘴駭然地瞪大了眼睛。端的是——好大的一條銀色巨蟒啊!

看它猩紅細長的舌頭吞吐著,嘶嘶聲不絕,扭曲盤捲的身體在空中不停地伸展捲曲。牡丹

不由一陣膽寒,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和這樣一個怪物同路?!

  站在她身邊的司徒輕聲道:「那不是本相,只是黃泉用法力幻化出的幻象罷了。」

  他見過本相,那是比眼前的巨蟒還要可怕的……如同龍一般的猙獰怪物。千年的妖,

果然不一樣。他忽然想起黃泉說的那個三千年的狐仙。千年的妖尚且如此,那三千年的呢

?該會是如何驚天動地的強大?那狐仙是紅狐妖,而恰巧,他,也是紅狐妖。隱約竟可以

想像那狐仙強大的模樣,雪衣烏髮,拈花而笑,艷麗之極的紅色妖氣,彈指間,強敵便已

灰飛湮滅。

  這樣想著,忽然胸口竟有些窒悶。司徒用力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壓抑著莫名心驚的感

覺,抬眼向黃泉那裡望去。

  那條巨大的蟒蛇在空中一個翻捲,閃電一般向下竄來。夾雜著凌厲腥臭的氣息,剎那

間竟將兩個躲閃不及的叛神吞入腹中!那些部下頓時驚惶起來,有的逃竄,有的撲上去用

掌心的神火拋向巨蟒,還有的呆立在那裡,動也不動。

  黃泉冷笑一聲,手掌微翻,那條蟒蛇竟掉頭去追那些逃竄的叛神!

  「我最厭惡的就是臨陣逃命的叛徒!」

  他說著,那條蟒蛇猛地張大血盆大口,動作極快,一個迴旋,將那些逃竄號叫的叛神

盡數吞入腹中。

  鷹王翼忽然揚起手來,動作如同鬼魅,掌心的神火妖艷血紅,也不去對付那條猖狂追

趕部下的蟒蛇,直接將神火向黃泉身上砸了過去。

  黃泉側身一讓,另一隻手忽然輕柔地一帶,掌心竟然又竄出一條蟒蛇!張大了嘴一口

便向鷹王翼咬了過去,牙齒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肩膀,牙尖有倒鉤,將他死死鉤住,動彈不

得。

  「結束了,鷹王翼。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黃泉。」

  黃泉低聲地說著,手掌猛地收緊,正要將他的脖子咬斷,忽聽他冷笑一聲。只見那條

咬住他的蟒蛇口中忽然噴出火來,整個腦袋瞬間便被血紅的神火覆蓋。黃泉微微一驚,心

底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將那條全身都著火的蟒蛇從掌中拋了出去,轉身飛躍上祭臺,一把

便將昏迷過去的水妖身上的厲骨鐵索扯斷,攔腰了抱起來。

  鷹王翼的身體化成了一團人形的艷火,灼灼地跳動著。火焰裡只聽他哈哈大笑起來,

厲聲道:「好!我記得你了!蛇妖黃泉!下次定將你的項上蛇頭取下報仇!」

  他猛地一竄,化做火焰的身體直直地向牡丹和司徒所在之處衝了過去!黃泉倒抽一口

氣!這個叛神!他早便發覺牡丹和司徒的藏身之處了麼?!他急忙放下水妖,閃身追了上

去。無奈鷹王翼動作極快,竟瞬間就站在了牡丹面前。

  牡丹早已嚇傻了,呆呆地看著這團人形的烈火在她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熊熊燃燒。撲

面而來的熾熱簡直無法想像!呼進身體裡的氣都變得灼熱,一時間臉皮,頭髮,身體,內

臟,無一處不熾熱難耐,幾乎要跟著一起燃燒。

  鷹王翼伸手暴長,立時便要來抓她,厲聲吼道:「正是吉時!將此女用神火焚燒獻給

熒惑大人!」

  牡丹抽了一聲,話也說不出,只覺一陣鋪天蓋地的熾熱紅艷向她罩了上來,全身頓時

巨痛無比,皮膚幾乎要暴開來。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眼前依然是那片鮮艷的紅,如同跳

躍翻滾的血海,將她團團包圍了住。

  「牡丹!」

  一個聲音激動地吼了起來,她下意識地睜開眼,卻立即看到了司徒!他透明的身體擋

在了她面前,鷹王翼手上的神火立即穿透了他的身體。只聽他悶哼了一聲,卻沒有動,直

直地站在那裡,一雙狹長的眼竟亮得可怕,死死地盯著鷹王翼。

  鷹王翼愣了一下,這個魂魄……?!正驚疑間,忽聽身後黃泉追趕而來的凌厲風聲。

他冷笑一聲,將穿透司徒身體的手飛快地縮了回來,轉身讓開了重傷的司徒,一把便將牡

丹抓了起來!

  司徒和黃泉同時驚呼出聲!牡丹是凡人!一旦給神火沾染,立時便會化為灰燼啊!

  「熒惑大人!鷹王翼將此女獻給您!願您天降神力於我!」

  他暴吼著,將牡丹揉在了身前,身上血紅的火焰頓時燃燒得更加瘋狂。司徒不要命地

跳了起來伸手去救,一把拉住牡丹的胳膊要將她從鷹王翼那裡扯回來。可伸出的那手卻從

她身體裡穿透了過來!連一點衣角都沒有捉住。

  他猛地呆了住,沒有反應過來地看著自己的手,忽然便想起原來自己只是一個焚燒了

元身的半尾妖狐,他沒有辦法觸摸到任何東西!他,沒有任何能力去救人。他,只是一個

沒有身體的半尾妖狐……

  牡丹只覺得全身都如同掉入了火海裡,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燙。鼻子裡面全是火燒

一般的痛楚,整個身體都幾乎要被焚燒殆盡。她想掙扎,卻沒有力氣,用手去推,手掌碰

到的地方全是熾熱灼烈,痛苦不堪。

  「痛死了!放開我!」

  她陡然尖叫了起來!既然不能動,叫一叫也舒服點啊!

  聲音一喊出來,忽然感覺抱住她的那人全身都僵硬了!火焰稍退,熾熱的痛楚感頓時

減緩好多。牡丹睜開眼睛,立即看到鷹王翼那張被火焰覆蓋驚駭無比的臉,他駭然地看著

她,如同看到了什麼最可怕最不可思議的妖魔,整個臉都變了形。

  「放開我!」她用力吼著,勉強伸手捶打著他的肩膀,「死妖怪!死妖怪!」

  她打一下罵一聲,一張雪白粉嫩的臉因為激動和憤怒漲的通紅。全身上下不要說衣服

,連根頭髮都沒燒起來!

  鷹王翼忽然張開了嘴,喃喃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誰?你們……你們到底

是誰?!」

  第十六章 嫣紅山

  黃泉最先恢復常態,也不說話,飛身竄了過來,伸手便去捉牡丹。鷹王翼大吼了一聲

,又是驚恐又是憤怒。他一掌向黃泉劈了過去,趁他翻身讓開的時候,躍上了一棵松樹,

剎那間便竄了十幾丈遠。

  他忽地惡狠狠地低頭看著懷裡的這個嚇得臉色蒼白的小丫頭。為什麼?!為什麼神火

沒辦法焚燒她?!可以將世上一切事物都焚燒殆盡的神火,居然沒有辦法對付眼前的凡人

丫頭?!什麼地方出錯了?是他的法力不對?還是她身體特殊?

  「黃泉!我將這丫頭帶走了!有本事的話,就去妖狼的嫣紅山來找我!我等著你!」

  鷹王翼的聲音在百丈之處傳了過來,裊裊不絕,漸漸遠去。黃泉惱的一拳砸在了樹上

,那棵粗壯的松樹立即斷裂開來,轟隆著倒在地上。

  他回頭望向司徒,卻見他胸口有大塊的燒焦痕跡,神色淒楚卻仍然維持著將手伸出去

的那個動作,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黃泉張開嘴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轉身向祭臺走去

,將昏迷的水妖抱了下來。

  她的臉色蒼白,眼睛緊緊地閉著,動也不動。黃泉伸手探入她的衣服裡,摸了摸她的

胸口,上面只剩一點潮濕的地方了。看樣子雖然她沒有被神火直接焚燒,卻也受了一定的

傷害。黃泉拍了拍她的臉,輕聲道:「水妖,水妖?能聽見我說話麼?」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睫毛顫動著,似乎是有反應,卻依然不能動。黃泉沉默了半

晌,將她扶了起來,手指伸入了她的衣服裡,順著纖細的骨骼滑了下來。指尖所到之處,

頓時有點點水痕湧現。

  水妖微微動了一下,終於張開了眼睛。對上他火紅平靜的眼。他的手指級輕柔地在她

背後的脊椎上來回遊走,將自己的妖力緩緩地傳遞給她。水妖忍不住微微一笑,「你……

也有溫柔的……時候啊……」

  黃泉愣了一下,低頭看去,卻見她已因耗盡妖力昏睡過去。濃密秀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如同蝴蝶的翅膀。七百年來夜夜縈繞的容顏此刻就安靜地睡在眼前,他心中又甜又苦,

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知道的,她不是她。可是面對這樣一張幾乎可亂真的相同容顏,

他再冷漠,再理智,也沒有辦法去忽視。

  忍不住低低歎息了一聲,他選擇這一路西行,到底是對是錯?原本只是抱著私心想與

這張熟悉的面容相處長一些時間,卻沒想到同路的人都有古怪之處。

  先不去考慮牡丹為什麼身為凡人卻不怕神火焚身,到現在他還不太敢相信那是真實發

生過的。一路上走過來,憑他的眼力居然根本沒發覺牡丹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那就只能說

事情詭異到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

  再說司徒,身為魂魄,且又是半尾小妖,那神火穿胸而過居然沒有立時魂飛魄散,而

是只在衣服和胸口上燒焦了那麼一塊,不能說不古怪。而且……

  他回頭向司徒那裡望過去,見他已經收回了手,呆呆地看著鷹王翼消失的方向。一雙

狹長妖嬈的狐狸眼裡,竟然隱約有寶光流轉,蕩人心魄卻又凌厲之極。黃泉一驚,定睛再

看時,卻只是兩隻普通失神的眼睛。

  古怪……太古怪了!黃泉吸了一口氣,向司徒走了過去,沉聲道:「我們早點去嫣紅

山,越晚小丫頭越危險。」

  司徒失神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點頭。

  黃泉頓了頓,說道:「我想鷹王翼一時不會對她做什麼,一來嫣紅山路途較遠;二來

他一定也想知道為什麼神火對她不起作用。你暫時不用太擔心。我們馬上去嫣紅山,估計

不會遲他很久。」

  司徒沒有說話,只拍了拍胸口上被燒焦的衣服,碎片落了下來,瞬間消失。而胸口上

原本燒焦的傷口竟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完好無缺地隱沒在衣服後面。黃泉瞥了一眼,也

不說話,轉身走過去將水妖抱了起來。

  「死妖怪!放開我!」牡丹用力捶打著鷹王翼,只差沒抓著頭髮死命扯和用牙齒去咬

了。其實不是她不想拉扯啃咬,而是因為他頭髮和身上還包裹著一層血紅的火焰,她怕燙

手。

  鷹王翼忍耐了一路的捶打,臉色越來越陰沉,如同厲鬼。他額頭上的青筋漸漸暴了出

來,砰砰直跳,顯然忍得十分辛苦。而強忍的火氣在牡丹企圖抓他眼睛的時候終於爆發了



  鷹王翼凌厲地瞪著她,也不說話,一雙漆黑的眼睛竟如同最鋒利的刀劍,深深紮在她

心頭,驚得她一身冷汗,到了嘴邊的話竟然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你聽好,我不管你為什麼不怕神火!如果你將我惹火了不要怪我不客氣!」

  他陰冷地說著,然後一把將牡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摔開,勾住她的腰又竄上了一棵樹

。牡丹又惱又怕,委屈的半死。這只妖怪身上的那些火燙得她好痛!可是雖然痛,卻不會

燒起來。她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覆蓋在他身上的血紅之火,有點灼人,卻屬於可以忍

受的範圍。不像剛開始他出現在她面前時那種鋪天蓋地的熾熱可怕。

  這是怎麼回事?

  鷹王翼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這個不怕神火的凡人丫頭破壞了他今年精心準備的祭

祀,如果不是因為她對神火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早早便將她殺了,省得帶在路上礙事。現

在好了,盤踞了五百年的流火山被一隻蛇妖攻破,精心等待的祭祀被這個丫頭擾亂,此仇

不報,他如何可稱為鷹王翼?!

  嫣紅山,西方最靠近神界的妖族聚集處,為妖狼族的地盤。鷹王翼一邊飛速奔跑一邊

掐指排算,如果他沒有算錯,「那個人」現在應該還在嫣紅山。現在去的話,正好可以繞

過那些煩人的妖狼直接在山頂找到他——那個用一雙無瞳眼看透一切本質本相,前世今生

的「半神」。

  連續給他攬在身上跑了一天一夜,牡丹的眼睛幾乎累得無法睜開,只覺身上一顛一顛

的,竟然就要睡著!在她勉強與瞌睡奮鬥的時候,鷹王翼陰冷的聲音撞破了瞌睡的迷霧。

  「睜開眼睛看好了,你們這些凡人恐怕一輩子也見不到這種奇景吧。」

  牡丹急忙睜開眼睛,看到的景象卻讓她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背過去!

  「這……這是什麼地方?!」

  她顫抖著手指指向前面那座飄在空中的山。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山脈極其巍峨壯麗,怪

石嶙峋,從遠處望過去,鬱鬱蔥蔥,不光有綠色,中間還夾雜了鮮艷的黃色和明媚的紅色

,想來必是種了半山的楓樹!雲霧在山頂和山腳處盤旋繚繞,吞吐不已,將大半座山都隱

沒在白色霧氣之中。

  可除去那些青翠的樹木,牡丹卻感覺這座浮在空中的山有種詭異的感覺。它就那樣安

靜地懸浮在半空中,被雲霧包圍著,偶爾可見的漆黑的山峰和石壁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牡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那座山讓她有不祥的預感……

  「那就是嫣紅山,妖狼族的地盤。」鷹王翼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聲音也放鬆了很多

,「每次來都感覺不一樣!當真鬼斧神工!」

  牡丹望了望周圍,她被鷹王翼夾在胳膊上,站在一座懸崖前。而那座漂浮在空中的巍

峨的山從懸崖上望過去幽深不可測。陽光照在上面,似乎連那金色的光也給吞吃了進去,

像一隻浮在天上披著華美衣裳的怪物。

  「你……妖狼會飛的麼?!除了飛上去,根本沒有別的路走啊!」

  牡丹心驚膽戰地看著懸崖,滿是雲霧,誰知道有多深?那座山雖然看上去巨大,其實

卻離得很遠,沒有橋,沒有鐵索,莫非真要長了翅膀飛上去麼?她怎麼不知道有狼妖怪會

飛?

  鷹王翼沒有說話,只低頭說了一句「抓緊」便一個輕巧的翻身,竟向那懸崖下面跳了

去!牡丹不可抑制地尖聲叫了起來!聲音在千年絕谷之中漸漸下降變弱,驚破了幾片悠閒

的雲彩。

  身體急速地下降,牡丹本能地抓著鷹王翼的衣服,心裡只想著完了,這下死定了。從

千丈懸崖跳下去,其行為根本就是瘋子才做得出來……這個鷹王翼受的打擊太大,失心瘋

了……

  耳朵邊忽然傳來鷹王翼陰冷的聲音,「把手鬆開。」

  她突然驚了一下,咦?他們明明是在急速下跌中啊!為什麼頭也不昏眼也不花?她急

忙睜開了眼睛,卻見四周漆黑一片,隱約可從擦過臉上的濕氣感覺到周圍滿是雲霧。她抓

著衣服的手忽然給人不客氣地摔了開來,痛的她一皺眉頭。這個死妖怪!他以為她喜歡抓

著他衣服麼?!

  「馬上就到了。」他冷冷地說著,「如果嚇得腿軟了,自己解決。」

  這個妖怪怎麼這麼惡劣?!牡丹氣得渾身發抖,話也說不出來。天知道她現在才感覺

黃泉有多可愛!老天爺啊,保佑黃泉他們一定要來救她啊!還不知道這個該死的鷹王翼要

怎麼折磨她!

  身體忽然一震,雙腳竟有踏中實地的感覺。牡丹微微一呆,人已經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鷹王翼沒有再將她勾在胳膊上,他的手毫不客氣地捉著牡丹的手腕,大步地向前走去。

牡丹的手腕也疼,身上也酸疼。周圍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她給拉著走得

跌跌爬爬,另一隻手在空中沒有意識地擺動著,卻什麼都摸不到。

  奇怪,他們不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麼?兩邊應該是狹窄的山谷才對啊!怎麼走了半天

卻有周圍很空曠的感覺?

  「這個才是真正的嫣紅山,剛才的那個,不過是倒映在雲霧中的影子罷了。」

  鷹王翼的聲音忽然在黑暗裡響了起來,牡丹急忙睜大了眼睛四處看,卻什麼都看不到

,眼前只是一片黑糊糊,伸手不見五指。

  鷹王翼彷彿想起什麼的樣子,說道:「我忘了凡人的肉眼是看不見這裡的。」

  牡丹只覺一隻熾熱滾燙的手忽然貼上了眼皮,燙的她大叫了起來!急忙用力推開鷹王

翼的手,她張開嘴剛要開罵,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第十七章 開道行

  眼前是一大塊漆黑幽深的「洞」。

  確切一點來說,其實那不應該叫洞。那只是一望無際沒邊沒底的黑色「東西」,安靜

地,沒有任何聲響地盤踞在牡丹眼前。

  沒有任何光芒,只是「洞」的顏色比週遭的黑還要深邃一些而已。就那樣看著它,都

能感覺似乎有什麼古怪的力量將人往裡面拉。牡丹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卻立即被鷹王翼捉

著手腕向前走去。

  她想說話,想轉身逃跑。可是她根本沒辦法動彈,鷹王翼緊緊地扣著她的手腕,生生

發痛,力道大得驚人。她一步一步被拉到走進那個巨大無比看不見任何光芒和邊際的「洞

」 。

  這個真的是嫣紅山麼?山在哪裡?就是一個漆黑的「洞」麼?剛才在懸崖上看到的那

些壯麗巍峨,竟然是這種東西的影子?天啊,叫她怎麼相信!

  鷹王翼一邊走一邊又在掐指排算,然後嚴厲的眉頭終於稍微舒展開了一些。

  看來他要找的人就在那裡了,只要避開山上妖狼的行蹤,他很快便可見到那個人。然

後用那個人的無瞳之眼,看透這個凡人丫頭身上的秘密。

  手上忽然傳來反抗的力道。他不耐煩地回頭,一把將拚命掙扎的牡丹提了起來!

  「給我安分一點!」他抓著她的領口,沉聲命令。

  牡丹臉色慘白,兩隻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胳膊,忽然低頭狠命地往他手上咬了下去!這

只死妖怪!一路上都在欺辱她,現在又要將她帶到這麼詭異的地方!她恨死他了!就算沒

辦法逃脫,也要讓他知道她牡丹不是光被人欺負的角色!

  他的手很快便給她咬破,熾熱到如同沸滾的開水一般的血湧進了她的嘴裡。一陣劇痛

。她死死地咬著,怎麼也不放口,眼淚都給逼了出來,和鼻涕混在一起,弄得滿臉都是。

  鷹王翼看著她,也不說話。忽地抬手,輕輕地劈在了她脖子後面。牡丹身體立即一軟

,癱了下來被他用胳膊勾了住。

  他低頭看了看虎口處的傷痕,居然血肉模糊。心裡一陣惱怒,真想將她就這麼劈死了

!兀自站在原地忍了半天,額上青筋亂蹦。半晌,他一把將牡丹的後背心提了起來,臉色

鐵青地大步向黑色巨洞走了過去。

  原來那個洞竟是一個無底的深淵,走到了近前,立即可見一條狹窄細長的小道幽幽地

出現,盤旋著向下延伸,完全見不到盡頭。鷹王翼沒有任何猶豫,一腳便踏上了小道,疾

步向下走去。

  嫣紅山和倒影在懸崖之上的影子完全相反,那個人應該在最底層的某個地方。其間間

隔數層,皆是妖狼頻繁活動的地方。如果要避開妖狼,從第一層開始便要繞道而行,以免

驚動了那些感覺靈敏的狼。

  鷹王翼忽然拔地而起,一個箭步向那片漆黑跳了下去,身體墜落不到半刻,眼前忽然

光亮大作。他一個扭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四週一看,原來他到了第一層的雪楓湖。

  天空依然是漆黑幽深的一片,只是漫天都飛舞著點點螢光,也不像螢火蟲。幽幽發藍

,將整個雪楓湖都映成了那種接近透明的藍。腳下的土地是淺黑色的,周圍是一片銀白的

楓林,茂密濃郁,銀白的葉片給不知道從哪裡竄來的陰風吹得沙沙作響。除此之外,一點

聲息都無。

  一大塊如同幽藍色水玉的湖沒有一絲波瀾地靜靜躺在銀色楓林中,鷹王翼四周看了半

晌,確定沒有妖狼出沒,這才緩步走了過去。

  那些漫天飛舞的莫名熒螢光點,在他靠近的三尺之處自動避了開來。他一邊走,一邊

警惕地四處觀察。楓林極廣闊,何況生的茂密,如果有妖狼潛伏其中,他便無法在湖底開

道直接去那個人的地方了。

  刺骨的陰風將他的頭髮吹了起來,沿著脊背蜿蜒捲曲,點點螢光將他本就冷厲陰森的

臉映得如同鬼魅,兩點漆黑的眼也彷彿染上了鬼火一般的色澤。他走到湖邊,將牡丹放在

地上,蹲了下來伸手探入湖水中。

  手上的神火之焰一觸到冰玉一般的湖水,立即緩緩冒出了淡青色煙霧。這裡的水竟然

極冰,怕是那個丫頭一進去就會凍死。鷹王翼順手抄起一把湖水,放在鼻子前細細一嗅,

淡淡的腥臭氣味立即蔓延了開來。

  看來那些妖狼惡習依舊不改,吃完了人便將殘骨剩肉拋在這雪楓湖內。倒也古怪,湖

水居然從不沾染血跡,永遠是這麼冰藍一片。看上去晶瑩透徹,可是內裡卻早已腐爛敗壞



  和麝香山一樣……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轉身便向牡丹走了過去。

  手上神火陡然變亮,他將手掌整個按在了牡丹背上。幾乎是瞬間,她身上立即籠罩了

一層薄薄的紅色火焰,無聲地燃燒著,卻絲毫沒有傷及任何肌膚頭髮。

  「有幸被神火覆蓋,也不知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鷹王翼冷笑著,將她夾在胳膊上,輕輕躍入了湖水裡。

  兩個人身上的神火一接觸到湖水,立即冒出了青色煙霧,卻只瞬間便消散。湖面上漣

漪輕微蕩漾了一下 ,也立即消失,依然平靜無恙,彷彿根本沒有兩個人跳進去一樣。

  眼前是一片澄澈透明的冰藍,一絲瑕疵也無,只要不去看湖底那些形狀可怕的骸骨殘

屍和血一般紅的湖底泥土,光是身處這片美麗的色澤之中,也未嘗不是快活的事情。鷹王

翼伸手撥動湖水,向下游去,另一隻手放在牡丹心口,護住她的心脈,防止在水中待得太

久窒息而死。

  他一邊游動一邊四處尋找那個突破點,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通道應該在湖的正中

心。他低頭看著千百年來被妖狼拋在這裡的屍骨,六百年了,這裡居然絲毫未變。想他第

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還是一個天真到自以為可以拯救世人的小小星宿。如果沒有她,如果

沒有那次驚心動魄的對話,如果沒有親眼看到那些驚心動魄的畫面,或許他現在也應該還

抱著那種天真的想法繼續做他慈愛世人的神官。

  那些清冷平靜,那些蕩妖除魔,那些美麗的正義凜然,不過是如同這包含了腐敗碎肉

的湖水一樣,都是虛幻之物罷了。他不過,是厭煩了那些虛幻的傳說而已……

  雙腳落在湖底正中心,他彎腰在血紅的泥土之中摸索,身邊的湖水立即渾濁了開來,

血色的泥沙混雜在其中,將清雅的冰藍染上了血腥的色澤。

  終於摸到了那只巨大的環,鷹王翼緊緊抓住那隻銅制的環,陡然發力,身上神火的色

澤頓時明亮起來,將這一方湖水映得通紅。湖水開始震盪,隨著他的拉扯,腳底突然漸漸

出現一個漩渦。開始還是很小的漩渦,只能將他的衣角帶動著轉兩下。現在卻越來越快越

轉越大,竟彷彿那環拉出之後,下面是一個空洞一般,湖水一個勁地向下旋轉。

  鷹王翼鬆開了手,低頭望向被他拉出的環,果然是一個洞。幽深而且漆黑,湖水發瘋

一樣地向洞裡旋轉著洩漏,漩渦越來越大。他將牡丹用力地抱在身前,身子一彎,便鑽入

了那個洞裡。

  湖水將他們衝到了下面,在那個彎彎曲曲的洞裡滑了半天。也不知在洞裡跌撞了多久

,忽然前方水聲大作,竟彷彿有水從洞的另一頭湧了上來。鷹王翼早有準備,將身體側了

過去,腳底頓時被水勁一衝,下落的勢頭終於緩了下來。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原來從洞的另一頭衝過來的水竟是黑色的!鷹王翼一隻手抱著牡

丹,另一隻手奮力地划動,在自下而上的黑水裡艱難地向下游。

  原來兩個湖是相通的,雪楓湖底用銅板將通口封了住,只要拉開,便可自通道下沉。

  鷹王翼費力地在洶湧而上的黑水裡前進,另一邊還要護著牡丹的心脈不能讓她死了。

他忽地憤恨低咒,如果不是那黃泉!如果不是這個死丫頭!他何需受這種罪?!他卻不想

如果不是他將水妖和牡丹捉去當祭品,那麼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不知道費力游了多久,忽然全身都輕鬆了下來,原來是游過了通道進入了那黑水湖中



  鷹王翼心頭一寬,立即飛快地向上游去。湖中什麼也看不見,漆黑一片,可是水質卻

比雪楓湖乾淨許多,沒有腥臭之味,卻帶著淡淡的花草之香。依稀可以想像湖面上必然花

草茂盛,隨水飄蕩。

  「呼啦」一聲,鷹王翼陡然冒出了水面,將牡丹舉了起來一掌拍在她背上。只見她張

口吐出了無數黑水,臉色蒼白,眼睛閉得極緊,癱在他身上。

  他四周打量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想,繁花似錦,碧草叢生。一片湖水墨一般的黑,可

岸邊卻種了無數粉色桃花,點點花瓣飄在湖面之上,雖然雅致,卻也詭異。天空是深藍之

色,依然有熒螢光點縈繞,數量卻沒有第一層那麼多。

  他向岸邊游了過去,一躍上岸,身上居然半點水跡未留,清爽如常。到是身邊的牡丹

,衣服雖然未濕,可滿頭青絲早已滴下水來,亂七八糟地貼在臉上身上。

  鷹王翼小心地看著周圍,慢慢向桃花林走去。圍繞著黑色湖水的,是望不到盡頭的桃

花林,如果他沒算錯,那個人應該在正東方不遠處……

  「早知有故人前來探望,卻沒想到是鷹王翼大人。失敬。」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不到五尺之處響起,驚得他一個寒戰,急忙回頭!

  那人一身黑色衣裳,外面還包著一層寬大的黑色披風,從頭到腳都裹了住。安靜地站

在五尺之外,身材中等,兩隻手攏在袖子裡。他的頭臉都給披風擋住,什麼也看不清,只

是自那披風內,隱隱有銳利的寒光射出來,令人毛骨悚然。

  鷹王翼緩緩吐出一口氣,將牡丹的下巴捏住抬了起來。

  「我來,只是要你幫忙看看她的命盤。」

  那人的聲音沙啞,如同從喉嚨裡面給擠出來一樣,讓人感覺牙都發酸。

  「這個我早已知道,她是個沒有命盤之人,我算不出她的命。」

  鷹王翼皺起了眉,急道:「莫非用你的無瞳眼也看不破她的命?!」

  那人輕道:「鷹王先不要急,且和我去鄙室小坐,我再試一次便是。」

  鷹王翼將牡丹勾在胳膊上,說道:「她不懼神火,卻是什麼原因?」

  那人沉默了半晌,只是披風後面的寒光越來越烈,竟彷彿要穿透牡丹的身體。半天,

他才輕聲道:「我不知道,我看不透。我只知道有高人在她身上下了印,拒絕一切窺視的

法力。那人手段極高,不是我的能力可以看破。」

  鷹王翼冷道:「莫非是麝香山那幫自以為是的神?」

  那人忽然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慘白發青的臉,臉上道道傷疤如同蚯蚓,猙獰地爬在上

面,血紅可怕。他閉著眼睛,平靜地說道:「或許是,或許不是。鷹王,我沒辦法這樣輕

率的給你答案。請先和我走。」

  鷹王翼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著牡丹便要跟上,那人忽然回頭,輕聲道:「鷹王,可否

將那小姑娘暫時給我?」

  鷹王翼奇道:「怎麼?你也需要觸碰身體才可以瞭解命盤麼?」

  那人忽然睜開了眼睛,居然沒有眼白!兩隻眼妖異地泛著青黑色的光芒,寒光乍現,

令人膽寒。眼睛幽深異常,灼灼閃爍,仔細看上去,竟然沒有瞳孔!果然是無瞳眼!

  他說道:「我要用全力,看透她的命。世上還沒有一個人或者神,可以逃得過我的無

瞳眼。」

  第十八章 引血劫

  鷹王翼看了他半晌,默默地將牡丹遞了過去。那人身材不高大,力道卻不小,居然一

隻手便將牡丹接了過來攔腰抱起來。

  他低頭仔細看著牡丹,從頭到腳,再從肩膀到手指,每一寸都不放過。那雙無瞳眼,

耀耀生輝,閃爍著駭人的光芒,彷彿要刺透皮膚一直滲進她的血液內臟將她的秘密挖出來



  鷹王翼有些緊張地盯著他看,等著他說出什麼秘密來。卻見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緩

緩閉上了那雙灼灼的無瞳眼。

  「我們走吧,鷹王。」

  他沙啞地說著,將牡丹輕柔地抱在懷裡,轉身便走。

  鷹王翼急忙追在後面連聲問道:「你看出什麼了沒有?回答我!」

  那人也不說話,一路分花拂柳,逕自往桃花林深處走去,竟然走得飛快。鷹王翼有些

著惱,卻也不敢大聲呵斥,只得強壓了火氣,低聲問道:「你到底看出了什麼?」

  那人停了下來,怪笑一聲,「鷹王,你就是性子太急太暴。很多事情何必要問得那麼

清楚?就是對的,也會看成了錯的。我現在不說,難道以後不會告訴你麼?」

  鷹王翼立即喜道:「你看出來了?」

  那人搖頭,「看來我說的你根本沒有聽進去。也罷,跟我來吧。我去用龍骨命盤來排

算她的命。」

  鷹王翼微微一驚,龍骨命盤?!那不是五曜鎮明的……

  那人淡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鷹王。只是我還活一天,麝香山的人就不敢不尊

重我的意志。這樣說,你還不明白麼?」

  鷹王翼抿緊了唇,沒有說話。跟著他疾步走著,只覺滿眼桃花亂竄,一時間入目之處

儘是粉色桃花,重重疊疊,如同粉色的錦緞。他有些眼花,迷濛著突然認不得路,只知道

跟著那個黑色的身影飛快地向前走。

  印象中依稀走過了桃花林,穿過一個小小的竹子搭成的橋,橋下河水清澈,數片狹長

的竹葉漂在上面打轉,卻不動彈,固定在那裡。他居然也不奇怪,就這麼迷糊著和那個人

走,踩著「吱呀」直響的竹子橋,來到了一個山洞前。

  那人慢慢轉過身來,輕聲道:「鷹王請進,舍下雜亂,還望海涵。」

  他忽然清醒過來,急忙打量四周,不過是普通的小橋,流水,那些竹葉早被水沖得不

見蹤影。桃花林就在不遠的地方,依然繁華如錦,開得燦爛無比。一切都很平常,沒有任

何特別的地方。鷹王翼只覺一股怒氣衝上了頭頂,頓時按捺不住,疾步上前便吼了起來!

  「你對我施了什麼幻覺?!」

  他就知道這個人有古怪!似乎什麼事情都給他看破,卻又賣著關子什麼都不說。如果

不是看在他身份特殊自己又有求於他,他早就扯下那層故作神秘的披風將他踏在腳底了!

  那人也不驚也不惱,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半晌才淡然道:「鷹王,請進寒舍一坐

。」

  鷹王翼陰森森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露出一絲冷笑來。他冷道:「五曜尊敬你又怎樣?

四方神獸不騷擾你又怎樣?誰都知道你不過是一個……」

  他沒有說下去,只得意地瞥了那人一眼,卻懊惱地發覺他根本連手指頭都沒抖一下。

一時間有出力卻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也不知道再說什麼。

  那人先轉身進了山洞,步伐平穩安逸。鷹王咬牙想再說點狠話,挫挫他的那種傲氣,

卻覺得自己再說什麼也不過是貶低身價而已,只好兀自惱怒著跟他走進了山洞。

  剛踏進去,便感覺一陣清涼之意撲面而來,夾雜著書卷的淡雅墨香味。洞中幽深,壁

上每隔五步便鑲嵌一枚暈黃色明珠,為內裡的佈置鍍上一層朦朧的色澤。靠著洞壁安置著

一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放著滿滿的書,都為藍底白線,異常乾淨清爽。在書架對面放著一

張簡陋的床,白色的被褥,疊得極整齊。地上雖然不能說光可鑒人,卻也乾淨沒有積塵。

只是除此之外,洞內除了一面極大的布簾罩在書架正左邊之外,連把椅子也沒有。

  鷹王翼皺了皺眉頭。這成什麼體統?難道竟要坐在床上商討事情麼?他剛要說話,卻

聽那人啞著聲音輕道:「舍下簡陋,還請鷹王包涵。」

  那人說完竟直直地向那面巨大的布簾走了過去,伸手一把將布簾拉了開來,後面竟然

還有深深的一個洞口!裡面黑暗異常,什麼光線都沒有。那人站在洞口,輕道:「這是我

的排算房,鷹王不要嫌麻煩再走一段,馬上便到了。」

  聲音雖然輕,可是卻通過那洞口反射出來,帶著嗡嗡的聲響,有種神秘不可侵犯的感

覺。那洞竟彷彿極深,又不似這裡,壁上安置明珠做照明。鷹王翼愣了一下,卻見那人也

不等他,抱著牡丹逕自向洞內走去。他急忙跟了上去,低聲道:「你……當真確信可以看

出她的命?」

  那人輕笑了一聲,「鷹王,你何苦如此急切?莫非,你想從小姑娘身上得到一些什麼

嗎?」

  鷹王翼大驚,頓時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覺心底那些最隱秘最深處的東西給這個人看得

一清二楚,他……都知道了?他彷彿這個時候才想起,無瞳眼是可以看透任何人的秘密…

…他的秘密,自然也給這人看得明白。

  那人也不說話,走得飛快,一邊走一邊用手指捻住牡丹的頭髮,一寸一寸地摸,似乎

在找著什麼。鷹王翼終於不再開口,臉色陰沉不定地跟在後面,眼睛四處觀望著動靜,卻

什麼也看不到。

  走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只見四周只有雪白紗帳,層層疊疊,自洞頂垂下,將這裡

的一切都遮掩了住。朦朧中,看那人熟練地撥開紗帳,走了進去。他疾步上前,跟著撥開

,卻見這哪裡是什麼山洞?分明是一間古樸清冷的書房!

  一張青石做成的案放在書房正中間,以其為中心,地面擴展開一個八卦圖樣。卻見那

八卦圖樣刻在地上,隱隱發著清幽的光澤,竟然是龍骨!鷹王翼驚訝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早已聽說過龍骨命盤的威力和力量,一直以為是可以拿在手上排算的八卦,卻沒想到

居然巨大到可以做一間屋子!

  屋子裡沒有任何其他的裝飾,只有一面嵌在牆壁中的櫃子。上面堆放著雜亂的器皿,

卻是鐵碗,玉尺之類,也不知可以用來做什麼。房間四周全用雪白的紗帳籠罩,也不知從

那裡有風吹過,居然還在款款飄動。屋頂嵌了一顆極明亮的珠子,白得發亮。房間裡清冷

異常,隱隱漂浮著古怪的香味。

  那人將牡丹輕放在案上,手指沿著她身體的輪廓,在案上細細畫了一圈,立即有清幽

的光隨之出現,將牡丹整個人束在那光圈之中,絲毫不差。

  「鷹王。」那人站直了身體,忽然輕輕喚了一聲,「雖然我用無瞳眼無法看透,但是

卻可用這龍骨命盤將她身上的封印消除。只是需要一些時日,你可願意等待麼?」

  鷹王翼皺眉問道:「你且先不要說時日的問題,我只問你是否真能消除?你的無瞳眼

在她身上真的什麼都沒看出來麼?」

  那人慢悠悠地走向嵌在牆內的櫃子,從上面取出一個玄黑色鐵碗和一把幾乎透明的極

小的刀子。然後他走到了牡丹身邊,用玉尺量著她的胳膊和肩膀,輕聲道:「如果說什麼

都沒看到,那也不是真話,只是看到了什麼,我卻說不出來。」

  鷹王翼急道:「怎會說不出來?!大體的影像總該有吧!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我看到了神火。真正的神火。」那人忽然低沉地說著,「就這麼多。」

  鷹王翼倒抽了一口氣,正要說話,那人忽然低語:「目前我也只有這個方法可以解除

她身上的封印,只是……怕是結束之後,小姑娘就活不成了。」

  鷹王翼瞥了一眼昏迷中的牡丹,冷道:「先別管她能不能活,我只要你能確定地告訴

我她不懼神火的原因。之後她便是活著,我也要她死。」

  那人怪笑了起來,「果然是冷血冷心的鷹王!也罷!這就是小姑娘的命劫!」他忽然

按動了一下青石案下的一個機關,鷹王翼只覺腳下地面忽然震動起來,驚得急忙跳到一邊

,低吼道:「你要做什麼?!」

  那人笑道:「鷹王何必這麼緊張?我能做什麼?不過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村人罷了。

要破她封印,卻需要小姑娘心口的新鮮之血,每日兩鐵碗份量,用來浸泡這龍骨命盤。我

量了她的骨骼,卻不過是要將這命盤調整大小以便排算而已。鷹王多心了。」

  「心口之血?」鷹王翼駭然地看著那人手上那個巨大的玄鐵之碗,一天兩碗……這個

丫頭只怕不出十天便沒命了。

  「需要多少時日可以解除封印?」

  「七日整。」

  那人用手上的透明刀片割開牡丹身上的衣服,露出她潔白柔嫩的胸脯。

  「既然鷹王沒有意見,那我便開始了。請站到命盤後面。」

  鷹王翼退了兩步,皺眉盯著他看。只見那人先用刀將自己的手腕輕輕劃破,滴在命盤

之上。龍骨命盤忽地青光一閃,頓時六十四位全部閃爍出青幽的光澤。

  那人口中喃喃地念著什麼,陡然將眼睜開,那雙可以透徹天地的無瞳眼竟然發出凜冽

的寒光,直直地逼向牡丹。他手中刀片忽地優雅一劃,牡丹的心口頓時出現一道紅痕。

  紅痕慢慢擴大,呈流動狀,一滴一滴地淌了下來。那人也不知做了個什麼古怪手勢,

流出來的血竟然張了眼睛似的有意識地飛進命盤上的鐵碗裡。一滴不漏。

  那人長長舒了一口氣,將手攏進了寬大的袖子裡。回頭沙啞道:「鷹王,我需要在這

裡待上七日做法。卻要麻煩你在舍下盤踞七日了。」

  鷹王翼冷冷一笑,「無妨,只要七日之後可以得知這個丫頭的秘密。」

  那人將蓋在頭上的披風取了下來,一雙青光幽然的無瞳眼灼灼地看著他,輕聲道:「

這引血之法若還無法看透她的本相,我便不是司日了。」

  第十九章 狼王上

  「這裡就是嫣紅山?」

  水妖靠在黃泉的背上,驚訝地問著。那山……怎會飄浮在空中的?她從來沒有聽說過

妖狼族的妖會飛啊!他們平常上山下山,莫非都用鐵索麼?

  黃泉淡然道:「這不過是影子罷了,真正的嫣紅山在地底下,說穿了就是一個巨大的

地洞。這座飄浮的山,是妖狼王用法力刻意做出的幻象影子,防止不知情的妖亂闖。」

  他說完,看了一眼司徒。

  五天前,他們就追著鷹王翼的氣味,日夜兼程地追趕。終於在第五日來到了嫣紅山。

水妖的傷勢雖然快好,卻也不能做激烈的跑動,所以黃泉只好將她背在背上。而司徒,卻

五天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即使來到了這裡,他還是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看著懸崖下面。

  從來沒有見他如此冷漠過。自從黃泉認識他以來,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單純的沒什麼頭

腦的小狐狸,偶爾娘娘腔一下,裝瘋賣傻一通。他從來也沒注意過司徒會有什麼特殊的地

方,可是……

  那雙此刻凝視懸崖的狹長眼睛偶爾竟會迸發出驚人的神采,配上他本就嫵媚妖嬈的臉

,讓他越看越心驚。隱約總感覺很眼熟,似乎很久以前在什麼地方看過。他懷疑過,卻總

是放棄自己懷疑的念頭。司徒不會是那只狐妖的,他甚至連一尾都還沒有修煉到,也和牡

丹發生過那麼烏龍白癡的事情。他怎麼也沒辦法讓自己相信司徒和那只三千年的妖狐有什

麼聯繫。

  「他們的氣味……消失在下面。」

  司徒忽然開口說著,低低地,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黃泉沒有說話,他背上的水妖卻急忙掙扎著站到了地上,輕聲道:「我們……還等什

麼?快下去吧!」

  黃泉扶住她,也不看她焦急的臉,冷道:「你別去,去了也是累贅。在這裡等著就好

。」

  水妖急急地想辯解,忽然又咬住了唇。黃泉說得對,她沒有什麼本事,一個沒有任何

攻擊力的小水妖罷了,還真的是累贅,何況她現在傷勢還在身……

  「那……我在這裡等你們……千萬小心!」

  她柔順地自己扶住路邊一株小楊樹,將身體靠了上去坐在地上。

  黃泉的眼神有些軟動,難得溫和下來。他將自己銀色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她身上,

低聲道:「你就在這裡,哪裡也別去。我們最遲兩日後就上來。」

  水妖點了點頭,將他的衣服捏在手裡,只覺掌心裡滿是汗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喜悅

還是該煩惱,心裡砰砰直跳,也不敢看他。

  黃泉沒有說話,站了起來向懸崖邊走去。和司徒做了個手勢,兩個人的身影瞬間就消

失在懸崖邊上。

  水妖顧不得還在發軟的雙腳,急忙奔到了懸崖邊,卻見下面一片雲霧繚繞,幽深異常

,哪裡有半點他們的身影!

  「嫣紅山第一層是雪楓湖,平時妖狼不怎麼在那裡出沒。周圍是可以通向各層的道路

,我們先去那裡探探風聲情況。」

  黃泉一落地,立即向那個巨大的黑色洞走去。司徒安靜地跟在後面,透明的身體映著

漆黑的洞,更加顯得輕飄飄的,好像馬上就會融化在空氣裡面一樣。

  走到洞口,立即有一條幽長的小道出現。如果沒記錯,走上九步,往下跳便可到雪楓

湖。黃泉回頭低聲道:「司徒,你的感覺比我要敏銳一些。下去之後一定要注意四周的情

況,如果引來太多的妖狼,只會延遲我們去找小丫頭的時機而已。」

  司徒微微點頭,狹長的眼睛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片黑暗,某種光芒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黃泉走了九步,翻身躍進那片濃密的黑暗中。

  沒過一會,眼前一亮,只見漫天的幽藍光點縈繞飛舞,將本就顯清冷的雪楓湖映得更

加淡雅清寒。銀色的楓樹林依舊繁華,鬱鬱蔥蔥。樹林中那片冰藍如玉的湖水,此刻卻發

了瘋一樣捲起無數漩渦,湖底的血色泥沙統統泛了上來,將冰清玉潔的湖水染成了古怪的

暗紅色。

  水聲響得震天,那些漩渦濺起無數浪花,拍打著岸邊。帶著血色泡末的湖水此刻如同

一個使著性子的女人,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優雅高貴,發了瘋成了潑婦。這樣厲害的聲響,

妖狼不可能發覺不了!

  黃泉臉色一變,只見雪楓湖周圍,圍著密密麻麻一圈的妖狼!每隻妖都仰頭看著他和

司徒,眼裡是可怕的亮綠色光芒!

  真是不運氣!和妖狼遇個正著!黃泉也不說話,袖子一翻,掌心瞬間竄出數條巨蟒,

向那些還在發呆看他們的妖狼撲了過去。那些妖狼似乎剛剛才反應過來有強敵來襲,跑的

跑,叫的叫,反擊的反擊,躲閃的躲閃,湖邊忽然亂成了一團。

  司徒忽然輕聲道:「牡丹……他們的氣味消失在湖邊。看來是進了湖水裡。」

  黃泉一落地,也不緊張,神色冷靜地看著圍上來的妖狼。這些都是低等的妖狼……他

火紅的眼睛一一打量著:明顯的狼類特徵,發綠的眼睛,尖長的嘴和暴出來的獠牙,身體

上覆蓋著濃密的黑色體毛,尖耳。

  看來住在第一層的妖狼果然都是最低等的。他深深吸一口氣,輕輕抖開袖子,將依然

在湖邊竄梭追逐妖狼的巨蟒收了回來。

  「對付這些妖,還用不上這種高級的妖力。」

  他冷冷地說著,將那些巨蟒捏緊在手裡,忽然化成了一條銀色的長鞭。左右那麼一揮

,竟然輕鬆之極。

  黃泉忽然輕笑了一聲,「自煉出銀蟒之後,我便再也沒有用過鞭子,今天剛好重溫過

往。」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司徒,沉聲道:「司徒,你先去那湖底,看看是否有通

道。我馬上便將這些妖狼全部解決。」

  司徒微微點頭,向湖邊飄了過去。沿路那些妖狼對他又抓又撓,卻總是從他身體裡穿

透過去,碰也碰不到他。司徒神色自如地飄到了湖邊,身體飛快地消失在湖水中,去尋找

湖底的通道了。

  黃泉站立在妖狼當中,一身銀衣,如同玉樹臨風。他緩緩舉起鞭子,冷冷一笑,淡然

道:「好了,一起上吧。給我節省一點時間。」

  語畢,手上銀光一閃,頓時舞成一片斑斕色澤。

  司徒在水裡輕鬆地飄著,即使身邊的湖水渾濁翻湧,對他這個魂魄卻是沒有任何影響

。一眼便看到了造成湖水混亂的根源——湖底中心處裂開了一個不算大的洞,周圍的湖水

都急速地向那裡湧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那個裂開的通道上,有一個巨大的銅製

的環,已經變了一些形狀,似乎是給人拉過後才變成這樣的。

  他正有些心驚地看,忽然身後傳來黃泉的聲音,「看來鷹王翼早已來過這裡。看那銅

環之上,那是神火燒過的黑色痕跡。」

  裂開的通道口,有些微的黑色湖水滲透上來,黃泉急忙游了過去。卻見那通道裡早已

滿滿的全是漆黑的湖水。一個巨大的銅環扣在通道口上,上面一個漆黑的指印,顯然是新

添燒焦的痕跡。肯定是鷹王翼!

  司徒先飄了進去,連招呼也沒打,雪白的身影晃一下就不見了。黃泉頓了頓,急忙也

跟了上去,順著那漩渦的方向一直給衝進通道向另一個湖游去。

  也不知順著水流沖了多久,向下的勢頭漸漸變緩,眼前的水越來越渾濁,色澤越來越

深,看來是接近了那黑色的湖。兩股水流暗自較勁,互相對擊形成無數的暗流。黃泉懶得

動手去劃,身子一抖,竟將原形現了出來!

  那是一條極巨大的銀色蟒蛇!斑斑銀鱗在漆黑的湖水裡閃閃發亮,一雙火紅的眼,巨

口大張,四根尖利的獠牙比宮殿的柱子還要粗長!司徒忍不住回頭看他,卻見現出原形的

黃泉尾巴一擺,頓時又掀起一陣可怕的漩渦。他的身體雖然巨大卻很靈活,飛快地向下面

的湖水竄去,如同一條在水裡游動的蛟龍。

  「呼啦「一聲,是黃泉的身體竄出水面的聲音,司徒只來得及看到銀光一閃,黃泉就

恢復了人的容貌定定地站在了種滿桃花樹的岸邊,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粉色桃花。

  「這裡有古怪,這些桃花……」黃泉輕輕摸了一下岸邊的桃花樹,那棵樹居然隨著他

的按動凹了進去!黃泉用指甲摳了一塊樹皮下來,立即有鮮紅的液體流了出來,像血一樣



  「這是中了詛咒血桃的詛咒之後,被詛咒的人變化而成的。不能動,不能說話,可是

身體上的感覺卻永遠都存在,可以說是最惡毒的詛咒。」

  司徒幽幽地說著,似乎是伸手想摸一摸那些被詛咒的桃花樹,伸了出去卻又收了回來



  黃泉沉聲道:「這裡好像住了什麼特別的人,沒有一點妖狼的氣味……」

  「那是因為這裡住著我們重要的客人啊。」

  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不光司徒,連黃泉的臉色都有些發白!這個人是怎

麼靠近的?!先前居然一點感覺都無!

  兩人急忙回頭,卻見一個年輕的男子站在桃花樹下,玄色的衣裳,微笑拈花,眉目俊

朗,笑吟吟地看著他們。那一雙碧綠色的眼,竟如同最好的碧玉,溫潤純澈,半點銳利也

無。

  「我是該歡迎你們來到嫣紅山呢,還是該懲罰你們殺了我第一層五百個侍衛?」

  他折下一根帶著數朵鮮艷桃花的樹枝,竟彷彿沒有看見自斷口洶湧而出的紅色液體!

黃泉看著他溫和微笑的眼神,忽然覺得全身都發寒。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你是誰?」

  黃泉冷冷地問著,慢慢將妖氣聚結了起來,警惕地看著他。

  那人嘻嘻一笑,「我?我是嫣紅山的主人,狼王啊。」他將桃花輕輕擦過臉邊,溫柔

地看著他們,輕道:「怎麼辦?這裡是貴客的地方,不能讓你們打擾。可是要你們回去,

豈不顯得我們妖狼太小氣?這樣吧……」

  他忽然將桃花丟在了地上,一腳踏了上去,頓時腳底一片粘膩的血水。狼王抖了抖衣

服,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你們這麼喜歡嫣紅山,就和這些桃花樹一樣永遠留在這裡吧

!也算為我們嫣紅山增添一些景色,這樣好麼?」

  他猙獰一笑,碧綠的眼睛陡然閃過沖天的殺氣。

  「不知道千年的蛇妖,身體裡會開出怎麼樣鮮艷的花朵?」

  第二十章 鬥狼王

  黃泉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他,袖子下的手掌卻捏成了拳。

  這個狼王,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解決的對象。看他笑吟吟的彷彿溫和無害的模樣

,眼底的殺氣卻騙不了人。是知道他的實力特地趕到這裡來對付他的麼……

  黃泉冷聲道:「我們只是來找另一個入侵者而已,那個人抓了我們的同伴,氣味消失

在這裡。我並不怎麼想與你打鬥,但如果你執意阻攔,卻不要怪我不客氣。」

  他袖子一揚,掌心銀光吞吐,神色頓時肅殺陰冷。

  狼王慢慢收起了笑容,語調卻仍然漫不經心似的,撫著袖子懶洋洋說道:「那人是我

們貴客的客人,至於他帶來的所謂你們的同伴,也是我們貴客的客人,都是我允許進入嫣

紅山的對象。而你們……」他冰冷的眼神滑過黃泉和司徒的臉,沉聲道:「你們不在我允

許的範圍之內。蛇妖,不要以為自己有千年的道行就真有什麼了不起。嫣紅山雖然不比麝

香山,卻也容不得你亂闖。」

  黃泉也不再和他說話。這一仗,看來是打定了。他回頭低聲道:「司徒,你先過去。

你是魂魄,他無法拿你如何。快去看那個丫頭到底在什麼地方,我很快就跟上。」

  司徒沉默著向前飄去,身體越發的透明,幾乎連一點輪廓也看不到。黃泉在他身後,

將對面冷笑的狼王和盛開的桃花看得一清二楚。以前他雖然也為魂魄,卻從未如此纖薄透

明過。黃泉心裡忽然一驚,這種情況是……?!

  念頭剛起,卻聽那狼王嘻嘻一笑,玄色的袖子一轉,一道雪白的類似絲綢的冰綃從他

袖口飛了出來,竟如同張了眼睛一樣,直直地向司徒竄了過去,速度極快。司徒的身影忽

動,像隨時會消失的影子一樣,輕飄飄地讓過了那冰綃。身體自腰部以下竟忽然完全變成

了透明的!彷彿突然消失了一樣!

  他的神情平靜的異常,好像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不同,看也不看狼王,逕自向前

飄了去。深紫色的眼睛裡,半點波瀾也無,冷靜的可怕。

  「往哪裡走?!」

  狼王吼了一聲,那冰綃忽然蛇一般扭了回來,迅速地圍住了司徒,猛地收緊,竟將他

束縛在當場,半點也無法動彈!

  黃泉手指一彈,一道銀色的光瞬間射出,將那冰綃劃破,絲絲斷裂開來。他拈著手指

,冷道:「竟然有神界的鎖魂綃!看來你這個狼王做得不一般哪!」

  狼王也不說話,身子一翻,袖口又飛出數道冰綃,撲頭蓋臉地將司徒全身都纏繞了住

。一時間冰綃絲絲之聲充斥耳間,飛揚亂舞的冰綃將半片桃花林都遮掩了住。神界的鎮妖

神具鎖魂綃竟給他如同普通的布塊使用,不要錢似的撒得漫天都是。專門鎖住魂魄的冰綃

將司徒的身影完全蓋了住,他就是長了翅膀也沒辦法飛出去了。

  黃泉臉色一變,身形一閃,鬼魅一般竄了上去,手起掌落,與那狼王頓時斗在一處。

狼王不慌不忙地揚手架住他的掌,陡然一個轉身,掌心忽然冒出一簇碧綠的幽火,一掌便

往黃泉的胸腹之間劈了過去。黃泉急忙微微側身讓過,只覺胸腹間忽然一陣劇痛,竟好似

裂開一般。他猛地抬腳一蹬,將狼王逼開。低頭一看,卻見胸腹間的衣服已經給他的掌風

劃破,鮮血緩緩地滲透了出來。好在沒有給那一掌打的結實,不然還不知會傷成什麼樣。

這個狼王,果然厲害!

  狼王冷冷地看著他,忽地將兩手慢慢張開,只見那指甲漸漸生長,慘綠尖利,如同鬼

爪。他一邊活動著十指,指尖幽光閃爍,一邊淡淡揶揄道:「口氣那麼大,就這點能耐麼

?」

  黃泉的臉色越發陰沉,伸手在傷口處用力一抹,抹下了滿手的血跡。放在掌中用力一

搓,只見銀光一閃,等他再攤開手掌之時,那些鮮血忽地變做了一條通體血紅的蛇,款款

地在他手掌裡扭動盤旋。那蛇居然很是纖細短小,與他曾經放出的銀色巨蟒比起來連一半

都不到。纖細的倒三角頭,牙齒極尖利。一雙猩紅的眼睛,灼灼地看著狼王。分叉的細長

舌頭嘶嘶地顫動,血紅的鱗片看上去如同隨時會流下來的鮮血,隨著它身體的柔軟扭動,

可怖之極。

  「對付你,只要它就夠了。」黃泉低聲地說著。

  話音剛落,那條血蛇竟瞬間消失不見。狼王正驚訝,卻見眼前忽然紅光一閃,那條蛇

已然竄到他眼前,獠牙暴長,居然也是血一般的紅!他猛地一驚,急忙後退好幾步,定睛

再看,那蛇又消失了!

  「放棄吧,你絕對看不到它的。看到的時候,就是你被咬中的時候。」

  黃泉淡淡地說著,轉身向桃花林走去,手指在纏繞樹上的冰綃上細細一劃,那些薄如

蟬翼的冰綃立即碎裂開來,紛紛散落在地上。他一邊劃破冰綃,一邊向內裡走去,尋找司

徒的蹤影。希望那個沒用的狐狸還能在這鎖魂綃中保留住魂魄,要是被冰綃把魂魄吸走了

,他可真的是沒辦法救他出來。

  狼王在那裡左避右閃,如同瘋子一般,與那看不見的血蛇狼狽地戰鬥著。幾次看到那

蛇想要伸手去捉,卻只能捕捉到影像。那蛇動作太快,他從未見過行動如此迅猛的妖。一

個疏忽,卻見那道血紅的影子已經盤踞在右邊肩膀之上,他大駭,急忙伸爪猛地抓了上去

。只覺肩膀上一陣巨痛,竟給自己抓下了大片血肉,而那紅色的蛇又不知道消失去了哪裡



  狼王只氣得渾身發抖,暴吼了一聲,空有一身的本領,卻拿這個速度奇快的小蛇一點

辦法也沒有,像個傻瓜一樣給它玩耍了半日,連碰也沒碰著一下。他忽地念動真言,身上

發出慘綠的光芒,竟將本相現了出來!是一隻巨大的灰黑色的狼,額頭正中有一道雪白的

毛,兩隻眼睛如同鬼火一般,幽幽閃爍。兩排白森森的牙齒猙獰地咧著,喉間發出危險的

呼聲,惡狠狠地盯著往桃花林深處走去的黃泉。

  他忽地仰天長嘯了一聲,狼嚎本就淒厲,加上他滿心的憤懣,更是驚天動地一樣。桃

花林整個都顫動了起來,震下無數粉色花瓣。黃泉冷笑著回頭譏諷地看了他一眼,火紅的

眼睛一瞥而過,好似在嘲笑他的自以為是。

  他緩緩抬手,指了指左邊的肩膀,對正向他撲過來的狼王同情地笑了笑。狼王急忙轉

頭,卻見左邊的肩膀之上,那條血紅的小蛇正穩穩地停在那裡,一雙猩紅的眼正灼灼地看

著他,彷彿譏笑他的不在意。他正駭然,忽覺肩膀上給那蛇輕輕咬了一口,也不痛也不癢

,麻麻的,甚至還挺舒服。

  他微微一呆,再看時,那蛇已經消失了,竄回黃泉的手上,慢慢化成一灘血水,流到

了地上。黃泉轉身便走,看也不向他看上一眼。狼王陡然吼了起來,「站住!你竟敢小看

我!這裡是嫣紅山!豈能容你如此放肆?!」

  他飛快地向黃泉撲了上來,白森森的牙裂開,張口便要咬上來。黃泉也不回頭,歎道

:「中了毒,還跑這麼快?怕死得不夠快麼?」

  話音剛落,狼王只覺全身忽然一陣麻痺,頓時動彈不得。而從給那小蛇咬過的傷口之

處傳來陣陣尖利的痛楚,好像要從肩膀那裡將他撕裂一樣。他猛地摔倒在地,現出了人形

,臉色慘白,渾身抽搐著喘息道:「你……那蛇……有劇毒!」

  黃泉「恩」了一聲,腳下不停,繼續向前走去,好像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放心,死不了,好歹你也是大妖怪。只不過會痛苦上三天而已。小心不要再亂動了

,不然會更痛。」

  黃泉淡淡地說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頭冷冷地看著狼王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狼狽

模樣。

  「我是黃泉,千年蛇仙。記住我的名字,以後要報仇,隨時歡迎來找我。」

  狼王心頭一陣暴怒,偏偏身體無法動彈。不光是無力的麻痺,他只要試圖動一下,便

有撕裂一樣的痛楚從傷口處傳過來。那條小蛇,當真厲害……

  「黃泉!」他恨然地低吼,「我若不殺你,便誓不為妖狼之王!」

  黃泉頭也不回,冷道:「我等你。」

  話音一落,忽然感覺背後一陣勁風竄來,他心裡一驚,急忙回頭。卻見那狼王奮力抬

起手來,一道慘綠的光芒急速向桃花林中飛去。他暗叫一聲不好!這個狼王竟是要對付被

鎖魂綃困在裡面的司徒!

  狼王在後面猖狂地笑了起來,「我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得意太久!黃泉!」

  光芒夾雜著淒厲的呼嘯聲,將那些纏繞的冰綃瞬間削斷,往正中心飛了過去。黃泉駭

然,抬腳便飛奔跟了上去,企圖在半空阻止那道破壞性的妖氣。無奈那妖氣竄得太快,呼

嘯著便飛入了林子深處,直直地往司徒被困的地方砸了過去!

  司徒!

  黃泉大駭,話也說不出來,只見那道凌厲的妖氣狠狠地穿透那條被層層冰綃封鎖住的

魂魄,一直穿進了後面的桃花樹,濺出無數鮮血,將那些冰綃都染紅了。桃花樹轟然倒地

,斷口處噴湧著鮮血,流得滿地都是,異常淒慘。

  狼王陡然大笑了起來,極其歡暢,「他必然死了!魂飛魄散!哈哈哈!」

  黃泉又驚又怒,猛地轉身便要將那個狼王亂刀砍死!他居然殺了司徒?!居然?!

  冰綃忽然片片飛舞起來,好像被什麼氣流吹上了天空,將桃花林全部遮掩。紅光乍閃

,竟山崩地裂一般,彷彿平空出現了大片的血海,撲頭蓋臉地罩了下來。幾乎是瞬間,整

個桃花林都給這種艷麗異常的紅光籠罩了住。妖氣沖天。

  黃泉給那霸道的妖氣沖得倒退好幾步,一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曾經感受

過這種妖氣,如此霸道,如此囂張。卻又囂張得極自在,渾然天成,其中還夾雜著一種說

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妖嬈之極。

  他忍不住定睛看過去,卻見那紅光中心,一個人影平靜地站在那裡。雪衣烏髮,面容

嫵媚,一雙深紫色的狹長眼睛寶光流轉,勾人魂魄,不正是司徒?!

  黃泉頓時呆在那裡,半晌只感覺妖氣漸漸弱了下去,紅光收斂。司徒已經走到了他面

前,翹著蘭花指,嬌滴滴地說道:「黃泉,你看!我終於煉成了一尾狐。」

  第二十一章 不是人

  一尾狐?

  黃泉怔怔地看著他,身體不再透明,地上留著他的影子,頭髮順著衣服滑了下來,落

在他臉上,癢癢的。

  他竟在這種時候煉成了一尾?!剛才那沖天的妖氣是怎麼回事?那根本不是一尾狐可

以擁有的妖力啊!那分明是……

  「我終於又有元身了。這兩天老覺得心裡煩亂的很,原來竟是我的修為增長。早知道

是這樣,我就不擔心了。還以為自己出什麼問題會消失呢!」

  司徒快活地摸著實在的頭髮和衣服,又笑道:「牡丹那個死丫頭以後再也不敢嘲笑我

了!」

  黃泉低低地說道:「司徒……你……那妖氣……」

  「別說。」司徒收斂起笑容,淡然道:「黃泉,別說下去。」

  黃泉死死地看著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該怎麼消化這個震撼的事實?雖然不知道

在司徒身上出了什麼事情,可那妖氣他是不會認錯的啊。千年之前,那種震撼,那種囂張

,他一直都深刻的記得。那只三千年的狐仙,他和司徒到底是什麼關係?!

  「黃泉,什麼都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說的。我還是我,你這樣想便好。」

  司徒緩緩地向前走去,經過發呆的狼王,也不看他,手指一彈,一道細小的紅點立即

砸在狼王的頭上,將他砸暈了過去。

  黃泉驚疑地跟在他身後,正要說話,卻聽司徒淡然道:「牡丹的氣味在前面,我們快

去吧。今天一定要將她帶出來。」

  「司徒……你……」黃泉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些不適應他的轉變。

  司徒回頭媚然一笑,柔聲道:「我還是我,不過是煉出了一尾。你不恭喜我麼?」

  昏暗的屋子裡,寂靜的可怕。彷彿所有的聲響都給那灰暗給吞吃了去,只剩下淅瀝的

滴水聲,緩緩蕩漾開來,混雜著兩股沉重的呼吸,有種窒息的氣氛。

  「昏迷了三天,她該不會已經死了吧?」

  鷹王翼低沉的聲音忽然打破這種窒息的寂靜,平空響了起來,在空蕩的房間裡來回飄

動,發出陣陣回音。

  屋子中央的青石案上,躺著昏迷的牡丹,雙目緊閉,胸口的衣服被劃開,從雪白的肌

膚上的一個深深的血口裡流出的汩汩鮮血,張了眼睛一般一滴不漏地飛向地上放在的一個

玄鐵碗之中。血已經裝了大半碗,冒著泡末在清冷的房間裡散發著熱氣。

  地上是龍骨八卦命盤,那個一身黑衣的司日正站在「離」位,雙手拈著一個古怪的式

,口中喃喃地綿長地念著什麼。他腳下的八卦已經浸透了鮮紅的發暗的血液,隨著他高低

起伏的唸咒聲一突一突地跳動著,彷彿有生命一樣。

  忽然,他的手一揮,那玄鐵碗之中的血液竟騰空飛了起來,緩緩落在「坎」位,一絲

一絲地將其浸透。龍骨命盤因為被血覆蓋,幽幽地發出青色的光芒,將鮮紅的血也映上了

慘然的色澤。

  鷹王翼等了半天,也不指望他會回答。其實這個問題他今天已經問了不下十遍,司日

從來不回答。事實上三天來無論他問什麼,司日都沒有說過一個字。他們就這樣不吃不喝

在這個隱蔽的洞裡耗了三天。

  他懷疑司日是不是在那個丫頭身上做了什麼手腳,三天了,她連眼皮子都沒顫動一下

。整個人除了有呼吸之外和死人沒什麼區別,就算他那一掌劈得再狠,也不至於昏了三天

吧!

  正想著出神,忽然身後的青銅鼎裡猛地竄出老高的青色火焰,「呼」的一聲,幾乎點

燃旁邊的白色紗帳。鷹王翼吃了一驚,急忙回頭,卻見一切都恢復了正常,那青銅鼎裡只

有香灰,半點火焰痕跡也無。

  他正驚訝,忽聽身後司日沉聲道:「有不速之客來訪。」

  他將手上拈的式鬆了開來,雙手攏進袖子裡,轉身輕聲道:「鷹王,還要麻煩你抵擋

一下。來了兩個很古怪的妖,而且看來是針對你。」

  鷹王翼的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他哼了一聲,沒想到!那個蛇妖居然追得這麼快!他

還是小看他了麼?

  「眼下有人來搗亂,這引血之法才做了三日。半點線索也無,讓我怎麼甘心?!」他

低吼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躺在案上的牡丹,彷彿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地剖開來,好讓他

得知這該死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日淡然道:「鷹王先別急,我知那兩個妖法力高深。你一個人或許抵擋不住,這七

日的引血之法也只得到此為止。不過我卻可以用『坎』位的法力強行將她身上的血拉出來

,浸透這龍骨命盤。引血之法已經完成了一半,我本想留住這個小姑娘的性命。可是現在

情勢所迫,我也只好用上狠厲之術了。」

  「坎位?你還有別的方法?為什麼不早用?!」

  鷹王翼頓時火了,這個人果然有古怪!

  司日攏著袖子,輕聲道:「無緣無故傷凡人的性命,本為我不齒。既然可以留得性命

,為什麼要傷她?我已得知她體內的封印屬火相,水可克火。我便用上坎位的術來破她的

火術封印。鷹王耐心等一會,不出一刻,結果自然見分曉。」

  他將手從袖子裡抽了出來,尾指翹起,拇指微彎,拈了一個極古怪的式。足尖也跟著

緩緩在地上移動,踏上了坎位,左足微微一頓,雙手的式立即拆開,拇指和尾指輕輕貼在

了一起。只見牡丹的身體忽然一震,胸脯上的血口突然變成了一個極深的血洞,殷紅的發

黑的濃稠血液如同泉眼一般,從血洞裡噴了出來。也不落進玄鐵碗中,直接下雨一樣撒在

了離位之上。

  離位的龍骨忽然開始發亮,那血液竟好似沸騰一般,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熱騰騰的白霧

,瀰漫在整個房間裡。

  司日忽地手腕一翻,黑色的袖子在空中打了個漂亮的卷。一邊雙手飛快地結式,一邊

緩緩地張開了他的那雙可以看透天地的無瞳眼。他死死地看著牡丹,眼睛裡竟然色彩斑斕

,滾滾翻湧。

  鷹王翼緊張地等待著。

  快了,他很快就可以知道這個丫頭不懼怕神火的原因了!這樣,他終於可以和熒惑大

人平起平坐,五曜那幫自詡聖潔的神再也不敢拿他如何了!他還可以東山再起,他還可以

再自創門派,他可以做一個真正的「神」了!

  司日忽然低吼了一聲,竟好似遇到什麼挫折。卻見他雙手在空中捏緊,彷彿在用力拉

著什麼,手腕上青筋都暴了出來,關節一片慘白。鷹王翼一陣駭然,只見牡丹胸口上噴灑

而出的鮮血竟然停了下來,那些被噴出來的鮮血停滯在空中,顫動著竟要往回流!

  他倒抽了一口氣,只看司日彷彿在和那些企圖倒流回去的鮮血做著什麼辛苦的搶奪。

整個人都因為施力而渾身顫抖著。可是那些鮮血還是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往回退去,點點

滴滴地滲進她的胸口,一點痕跡都沒有剩下。

  鷹王翼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本能地吼了起來,「快拉住!拉住!」他完全忘了

血根本不是用「拉」住的,只是眼前的景象太詭異,詭異到他都想衝上去將那些血液用手

拉住再塞回命盤裡。

  司日忽然大吼了一聲,將手鬆了開來,倒退了好幾步,向身後嵌在牆裡的櫃子撞了過

去,上面亂七八糟的器皿叮噹掉了一地。龍骨命盤上的青幽光澤頓時消退,那些不停咕咚

翻滾的血液也瞬間凝結,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鷹王翼臉色蒼白,瞪著司日,卻聽他喘了許久,才幽幽說道:「她……她……她不是

人!」

  不是人?!鷹王翼衝了過去將他一把從地上提了起來,再也顧不得什麼尊重,厲聲叫

了起來!

  「什麼叫不是人?!她不是人是什麼?!快說啊!」

  司日忽地捏住了鷹王翼的手腕,他只覺手腕上如同被極冰的針狠狠刺了一下,不由自

主地把手摔了開來,駭然地看著司日。

  「鷹王,你太過激動了。」司日冷冷地說著,將被他扯亂的披風慢慢整理,一邊啞著

嗓子說道:「她不是人……她身體裡有魂魄,卻不是一個人的魂魄……」

  鷹王翼還想追問,卻聽身後忽然傳來火焰的爆裂之聲。他急忙回頭,卻見剛才那噴出

火焰的青銅鼎此刻又噴出了淺碧色的火苗,由小變大,灼灼地跳躍著。

  司日忽然低聲道:「她來了!」

  「她?」

  司日忽地冷笑一聲,「原來如此,借我的手將人交給五曜麼?這次他們的反應倒真是

快!」

  「五曜?!」

  鷹王翼又驚又怒地看著他斑駁如同妖魔的臉,只見他嘴角嘲諷地勾著,淡然道:「是

啊,是她來了。五曜的歲星。」

  水妖靠在懸崖邊的楊樹下,手裡攥著黃泉的外衣,兀自等得心焦。

  他們已經下去接近三個時辰了,莫非遇到什麼麻煩了嗎?以黃泉千年修為的本領,本

不會出什麼意外……畢竟嫣紅山雖然是妖狼的地盤,可是那些妖狼的修為畢竟比不上獨自

在地下修煉了千年的黃泉。或許同樣是千年的水準,一個有煩務纏身,一個專心修煉,程

度絕對是不一樣的。

  她是從心底相信黃泉的能力,可是……她為什麼這麼心焦?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好的

事情會發生。坐也坐不穩,背後老是陣陣發寒,好像馬上就有什麼可怕的局面等著她……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她一驚,急忙回頭,嚇得身體全部僵硬住了!

  那是一個女人,不算很美的女人。穿著一身華麗的淺碧色衣裳,漆黑的頭髮隨便在頭

頂挽了一個髻,用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插在上面,玉簪尾端墜著幾片透明的葉子,玲瓏可

愛。

  她面無表情,神色極其淡漠,眉眼也是淡淡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連嘴唇也是蒼白

沒有一絲血色。好像身體生著什麼大病一般,整個人看上去怯生生的。肩膀纖細柔弱,上

面用碧色絲線繡出了一片葉子,很是別緻。

  她走過的地方,立即有碧綠的青草瘋狂生長,那些被七月毒辣的太陽曬得蔫下去的樹

也立即青翠活力了起來。

  水妖僵在當場,只覺額上冷汗汩汩地冒了出來。

  她是神,她是神!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讓她感覺到那種刺骨的神力!神怎麼會來這

裡?黃泉!司徒!牡丹!你們……你們千萬不要現在上來啊!

  水妖只想大叫出來,又想將自己縮成不起眼的一小團好讓自己不要感受到那麼恐怖的

氣息,還想立即跳進那懸崖之中飛奔過去告訴黃泉他們趕快躲開不要上去。可她卻動也不

能動,臉色慘白地坐在原地,感覺全身都已經不聽自己的指揮了。

  那個怯生生的女子走到了她面前,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那雙眼睛色澤極淡,如同

透明的琉璃,在燦爛的陽光下濯濯生輝。她的眼睛裡沒有一點溫暖,空洞冷漠一片。淡淡

瞥了水妖一眼,她輕聲開了口,聲音也是冷漠如冰,一時間彷彿墜入冰窖。

  「水妖?你一個人在這裡?」

  水妖顫抖著點頭,手心裡全是汗,暗暗地滲透進黃泉的外衣中。她緊緊地抓著那外衣

,彷彿這樣就能給自己一些面對神的勇氣。

  那個女子望了一眼飄浮在空中的嫣紅山的影子,淡然道:「那蛇妖,狐妖,和那個凡

人女子已經下去了?」

  水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垂著腦袋坐在那裡,全身都在戰慄。

  那個女子也不生氣,淺碧色的長袖子輕輕揚了起來,露出一雙纖瘦的手將水妖輕柔地

拉了起來。

  「你也和我下去吧,不然你等多久他們都不會再上來了。」

  水妖無法抗拒地被她拉著胳膊,蹣跚著前進。

  那個女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回頭冷冷說道:「忘了介紹,我是歲星,五曜之一。

這次來,專門除妖。」

  第二十二章 鎮魂玉

  「你說她不是人,那她到底是什麼?神?妖?我不管歲星什麼時候來!你先把她的秘

密告訴我!」

  鷹王翼暴躁地揮舞著胳膊。時候不多了!蛇妖快來這裡搶人,歲星也要來這裡不知道

湊什麼熱鬧。難道要他白白犧牲了自己的流火山,浪費了這三天的時間,就等來一個模糊

的答案麼?

  司日走到案邊,定定地看著牡丹。她胸口上的那個血口不但不再流血,反而開始癒合

了。眼看那個血口越來越小,他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想不到我司日也有今天……也罷

。鷹王,我便告訴你吧。這個小姑娘身上被下了不止一道封印,光我能看到的,就有三道

。一道為記憶之封印,意在封住她從前的記憶;一道為保護之封印,意在保護她能夠不受

任何術的侵犯。我想你的神火,我的引血之法,都是因為這個封印而沒有辦法對她產生什

麼影響。」

  鷹王翼駭然地瞪大眼睛。三道?!一個凡人的丫頭身上居然有三道封印?!她到底是

什麼東西?

  「還有一道是什麼?」他沉聲問著,司日只說了兩道,還有一道呢?

  司日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封印。我居然參不透……分明

清晰可見的封印,我完全不能理解那是什麼……我想,似乎是類似誓約,或者保護封印一

類的……」

  他囁嚅了半天,細長乾枯的手指在牡丹身上急切地摸索著,彷彿就這樣便可看清她身

上那個不解的封印到底是什麼。

  鷹王翼煩躁地吼了起來,「不管她的封印是什麼了!告訴我她到底是什麼東西?」

  司日喃喃道:「我說了,你還不明白麼?她不是人,不是神,不是妖……她不過是借

了個人的身體罷了……」

  鷹王翼倒抽了一口氣!

  「轉世輪迴?!是什麼東西成的精怪麼?!」

  司日的聲音乾燥而且嘶啞,在空洞的屋子裡聽起來更是讓人毛骨悚然,他一邊摸著牡

丹的肩膀和胸骨,一邊喃喃道:「是一個東西的精怪……到底是什麼?鎮明給她加了封鎖

記憶的封印,熒惑給她加了保護的封印……還有一個是……」

  「是我和非嫣加的封印。」

  一個嫵媚低柔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就在鷹王翼身後不到三寸得地方。驚得他本能地

回頭一掌劈了上去!

  一隻手輕鬆地接住了他覆蓋滿神火的手掌,鷹王翼大驚失色,抬眼一看,卻是那個當

時擋在這個丫頭前的那個狐妖的魂魄!他什麼時候煉出身體的?!

  司徒溫柔地看著司日,柔聲道:「日,把她還給我吧。她本就是我的東西,借給你們

用了千年,還不夠麼?」

  司日雙手一抖,急忙回頭,一雙慘青的無瞳眼裡,竟然也飽含了驚駭和恐懼!

  「是你……!原來竟是你……?!」

  司徒將動彈不得的鷹王翼隨手往身後一丟,輕聲道:「黃泉,拜託你,將他暫時制住

好麼?」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黃泉,雖然也是一臉的驚訝神色,卻還是依言化出兩條巨蟒將鷹王

翼緊緊地束縛了住。

  司徒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撫摩著牡丹蒼白的臉蛋,歎道:「司日,你居然用那麼殘忍

的法術對付一個小丫頭。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司日渾身抖得和篩糠一樣,靠在櫃子上,顫聲道:「你……你不是……你分明給封印

起來了……!」

  司徒笑了笑,「我是給封印起來了,如果不是非嫣,我現在也沒辦法找回我的東西,

沒辦法站在這裡。我忍了千年,才等到她的輪迴轉世,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手讓給任何

人了。」

  司日輕聲道:「是非嫣做的手腳?所以你沒有被鎮明封印?」

  司徒坐上了青石案,將牡丹摟在懷裡,柔聲道:「沒錯。非嫣只是把我所有的能力全

部封入了這個小丫頭的體內罷了……三千年的妖仙,忽然成了一尾都沒有的小妖,就是鎮

明也不會來管了。你看不破的那個封印,其實是我和非嫣分別加上去的。我在她身上嵌了

一滴自己的血,好讓她一轉世我便可知道她的具體情況;非嫣則給她加了轉世的印,強迫

她轉世,免得再給那些五曜強搶回去。現在你明白了麼?」

  司日臉色慘白,指著他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才輕道:「莫非……我在她身上看到

的不是神火……那種血一般的顏色……那是……」

  「那是我的血,真抱歉讓你的無瞳眼受挫了。看來以前玩的幻術小把戲現在居然還可

以騙倒我們的司日,我真榮幸。」

  司徒笑吟吟地,一雙狹長的眼睛眸光流轉,不需刻意便已妖嬈動人。黃泉心裡微微一

動,忍不住回想到自己在千年之前看到的那個三千年狐仙。他和司徒分明長得幾乎一樣,

只不過自己在想像之中將他的容貌誇張了少許,加上司徒給他的印象便是半尾小妖,他從

來沒有想過原來司徒竟真的是那只狐仙!他好深的城府!一路上竟將他們都騙得團團轉!

  心念一動,手上便稍微鬆了開來,鷹王翼抓著破綻,身上陡然燃起神火,束縛住他的

兩條巨蟒頓時為神火所焚,發出尖利的嘶聲。

  黃泉大驚,急忙伸手去捉他。鷹王翼身體一矮,竟然讓過了黃泉的手,閃電一般竄到

了青石案前,一邊大笑大吼!

  「哈哈哈!原來這個丫頭竟是三千年狐仙的能力容器!她是我的了!」

  說著便要去搶奪牡丹,仗著自己一身無堅不摧的神火,他對坐在旁邊的司徒視而不見



  伸出去的手忽然被人輕輕捉住,他身體一抖,從被捉住的手腕處竟飛速地順著經脈湧

進無數冰冷的液體!眼看著身上的神火隨著那股冰流的移動瞬間消失,他駭然地張大了嘴

,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鷹王,你什麼時候變成這種模樣了?我記得千年之前,你還是朱雀手下的強將,經

常被他拿出來炫耀的,不是麼?」

  司徒輕柔地捉著他的手,彷彿不費力氣一般。鷹王翼半點也無法動彈,連掙扎的力氣

都沒有。眼睜睜地看著身上的神火從手腕處瞬間熄滅,現在已經蔓延到了肩膀,胸口……

他渾身戰慄起來,顫聲道:「放……放開我!」

  司徒將他輕輕拋開,歎道:「看來那個女人給你的影響果然不小,她給你看了什麼?

說了什麼?我記得你以前很以自己為神官而驕傲的。」

  鷹王翼連滾帶爬地讓到了一邊,生怕再被他碰到身體。他的半邊身子都已經變得麻木

,冰冷不堪,半點法力也沒辦法施展。他拉扯著紗帳,那些飛舞著的輕飄飄的帳子給他拉

得落在了地上,露出被帳子覆蓋著的潮濕而粘膩的山洞壁。

  「關你什麼事?!」他淒厲地吼著。這個妖狐不是已經被封印了千年麼?!怎麼搞得

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太討厭了!

  司徒撣了撣手,似乎剛才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瞇,他笑道:「聽

說那個女人已經死了,臨死還要將麝香山和印星城的結界撞破,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好

像連心魔都沒辦法控制她,反而被她利用了力量來造反神界。呵,可惜無緣見上一面,我

也挺佩服她的……」

  「住嘴!」鷹王翼厲聲吼著,臉色慘白,「我不是為了她!那個女人……是她!是她

把我拉下了神官的高貴位子!如果沒有她,我現在……我現在……」

  他竟然說不下去,也不知道是悔還是恨,一張陰森森的臉開始抽搐,怪異可怕。

  司徒不再理他,轉頭看向怔怔的司日,柔聲道:「好了,我不再廢話什麼。這個丫頭

,現在該歸還給我了。你反對麼?司日?」

  司日呆呆地坐在那裡,也不說話,沒有任何反應。司徒笑了笑,將牡丹抱了起來。

  「等了千年,找了千年,盼了千年,她終究是我的東西。司日,你替我告訴那些霸道

的五曜,如果還想來和我搶,這次我絕對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就平空響了起來。

  「你想怎麼樣不客氣?」

  司徒微微一怔,回頭望去,卻見一個穿著淺碧色華服的纖柔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飛舞的

白紗旁邊。她手上拉著一個人,一臉的驚恐欲絕,正是水妖!

  黃泉吃了一驚,正想上前將水妖奪回來,司徒忽然沉聲道:「黃泉!別去!你鬥不過

她!」他猛地停住,驚疑不定地看向司徒,卻見他冷下了神色,銳利地瞪著那個女子。

  「五曜的行動力總是讓我敬佩。怎麼?還想將她從我身上再次搶走麼?」

  司徒撫摩著牡丹的臉,冷冷地問道。

  那個女子面無表情,將水妖輕輕放開丟向一邊。黃泉急忙上前將她一把摟住,這才發

覺她全身抖得不成樣子,臉色越發白得如同透明一樣。

  「她是誰?你怎麼會給她帶下來的?」

  黃泉低聲問著她,水妖顫聲道:「黃泉,司徒……你們快逃吧……她……她是歲星…

…」

  黃泉駭然地看向那個怯生生的女子!她竟然是五曜之一?!麝香山的神怎麼會親自下

來凡界的?難道竟是打算再次除掉司徒麼?!

  歲星淡然道:「她本就是鎮明的法器,為你所偷了去做盡罪大惡極之事。我不管你是

怎麼復活的,今天就是不將她給我,你也別想活著走出嫣紅山。」

  「法器?!」司日忽然激動了起來,竟從地上一躍三尺高。「歲星!難道……難道她

就是……?!」

  歲星沒有表情地微微低下了頭,「見過日官。您說得沒錯,她就是鎮明的法器,鎮魂

玉。四千年前為這個妖狐偷了去迫害了無數蒼生。今天我來收服他,也是我們五曜共同商

定的結果。」

  司日喃喃道:「為什麼派你來……?司月呢?鎮明呢?辰星呢?」

  歲星沒有說話,司徒忽然輕笑了起來。

  「司日,你真可憐。這個時候他們還不忘記嘲諷你的身份,你真不明白麼?你以為躲

到嫣紅山,就萬事大吉了?」

  司日的身體又開始顫抖,司徒根本不放過他,繼續說道:「那些自詡聖潔的神,怎麼

可能容得下你?你能做上司日的神官,還不是因為你的父親是麝香王麼?算起來你該是歲

星的大哥呢……可惜你們的母親不是一個人……她的母親是神,你的母親是妖……而且是

厲害的大妖……父親那裡容不下你,你就逃到母親這裡來。以為他們可以不再和你計較血

族的問題。對麼?你好天真,司日。你以為逃避就可以了麼?對於那些神來說,你的無瞳

眼再厲害,你的占卜再準確,也改變不了你是個半神……」

  「別說了!別說了!」

  司日捧著腦袋,奮力地吼著。忽地,他的無瞳眼惡狠狠地盯著司徒,恨然道:「妖狐

!妖狐!真是孽障!生了一張傷人傷心的誘惑之口!天地之惡都為你佔盡!花樣百出,心

思玲瓏,狡猾可惡。如今天不將你除去,怎消我心頭之恨?!」

  司徒收斂了笑容,淡然道:「孽障都長在你們心裡,我不過說出事實而已。看不透的

人分明是你自己,神怎麼樣?神便永遠是高高在上沒有污垢?一旦被人發覺了自己的軟肋

,立即便將那人視做妖孽?真是可笑!」

  司日哀號了一聲,抖得如同篩糠,再也說不出話來。

  歲星一雙淡淡的琉璃眼空洞冷漠,靜靜地站在那裡,好半晌,才冷道:「話都說完了

?說完了,就把鎮魂玉交過來罷。她本就是神界的法器,絕不能為妖所玷污。」

  司徒冷笑一聲,說道:「神界的法器?你回去好好問問鎮明,鎮魂玉到底是誰修煉出

來的!搶奪法器的,是他。鎮魂玉是我的血肉凝結而成,本就是我的東西!」

  歲星看了他半天,才淡然道:「那是你與鎮明的糾葛,與我無干。我的任務,就是將

玉帶回去,將你這個初煉成型還未復原的妖狐徹底封印而已。閒話不多說,你若執意頑固

,不要怪我出手狠毒。」

  她伸出手,將身後身旁的白紗盡數扯下,一時間輕紗飛舞,白浪翻滾。她纖細的淺碧

色身影怯生生地站在一片輕紗之中,手指微張,青色的光芒瞬間閃爍起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