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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衣雲鬢》第2章
第九章 彩虹龍女

  毒娘子就近將朝天鼻扶起,逕向側門走去,大廳上立趨沉寂。

  江天濤看得非常不解,心想:方才也曾談到繡衣,朝天鼻為何沒哭?

  心念間,驀見毒娘子將至廳門時,滿面怒容地瞪了朝天鼻一眼,同時,扶著朝天鼻

的手,也狠狠地緊了一緊。

  朝天鼻依然抽噎,完全沒有了少堡主的威風。

  江天濤看得暗暗心驚,他斷定毒娘子已將朝天鼻的真正身世對朝天鼻說穿了,否則,

毒娘子絕不敢如此大膽。

  同時,也證實朝天鼻的痛苦,是哭自己的命舛和死去的父親,而不是為繡衣的丟失。

  心念間,驀見江老堡主面向灰衣老人陳振擇,憂鬱地道:「請陳兄速去怡然閣外,

請芮、謝二兄盡快回來,衛小俠功力不凡,萬一被他發現,反而弄巧成拙。」江天濤一

聽,頓時大悟,難怪廳上沒有芮、謝兩位老人,原來都隱身怡然閣外,暗中監視自己的

行動。

  灰衣老人陳振擇,急忙起身恭聲道:「芮、謝二兄,俱都隱身長廊石簷下,衛小俠

在閣上,極不易發現,卑職一時大意,隱身樹上,雖被衛小俠發覺,諒他並末看清面

貌。」馬雲山立即慎重地恭聲道:「以卑職之見,芮、謝二兄隱身之處,的確不易發現,

還是暫緩撤回為宜。」老堡主似是對馬雲山特別倚重,立即撫胡點了點頭。

  金頭鰲寧道通,接口插言道:「明日馬兄向衛小俠較技試招時,最好能出其不意,

猛以橫掃千軍攻他的腰際,按著再以泰山壓頂砸他的天靈,此刻鐘老弟再趁機大喝一聲,

挺槍就刺,在此情形下,即使衛小俠小有準備,也必會露出一兩招那夜在摘星樓上施展

的劍式。」江老堡主等人一聽,紛紛領首,齊聲稱善。

  江天濤聽罷,不由轉出一身冷汗,他不禁拍手稱慶,萬幸進入這道小鐵門看看,否

則馬雲山試招,難免不露出破綻。

  又聽灰衣老人陳振擇,憂憂地道:「只怕衛小俠三招兩式便將馬兄逼出圈外……」

  金劍英立即肯定地道:「衛少俠身為貴客,自然處處謙虛,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

施展絕招,倒是明天鐘老弟貿然一槍之後,如何向衛小俠解釋。」金頭鰲寧道通,立即

接口道:「如果斷定不是衛小俠,大家哈哈一笑,齊聲盛讚小俠藝高,如果確有破綻,

大家便趁機拿下。」江老堡主立即沉聲道:「寧兄說的雖是上策,但仍有失磊落,屆時

應該由老朽將衛小俠邀至靜處,細問他闖堡登樓,拿走繡衣的原因,可有什麼隱秘苦

衷!」

  眾人一聽,俱都肅容應是,神色間充滿了對老英雄的敬重。

  江天濤聽了這一席話,愈信老父在武林中得到的崇高清譽,絕不是平空得來,而是

由他數十年的和藹態度,真誠待人,凡事合乎情理的事實而換得武林群傑的誠服和尊敬。

  心念間,驀聞陳振擇,憂急地道:「這件事還是待掌院回來,慎重地商議商議。」

  江天濤一聽到掌院頓時驚覺到,毒娘子竟然親自扶著朝天鼻回內堡了。

  這是極為反常的事,堂堂一個少堡主,又不是三五歲的小孩,何必定要人扶?

  心念至此,頓時驚覺不妙,毒娘子必是藉機去了怡然閣。

  惶急之下,轉身回奔,一連經過兩座多門圓室,突然發現情形有些不對,細想方向,

似是應該偏右。

  停身立穩,遊目一看,這才發現圓室頂上,懸著不少鋼環。

  他無暇細想這些鋼環有何作用,一心急著盡快趕回怡然閣,於是,折身轉向回奔。

  忽上忽下,時左時右,不知穿過幾座多門圖室,經過幾百級石階,非但沒有找到小

鐵門的出口,即使顛頂盡頭,也不知在何處了。

  江天濤立在一座圓室中,知道走進了連環陣,不禁慌了。

  他斷定毒娘子這時已到了怡然閣,也許正在閣上藉故叩門,也許早已發現了壁上的

石門秘道。

  想至焦急處,不由恨恨地猛一踩腳。

  驀然腳下一軟,四周石壁間,立即發出一陣沙沙響聲。

  遊目一看,四周的小門內,應聲伸出一方鐵板來,竟將所有的小門封死了。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知道誤觸了樞紐機關,心慌之下,仰首一看,四周有六個

小門,頂上恰有六個鋼環。

  他斷定這六個鋼環,必是拉開六個鐵門的樞紐,心念已定,再不遲疑,舉起兩手,

各握一環,用力一拉。

  刪的一聲,就在對正他的石壁上,突然現出來一個八寸大小的圓頂。

  江天濤本能地凝目一看,洞的裡面竟是摘星樓的第二層。

  嘩啦一陣大響,按著搜搜連聲…摘星樓內,寒光耀眼,相對交織,一陣嚀擦聲響,

摘星樓的四壁上,已插滿了近百支雪亮的飛刀。

  緊接著,轟隆一聲大響,一座巨大鐵柵罩籠,逕由摘星樓頂上,直罩下來,只震得

圓室內,積塵訊落,石壁顫動。

  群聲一落,立即響起一陣緊急刺耳的警鈴。

  同時,數聲暴喝,逕由遠處傳來:「不好,摘星樓上有人!」「快登樓,一定是捉

住了!」江天濤一聽,驚急萬分,幾乎要瘋了,不由鬆開雙環,兩手猛力互握,懊惱地

猛一踩腳,同時焦急地說:「這下真糟透了。」了字出口,奇跡出現了,六扇鐵門,同

時縮進石壁內。

  江天濤一見,宛如脫籠的飛鳥,飛身撲進一個小門洞,疾如一縷輕煙般,直向階下

奔去。

  事有湊巧,竟被他誤闖誤撞找到了。

  江天濤出了小鐵門,不敢再向右馳去,沿著來時的方向直奔正北。

  飛馳中發現通向表妹汪燕玲香閨的小鐵門,依然開著,但是,情勢危急,他片刻也

不敢停留了。

  六七十丈的距離,眨眼已到了。

  來至通向怡然閣的小鐵門前,他首先鎮定了一下心神,舉袖拭了拭額角上的汗水,

飄然縱起,輕巧地立在石門間。

  這時,震耳驚心的吶喊殺聲和怒叱暴喝,逕由摘星樓方向極清楚地傳來。

  江天濤不敢遲疑,急忙將絨煒掀開一道縫隙,悄悄向室內一看,發現房門仍緊緊地

閂著。

  於是返身將石門恢復原狀,閃身走了出來。

  這時,外面的吶喊暴喝,愈來愈驚人了。

  江天濤回到怡然閣寬心大放,聽到外面堡丁和高手們的驚惶喊叫,心裡既慚愧,又

覺得好笑。

  繼而一想:他必須出去露露面,否則,父親和馬雲山、毒娘子等人,又要懷疑到他

的身上。

  心念已定,急步向室門走去。

  就在他走向室門,伸手尚末垃門的同時,突然聽到門外有恐懼的細微喘息和衣服的

微抖聲。

  江天濤大吃一驚,斷定毒娘子正在外簡竊聽。

  於是急上一步,條然拉閂,忿怒地將門分開了。

  人影一閃,香風撲面,一個嬌小身形,直向他懷裡撲來。

  江天濤一見,暗呼不好,由於兩手正在分門,再想閃躲已來不及了。

  一聲哭聲,江天濤的腰身已被嬌小人影伸出來的臂,緊緊地抱住了,同時,對方惶

急地悄聲哭求道:「衛相公,你不能出去,你不能出去呀!」說著,竟緩緩地跪了下去。

  江天濤這時已看清了跪在他身前的,正是侍女幻娘,但他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不

由沉聲問:「為什麼不能出去?」幻娘扶在江天濤的雙膝上,強抑著內心的悲痛和惶恐,

羞澀地哭著道:「因為小婢對閔夫人說,方纔已經服侍過相公了。」江天濤根本不懂服

侍兩字的意義,是以也沒放在心上,但他對毒娘子的前來,卻吃了一驚,不由焦急地問:

「她可曾上來?」幻娘搖搖頭道:「沒有上來!」江天濤怕她說話不實,因而又追問了

句:「她什麼時候到達此地,我怎的竟然不知?」說著,極自然地伸手將幻娘扶起來。

  幻娘深深垂著頭,緩緩地向後退了兩步,輕聲道:「她來時小婢仍在暈迷中,待她

將小婢救醒,外面已有了殺聲,她匆匆問了小婢三人幾句話,便如飛走了。」江天濤根

據毒娘子扶著朝天鼻回內堡,再來此地的時間加以對照,斷定幻娘說得不假,於是點了

點頭。

  這時,摘星樓下的殺聲,怒叱和暴喝,有增無減,似是較前尤為激烈。

  江天濤覺得躲在閣中不出去,非常不安,於是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不覺焦急地自

語道:「我必須出去看看。」說著,走出室門,逕向閣門走去。

  人影一閃,一聲戚呼,幻娘急步向前,再度將江天濤的去路擋住,同時,惶急地低

聲哀求道:「衛相公,請你救救小婢吧!請你千萬不要出去。」江天濤一見,立即升起

一股怒火,不由大聲道:「我為什麼不能出去?」話聲甫落,梯口處驀然奔上兩個嬌小

人影來,同時跪在地上,羞澀的低聲道:「因為掌院看到幻娘姊姊渾身是汗,已經暈厥,

神色非常高興,她說:幻娘姊姊最多休息十數天即可痊癒,但是衛相公的真元大損,沒

半年的細心調養,不死也得重傷。」江天濤聽得滿腹怒火,但他仍不甚解地沉聲道:

  「為什麼?」青蓮、粉荷和幻娘,見這位英挺俊美的衛相公,竟是一個一絲不懂風

月之情的大企鵝,三個人的粉面俱都紅了。

  江天濤一見,知道必是不可告人的醜事,不由怒哼了一聲,正待說什麼,驀見窗上

紅光一閃,摘星樓附近的殺聲更烈了。

  同時,在吆喝暴叱之中,倘挾雜著蒼勁大笑和兵刃相擊的金鐵交鳴聲。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飛身撲至閣門前,閃身縱至前廊上。

  幻娘自知無法阻止,不由戚呼一聲,再度暈了過去。

  江天濤雖然聽到幻娘焦急地戚呼,但眼前的景象,已不容他忽視了。

  只見摘星樓前,火光耀眼,殺聲震天,高大堡牆下的一片房面,劍光閃閃,人影縱

橫,竟真的有人正在激烈打鬥。

  江天濤的確看呆了,覺得事情竟有如此湊巧,果然有人膽敢夜闖九宮堡,擅登摘星

樓。

  想到自己那夜,尚藉著暴風雨的掩護,而這人竟在夜幕深垂,繁星萬點的三更過後,

居然闖進堡來,這人的膽識、豪氣,尤要勝他江天濤數倍。

  根據這久時間,尚沒將來人拿獲,足見來人不是無名之輩,同時,根據那面有若矯

龍的翻滾匹練,來人也必是個用劍的高手。

  心念間,身形微動,凌空而起,飛上院外的長廊,直向摘星樓馳去。

  前進中,藉著火光,凝目一看,發現老父陸地神龍江浩海,依然立在摘星樓下的巨

廳高簷上,距離打鬥的房面,至少尚有二十餘丈。

  朝天鼻的痛似乎已經好了,正雙手捧著老父仗以成名的麗星劍,肅立在老父的身邊。

  毒娘子腰懸鏢囊,手帶鹿皮手套,這賤婦也守在老父的身邊。

  鎮拐震九州馬雲山手橫鋼拐,小李廣鍾清,兩手端槍,齊魯雙俠,一拿判官筆,一

拿吳鉤劍,金頭鰲寧道通,依然走昔年保鏢時用的那柄厚背烙金大砍刀。

  五人站成半弧形,分別立在三個房面上,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七八丈外的打鬥房面上。

  江天濤打量間,驀見飛騰翻滾的劍光中,冷芒一閃,濺起數點火花,錚然一聲輕響,

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一聲驚恐嚎叫,失掉兵刃的一人,神色倉慌,飛身退至另一座房面上,想不到那人

竟是灰衣老人陳振擇。

  江天濤再看仗劍闖堡的來人,腦際轟然一響,當頭如遭雷擊,身形一連幾晃,險些

跌下地去。

  只見那人,身穿寬大黑衫,頭罩黑色輕紗,冷電般的兩道目光,直由紗內透出來,

手中長劍,精芒閃射,毫光耀眼。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剎住身勢,愣愣地立在內堡高牆上,完全驚呆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來人竟是彩虹龍女玉釵蕭湘珍。

  就在他心情焦急,額角滲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驀然一聲怒喝,人影閃處,以槍

法成名的小李廣已飛身撲了過去。

  小李廣飛至玉釵近前,也不發話,挺槍就刺。

  彩虹龍女也一聲不吭,匹練翻處,刪刪連聲,立將小李廣逼退兩步。

  馬雲山等人一見,面色大變,俱都愣了。

  江天濤看得清楚,小李廣的槍法雖然厲害,但和玉釵相比,仍要技遜一籌。

  想到九宮堡在江湖上的聲威,老父在武林中的德望,今夜萬萬不能讓王釵闖出去。

  繼而想到她日間挑釁,夜晚留詩,這時又闖堡窺探,來意已極明顯,自己如果再現

身,豈不是自找麻煩?

  心念至此,進退維谷,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風聲飄然,不知何時毒娘子已潛至牆下,飛身縱了上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本能的向後退了半步,發現停身不遠處的毒娘子,柳眉如飛,目

射怨毒,狐媚的面龐上,充滿了殺氣,右臂微圈,暗凝功力,鹿皮手套中握滿了一把鐵

疾黎,切齒冷笑,緩緩逼來。

  江天濤見毒娘子居然悄悄潛至牆下,縱上牆來,企圖向他暗下毒手,不由陡起殺機,

決心趁廳前混亂之際,將毒娘子擊斃。

  心念電轉,暗凝功力,正待出手,驀見立在摘星樓下廳簷上的老父江浩海,突然轉

首望來。

  於是心中一驚,微微提起的雙臂,急忙一拱手,強自關切地急聲道:「現在正值危

急之際,貴掌院不在廳前護衛老堡主,來此何事?」滿面殺氣的毒娘子,發現由幻娘服

侍過的江天濤,居然尚有能力縱出怡然閣,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被幻娘三人愚弄的怒火。

  她斷定,假設幻娘三人欺騙她,江天濤必然已揭穿了她的陰謀。

  因而,她決心先下毒手,乘廳前打鬥,眾人無暇旁顧之際,悄悄潛至,給江天濤一

把毒疾黎。

  這時正待下手,驀見江天濤機警地看了一眼摘星樓前,突然拱手施禮,聲音變得十

分關切,因而心中一驚,不由回頭看去。

  一看之下,心頭猛然一震,只見立在廳簷上的江老堡主,正霜眉緊皺,虎目閃耀,

神色十分迷惑地向她望來。

  毒娘子機智善變,遇事陰沉著,一看情形不對,立即面向江天濤,緊張地急聲道:

  「小俠來得正好,快請助本堡一臂之力。」江天濤見毒娘子詭變神速,心中又驚又

怒,聽她提出要求,又不便拒絕不去。

  繼而心中一動,頓時想起毒娘子施的毒計,於是劍眉一皺,只得裝作為難地道:

「在下星夜兼程,飛馬聘馳,身體突感不適,處處感到內力不濟……」話末說完,廳前

房面上,驀然傳來一聲驚呼,地面上,按著暴起一陣直上夜空的助威吶喊。

  江天濤心中一驚,條然住口,舉目一看,只見彩虹龍女的一柄長劍,施展得出神入

化,宛如銀虹匹練,已將槍法精絕,少年成名的小李廣逼至另一個房面上。

  局面已極明顯,不出三十招,小李廣亦被迫敗下陣來。

  心念末畢,驀聞身前的毒娘子,強抑著心中的興奮,急聲道:「小俠既然身體欠安,

就請回怡然閣休息吧!」吧字出口,飄身而下,直向廳前馳去。

  江天濤一聽毒娘子的話韻,便知她深信毒計已授,幻娘和青蓮、粉荷並沒有騙她同

時,她也必定聯想到明日馬雲山等人的試招,自己由於內力不濟,定然死在馬雲山的手

裡,那時,神不知,鬼不覺,已將她毒娘子的眼中釘除去。

  江天濤心念至此,深覺這個賤婦不早日除去,必為大患心念間,驀見橫拐而立的馬

雲山,霜鬢一甩,震耳一聲大喝:「鍾老弟請下來待老朽擒他。」大喝聲中,揣拐騰空,

越過一座房面,直向步步進逼的彩虹龍女擊去。

  彩虹龍女看也不看凌空下擊的馬雲山,繼續疾攻兩劍,小李廣立破逼得手忙腳亂險

些跌下房面。

  恰在這時,馬雲山的鎮拐,以雷霆萬鈞之勢,已經砸到。

  彩虹龍女身法輕靈,步法敏捷,將馬雲山攻下的鐵拐,計算得怡到好處,鐵拐砸到,

揮臂轉身,劍尖輕巧一撥。

  一聲輕響,濺起數點火花,馬雲山的身形趁勢一彈,橫向屋脊飄落。

  小李廣已被逼得暴怒如狂,這時壓力一緩,再度飛身撲上,大喝一聲,挺槍猛刺這

時,揮拐如輪的馬雲山,也向彩虹龍女的身側威猛攻至,同時再度急呼道:「鍾老弟快

些下去。」但是,小李廣在羞怒之下,已失去了理智,哪裡肯聽,反將一根亮銀槍,飛

舞得宛如蛟龍戲水,呼呼風生。

  彩虹龍女依然不聲不響,但她的身法卻變得更輕飄奇快,劍勢如虹,較方才又自不

同,一柄長劍,迎拐撥槍,斬東擊西,一人力敵九宮堡兩位成名高手,仍舊是游刃有餘。

  立在大廳前簷上的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神色十分凝重,在閃爍的目光中,充滿了焦

急,似是對小李廣的不肯退下來而感到不安。

  陰鴛凶狠的毒娘子,楞楞的立在老堡主身側,緊緊咬著櫻唇,似是也失了主意!

  江天濤看得更是焦急,有心出手,又怕彩虹龍女當眾指出湘江鴨子樓上,自己對玉

扇秀士自稱是江天濤的事,如果不出手,馬雲山和小李廣兩人,時間一久,絕不是彩虹

龍女的對手。

  那時,勢必迫使老父出手,萬一老父也阻不住彩虹龍女,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威,

勢必一掃無遺了。

  心念至此,頓時急出一身冷汗來。

  再看彩虹龍女,身形旋轉如飛,長劍運用如神,馬雲山和小李廣已經險象環生,步

步後退。

  驀然一聲嬌叱,人影閃處,手戴鹿反套,握滿毒葆黎的毒娘子,末向江老堡主請示,

便飛身向打鬥的房面上縱去江天濤看得面色一變,身不由主的向前縱了兩個房面,悄悄

隱身在一株大樹後。

  就在毒娘子飛身撲至房面上的同時,江老堡主已震耳一聲大喝道:「大家住手!」

  這聲大喝,乃老堡主挾怒而發,聲如春雷,震耳欲巨。

  撲去的毒娘子,聞聲剎住衝勢,馬雲山和小李廣,同時暴退八尺。

  地面上,高舉火把,吶喊助威的堡丁人眾,頓時靜得鴉雀無聲。

  彩虹龍女橫劍停身,由輕紗內透出來的兩道炯炯目光,驚異、茫然地望著江老堡主。

  江老堡主手撫銀胡,神色凝重,一俟全場靜下來,即對身穿寬大黑衫,頭罩輕紗的

彩虹龍女,平靜地沉聲道:「姑娘技藝超群,膽識過人,連戰本堡三位高手而不敗,如

此纏鬥下去,本堡勝之不武,老朽決意不再為難你,快些離堡去吧!」「姑娘」兩字一

出口,馬雲山和小李廣等人,脫口一聲輕啊,高舉火把,助威吶喊的堡下人眾,頓時呆

了。

  身穿寬大黑衫,頭罩輕紗的彩虹龍女,聽了江老堡主的話,不由渾身一戰,目射冷

電,頓時愣了。

  江天濤暗暗慶幸,同時,愈加佩服老父的廣闊心胸,如此處置,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驀見發愣的彩虹龍女一定神,急忙扣劍拱手,面向江老堡主一躬身,一聲不吭,條

然轉身,展開靖蜒點水的精靈輕功,一起一落,凌空飛上堡牆,足尖一點蝶坎,直飛堡

外,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江天濤看了彩虹龍女這等輕靈優美的身法,十分佩服,因而,對金釵富喬麗,銀釵

皇甫香的輕視心理,也一掃而光了。

  心念間,舉目再看,馬雲山、小李廣、齊魯雙俠、毒娘子等人,已跟著江老堡主,

相繼縱下房面。

  緊接著,火光漸熄,分散遠離,圍集在廳前吶喊助威的堡丁們.也紛紛離去,整個

九宮堡,立趨昏暗,再度沉寂,僅摘星樓下的大廳內,射出一蓬明亮燈光,瀰漫著火把

殘餘的輕煙。

  江天濤愣愣地望著大廳方向,他很想前去聽聽馬雲山等人說些什麼,老父怎的看出

那人就是彩虹龍女?

  但他是被視為九宮堡以外的人,自是不會被邀請參與會議,當然,他自己更是不便

自動前去。

  就在這時,兩道纖細人影,逕由摘星樓下的大廳後門間,匆匆地走出來,直向內堡

門樓前走去。

  江天濤心中一動,凝目一看,竟是表妹汪燕玲身邊的侍女,小翠花和小水仙。

  小翠化和小水仙,兩人神色緊張,並肩匆匆前進,不時激活小嘴,似是在悄聲談論

事情。

  江天濤看罷,恍然大悟,他斷定表妹汪燕玲,早已來到廳前觀戰,可能立身在廳的

那面,恰被摘星樓遮住,只是由這面不能看見。

  看到小翠花兩人由廳內出來,表妹必然在廳內參與商談,只要趁機到表妹處一問,

不難知道老父和馬雲山、毒娘子等人談些什麼。

  心念已定,轉身向怡然閣馳去。

  來至院門,飛身進入,騰空登上怡然閣,閃身進入閣內。

  一蓬微弱燈光,逕由梯口處射上來,他知道幻娘和青蓮、粉荷三人尚未就寢。

  於是,進入內室,立即倒身床上,竭力讓紛亂的心情靜下來。

  但彩虹龍女的影子,卻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不去。

  由於情緒的逐漸開朗起來,他認為彩虹龍女進入九宮堡,必是前來窺探他的行蹤因

而,他斷定午後在堡門吊橋前,吆喝拉住狂奔的小青時,已被隱身在谷口的彩虹龍女發

現了。

  所以,才有堡外徘徊,箭射絲帕,最後毅然闖進堡中來的等等事情發生。

  他覺得彩虹龍女雖然離去,但她也許會悄悄再來,因為她既已發現了他的行蹤,勢

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想到彩虹龍女離去時的輕靈身法和她能悄悄接近摘星樓,而不觸動機關來判斷,九

宮堡的連鎖陣勢已難不住她。

  方纔自己誤觸機關樞紐,引動警鈴,所以才湊巧將伏身在廳外窺探的彩虹龍女發現,

否則,自己的行蹤,終亦被她發現。

  那時,兩人對面,必然被她盤詰,甚至激言爭論,勢必驚動老父江浩海和馬雲山、

毒娘子等人,而自己的預定計劃,也將因此功虧一貫。

  想到彩虹龍女的可能再來,心中萬分焦急,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沙的一聲輕響,逕由絨幕後的石壁上傳出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條然由床上躍下來,飛身撲至絨幕處,掀開一看,面色立變。

  只見石壁上已現出一道門縫。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一顆心頓時提到了腔口,他不由在心裡震駭地問著自己,

這人是誰?

  心念間,沙的一聲輕響,石壁又隱進了五分。

  江天濤心情激動,暗透緊張,他猜不透是誰在隧道中觸動開關。

  如果說是毒娘子,聽表妹的口氣,那賤婦似是不知,如果是表妹,她盡可進來,至

於老父,德高望重,譽滿武林,更不會作此有失光明的舉動。

  驀然,沙的一聲,石門猛然陷進三寸。

  江天濤心一緊,不由脫口悄聲問:「誰?」一個極輕微,極熟悉的聲音.立即傳出

來:「表哥,是我!」江天濤的星目一亮,驚喜欲狂,右掌在第三塊方石上一按,石門

立即沙沙的開了,同時,興奮地悄聲道:「表妹快上來!」說話之間,凝目一看,只見

環珮齊全,秀髮高挽,一身黃絨衣裙的汪燕玲,正神色慌張地立在階下小鐵門處,焦急

地向他招手。

  江天濤心知有異,那份興奮歡喜,頓時驚跑了,閃身進入石門,急步奔下石階,同

時,慌張地急聲問:「表妹,有什麼事嗎?」坦「神色慌急的汪燕玲微皺黛眉,薄含嬌

填,首先埋怨道:你怎的才下來我等得早快要急死了。」江天濤急忙委屈地解釋說:

「我不知道是你呀!我也被你嚇得要死了。」汪燕玲無暇和他爭辯,機警地看了一眼身

後寬大隧道,按著壓低聲音道:「姑父他們已開始懷疑,那夜闖堡登樓的蒙面人就是你

了。」江天濤早已知道了,因而並不感到驚異,僅壓低聲音說:「我知道。」汪燕玲不

由吃驚地間:「你怎的知道?」江天濤神秘地一笑,即將離開汪燕玲的香閨,誤進機關

室,聽到馬雲山因劍柄絲穗見疑,以及觸動機關警鈴的事,扼要地說了一遍。

  汪燕玲聽得粉面一變,立即焦急地道:「難怪毒娘子等人斷定今夜擅登摘星樓的絕

不止彩虹龍女一人呢!」江天濤心中一驚,不由急聲道:「何以見得?」汪燕玲繼續不

安地道:「因為摘星樓上的警鈴一響,小李廣和陳振擇兩人,當先縱出去,立即將奔向

堡牆的彩虹龍女截住,馬雲山和寧道通,則急急縱上摘星樓察看,發現八座鐵門,依然

緊閉末開,兩人進入摘星樓,發現罩籠內也沒有人,因而他們斷定彩虹龍女是在廳簷上

竊聽廳內的談話,而進入摘星樓觸動機關的則另有其人。」江天濤一聽,不由焦急地道:

「後來他們怎麼說?」汪燕玲恨恨的道:「賤婦毒娘子,仍一口咬定是你,可是事先潛

伏在院外廊簷下的芮安定、謝感恩兩人則證實摘星樓上的警鈴響起,曾見你慌張地出閣

內奔出來。」江天濤忿怒地吐了口氣,恨恨地切齒道:「我終有一天,要將這個賤婦碎

屍萬段。」

  說此一頓,突然想起什麼,急忙改口問:「表妹,你怎知那個身穿黑衫,頭罩輕紗

的人就是彩虹龍女?」

  汪燕玲繼續解釋道:「彩虹龍女走後,馬雲山等人,是根據種種跡象的判斷,那人

可能是彩虹龍女蕭巧吟,最後才由齊魯雙俠證實,確是彩虹龍女!」江天濤一聽,不由

驚異地道:「齊魯雙俠怎的知道?」汪燕玲鄭重地壓低聲音道:「據齊魯雙俠說,這是

三釵幫的至高機密,凡該幫違犯幫律背叛該幫的首腦人物,而因為種種原因,又不便公

然處決時,玉釵便穿黑衫罩輕紗,暗中將那叛徒處決……」江天濤聽得慄然一驚,同時

也恍然大悟那夜在松桃城東遇到的事情,竟是她處決幫中的叛徒。

  心念間,,又聽汪燕玲道:「他們對彩虹龍女今天一連串的行動,都感到十分迷惑,

覺得必須派一個適當的人將紫血玉釵送回去,並能在暗中探聽出彩虹龍女前來本堡的真

正原因。」江天濤聽說要派人探聽真正的原因,不由心頭一震,驚異地喚了一聲,但沒

有說什麼。

  汪燕玲繼續道:「姑父和齊魯雙俠都認為交還紫血玉釵很難,如果想在警衛森嚴,

高手如雲的三釵幫總壇,暗中刺探事情甚難實行,尤其這件事必須要在幫主金釵富喬麗,

和內外三堂總統領銀釵皇甫香,以及玉釵彩虹龍女三人的口中才能探出,試問我們九宮

堡的高手中,誰有此本領,進入三釵的香閨附近竊聽,而不被她們三人發現?」江天濤

的劍眉一皺,佯裝為難地道:「這的確不是易事,尤其,就是能夠接近到她們的香閨簷

下或窗前,她們也不一定就在那時談論此事,再說,偷窺少女的寢室,也是為人所不齒

的事,當然沒人願意前去。」汪燕玲卻冷哼一聲,忿忿地道:「可是毒娘子第一個建議

請你去。」江天濤一聽第一個,不由驚異地問:「還有誰贊成?」汪燕玲道:「齊魯雙

俠和馬雲山等人,覺得只有請你去最適宜,但他們卻一致請姑父給你一個適當的身份,

成為九宮堡中的一員……」話末說完,如花的嬌靨上,突然飛上兩片紅霞,以下的話,

頓時不說了。

  江天濤見汪燕玲突然住口,不由追問了一句「後來呢?」

  汪燕玲立即含笑羞澀地說:「誰知道他們給你個什麼身份,我為了要你心裡先有個

準備,便退出來了!」江天濤根據汪燕玲的羞喜神色,嘴裡不說,心裡也知道老父將要

他以什麼身份前去,因而得意地笑了。

  汪燕玲一見,嬌靨更紅了,立即羞急地佯怒嗔聲道:「你先別得意,小心毒娘子的

這條毒計,借刀殺人,一石二鳥……」江天濤早已洞燭毒娘子的陰謀詭計,這時再聽汪

燕玲一提,頓時升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不由怒聲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了。」汪

燕玲一見江天濤發笑,脫口一聲輕啊,粉面立變,不由慌得急聲道:「表哥快上去。」

  說罷轉身,快如輕煙,沿著寬大隧道,如飛馳去江天濤慄然一驚,心知不妙,凝神

一聽,整個寬大隧道中嗤聲不絕,仍飄蕩著那聲怒笑的回應。

  心驚之下,順手關上小鐵門,飛身縱土石階,掀動開關,迅即將石門合上。

  走出絨幕,窗紙上已灑滿了灰白曙光,已經拂曉了。

  於是,急步走至前窗,舉起小指,悄悄戳破一個月牙小縫,覷目向外一看,不由渾

身一戰,面色立變。

  只見大廳附近的房面上,散立著十數道人影,個個神情迷惑,俱都遊目張望,在蒙

蒙的曙光薄霧中,雖然看不清那些人的面貌,但根據每個人的衣著顏色,顯然是老父江

浩海和馬雲山等人。

  摘星樓上也有了人影,那是齊魯雙俠金氏兩兄弟和小李廣等人。

  江天濤深怕眾人再度懷疑到他,同時,也想到芮、謝兩位老人的見證,於是,拉開

門閂,閃身奔了出去。

  他要讓那面的人看到他也聞聲跑出來察看。

  就在他奔出閣門,到達朱漆雕欄前的同時,毒娘子、馬雲山等人,已擁著江老堡主

飛越房面,正向怡然閣這面馳來。

  就這一愣間,人影閃動,風聲楓然,江老堡主等人已凌空縱至怡然閣上。

  江天濤一定神,急忙拱手,面向神色迷惑,略帶焦急地江老堡主,深深一揖,同時

恭聲說:「江老堡主早!」老堡主也謙聲道:「衛小俠早!」馬雲山首先驚異地間:

「衛小俠可曾聽到附近有人大笑?」江天濤心頭一震,但他竭力抑制著不安和心跳,故

意一皺劍眉,也迷惑地道:「在下奔出閣來,也正是為了那陣怪聲音,在下正在夢中,

未能聽得十分清楚,似是噬噬之聲,並非大笑。」馬雲山、老鏢頭寧道通,以及剛剛趕

至的齊魯雙俠、小李廣,和芮、謝兩位老人,俱都會意地看了一眼,相互點了點頭,似

是他們之間,也有人聽到那陣噬噬之聲。

  齊魯雙俠的老大金劍英,目注俊面蒼白,冷汗油油的江天濤,十分不解地問:「衛

小俠的氣色十分難看,可是受驚過度或身體不適?」江天濤暗吃一驚,不由看了一眼毒

娘子,故意皺眉:「在下連日聘馳,日夜兼程,昨晚身體突感不適,極為疲憊……」毒

娘子心虛,唯恐江天濤在眾人逼問之下,說出幻娘三人服侍之事,因而末待江天濤說完,

立即接口道:「昨晚彩虹龍女和陳前輩交手之際,衛小俠也曾到場,賤妾曾請小俠一伸

援手,那時小俠的氣色已無光彩……」齊魯雙俠、馬雲山覺得毒娘子說話矛盾,方纔還

肯定擅登摘星樓,觸動警鈴的是衛明,前後半個時辰不到,又開始為他辯護了。

  三人互看一眼,正待說什麼,驀聞江老堡主,關懷地說:「小俠既然貴體欠安,快

請進內休息吧!」說罷,轉首望著青衣老人謝感恩,懇切地說:「謝兄精通醫道,素有

賽扁鵲之稱,就請留此地為小俠診察吧……」話末說完,立在一測的毒娘子,慌得急忙

恭聲道:「衛小俠武功高絕,內力深厚,些許不適,何須投方食藥,賤妾以為略微養息,

自會痊癒!」江天濤知道毒娘子怕謝感恩斯出是腎虧中虛,渲洩過度,進而逼問出幻娘

服侍之事,敗露了她的奸謀,因而才忙加阻止。

  但他自己也怕謝感恩斷出他是假病,因而也急忙面向老堡主,恭聲道:「老前輩不

必憂心,晚輩僅略感不適,不必煩勞謝前輩了。」青衣老人謝感恩,見江天濤稱他前輩,

心裡非常受用,因而也更加熱心,急忙正色道:「武功絕高之人,亦難免不生瘡患病,

小俠切不可諱疾忌醫,病況愈演愈厲,終至不可診治,到時後悔莫及了!」江天濤見謝

感恩說得如此嚴重,真是啼笑皆非,無法峻拒,只得默默不語。

  江老堡主等人,也附聲贊可,接著齊聲道:「小俠請安心休養,我等不打擾了。」

  說罷,相繼縱下怡然閣,匆匆向院門走去。

  江天濤拱手肅立.注目恭送。

  毒娘子粉面蒼白焦急,她望著青衣老人謝感恩,顯得十分猶豫,似是想留下聽聽診

斷結果,又想急急隨江老堡主離去。

  就在這時,離去的江老堡主等人,突然立在院外長廊處,停止不走了,俱都神色疑

惑的望著毒娘子。

  毒娘子一見,面色再變慌忙縱下怡然閣,急步向江老堡主等人走去。

  江天濤一見,不由得意的笑了,毒娘子這兩天的詭祟言行,顯然已令眾人起疑。

  心念間,驀聞青衣老人謝感恩,謙和地道:「衛小俠請!」江天濤一定神,也急忙

拱手,含笑道:「謝前輩請。」這時,江天濤才發現青衣老人謝感恩,是一位霜眉短晉

圓胖臉的和藹老人。

  兩人進入閣內,幻娘三人早已聞聲奔了上來,先為江天濤兩人各自送了一杯香茶,

按著將另一張圓凳為謝感恩搬至桌前。

  青衣老人謝感恩,先請江天濤在椅上坐好,細心地看了看江天濤臉上的氣色,兀自

無聲地笑了。

  志忑不安的江天濤,心中一驚,不由焦急地道:「前輩,怎樣?」賽扁鵲謝感恩,

笑而不答,僅示意江天濤將手伸出來。

  江天濤內心揣揣,立即將手放在桌上,精靈地青蓮早已將一卷錦緞,放在江天濤的

手腕下。

  賽扁鵲謝感恩,輕輕伸出三指,以中指無名指叩問脈門,輕搖皓首,微合雙目,左

手撫髯,皺眉沉吟。

  江天濤緊皺著劍眉,不安地望著謝感恩微顯肥胖的圓臉,似是要在他的神色變化上,

看出他診斯的結果來。

  稍頃,謝感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撫桌立起,即對侍立一測的幻娘三人,和聲道:

  「取筆墨紙張來!」幻娘三人恭聲應是,粉荷當先奔進書房,青蓮急忙將圓凳移開,

謝感恩隨即坐在另一張大椅上。

  江天濤對謝感恩竟真的要給他開方投藥,也不禁愣了。

  粉荷將筆墨擺在桌上,幻娘幫著將紙張放好,謝感恩立即提筆飽墨,運筆如飛,剎

那間一張處方已經寫好了。

  緊接著,置筆起身,將處方推至驚愕茫然的江天濤面前,笑著道:「小俠鬱悶焦慮,

憂急放懷,忡忡之事太多了,由於心胸不能舒暢,以至肝火過旺,實在說,沒病!」

  江天濤早已立起,一聽沒病,面色微微一變,不由急忙解釋道:「可是……晚輩總

覺頭暈目眩,兩腿發軟,中氣往往不濟,時出虛汗……」話末說完,謝感恩仰面哈哈笑

了,按著目注江天濤,撫髯笑著道;「小俠說的乃是腎虧中虛,老朽的醫道雖然粗通,

倘不至愚庸到連這點病源都察不出來。」說著,舉手一指江天濤面前的處方,笑著道:

「小俠不妨早晚各吃一劑此方,保你鬱火消失,心神舒暢。」江天濤低頭一看,只見素

簍上,寫的字跡,仍末全干,細讀之下,甘草、麥冬、白菊花,每一種六錢,俱是些清

心去火的草藥,約有七八種之多,竟是一劑涼茶!

  看罷抬頭,謝感恩已經下樓了。

  江天濤心中一驚,想到幻娘三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偽病,不由脫口急呼道:「謝前輩

慢走!

  急呼聲中,拿起處方,飛身奔下梯樓,發現謝感恩正聞聲立在門口。

  謝感恩見江天濤飛奔下來,疾如輕煙,不由驚異地道:「小俠何事?」江天濤停身

立穩,面現難色,久久才毅然低聲道:「稍時貴堡章掌院問起晚輩的病況時,請前輩不

妨說得嚴重些。」謝感恩聽得霜眉一皺,驚異地喚了一聲,不由看了一眼跟至樓下的幻

娘三人。

  江天濤的話一出口,心口已感十分後悔,這時看了謝感恩的驚異神色,立即不安地

拱手道:「務講前輩體諒晚輩不便明言之苦。」謝感恩久歷江湖,見多試廣,尤其精通

醫道,更善察人神色,這時再和方才毒娘子遲遲不願離去,以及幻娘三人緊隨身側,似

在監視的情形加以對照,因而心靈一轉,即對江天濤一領首,按著道:「請將處方給我,

待我派人煎好,再給小俠送來。」江天濤心中一喜,雙手將處方遞上,同時恭聲道:

  「多謝前輩!」謝感恩詳和地一笑,接過處方,揮一揮手,逕自走了。

  江天濤愉快地立在階上,直到青衣老人謝感恩的背影消失在院外長廊中,才轉身走

進閣內。

  他斷定毒娘子稍時必來向幻娘三人詢問診斷結果,因而,即對靜立一例的幻娘三人,

叮囑道:「昨夜未曾睡好,沒事不要喚我。」說罷,逕自登上閣樓。

  但除了小僮送藥,僕婦送飯,直到日落西山,仍末看到毒娘子的影子,即使預定今

日藉機前來試招的馬雲山和小李廣等人,也末見前來。

  江天濤對毒娘子的不來,感到既迷惑又不安,根據毒娘子的連番加害,她對謝感恩

的診斷結果,絕對不會置之不問。

  由於毒娘子一連串的陰毒暗算,他斷定毒娘子也許早發現了他眉心的兩粒硃砂痣,

已確定了他的真正身份,而她一直未曾積極下手加害,想必是以為他根本不知自己的身

世姓名。

  其次,便是認定他是攫取「九宮堡」的最大障礙,是以無時不想盡早將他除去而後

快。

  否則,便是根本沒想到他就是被她遣棄在繁舟峰上的少堡主江天濤正在他皺眉沉思

之際,閣下院中,皺然響起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的蒼勁聲音:「衛小俠在閣上嗎?」話聲

方落,即聽幻娘三人,同時恭聲應在。

  江天濤心中一驚,條然由椅上立起來,他斷定馬雲山和小李廣等人,必是前來試招

來。

  心念間,急步走出室外,沿梯下樓,到達閣外,發現僅馬雲山一人神色祥和地立在

階前。

  於是,急忙拱手,愉快地期聲道:「馬前輩,請進,請進!」馬雲山一見,也抱拳

朗聲笑著道:「小俠服了謝兄的處方,病況如何?」江天濤立即愉快地說:「托福,托

福,藥到病除,晚輩已經復原了,謝前輩的精奇醫道,不愧被譽為當代扁鵲!」說罷,

兩人都愉快地笑了。

  江天濤首先斂笑,正色道:「前輩光臨怡然閣,不知有何見教?」馬雲山立即含笑

道:「老堡主現在廳上恭候小俠,特命老朽前來敦請!」江天濤聽說老父有請,斷定必

是為了前去東梁山歸還紫血玉釵的事,因而愉快地道:「既然老堡主在廳上等,我們就

現在去吧!」於是,匆匆走下石階,即和馬雲山,並肩向摘星樓下的大廳走去。

第十章 響歌圓韻樓

  江天濤一面前進,一面幻想著老父宣佈他是「九宮堡」表女婿的情形,心想:

  假設表妹汪燕玲也在廳上,不知該要多麼高興?

  想至得意處,不自覺的笑了!

  走完長廊,經過兩座獨院,出了內堡門樓,即是燈火輝煌,光明如晝的大廳。

  立在大廳後階上的兩個小僮,一見江天濤和馬雲山,其中一個急忙轉身奔進廳內。

  緊接著,江老堡主、毒娘子、齊魯雙俠、寧道通、小李廣、朝天鼻、謝感恩、陳振

擇,以及芮定安等人,一同迎了出來。

  江老堡主一見,江天濤,立即愉快地哈哈一笑,爽朗地道:「小俠神輝奕采,果然

康復了!」

  江天濤一見老父,急上數步,深深一揖,同時恭聲道:「托老前輩之福,晚輩已經

痊癒了!」

  江老堡主伸手相扶,同時笑著道:「小俠免禮,快請底上坐!」

  江天濤禮罷直身,又向齊魯雙俠、謝感恩等人拱手招呼,發現毒娘子雖然神情平靜,

強自含笑,但她的柳眉間,卻透著隱憂。

  眾人進入大廳,江天濤堅持不坐。

  馬雲山趁機朗聲笑著道:「衛小俠已是本堡的掌院了,老堡主也不必再堅持請小俠

上坐了!」

  江老堡主爽朗的哈哈一笑,按著謙和地道:「衛小俠乃人間龍鳳,曠世奇才,豈肯

久居泥池之中,掌院一職,只不過蔽人耳目,便於行事,暫委一時罷了。」

  江天濤的確沒想到老父會令他,以九宮堡掌院的身份前去東梁山,他斷定這又是毒

娘子設的陰謀。

  如果以九宮堡表女婿的身份前去,金釵富喬麗,雖不致親自下山相接,但也得派內

外三堂統領銀釵皇甫香相迎。

  如今,以一個小小的掌院前去,到達東梁山後,大不了一個小頭目引導進入總壇,

能否見到富喬麗尚成問題,更談不上伺機探聽消息了。

  當然老父既然如此宣佈,自然也認為以掌院的身份前去為宜,因而,心念一轉,急

忙真誠地道:「晚輩素仰老前輩的德威,孺慕已久,今能恭為堡中一員,而能恭侍鈞側,

時聆教誨,常沐春暉,可謂如願得償,何敢再奢望高職。」

  江老堡主,十分高興,立即快意地哈哈笑了。

  馬雲山、小李廣、齊魯雙俠、謝感恩等人,俱都領首稱許,暗讚不止。

  江天濤一俟老父笑罷,恭聲說:「老前輩有何差遣,請講當面,晚輩無不從命。」

  江老堡主讚許的撫髯領首,愉快地道:「賢契果然快人快語,老朽十分欽佩,這次

玉釵前來尋事,真正起因,俱都揣測不出,想請賢契去趙東梁山,以交還紫血玉釵為由,

暗詢這件事的起因,不知賢契,可願前去?」

  江天濤見老父改子侄的稱呼,心中甚是感動,一俟江老堡主話落,立即恭聲道:

  「請老前輩擬妥拜貼,指示事宜及啟程日期,晚輩願往。」

  江老堡主沒想到江天濤毫不思索地欣然應允,心中大喜,立即回顧左右,愉快地朗

理道:「盛筵伺候,為小俠餞行獻酒!」

  於是,擺桌移凳,上菜開酒,剎那間,一桌豈盛酒筵已經備好了。

  這席原是為江天濤舉行的餞行筵,所以江天濤就坐江老堡主的身側,以下則是馬雲

山、寧道通、毒娘子、謝感恩等人。

  由於歸還紫血玉釵的人選理想,江老堡主十分高興,席間氣氛也極愉快。

  江老堡主豪與遷飛,暢談江湖奇事,馬雲山、寧道通,閱歷淵博,講述些拜山應注

意的事項。

  齊魯雙俠是去過東梁山的人,特為江天濤將三釵幫的總壇形勢和金、銀、玉三釵的

賦性講述了一番。

  毒娘子見江天濤俊面紅潤,朗目閃輝,已完全沒有了晨間的蒼白無光,虛汗油然的

病態,因而,不時恨恨地看一眼青衣老人謝感恩。

  據她接到青蓮的報告,謝感恩診斷過後,曾說衛小俠的身體十分虛弱,必須由他親

自煎藥方能有效。

  而她趁機詢問謝感恩的結果,也說情形嚴重,怎的竟能一劑藥方就好了?

  毒娘子心念間,又恨恨地看了一眼,談笑自若的謝感恩,心想:這老兒醫道,莫非

真的精如扁鵲?

  心念至此,不由暗自冷冷地一笑,心想:「你們不要得意,終有一天我要叫你們知

道我章莉花的厲害。」

  她怨毒地看了馬雲山等人一眼,猛地飲了一大杯酒。

  時間在歡愉中溜走,不覺已是三更了。

  江老堡主、馬雲山以及齊魯雙俠、小李廣等人,俱都有些醉意,唯獨陰沉機智的毒

娘子沒醉了。

  江天濤在四個提燈侍女的引導下,懷著興奮地心情,邁著飄搖的步子,逕向怡然閣

走去。

  這是他十八年來最愉快地一個夜晚,他坐在慈祥的老父身側,聽著老父豪放的談笑,

幢景著末來的天倫之樂。

  五鼓漏盡,金雞三唱,東方已現出曙光。

  白茫茫的晨霧,籠罩著整個幕阜山,分不出峰嶺何處,只轉到竹林蒼松間,響著清

脆悅耳的鳥鳴和滾滾的流泉。

  九宮堡高大魏峨的堡樓下,寬廣堅實的吊橋前,神情愉快,面含祥笑的江老堡主,

正率領著堡中高手,為江天濤送行。

  江天濤藍衫儒巾,腰懸長劍,俊面含著微笑,星目閃著柔輝,愉快地立在江老堡主

的對面。

  江老堡主謹慎地將毫光閃射的紫血玉釵,由袖中取出來,面含祥笑,但卻鄭重地道:

「九宮堡數十年的聲望和老朽的一點薄譽,能否續存,皆決定賢契此番前去,能否成功

了。」

  江天濤非常瞭解老父此時的心情和期望之殷,因而,拱手恭身斷然朗聲道:

  「老前輩盡請放心,晚輩當竭盡所能,以達使命。」

  朗聲說罷,雙手接過紫血玉釵,趁勢躬身一揖到地,朗聲道:「老前輩請回,晚輩

就此前去了!」

  說罷轉身,將紫血玉釵小心地放進懷中,即有一個健壯的堡丁,將歡嘶連聲的小青,

急步拉了過來。

  江天濤接過小青,上馬,馬雲山、小李廣、齊魯雙俠、寧道通等人,齊聲歡呼道:

「小俠早去早回。」

  「祝小俠一路福星!」

  「祝小俠馬到成功!」

  江天濤馬上拱手,他看到老父江浩海,手撫銀髯,滿面含笑,馬雲山、寧道通人等,

揮手歡送,展笑的面容,充滿了期待之情。

  只有毒娘子和朝天鼻,默默無言,神情冰冷。

  於是,抱拳過頂,朗聲道:「多謝諸位祝福,回堡再報佳音!」

  朗聲說完,折身撥馬,小青昂首一聲歡嘶,放開四蹄,狂馳如飛,眨眼已奔出夾嶺

谷口。

  江天濤坐在如飛的寶馬上,衝破濛濛的白霧,濃重的涼意,令人感到神清氣爽。

  他原以為進入九宮堡,住進怡然閣,等於進了牢籠再不能和表妹連絡,再不能暗察

「繡衣」的下落,沒想到,一切的進展,較之他想像的尤為順利!

  雖然,目前仍無「繡衣」的下落,但根據他能在堡中得到一個固定的職位來看,不

久的將來,一定能有個結果。

  進入九宮堡後,不想專心一志,積極暗察繡衣的其餘部份,那想到,節外生枝,又

來了一個「彩虹龍女」!

  一想到彩虹龍女,他便聯想到坐鎮東梁山的「金銀二釵」,她們雖然俱是年紀輕輕

的美麗少女,但她們的名氣,卻早已譽滿武林,而自己卻仍是一個初出道的無名小卒。

  心念至此,不激起他萬丈雄心,和滿腔的豪氣,心想: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輸於三

個女身?

  因而,他決定要在三釵幫的總壇重地,作一件轟動江湖,震驚武林的大事情,要天

下英豪,也知道他江天濤……

  一想到「江天濤」,他不禁黯然搖頭了,如今身世待證,尚用偽名,自己的事還沒

弄清楚,還爭什麼名,鬥什麼勝?

  如此一想,那股雄心,豪氣」一絲也沒有了。

  到達修水縣城,已進正牛,酒樓茶肆間,正盛傳著鉤拐雙絕力拔山,被一個叫衛明

的藍衫少年擊敗的事。

  人們把那個衛明說得人品如何俊美,功力如何高絕,但聽在江天濤的耳裡,他並不

感到快樂。

  街上也有不少人向他停足注目,但沒有人肯定地說,他就是單掌擊傷力拔山,酒樓

茶肆間正在盛談著的新起人物。

  他由修水奔星子、經彭澤,過貴池,然後沿江東下,直達蕪湖。

  東梁山雄峙蕪湖當塗之間,三面臨水,形努險惡,和對岸的西梁山,遙遙相對,是

控制長江水路的一道天險隘口。

  山中奇蜂峻嶺,斷壁飛崖,蒼松翠竹,古木參天,自三釵幫建立總壇以來,崎險處,

險上加險,綺麗處,有如世外桃源。

  東南、西南和正南,三麓之間,各有一座依山而建,仿如小城的繁華大鎮店,街道

寬大,商店如林,行人摩肩接踵,多是渡江經商的生意人。

  這天,紅日已經西下,天邊佈滿了晚霞,江天濤風塵僕僕,在濃重的暮色中,如飛

奔進了西南麓的一座大鎮街口。

  街上華燈初上,行人熙來攘往,正是晚市時候。

  酒樓上:鍋勺叮噹,醇酒飄香,茶樓上,笙絃歌唱,高聲喝彩,充份顯示出品茶聽

歌人的快意、豪放。

  江天濤一路行來,沿途十分順利,雖然每座縣城重鎮,大都有三釵幫的分舵,但卻

從末有人出面向他盤詰。

  這時遊目一看街上,一片昇平氣象,毫無一絲因緊鄰三釵幫的總壇重地,而隱伏著

惶恐氣氛和緊張。

  江天濤久聞三釵幫規律森嚴,金釵統御有方。由沿途的順利和這座大鎮上的繁華氣

象來看,足證外間傳說不假。

  打量間,已到了街上一座大客棧前下馬,立即有兩名店伙跑過來,一個拉馬,一個

引進店內。

  江天濤選了一間雅靜上房,要了一桌酒菜,一面晚餐,一面細想了一遍拜山應該注

意的事項。

  他覺得諸事皆可應付,唯獨怕遇上了玉扇秀士皇甫陽。

  匆匆飯罷,信步走出店來,他要找一個三釵幫設在此分舵上的人,將九宮堡的拜貼

連夜投進總壇,以便明日清晨拜山。

  江天濤走出店門,第一眼看到的是對街一家規模最大的豪華茶樓。

  只見對街茶樓,燈火光明如畫,上下共分三層,俱是朱漆雕樑,綠瓦畫棟,建築得

古色古香。

  臨街的一面,無門無窗,因而能清楚地看到三樓上,歌女們釵光鬢影,茶客們人影

搖晃。

  三樓上,橫架一方黑淡大扁,長約一丈,上書三個金漆大字:「圓韻樓」,筆力蒼

勁,有若矯龍,一望而知出自大書法家之手。

  江天濤看罷,斷定這座豪華茶樓上,必有三釵幫的人員停留,因而,逕向對街茶樓

走去。

  進入茶樓門內,發現裡面尤為富麗,一道亮漆回轉樓梯,盡鋪紫紅絨氈,彎曲直達

樓上。

  沿著樓攔,懸滿了精緻小巧的彩花宮燈,迥轉盤繞,宛如一條飛舞的龍燈,至為美

觀。

  江天濤看了這等聲努,立在梯口,不禁有些遲疑了。

  因為,這分明是座鄉紳巨富,殷商大賈們的揮金處,絕不是一般販夫走卒,莽莽武

夫們的消遣場所。

  正在遲疑不前之際,一個俏麗濃妝的茶娘,突然由回梯上奔下來。

  茶娘一見手撫劍柄,卓立梯口的江天濤,不由杏目一亮,宛如一隻翩舞的花蝴蝶,

急步飛撲下來,同時,嬌滴滴地歡聲道:「公子爺,請上三樓坐!」

  說話之間,已至江天濤面前,畫眉一挑,媚眼輕拋,故意擺動著腰肢,顯得益發娜

娜,嬌媚作態。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誤以為是勾欄人家,心中一驚,俊面微紅,嚇得轉身就走。

  俏麗茶娘何曾見過這等飄逸俊美的俏郎君,嬌軀一閃,立即將門擋住,按著檢任一

福,含笑急聲道:「公子爺,請留步,現在就要輪到冷萍姑娘了,尤其今晚有白虎堂的

俞大爺在此,冷姑娘唱起來,必然格外買力。」

  江天濤一聽白虎堂,心中一動,不由脫口低聲道:「可是那位人稱金鉤劍的俞存

信?」

  俏麗茶娘見江天濤,直呼三釵幫白虎堂堂主俞大爺的名諱,不由看了一眼江天濤懸

在腰間的寶劍。

  同時,似是所梧地笑著道:「公子既是愈大爺的朋友,更應該上樓為冷姑娘捧場。」

  江天濤急忙搖搖頭,笑著道:「在下僅聞其名,並不認識其人,稍時上樓,切不可

多嘴。」

  茶娘見江天濤願意登樓,立即愉抉地領首一笑,媚眼深情地一標,轉身在前引導,

當先向樓上走去。

  從未歷身過秦樓楚館的江天濤,心切辦事,雖然滿心不願,但為了今夜能將拜帖轉

遞進山,也只得登樓見識一番了。

  到達三樓,江天濤的雙目不由一亮,只見樓上五彩繽紛,燈光耀眼刺目,茶客多是

衣著整潔之士,幾乎坐滿了所有的茶座。

  十數青春茶娘,捧壺托盤,穿梭般走在每桌茶客之間,個個面綻嬌笑,俱都神情愉

快。

  正東一面,沒設茶座,但置有一座高不及三尺,方約一丈的光滑平台。

  平台的右邊,並肩坐著六個身穿綵衣,懷抱樂器的俏麗少女,正在調弦試音,對台

前數百道投向她們的貪婪目光,視若無睹,兀自嘻笑交談。

  再看滿樓茶客,大都望著台上的六個綵衣少女,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江天濤正打量間,驀見俏麗茶娘,舉手一指,悄聲道:「那位就是白虎堂的俞大

爺!」

  江天濤循著指向一看,只見台前一張特設的茶桌上,有三個錦緞勁裝的中年人,面

向平台而坐。

  正中一人,年約三十餘歲,一身銀緞勁裝,頭戴同色壯士帽,一柄長劍,斜背肩上,

這人想必就是金鉤劍了。

  金鉤劍愈存信,白淨面皮,四方臉,濃眉毛,闊嘴唇,威猛中透著憨厚,一望而知

是個爽朗人物。

  愈存信顎下無髯,僅蓄短胡,正和左右兩個穿青、綠勁裝的中年人,笑談事情。

  江天濤略微看了一眼,又聽引導的茶娘,歉聲道:「現在正是滿座,已沒有了好位

置,就請公子委屈一下吧!」江天濤定睛一看,發現已到了右牆角的一張空桌前,距離

平台雖然遠些,但視線卻極開朗,於是欣然領首道:「此處甚好,就請送壺杭州龍井來

吧!」

  茶娘見江天濤並無不滿神色,甚是高興,嫵媚地一笑,轉身走了。

  由於滿樓茶客,暢論歡笑,目注佳麗,因而沒人注意悄悄坐在一角的江天濤。

  江天濤在早已擺好的果盤內,取了幾個葵花子,一面緩慢地吃著,一面考慮著如何

將拜貼交給金鉤劍。

  心念間,平台後面的垂簾一閃,一個三十餘歲的灰衣中年人,滿面含笑地走出來。

  滿樓談笑的茶客,頓時一靜,按著又掀起一陣低微的議論聲。

  江天濤看了這等情形,斷定下一支曲子必是那位名歌女冷萍了。

  果然,灰衣中年人,走至台前,滿面堆笑,抱拳過頂,按著朗聲道:「下面一位就

是各位期待多時的冷萍姑娘出場了……」

  話末說完,滿樓茶客立即報以熱烈的掌聲。

  江天濤不由眉頭一縐,順手將送來的龍井,輕輕輟了一口。

  灰衣中年人的神色,十分得意,一俟掌聲稍歇,繼續朗聲笑著道:「冷姑娘要唱的

這一闕,是由白虎堂俞大爺點的……」

  說罷,在再度掀起的熱烈掌聲中,面向金鉤劍深深一揖到地。

  金鉤劍俞存信,忍笑軒眉,十分神氣,僅略微欠身答禮。

  灰衣中年人,揖罷直身,急步退至一側。

  緊接著,煒簾動處,一個秀髮如雲,環珮叮噹的艷麗佳人:微垂著蝶首,姍步走了

出來。

  滿樓茶客熱烈鼓掌,齊聲喝彩,坐在角落的江天濤,也不禁星目一亮。

  纖緣的嬌軀,瘦不露骨,竟是一個明艷清逸的絕色佳人。

  江天濤看得劍眉一縐,不由讚聲不止,秦樓楚館,勾欄人家,也不乏風雅宜人,容

華絕色的艷妓、茶娘和歌女,看這位冷萍姑娘,如此韻雅,設非此地,誰不讚她一聲名

門閨秀?

  心念間,只見歌女冷萍,走至台中,輕垂蝶首,嬌聲道:「賤妾冷萍,茶樓陋地,

荷蒙諸位爺台光臨,謹此多謝垂顧,並謝俞大爺蒞駕捧場。」

  嬌聲說罷,乍款軟腰,面向金鉤劍輕輕一福。

  滿樓茶客,快意輕笑,立即掀起一陣忘形騷動,所有羨慕的目光,再向金鉤劍俞存

信望來。

  金鉤劍愈存信,早已由椅上立起來,忙不迭地抱拳還禮,看他闊唇啟合,想必是向

冷萍謙虛。

  冷萍姑娘檢任福罷,秋水般的明眸,隨即掃了一眼全場,當她看到坐在角落品茶的

江天濤時,鳳目不由一亮。

  但她僅呆了一呆,瞬即垂下了眼睛,微一領首,輕輕退至早已為她設好的亮椅前,

緩緩坐了下去。

  江天濤看得心頭一震,不由暗吃一驚,心想:這位冷萍姑娘,莫非是個功力精深,

英華內斂,藏而不露的奇女子不成?

  心念間,一個抱著月琴的俏麗少女,已將月琴送至冷萍的身前。

  冷萍沉靜地將琴接過來,舒展玉指纖手,輕巧地撥了一下琴弦,錚然一聲,音滿全

樓。

  這時,所有的茶客,俱都靜下來,靜得鴉雀無聲。

  整座茶樓上,沒有人飲茶,沒有人吃菜食,也沒有人移動,俱都瞪著一雙亮精精的

眼睛注視著平台上的冷萍。

  冷萍調穩了弦,援緩抬起頭來,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一眼江天濤,接著矯聲道:

  「賤妾奉獻諸位爺台一闕『訴衷情』。」訴衷情三字一出口,全樓立即暴起一陣熱

烈掌聲。

  金鉤劍俞存信,對這位冷萍姑娘,一直單戀,每次下山,必來點唱,幾乎消磨了他

所有下山的時光。

  但是,這位歌樓翹楚,花中之魁的冷萍姑娘,對這位癡情單戀的白虎堂主,似乎從

沒放在心上。

  金鉤劍俞存信方才發現冷萍鳳目一亮,心神不禁一蕩,漸漸發覺冷萍看的不是他,

心中立感鬱悶不快。

  這時,全樓掌聲一歇,冷萍姑娘立即纖指撥弦,輕啟櫻唇,軟聲如振玉走珠,緩慢

揚抑:「西樓……楊抑……末勝煙,寒哨落滿天,東虱……渡頭……波晚,一綽木蘭

船……花態度……酒姻緣……足春憐!屏開山翠,妙艷……雨嬌,盡……付…愁……」

  歌聲圓韻,餘音繞樑,真個是感心動耳,蕩氣迴腸。

  歌聲已罷,整個茶樓上先是一靜,按著暴起一陣熱烈掌聲和彩聲,久久不絕。

  江天濤的心神,完全被冷萍清脆婉轉的歌聲吸引了,他這時才體會到悠美的歌聲是

如何的迷人。

  掌聲一起,江天濤立破驚醒過來,同時,他也驚覺到,懷抱月琴,含笑致謝的冷萍

姑娘,正以那雙秋水明眸向他望來。

  就在這時,驀見坐在台前特設茶座上的金鉤劍俞存信,雙手突然一按桌面,呼的一

聲立起來。

  滿樓茶客同時一驚,彩聲頓歇,掌聲立止,所有人的驚疑目光.一齊驚急地望向金

鉤劍。

  台上致謝的冷萍姑娘一見,峨眉微微一縐,抱琴起身,看也不看金鉤劍一眼,逕自

走進後台。

  金鉤劍俞存信,濃眉如飛,白面鐵青,身軀似是微微顫抖,他怒目瞪了冷萍的背影

一眼,條然轉過身來。

  他虎目如雷,冷芒閃閃,威凌地閃過每個茶客的臉上,坐在他身邊的兩個中年壯漢,

也驚異地立起來。

  滿樓茶客個個驚得面色大變,俱都嚇得噤若寒蟬,沒有人知道什麼事惹惱了這位俞

大爺。

  驀然,金鉤劍的虎目一亮,面色再變,他的炯炯目光,突然停留在神色自如,兀自

飲茶的江天濤臉上。

  金鉤劍發現江天濤劍眉星目,氣宇不凡,藍衫儒巾,腰懸長劍,一望而知,不是等

閒的俊美少年。

  同時,他也斷定艷美如仙的冷萍姑娘,不時暗送秋波的客人,也必是這個有玉樹臨

風之美的佩劍少年。

  怒火、妒念和好奇,令他猛地移開座椅,逕向江天濤走去。

  其餘兩個勁裝中年壯漢,似是香主級的高手,立即緊緊跟在俞存信的身後。

  全樓的茶客,不少人緊張的站起來,膽小的客人,已開始悄悄的向樓下溜,任何人

看得出,馬上就要大打出手。

  靜坐一角的江天濤,一見威猛含怒的金鉤劍向他走來,不由暗自笑了,心想:我正

要找你,你自己來了更好。

  心念間,金鉤劍已到了桌前。

  但他內心的衝動,卻令他不由自主地向江天濤走來,到達桌前,強自抱拳含笑道:

「在下金鉤劍俞存信,恭為三釵幫總壇白虎堂堂主,敢問閣下尊姓大名,仙鄉何處,來

此何事,不知可願賜告?」

  江天濤見金鉤劍抱拳含笑,也急忙起身答禮,謙和地道:「原來是俞堂主,久仰,

久仰,在下姓衛,單字名明……」

  金鉤劍俞存信,一聽衛明兩字,虎眉一皺,十分迷惑,他對這個名字,似是有些耳

熟,只是心情不快,一時想不起來。

  立在他身後的兩個香主卻早已面色大變,其中身穿青緞勁裝的一人,急忙一拉金鉤

劍的衣角,悄聲道:「鉤拐雙絕力拔山!」

  金鉤劍一聽,渾身不由一戰,立即似有所悟地朗聲道:「原來是單掌震傷力拔山的

衛小俠,失敬,失敬!」

  說話之間,連連抱拳,重新見福。

  江天濤也急忙拱手,同時謙遜的道:「不敢,不敢,在下是九宮堡的一個小小掌

院!」

  金鉤劍三人一聽,俱都愣了,幾乎是同時驚異地道:「衛小俠不是中選為汪姑娘的

乘龍快婿了嗎?」

  江天濤淡淡一笑道:「汪姑娘自幼即許給了少堡主江天濤,怎敢再嫁別人。」

  金鉤劍三人一聽少堡主江天濤,六隻眼睛同時一亮,其中穿綠衣的渾猛漢子,立即

沉聲道:「提起你們九宮堡的少堡主江天濤,內外三堂的香主們,肚皮都要氣破了……」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吃驚地道:「為什麼?」

  金鉤劍立即含笑解釋道:「只因貴堡少堡主,仗著武藝高絕,在松桃官道上,阻擾

本幫圍捕兇手,並劍傷本幫分舵的香主……」

  江天濤急忙解釋道:「那完全是出於誤會。」

  金鉤劍立即皺眉不解地道:「怎見得是誤會?」

  江天濤根本無法解釋清楚,只得淡然一笑道:「這件事只有見了貴幫富幫主再說

了。」

  金鉤劍三人一聽,誤以為江天濤不滿九宮堡,專程前來三釵幫謀職,因而,同時驚

喜地道:「小俠可是前來本幫投效?」

  江天濤淡淡一笑,立即拱手道:「在下奉本堡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江老前輩之命,

特來拜會貴幫金釵富幫主。」

  說話之間,已將拜貼取出來,雙手遞至金鉤劍面前,道:「就請俞堂主,煩人送至

總壇,以便在下明晨拜山。」

  金鉤劍也雙手將拜貼接過來。

  由於拜貼是以譽滿武林江老堡主的名義而發,拜見的是本幫幫主,金鉤劍不敢大意

失禮,恭謹地將帖接過,立即有些激動地肅容道:「在下即刻返回總壇,轉呈幫主,並

請小俠明晨早駕蒞臨!」

  把話說完,微躬上身,即和其餘兩人,轉身向樓口走去。

  江天濤早已拱手,朗聲道:「煩神之處,容後再謝!」

  說罷,隨即放下一些碎銀,逕自走下樓來。

  走回客棧,閂門熄燈,解劍倒身床上,想到方才茶樓上的情形,不自覺地笑了。

  他確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拜帖今夜就遞進總寨了。

  想到金鉤劍三人的話,三釵幫對松桃城東官道上發生的事情,顯然仍極氣忿。

  但他們對那位身穿黑衫,頭罩黑綢的兇手,似是尚不知就是他們的總督察彩虹龍女,

由此可見,這是他們三釵幫中的絕高機密。

  繼而想到那位歌女「冷萍」姑娘,雖說她是一位風塵俠女,她的武功當不在雪姊玲

妹之下。

  假設,她確是一個武功不凡的俠女,她又為何喬裝歌女,而且在「三釵幫」的總壇

山下獻唱呢?

  他反覆揣測,最後,他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就在這時,忽聽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逕由遠處馳來。

  江天濤劍眉微微一縐,覺得來人的輕功不俗。

  唆的一聲,那人就在房面上,如飛過去了。

  江天濤聽得出,那人顯然去了東梁山,他也斷定那人必是三釵幫的人員,是以並未

放在心上。

  稍頓,又有一陣急速的衣袂破風聲,由東梁山方向傳來。

  江天濤心中一動,來人的速度,風響,極似方才過去的那人。

  心念間,來人已在屋面上馳過去了。

  驀然,飛馳過去的那人,過去不遠,再度馳了回來,唆的一聲,再度奔了東梁山。

  江天濤聽得不禁有氣,斷定來人有意挑釁,根本是衝著他而來。

  心中一氣,條然躍起,左手提劍,右手推窗而出,一長身形,騰空飛上房面,急忙

遊目一看。

  只見一道人影,已到了鎮外。

  江天濤暗呼一聲好快,展開輕功,逕向數十丈外的快速人影,如飛追去。

  追至鎮外,那人已到了山邊,直奔一道奇險山口。

  房面上馳來馳去。

  最後,他決心追上前去,看看那人是誰,將自己引出來,究竟是何用意。

  心念已定,加速前進,追進山口一看,那道人影早已越過一座綠谷,正向一道橫嶺

上馳去。

  江天濤唯恐深入山內,遇到三釵幫的明樁暗卡,萬一被人發現,對明晨的拜山極為

不利,而且大大的失禮。

  心中一急,盡展輕功,身形疾如流星,眨眼已追上橫嶺。

  舉目再看,那道人影,已沿著一道絕壁邊,正向深處馳去。

  馳下橫嶺,沿邊追去,距離那人愈追愈近。

  江天濤飛馳中,不禁開始有些疑惑,如果說那人有意將自己引來,但那人卻從末回

頭察看過。

  心念間,又迫近了些,凝目一看,渾身不由一戰,面色立變。

  他發現前面那道人影,纖細瘦小,一身玄衣,分明是一位女子,因而,彩虹龍女的

影子,立即在他的腦海裡閃過。

  同時,他也恍然大悟,現在他們走的這道絕壁,可能就是齊魯雙俠所說的機樞小徑。

  據齊魯雙俠說,機樞小徑乃是堂主以上高級人物上下山的機密小路,沒有哨卡,沒

有暗樁,也沒有機關險阻。

  但是,沒有登堂入室的精湛輕功,也休想進入。

  心念至此,愈加肯定前面飛馳的纖細人影,就是彩虹龍女。

  由於已經知道了是「彩虹龍女」,覺得已無須再追下去,因而不禁有些遲疑。

  這時,已繞過幾處極險峻的峰腰和突崖,果然沒遇到有人阻攔和盤詰。

  江天濤心中一動,覺得進入總壇既然不虞被人發現,何不盯著彩虹龍女進去一探虛

實。

  同時,正可暗中聽聽彩虹龍女對這次前去九宮堡尋事,如何向金、銀二釵解釋,自

己明日拜山,也好先有準備。

  心念已定,繼續前進,變追趕為跟隨,處處小心,以防彩虹龍女發現身後有人。

  因為,彩虹龍女的輕功,劍術和內力,他耳聽目睹已不止一次了,是以不得不格外

小心謹慎。

  同時,他也用心裁記下路徑,以便稍時回去。

  這道機樞小徑,果然畸險無比,再繞過幾座峰角絕壁,前面已到了一座高不見頂,

橫高無際的大絕壁。

  由於夜空無光,絕壁下十分黑暗,到達絕壁下,那道人影,已不見了。

  絕壁下,草高過頸,怪石如林,沿著絕壁腳下,一望無際。

  再看絕壁,立如刀削,野籐縱橫,突石斜松,一眼看去,顛頂之高,似是高接天上

的繁星。

  細察絕壁上,並沒有那道纖細人影上升。

  江天濤呆立片刻,不禁有些遲疑了,他不知道應不應試著升上絕壁?

  如果上去,必然失去了彩虹龍女,沒有人引導,勢必無法進入總壇,不如不去,免

被發現。

  但就這樣空跑一趟,心又著實不甘,最後,他決心上去看看。

  於是,緊了緊腰間佩劍,凝目細察了附近一番,飛身縱至絕壁上,仰首上看,騰空

而起,逕向顛頂上如飛昇去。

  踏斜松,點突石,攀籐附蘿,近百丈的如削絕壁,瞬間已近崖邊!

  江天濤深怕崖上有人,因而距離崖邊尚有七八丈時,立即改變輕靈動作。

  到達崖邊,攀住一根粗籐,藉著數株山花掩蔽,探首一看,雙目突然一亮。

  只見無際的崖上,竟僅數丈,略有起伏,尚稱平坦,數丈以外,微斜下傾,竟是一

座植滿鮮花,築有亭台的花園。

  花園的對面,構築一道孔花矮檔,牆的那面,松竹掩映中,瓊樓朱閣,畫棟雕樑,

不少處樓窗上,亮著燈光。

  江天濤看得眉頭一皺,不禁有些失望,他確沒想到,絕壁的上面,竟是三釵幫總壇

的後寨內院。

  他斷定金釵富喬麗,銀釵皇甫香,以及玉釵彩虹龍女,必然都住在這一帶瓊樓高閣

上。

  同時,他也斷定齊魯雙俠雖然知道有條通向總壇的機樞小徑,但他兩人絕不知道通

到三釵的內院來。

  想到方纔那道纖細人影,馳進了內院無疑,因而,他愈加肯定那人就是彩虹龍女。

  一想到彩虹龍女,他的心又動了,要想知道彩虹龍女如何向金釵述說,這是一個絕

佳的機會,萬萬不可錯過。

  心念一定,右掌一按崖石,飛身從上崖邊。

  就在他飛身騰起的同時,前面一叢花樹後,驀然傳來一陣嬌聲嘻笑。

  江天濤心中一驚,身形斜飛一丈,輕輕地隱身在一方大石後,久久定不下神來。

  驀聞一個少女不屑地聲音道:「哼,他杜靖雲雖然自誇是文武全才的劍客,但總統

領卻從沒把他放在心上。」

  江天濤一聽,原來正在談一個叫杜靖雲的人在暗戀銀釵皇甫香的事。

  心念末畢,又聽另一個少女,似有所悟地道:「有人說,幫主對元子建頃有好

感……」

  一個聲音較深沉的少女,立即不以為然地道:「元子健,能詩能賦,自恃多才,常

常暗示他是後漢的曹植再世,幫主還曾派春紅姊姊暗中警告他,爾後少發狂話呢!」

  另外一個少女的清脆聲音道:「老實告訴你們,外三堂土、九位執事,一十二位總

分舵主,除了幾個老頭子,哪個不偷偷暗戀著幫主,統領,總督察!」

  江天濤一聽,原來談的都是些暗戀三釵的韻事,他哪有閒情去聽,立即沿著一道花

樹,輕靈地向著矮牆前潛去。

第十一章 拜 帖

  前進三五丈,悄悄回頭一看,發現那叢花樹下,正盤膝坐著六個一色水絲勁裝,背

插寶劍的束髮少女。

  根據她們的裝束和時間,這六個身女,必是把守崖邊的警衛,而她們自信沒有人膽

敢前來偷襲,是以才集合在一起,大談何人暗戀幫主,總統領,總督察的事。

  江天濤看了六個少女一眼,少女們仍談得津津有味,不由暗自笑了。

  越過花園,即是矮牆,牆內矮松夾道,空地植有雲錦燦爛的爬地小花,十分雅致美

觀。

  瓊樓與高閣之間,地面上有長廊回欄相接,高空飛橋騎樓相連,乍然看來,不啻上

卿王府的宮院。

  江天濤飛身越過矮牆,沿著一道長廊外沿,逕向深處走去。

  他斷定剛剛回來的彩虹龍女,定會先去見她的大姊姊,因而,他特別注意有燈光的

朱樓高閣。

  前進中,發現前面一片如茵的草地上,有一座圍繞著編花竹籐,爬滿了紫蘿爾的精

致方屋。

  四面寬廣的大窗上,透出耀眼的明亮的燈光,同時,有深沉焦慮的話聲傳出來。

  江天濤心中一動,輕靈地向前飄去,起落之間,毫無一絲聲息。

  到達竹離外,發現距離窗前,倘有兩丈。

  江天濤不敢由前面圓形的門進入,只得暗提真氣,飄然縱起,徐徐下落,觸地經如

綿絮。

  到達窗前,順手撿起一段草根,即在窗子紙上,悄悄戳了一個小洞,覷目向內一看,

不覺失望極了。

  只見佈置得精雅宜人的方屋內,圍桌坐著的竟是一個灰髮老道,一個霜眉老尼,和

四個白鬍子老叟。

  這一尼一道四個老叟,俱都愁眉苦臉,不時唉聲歎氣,似是正有一件今他們為難焦

急地大事情無法解決。

  坐在北面的一個葛布老者,輕輕一拯桌面,懊惱地道:「我朱尚賢行醫數十年,奇

病症辣手病,不知見過多少……」

  灰髮老道末待姓朱的老者講究,立即憂急地道:「最難的是一問三不答,望、問、

診、切,雖屬庸醫之術,但也不能說,一看面色便知病源,除非是再世華陀。」

  坐在西面的一個麻紗長衫的老者,若著臉道:「老朽第一劑藥開的是川貝、靈仙、

紅木香、陳皮、歸尾、老生薑,水煎酒沖蜜汁服,再加二錢綠豆霜……」

  霜眉老尼姑,末待麻紗老者講完,立即無可奈何地插言道:「你就是開出靈芝仙草,

何首烏,病人不吃又有何用。」

  江天濤一聽,原來是幾個老大夫在為治不好病人的病發愁開檢討會。

  於是,暗自搖了搖頭,轉身就待離去。

  身形一動,驀聞另一個蒼勁的聲音,憂鬱地道:「她三天不進飲食,不吃藥,幫主

也坐在她的床前三天不理幫務不下樓……」

  江天濤聽得眉頭一皺,心說:是誰有病,竟會讓三釵幫的一幫之主,如此關心,三

日不離床前,不理幫務?

  繼而一想,不由急了……

  如果金釵果然不理幫務,明日拜山豈不是不能接見?

  心念至此,身不由主地又停下來,他要聽清楚,害病的到底是誰,足令金釵如此的

關懷。

  覷目一看,只見穿黑衣的老者,憂急地道:「今夜再研討不出個良法來,幫主定會

大發脾氣,五位沒聽出春紅那丫頭的話意,幫主已沒有前兩天那麼謙虛。」

  霜眉老尼姑,歎口氣道:「貧尼看她氣色,多半是在外督巡過分辛苦,因而風吹日

曬,積勞成疾,其次是她處處飄忽神秘,要一生保持她的雅號彩虹龍女……」

  江天濤一聽,渾身一頭,面色立變,險些脫口呼出聲來。

  他萬沒想到患病的竟是彩虹龍女。

  機而想到方纔那道纖細人影,那又是誰呢?

  慌急間,又見灰衣老道,憂急地道:「如此下去,不飲不食,不出七日,總督察便

要香消玉頰了!

  江天濤聽得心頭猛然一震,頓時想起彩虹龍女射進九宮堡的那首詩歌,最令他驚心

的是,絲帕上紫血玉釵標誌下的絕筆兩個字。

  念及至此,心情紊亂,志忑不安,再也無法鎮定下來,他決定今夜必須找到彩虹龍

女向她解釋個清楚。

  於是,悄悄走至竹筏前,啟身而出,直向內院深處潛去,這時,他已無瑕去想方才

那道纖細人影是誰了。

  內宅深處,精舍榔比,樓閣如林,警衛多是背劍少女,愈深處愈困難了。

  他仰首上看,發現有的高樓上,燈火明亮,有的高樓上,燈火暗淡,有的樓窗半開

有的深重紗簾。

  江天濤知道病人怕光,不宜吹風,因而他斷定彩虹龍女的閣樓上,必然是燈光昏暗,

深垂紗簾。

  於是,他先悄悄潛至就近的一座高樓前,仰首看了一眼三樓上的暗淡樓窗,暗凝真

氣,屏息向上升去。

  這時,他只知道盡快找到「彩虹龍女」,至於被警衛發現之後,明投拜帖,暗探後

山的嚴重後果,他早已忽略了。

  升至半樓,遊目一看,發現遠處的前山,屋影幢幢,榔比房面,散佈著燈火點點,

一望無邊。

  江天濤知道那就是三釵幫的重地總壇,但他卻沒有想到範圍竟是如此廣大,房屋至

少千間。

  看罷仰頭,不由面色一變。

  只見接連三樓的凌空飛橋騎樓上,每隔三兩丈,必有一個綠衣背劍的少女,警衛較

之樓下尤嚴。

  江天濤不敢貿然上去,他隱身在暗角察看,所幸夜空無月,深逮高遠,如不出聲,

尚不致被三樓飛橋上的警衛發現。

  他再度細看了一眼所有的高樓。除了這座樓的燈光暗淡外,便是不遠處另一座三樓

上,也透著昏暗燈光。

  他希望這座樓,就是彩虹龍女蕭湘珍的閣樓,否則便是白費工夫。

  最後,他決心利用地面樓角的暗影,徐徐上升,因為靠北的一面,沒有飛橋騎樓。

  心念已定,貼壁飛昇,果然,極順利地升至三樓的後窗前。

  後窗寬廣,裝有蟬紗,掛著空花絹簾,柔和的燈光,透過孔花,直射出來。

  江天濤強自鎮定一下有些不安地心神,他不知道該不該探首一看,因為偷竊少女的

香閨,總是失檢的行為。

  正在遲疑間,焉聞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由窗內傳出來道:「小姐,怎樣,是否舒

服些?」

  緊接著,是一聲傭懶的響應。

  江天濤聽得精神一振,心情突然激動,他斷定窗內的小姐,就是彩虹龍女蕭湘珍。

  於是,悄悄探首,他首先看到的是室內,燦熾如銀的室頂和瀰漫室內的白氣。

  江天濤心中十分迷惑,他猜不出室內怎會有白氣,探首再向內看,不由面色大變,

身形一連幾晃,險些跌下樓去。

  只見室內的中央,放著一個韓磁描金的細花大浴缸。

  一個雙十年華的絕色少女,正沐浴在香胰的泡沫中,僅嫩莉般的玉臂和擬脂般的香

肩露在外面。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也不敢再看一眼那張芙蓉仙子般的美麗面龐,嚇得輕呼

一聲該死,趕緊閉上了雙眼。

  就在他驚覺失聲的同時,室內已響起一聲驚恐嬌呼道:「小芬,快去看看外面什麼

人!」

  江天濤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大變,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明投拜貼暗探後出已是不該,再加上一個偷攀閨樓,暗窺春色,一旦被發現,那真

是掏盡三江之水,也洗不乾淨沾上的污點了。

  心念至此,恨不得插翅飛天。

  一想到天,他本能地抬頭上看,立即發現樓頂的飛簷。

  這時,前面樓廊上已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令他無瑕多想,一提真氣,輕巧地,

飄然升上飛簷,急忙將身形平貼在黑影下。

  就在他將身形隱好的同時上,廊上已響起一聲怒聲嬌叱問道:「什麼人?」

  江天濤嚇得渾身一戰,險些跌下近百尺高的地面,正待翻上樓頂,驀聞一個婦人壓

低聲音說:「芬姑娘,是我!」

  江天濤聞聲一看,只見由對樓飛橋上,急步是來一個身穿背衣,略具風韻的中年婦

人,正向立在廊下橋口的一個粉衣標緻侍女,含笑揮手。

  只見粉衣侍女小芬,在俏麗的面龐上,略展笑容地問道:「高阿姨,有什麼事嗎?」

  說話之間,那個中年婦人已至近前,立即含笑道:「白虎堂俞堂主,剛由鎮上趕回

來,說有一個叫衛明的要來拜山。」

  小芬立即不屑地哼了一聲,不耐煩地道:「哪裡來的衛明?拜什麼山?」

  中年婦人立即正色道:「看俞堂主神色緊張地樣子,這個叫衛明的傢伙,似乎是個

大有來歷的人,所以才硬逼我將拜帖火速交給幫主。」

  說著,即將手中的大紅拜帖,同著小芬揮了揮。

  隱身飛簷下的江天濤一看,正是他交給「金鉤劍」俞存信的那張拜帖。

  小芬見中年婦人說得嚴重,俏麗面廣上的輕蔑神色立失,但仍驕傲哼了的一聲,神

氣的道:「當今武林中,有頭有臉有名望的人物」我沒有不知道的,就從來沒聽說過有

個什麼叫衛明的人。」

  說話之間,順手將中年婦人手中的拜帖不耐煩地接了過去。

  江天濤一看,不由暗暗生氣,心說:這個死丫頭好神氣。

  心念間,驀見低頭檢看拜帖的小芬,面色一變,不由張大了一雙鳳目,注定中年婦

人,吃驚地道:「啊,不得了,這可是幕阜山九宮堡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拜帖!」

  江天濤一看,不由暗自笑了,心想:這個小丫頭知道的還真不少。

  中年婦女一見小芬神情,立即得意地笑了,故意慢條斯理地道:「所以說大有來

歷!」

  小芬以有些責備地口吻問:「這等大事應該先呈給幫主看,你怎的先拿到總統領這

邊來。」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頓時恍然大悟,方才室內入浴的那位絕色少女,原來竟是銀

釵皇甫香。

  心念間,只見中年婦人一皺眉頭,為難地道:「幫主已經三天不問幫務了,我不敢

送去……」

  話末說完,只見小芬似乎想起什麼,向著中年婦人一招手,急聲道:「你跟我來。」

  說罷轉身,即和中年婦人,逕向前廊走去。

  江天濤一見,暗暗歡喜,內心不由謝天謝地,沒想到突然轉禍為福,誤闖誤撞地碰

巧了。

  這時心胸一暢,早已忘了處身何地,他決心潛至前廊看看。

  心念間,室內已傳來一陣銀鈴般地問話聲:「小芬,是誰呀?」

  江天濤一聽,知道問話的是銀釵皇甫香,又聽小芬壓抑著激動地聲音回答道:

  「是高阿姨。」

  銀釵一聽,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因而略微一頓,按著不解地問:「她來做什麼?」

  小芬急忙解釋說:「有九宮堡江老堡主的一張拜帖。」

  室內突然一靜,想是銀釵皇甫香也吃了一驚,按著是她急促的聲音叮囑道:

  「叫她別走,到客室裡等我。」

  說話之間,室內立即響起一陣急急出浴的水聲。

  江天濤緊貼在飛簷下,他知道皇甫香已經出浴了,他的心也沒來由的跳聲,俊面微

紅。

  他雖然探首就可以看到這幅絕美的出水芙蓉圖,但他是幼諳詩書,受過良好師訓的

人,反而緊緊閉上了眼睛。

  片刻過去了,直到室內再沒有了聲音,他才想起必須潛至前廊,聽聽銀釵皇甫香說

些什麼。

  他不敢由廊上前進,因為樓廊的轉角處,便有兩名綠衣背劍的警衛少女。

  於是,他沿著飛簷的暗影,利用突出的雕花木板,身形懸空兩腳下垂,雙手交互向

前移動。

  繞過前廊一看,非常僥倖,僅六七丈外,通向另一座燈光明亮的高樓橋口立著兩名

少女警衛。

  更巧的是,就在他的腳下,即是燭光直射樓外的前窗。

  他斷定銀釵皇甫香必是在外間客室裡詢問那個中年婦人,但他懸身之處,至樓門前

尚有一段距離,如果移至樓門前,極可能被立在飛橋進口處的兩名警衛少女發現。

  正在為難之際,窗內突然傳出皇甫香的清脆悅耳聲音道:「小芬,喚她進來。」

  江天濤心中一喜,想不到懸身之處,正是銀釵的寢室。

  於是,趁著小芬呼喚高阿姨和一陣走來的急促腳步聲,急忙提氣挺身,雙腳迅即鉤

進雕花木橡內,上身極緩慢地垂下來。

  他藉著蟬紗孔花窗簾,向內一看,只覺耀眼生輝,滿室燦爛如銀,絲絲淡雅幽香直

飄出來。

  凝目細看,才發現皇甫香的香閨內,器具陳設,一片錦素,多是銀色。

  銀緞繡墩,亮銀牙床,錦枕繡被,銀絲羅帳,在五隻銀燭照耀下,滿室之中,閃閃

銀輝,耀眼生花。

  久久,才發現一個銀色綢巾包頭,按著一襲銀絲樓衣的絕美少女,面向室門,就坐

在窗下的一張錦墩上。

  他看不見皇甫香的面龐,僅能看到玉頸下那片潔如溫玉,膩如凝脂的酥胸,和隱在

繡衣襟口處的深深孔溝。

  江天濤一陣心跳,立即閉上了眼睛,狠狼地搖了搖頭。

  就在他緊緊閉眼,狠狠搖頭之際,驀聞銀釵皇甫香略顯急切地問:「高嫂,這是俞

堂主交給你的嗎?」

  江天濤聞聲睜開眼睛,發現就這閉眼的一瞬間,小芬已將拜貼交給了皇甫香,中年

婦人已立在室門間並應了聲是。

  皇甫香嫩如春蔥似的纖纖玉手,輕輕翻開拜帖,似是細讀上面的拜詞。

  突然,她束著銀絲綢巾的蝶首一霞,按著抬起頭來,目注中年婦人,急切地道:

  「你可知代表江老堡圭前來的衛明,現在什麼地方?」

  中年婦人恭聲道:「據俞堂主說,在啟德鎮的圓韻樓。」

  皇甫香一聽,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先是一楞,按著不屑地低聲道:「哼,也不過是

一個章台楚樓之徒。」

  江天濤一聽,不由怒火條起,心想:你怎能不問清楚就下斷語?

  驀見立在銀釵身側的小芬,伸手一指拜貼,不解地道:「小姐,這個衛明是誰?」

  銀釵皇甫香僅淡淡的道:「是個甫離師門的少年高手。」

  說著,又向中年婦人,繼續道:「他什麼時候來?」

  中年婦人恭聲道:「聽說是明晨拜山。」

  皇甫香輕喚了一聲,按著立起身來,同時自語似地道:「這麼早就來?」

  說著,微垂蝶首,逕自在室內鍍起步來,似乎在考慮明晨如何接待江天濤。

  江天濤這時才看清,皇甫香的銀絲繡衣,長長的拖在白絨地毯上,僅露出兩點銀緞

拖鞋。

  打量間,驀見皇甫香,停身止步,突然轉過臉來,望著小芬,似有所悟地急聲說:

「小芬快取我的衣服來。」

  江天濤第一次看到皇甫香的絕美面龐,令他不禁星目一亮。

  只見皇甫香,柳眉斜飛入鬢,杏目晶瑩明亮,瓊鼻樓口,香頰紅潤,在她矯嫩的粉

面上,嵌配得極為均勻恰當。

  尤其,沐浴方罷,脂粉盡除,愈顆得高雅清麗,隱透英氣。

  他確定沒想到「銀釵」皇甫香,竟是如此的明艷嬌媚,麗質英爽。

  因而,令他聯想到,任職「三釵幫」的各路英豪,俯首聽命,任由差遺,甘心屈服

在三個少女之下,這與「三釵」的絕世風華,不無關連。

  繼而一想,又覺並不盡然,像「多臂金剛」、「湘江叟」,和在松桃城東,以及丘

陵隘口遇到的那幾位老人,他們又是為了什麼呢?

  心念末畢,小芬已將皇甫香的衣物拿來謹慎地放在窗前錦墩上。

  皇甫香一見衣物拿來,順手將拜帖放在一個高幾土,逕向窗前錦墩走來,同時,一

雙玉手,迅速地解開了纖腰上的銀絲樓帶。

  江天濤一看,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立即曲身貼上了飛簷。

  就在他剛剛隱身簷下的同時,室內已響起小芬的聲音問:「小姐,您要去哪裡?」

  皇甫香似在一面穿衣,一面急促地道:.「明天如何接見衛明,必須和幫主慎重商

議,並且對江老堡主突然派一個少年高手前來拜山的用意,也得慎重揣測一番,在心理

上好有個準備。」

  話聲甫落,驀聞中年婦人,鄭重地道:「據青龍堂主美劍客杜靖雲說,江老堡主可

能是派人前來向幫主致歉。」

  皇甫香立即不以為然地道:「為什麼?」

  中年婦人見皇甫香這樣問,因而一陣遲疑,久久才道:「因為他們九宮堡的少堡主

江天濤,恃技凌人,劍傷我們分舵的香主……」

  皇甫香末待中年婦人說完,立即不以為然地反駁道:「你怎不說我們連番盤詰,阻

撓人家的行程?」

  中年婦人似是想起什麼,突然肯定地道:「據斑豹堂主元子健說,江老堡主必是為

了江少堡主說了辱及幫主的話,才派人前來道歉的……」

  皇甫香立即不解地沉聲問:「說了什麼話?」

  正幫著銀釵穿衣的小芬,立即搶先回答道:「江少堡主問,萃英廳上的金交椅任他

坐,是否也包括幫主的那一張。」

  又聽皇甫香毫不為意地道:「那只是一句少不更事的戲語,也值得放在心上。」

  室內一陣沉寂,中年婦人和小芬,再沒有說什麼。

  江天濤聽得暗暗奇怪,他覺得銀釵皇甫香,對九宮堡少堡主,似是特別偏袒,心想,

莫非她認識朝天鼻不成?

  但他卻忘了玉扇秀士皇甫陽,就是銀釵皇甫香的父親,皇甫陽能不將在湘江鴨子樓

上的事,告訴給愛女皇甫香?

  這時,又聽銀釵皇甫香吩咐道:「快去轉告九位執事,六位堂主,速至議事廳聽候

緊急指示。」

  話聲甫落,中年婦人立即恭謹地應了聲是。

  江天濤一聽,知道中年婦人就要出來了,在她轉身走來的時候,極可能發現他隱身

的位置。

  情急之下,挺身翻上樓面。

  這時,夜空已變淡藍,亦呈閃閃爍爍,一鉤彎月,已在東天的烏雲中升起來,東梁

山的高峰峻嶺上,已滾上一層暗淡月光,陣陣涼風吹來,令江天濤的神志突然一爽。

  因而,他驚覺到,該走了。

  這時,簷下前廊上,已響起一陣腳步聲。

  正待離去的江天濤,本能地俯首一看,發現一身銀色雲棠的皇甫香,手拿著拜帖正

向立有兩個警衛少女的飛橋那面走去。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悟,同時,心中也不禁有些懊悔,他斷定對面燈光明亮的高樓

上,就是彩虹龍女的閨房。

  已是時近四更了。

  他雖然很想過去看看,但時間已不容許,因為天色已漸亮了。

  同時,樓上樓下,警衛如林,要想再登上對面燈火輝煌的三樓,確不是件易事。

  因而,他決定即刻回店,待明晨拜山時,再見機行事。

  於是,悄悄越過樓脊,仍由樓後的暗影中,極靈巧的降下來。

  到達地面,仍沿著長廊外沿,逕向後面那片花園潛去,走出林立的瓊樓高閣,發現

那片如茵草地上的方室內,燈光仍亮著。

  他知道,那六個醫術不凡的老大夫,仍沒研究出治好「彩虹龍女」的良方妙藥。

  他凝重的看了一眼方室,憂鬱的搖搖頭,越過孔磚矮牆,沿著一排濃密花樹,逕向

崖邊馳去。

  前進中,遊目一看,發現圍坐在一起的幾個綠衣勁裝少女,已經不見了。

  江天濤斷定她們已經回到各人的崗位上,因而格外小心。

  屏息飄縱,竭力輕靈,直到滔至岸邊,一顆心方始定下來。

  於是身形一閃,疾瀉而下。

  到達絕壁下,草高滅頂,縱上一座大石一看,頓時愣了。

  只見對面來時的入口,怪石並列,行樹整齊,入口竟有六七個,他已分不出哪一個

怪石行樹之間,是他來時的入口了。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禁慌了,他確沒想到機樞小徑的入口,用人工修築得如此巧

妙……

  他知道對面的入口只有一道是正確的,其餘幾道,必有三釵幫的暗樁明哨,因而他

深侮方才來時沒有作個記號。

  情急之下,本能的一蹂腳,不由焦急地輕聲道:「這下可真槽了。」

  話聲甫落,嘩啦一聲,逕由第三座怪石行樹之間傳出來。

  江天濤心中一驚,循聲一看,發現第三道入口內的一株小樹,正在急烈地搖動。

  凝目一看,那株小樹下,一無所有,他斷定那是山鼠或野兔等小動物,因而看了一

眼,並未放在心上。

  他轉身看了看身後絕壁上的尖石籐蘿,竭力回想方才是由哪一處登上崖峭。

  一看之下,大吃一驚,他這時才發現絕壁上的突石籐蘿,也是經過人工的巧妙偽裝,

幾乎是一式一樣。

  就在他望著絕壁發呆之際,驀聞一陣暗器破風聲,逕向腦後射來。

  江天濤心頭猛然一呆,條然轉身。

  只見一點白影,唆的一聲,已至面前。

  江天濤不敢怠慢,右手中食兩指一繞,立將飛來的暗器挾住。

  暗器一入兩指,江天濤不禁心中一動,因為入手的暗器,已沒有了強勁的衝力。

  急忙低頭一看,竟是一塊鴿卵大小的白石。

  江天濤根據白石飛來的方向判斷,應該是第三道入口但舉目一看,第三道行樹怪石

之間,除了隨著被風搖動的山草和小樹,一切是靜悄悄地。

  他覺得出,這塊白石子,是用常勁投出,而不是用內力振腕打出。

  驀然,他的靈智一動,恍然大悟,這人必是暗中引導自己,應該走第三道,於是心

中一喜,飛身向前撲去。

  一進入第三道入口,立即發現十數丈外的小叢樹後,一道纖細人影一閃而逝。

  江天濤一見,無暇思索,不由脫口悄聲低喝:「什麼人?」

  低喝聲中,身形騰空而起,直向那道纖細黑影撲去。

  但就在他身形騰起的同時,那道纖細人影,迅即轉身向前飛馳,疾如脫免,快如流

矢。

  江天濤雖知對方並無惡意。但他卻為對方不停下身來而暗暗生氣。

  這時見黑影轉身飛馳,不由輕哼一聲,盡展輕功,身形宛如一縷青煙徑向飛馳的纖

細人影,電掣追去。

  前面那道纖細黑影,一見江天濤風馳電掣般的身形,似乎吃了一驚,兩道炯炯目光,

突然冷芒一閃,按著身形一晃,頓時不見。

  江天濤追至近前,急忙剎住身形,慌急地遊目一看,除了古木怪石,哪裡有半個人

影。

  他不禁連聲呼怪,心想:這人是誰呢?竟對這道三釵幫極機密的機樞小徑如此熟悉?

  當然,他知道那人早已出了機樞小徑,只是他不敢過去追找,因為他不但顧慮地形

不熟,也怕遇上三釵幫的樁哨。

  他忿忿地站了片刻,細心地察看了附近一番,展開輕功,直奔山下。

  前進中,發現左右景物,果然與來時不差,因而愈加放心飛馳。

  出了山口,已是山麓,距離啟德鎮已不遠了。

  到達鎮前,騰空飛上房面,回頭一看山麓,依然是靜悄悄的,他覺得那人相當機警,

這時絕不會再跟著他來。

  回到客店,仍由後窗進入,閂好窗門,解劍倒身床上,思潮洶湧,毫無睡意。

  他首先不解地是那道纖細黑影是誰?當然,那是一個女子應該是毫無疑問了。

  但是這個女子是誰呢?

  如果說是彩虹龍女蕭湘珍,她已經臥床三天了,而且三釵幫的幫主金釵富喬麗,坐

在她的床前已經三天不理幫務了。

  因而,他斷定絕不可能是玉釵蕭湘珍,再說她也不可能知道他於傍晚時分已到了啟

德鎮。

  那麼,這個好心引導他進入後出,又將他引出來的女子是誰呢?

  他也曾想到圓韻樓上的歌女冷萍。

  但是:她即使是一位風塵俠女,為了某種原因,以歌女的身份來掩護她的行動,她

也不可能對三釵幫的機樞小徑的地形摸得如此清楚。

  最後,他斷定是三釵幫內,極接近三釵或六位堂主的女中高手。

  他想,明日拜山之時,在女子高手中,多加注意,不難看出一些端倪來。

  一想到拜山,銀釵皇甫香入浴的一幕,立即掠過他的心頭,他不自覺地搖搖頭暗呼

一聲慚傀。

  他根據銀釵皇甫香的話,斷定她和金釵富喬麗,根本尚不知道玉釵蕭湘珍為何臥病。

  同時更不會知道她們這位藝艷雙絕的妹妹,曾經前去九宮堡,登門問罪,留釵寄詩,

大戰九宮堡高手的事。

  現在,他的拜山,不但給三釵幫帶來了震驚,也給三釵幫所有的高手,帶來了議論

和騷動。

  由於玉釵前去九宮堡的事,金、銀二釵及所有的高手,俱都不知,是以才覺得這次

的拜山來的突然。

  這時,他才驚覺到,這次如非他本人親自前來,勢必鬧得陰錯陽錯,騎虎難下終至

不可收拾。

  因而,對明晨拜山,見了金、銀二釵和幫中高手,如何解釋拜山來意,他慎重地作

了一番考慮。

  同時,他對他入後山的那個女中高手,也暗暗感激,只是一直猜不透她引導他進入

後山的目的。

  最後,他終於在無數問題縈繞中,不自覺地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首先通知店伙備馬。

  梳洗監漱,用過早食,辰時已經到了。

  於是,再度整理了一下儒巾長衫,佩好長劍逕自走出店來。

  小青早已備好,正昂首豎耳,歡嘶連聲地被一個店伙拉著。

  江天濤上馬,逕向鎮北走去。

  尚未到達鎮口,即見三釵幫的白虎堂堂主金鉤劍俞存信,率領著四名香主級的勁裝

中年人,各坐一匹健馬,早已候在鎮上。

  江天濤一見,立刻催馬馳了過去。

  金鉤劍五人,也催馬迎了過來。

  一俟來至近前,金鉤劍俞存信,首先抱拳,朗聲說:「謹奉本幫幫主面諭,特來恭

迎小俠入山。」

  江天濤一聽幫主面諭四字,知道金釵富喬麗為了尊重父親江浩海是位望重武林的長

者,因而決定要親自接見他。

  於是,也急忙拱手,感激地道:「多謝俞堂主轉達拜帖……」

  話末說完,金鉤劍立即爽朗地哈哈笑了,按著笑聲道:「份內之事,何足掛齒,小

俠太謙虛了。」

  說罷,再度抱拳當胸,繼續謙和地道:「小俠請。」

  江天濤也不推辭,僅拱手答禮,催馬前進。

  一道寬大石道,通過山麓,直達一座寬闊山口前。

  江天濤端坐馬上,舉目前看,只見東梁山白雲撩繞,峻峰插夭,在初升的朝陽下,

東半山,金輝閃閃,山色鮮艷,西半山,昏暗迷濛,濃蔭翠黛,愈顯得山勢崎險。

  進入廣闊山口,江天濤的星目條然一亮。

  山口內是座經過人工修築,景色十分綺麗的大綠谷,一道寬大石道穿越一座橫嶺,

在高聳的巨松夾道下,惋延伸入山內。

  就在橫嶺下的寬大石道上,人頭振動,健馬成群,無數不同顏色的錦旗,隨風飄拂,

閃閃生輝。

  正中一匹白馬上,端坐著一個秀髮高挽,上插銀釵,中東一條銀釵絲帶,穿著一身

銀緞勁裝,身披長髦,腰懸銀劍的絕美少女。

  江天濤不必細看,便知那就是三釵幫,內外二堂總統領銀釵皇甫香。

  銀釵的身後,是一個銀絲穗大錦旗,中間插有一支銀色的御珠飛鳳釵。

  在銀釵皇甫香的身後馬上,是一個年約三十餘歲,修眉人鬢,朗目有神,一龔天青

勁裝的俊逸男子。

  由於俊逸男子身後,立著一面繡有青龍的淡綠錦旗,因而斷定他就是青龍堂主美劍

客杜靖雲。

  杜靖雲,白淨面皮,挺鼻朱唇,上蓄八字鬍,下顎留有三寸長的短髯,一柄寶劍,

斜在肩後,愈顆得他氣度不俗。

  在美劍客杜靖雲的馬右,空閒無人,僅有一面繡著白虎的淡灰大錦旗。

  江天濤知道,那個位置,就是跟在他身側的白虎堂主,金鉤劍俞存信的位置。

  再看杜靖雲左側馬上的一人,年約二十五六歲,生得眉清目秀,挺鼻朱唇,身穿一

襲淡黃長衫,腰扎嵌玉寶帶,頭束紫金冠,足登粉底靴,顯得格外清秀儒雅。

  江天濤知道,那就是自稱後漢曹植再世的斑豹堂主元子健。

  元子健的身後,是一面淡黃色的大錦旗,中央繡著一隻威猛斑豹。

  在青龍、白虎、斑豹的三面大錦旗後,各有六面同一顏色,旗面略小,同樣繡著龍、

虎、豹標誌的十八面部屬旗。

  在十八面屈於三堂的錦旗下,並列十八匹高頭健馬,坐在馬上的十八人,高矮不等,

胖瘦不一,但每個人都有一件奇特的兵器。

  江天濤尚禾看完旗後的成行馬隊,已到了銀釵身前不遠。

  銀釵皇甫香一見江天濤,艷如春花的矯靨上,毫無一絲笑容,僅在馬上禮貌地一抱

拳,清脆地朗聲道:「三釵幫內外三堂總統領皇甫香,讓奉本幫幫主之命,率隊恭迎衛

代表入山。」

  江天濤急忙拱手,俊面含笑,謙和地期聲道:「在下衛明,恭奉本堡老堡主陸地神

龍江浩海之命,特來貴山,拜會貴幫幫主,怎敢勞皇甫統領,諸位堂主下山遠迎,在下

謹代表本堡老堡主,先行在此謝過了。」

  說罷馬上一躬,趁勢細看了一眼皇甫香。

  他發現皇甫香,膚如凝脂,貌若春花,美艷中隱透英氣,尤其矯靨上毫無笑容,愈

顯得威風凜凜,這較之昨晚沐浴時,簡直判若兩人。

  銀釵皇甫香,早在一見江天濤時便不禁粉面泛桃花,芳心抨抨動,覺得這真是她從

末見過的俊美郎君。

  但一想到他昨夜宿在啟德鎮圓韻樓,心中的那絲好感,立即一絲也沒有了。

  這時,又見江天濤說話之際,星目閃輝,似是一直盯著她的如花嬌靨,芳心不由暗

暗氣惱,但又不便發作。

  因而,黛眉一皺:粉面突沉,立即冷冷地道:「衛代表不必謙遜,幫主正在總壇恭

候。」

  江天濤見銀釵皇甫香言語冰冷,粉面凝霜,心中也不禁暗暗生氣,但他仍含笑應了

個是。

  於是,也不客氣,逕自催馬前進。

  青龍堂、白虎堂、斑豹堂的香主人等紛紛馭馬,讓開一道來路,皇甫香也急忙撥馬,

讓至一側。

  江天濤雖然心中有氣,但經過皇甫香馬前時,仍禮貌地展笑領首。

  皇甫香雖氣江天濤這等俊品人物,居然不知自愛自重,竟跑秦樓楚館。

  但當江天濤有神的目光射在她的擬霜矯靨上時,卻情不由己的兩頰一紅。

  美劍客杜靖雲和斑貌堂主元子健,早已存心鬥鬥這位單掌擊傷力拔山的衛明,這時

見江天濤星目游動,就以為有意向銀釵調情,心中愈加不滿,立時將臉色沉下來。

  尤其看到銀釵皇甫香,在冰冷的矯靨上,突然飛上兩片紅霞,也有些芳心抨動之勢,

更是妒怒交集,面色鐵青。

  江天濤昨夜在後出斷崖上,聽了幾個勁裝少女的話,已知道杜靖雲和元子健,單戀

三釵的事……

  這時見兩人眉透煞氣,滿面怒容,不由淡淡地笑了。

  銀釵皇甫香的芳心深處,早已有了一個她父親口裡說的少堡主江天濤,因而對這個

衛明,雖覺也是一個令人一見心動的少年郎君,但總不能把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說的那

位少堡主的影子抹去。

  她是迎賓的主人,理應與江天濤並騎前進。她雖然對這位衛代表已有了成見,但她

的一顆心,卻一直寧靜不下來。

  由於見面時的不調和,因而一直默默前進。

  江天濤早已發現這種不和諧的氣氛,但他卻故作神色自若,毫不放在心上。

  他聽著群馬的鐵蹄擊在寬大石道上的清脆聲音,俊面展笑,遊目望著綺麗山色,看

他那份悠閒逸致,何曾將身邊美若春花,絕世風華的皇甫香看在眼內。

  跟在江天濤和銀釵身後的青龍堂主美劍客,不時向一臉不悅神色的元子健遞一個輕

蔑地眼神,只有白虎堂主俞存信,神色十分平靜,但他心裡對江天濤的這次拜山,能否

圓滿離去,也不禁存有疑問。

  不過,在昨夜會議廳上,他曾對神情激忿的社靖雲和元子健提出警告,要他們絕不

可輕視衛明而惹事端。

  因為,威鎮武林數十年的九宮堡中高手如雲,多是江湖上響叮噹的人物,而清譽滿

天下,倍受人敬的江老堡主,卻派一個弱冠之年的衛明代他前來拜山,可證衛明在江老

英雄心目中的份量和地位。

  同時,也可證實,衛明代表江老堡主前來,江老堡主必然深信衛明絕不會辱及九宮

堡的聲威和他陸地神龍的一世英名。

  尤其令金鉤劍俞存信不解地是,內外三堂總統領銀釵皇甫香,居然對這位代表似乎

不太歡迎。

  時間在沉悶的氣氛中溜過,群馬愈馳愈快。

  江天濤端坐馬上,目覽山色。發現整個山區中,大部經過人工修飾,有不少處疑是

世外桃源。

  一路行來,繞峰角,穿巨林,經過不少畸險之處,但卻看不到有任何明樁暗卡和盤

察哨。

  據「齊魯雙俠」說,三釵幫警衛森嚴,樁卡棋布,愈接近總壇愈嚴密,看這情形,

想是都撤掉了。

  心念間,前面數百丈處,已現出一座巨石砌成的大寨門,工程浩大,巨牆蜿蜒,三

面大旗,色分金、銀、碧。高高地插在門樓上,直入半空。

  金旗居中,銀左、碧右,下面繡三釵的標誌,數十藍衣佩刀的修偉壯漢,林立在寨

牆上。

  寨門早已大開,兩排佩刀大漠,分立兩邊。

  一聲號角,直上半天,逕由寨樓上響起。

  緊接著,六隊乘馬少女,衣分紅、黃、綠,一律背架長劍,逕由寨門內馳出來。

  在紅衣少女隊後的一面紅緞大錦旗下,是一個年約二十八九歲,一身紅緞勁裝,背

插鸞鳳刀的端莊少婦。

  在她身後的大旗上,繡著一隻金色飛鸞翎翔半空,栩栩如生。

  江天濤知道,紅衣端莊少婦,就是三釵幫內三堂金鸞堂的堂主,耿媛。

  左邊一面綠緞錦旗下,是一個身穿綠緞勁裝的少婦。

  綠緞勁裝的少婦,年約二十五六歲,柳眉大眼,背插雙劍,在她身後的綠緞大錦旗

上繡著一隻穿雲綵鳳。

  江天濤聽齊魯雙俠特別介紹過,這個少婦便是綵鳳堂堂主李珍珠。

  李珍珠機智多謀,極受「金釵」器重,是外三堂一個香主的妻子,與「玉釵」蕭湘

珍私交甚密。

  齊魯雙俠金式兄弟,曾一再叮囑江天濤,如能伺機將「紫血玉釵」交給李珍珠,也

可轉至彩虹龍女手裡。

  右邊是一面黃緞大錦旗,馬上坐著的是一位黃緞勁裝的妙齡少女。

  妙齡少女,秀髮如雲,粉面十分嬌嫩,彎月般的娥眉,大大的眼睛,仍透著幾分天

真稚氣。

  在她身後的大旗上,繡著一隻靈巧黃鶯,靜落枝頭,歡聲鳴唱,顯得逍遙自在,無

憂無愁。

  江天濤知道,黃衣妙齡少女,就是內三堂麗鶯堂的堂主段玉梅。

  在金鸞、綵鳳、麗鶯三堂主的馬後,分別跟著六位英姿少女,在她們的身後各有一

面較小的錦旗,分別繡著與堂主相同的標誌。

  就在十八個英姿少女的馬後,一面金輝閃閃的大錦旗出現了。

  江天濤的星目條然一亮,心情不禁有些激動。

  因為,統領近萬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勢力最龐大,組織最嚴密的三釵幫女首

領,幫主富喬麗,就要出迎了。

  三隊勁裝少女的馬隊,分向兩其散開,逐漸列成一個雁隊形。

  金鸞堂主,紅裝少婦耿媛,撥馬一閃,金輝閃閃的大錦旗下,一匹高頭健碩的黃標

大馬立即馳了出來。

  江天濤凝目一看,只見馬上一位看來僅有雙十芳華的絕色少女,一身金衣亮裝,金

劍髦,腰懸一柄金鞘劍,端坐馬上,徐徐迎來。

  江天濤知道,這位金衣少女就是威名滿天下的三釵幫幫主。

  金釵一出寨門,金鸞、綵鳳、麗鶯三堂主,立即指揮所屬香主,一字排在門前。

  金釵富喬麗,勒韁停馬,端莊地望著輕馳奔來的江天濤。

  隨著距離的接近,江天濤已能清晰的看清富喬麗的絕美容貌。

  富喬麗的髮式如雲,上插一支飛鳳含珠金釵,中東一道金縷絲巾,鵝蛋形的嬌靨上,

略顯樵粹。

  一雙細長鳳目,兩道彎月柳眉,瓊鼻櫻口,膚如凝脂,輕縐著雙眉,似是隱伏著滿

腹心事。

  江天濤有些愣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刀光閃閃,錦旗招展,端坐馬上

的金裝佩劍少女,竟是威鎮大江南北的三釵幫幫主?

  這與他心中想像的英姿凌威,令人不敢仰視的當喬麗,差得太遠了。

  除了她腰間佩著一柄金鞘劍和一身特製的金衣亮裝,沒有任何處,可足代表她是時

下最傑出的俠女。

  尤其,齊魯雙俠,馬雲山等人,一致盛讚富喬麗,不但胸懷大略,才智過人,且善

統御,這令他的確有些難信。

  俗語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想,也許他江天濤見識淺薄,閱歷不多之故。

  心念間,已至金釵富喬麗馬前五丈之處,江天濤立即將馬停住。

  江天濤的坐馬一停,寨門上立即響起一陣悅耳號角。

  緊接著,是一陣沖天藥炮的隆隆震耳響聲。

  這時全場一片寂靜,氣氛十分嚴肅。

  銀釵皇甫香和外三堂的堂主香主們,遠遠地立在江天濤馬後。

  炮聲一停,江天濤和富喬麗同時下馬,急步相對前進。

  到達近前,江天濤肅容恭立,逕由袖內,再取出一張大紅拜貼,目注肅立對面的富

喬麗,恭謹朗聲道:「幕阜山九宮堡陸地神龍江浩海老堡主座下外堡左掌院衛明,讓代

表本堡老堡主,特來拜會富幫主,並請鈞安。」

  說罷躬身,急上數步,雙手將拜帖奉上。

  金釵富喬麗,嬌靨綻笑,接過拜帖,清脆地朗聲道:「貴堡老堡主江老堡主,望重

武林,譽滿海內,是位倍受天下英豪尊敬的武林長者。喬麗仰慕已久,苦無機會前去貴

堡拜望,如今衛代表奉命駕臨,必是帶來了江老堡主的金石教言,謹請衛代表,即至廳

上敘談。」

  說罷抱拳,微一躬身,再度謙和地道:「衛代表請上馬。」

  江天濤聽了富喬麗一番自居晚輩的話,心中十分快慰,他覺得九宮堡在武林中的聲

威,數十年如一日,完全是老父的德望支持。

  因而,他想到,將來老父歸隱,不問世事,那時,能否保持九宮堡在武林豪傑心目

中的地位,全靠他們自己了。

  是以,他覺得,自今日起,他就應該開始為未來的事業奠基。

  這時見富喬麗催請上馬,立即拱手還禮,恭聲應是。

  小青和富喬麗的坐馬,早已由兩個勁裝少年拉了過來。

  江天濤和富喬麗,同時上馬,逕向寨門走去。

  銀釵皇甫香立即率領下山迎接的三位堂主等人,催馬走在江天濤和金釵之後。

  江天濤坐馬上,覷目偷看身側黃馬上的富喬麗,較之銀釵皇甫香,尤為出色。

  據說玉釵甫湘珍,技高全幫,艷冠群芳,難道她的嬌美,尤勝富喬麗不成?

  心念間,轟隆一聲炮響,震耳欲睡。

  江天濤不由吃了一驚。

  緊接著,內三堂的勁衣佩劍少女,焉然一聲嬌叱,寒光如電一閃,長劍同時撤出鞘

外。

  江天濤不知何事,定神一看,只見兩邊馬上少女,連聲嬌叱,抑揚有序,同時,手

中寶劍,冷芒閃閃,或劈或刺,整齊劃一,動作極為熟練,一望而知曾經下過一番苦工

夫。

  寨牆上轟轟的炮聲,仍然一聲接一聲的響著,氣氛俞加嚴肅隆重。

  江天濤知道這是入山的歡迎儀式,少女們的馬上舞劍,正是表演給他看的。

  於是,急忙勒住小青,神色肅穆地端坐馬上,與金釵兩人靜靜地觀賞近百少女們的

精彩表演。

  江天濤展笑望著近百表演的少女,揮手點頭,表示讚許,同時,和金釵富喬麗繼續

催馬前進。

  進入寨門,左右尚有兩隊天藍勁裝的彪形壯漢,俱都撫刀致敬。

  江天濤謙和地頻頻領首答禮,他知道,這份殊榮的歡迎儀式,完全是為了他代表的

是老父江浩海,而不是為了他江天濤本人。

  他受到這般隆重接待,非但他自己事先沒想到,就是陰沉多智的毒娘子,恐怕也是

從末料及的事。

  江天濤和金釵並騎前進,銀釵和六位堂主,三十六位香主,以及數百男女幫眾,依

序跟在馬後。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沿著寬大石道,穿過一座蔽天巨林,前面已是一座數千畝方

圓的大綠谷。

  大綠谷中,地勢十分平坦,細草如茵,沒有山花,沒有樹林,一望而知是經過一番

人工整理。

  谷的左右,是兩座矮峰,由峰腳開始,建築了不少房屋,形如階梯,層層上升。

  谷底的建築,尤為壯麗。

第十二章 心病心醫

  一座近百丈寬闊的石欄廣台上,雄峙著一座朱漆琉璃瓦、雕樑畫棟,氣勢磅磚的魏

峨大廳。

  魏峨大廳的正面,是三座通天落地大敞門,廳的左右,是兩排構建精樓,直達廣台

的兩頭。

  大廳的飛簷下,橫架一方巨匾,上書三個金漆大字萃英廳,筆力渾厚,有若盤龍。

  大廳之後,是座斜嶺,徐徐上升。

  斜嶺上,建築了無數精舍院落,蜿蜒相連,直達後出那片林立的瓊樓高閣。

  江天濤看了谷中形勢,這才明白,這座斜嶺的頂處,就是後出那道絕壁斷崖,如此

看來,三釵幫的總壇,形勢果然險惡。

  這時,天近正午,艷陽直射大綠谷,在綺麗的翠黛山色中,現出一片瓊樓畫宇,愈

覺景色的美麗。

  大廳前的廣台上,立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眾,有僧、有道、有老尼姑、老壯男、有婦

女、白髮蒼蒼的老叟,衣著不一,顏色不同,大都沒有攜帶兵刃。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由暗自搖頭,外傳三釵幫,高手如雲,這話果然不假,因而,

他暗自警告自己,必須小心應付,不過玉扇秀士皇甫陽既不在總壇,這令他安心了不少。

  心念間,已到了廣台階前,在金釵的肅請下,踏橙下馬,並肩登階。

  台商九階,俱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

  登上高階,富喬麗立即為江天濤簡扼地介紹立在廣台上相迎的高手。

  江天濤哪有心情去記那麼多的綽號和姓名,只是說聲久仰,拱拱手。

  但他對昨夜在後出方室中討論藥方的一道,一尼,和四位老叟,卻格外客氣了幾句!

  介紹完了幫中高手,銀釵皇甫香和六位堂主,早已繞至廳前肅立。

  金釵富喬麗,特地請江天濤注意,並鄭重地介紹了銀釵和杜靖雲等人。

  江天濤對六位堂主的武功,姓名和賦性,早經齊魯雙俠耐心的講述過,所以不經介

紹,他也識得。

  他知道,內外三堂的六位堂主,在職位上,僅次於彩虹龍女,而在三釵幫中,卻各

人有各人的勢力。

  同時,對他此次的拜山,也有著極大的影響,和左右的潛力。

  金釵富喬麗,特別為江天濤鄭重介紹的原因,似乎地含有此意。

  但掘強的江天濤發現美劍客,及元子健幾人的神情冰冷,意含輕視,因而,對金釵

的鄭重介紹,也故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

  進入大廳,揮煌奪目,滿店盡鋪虎皮,內底的中央平台上,並列放著三張特製的高

背大椅,色分金、銀、碧。

  在平台的下面,八字擺著內外三堂主的六張大椅,每張大椅上,均有代表各堂的錦

披標誌,威嚴、醒目。

  在內三堂麗鶯堂的坐椅外側五尺處,臨時置一平台,上面有一覆著紅絨桌巾的漆桌,

和一張覆有紅絨椅披的大椅。

  江天濤知道,那個位置就是專為他自己而設的。

  打量間,已至內廳前沿,金釵富喬麗立即肅容入座。

  江天濤也不推僻,登台就位,肅容而立。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迅即走到個人的座椅前,其餘人等,均在外廳,分成雁形

肅立。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由暗自皺了一下眉頭,心想:金釵居中坐在其上,倒有些像

是一位女皇帝。

  他一直想著如何在三釵幫的女高手中,暗察出昨夜引他進入後出的那個神秘女子。

  因而,他在眾人紛紛就位之際,迅快地覷目看了一眼內三堂的三位女堂主。

  他發現金鸞堂主耿媛,高胸肥臂,嬌軀豐滿,較之昨夜那個神秘女子,稍嫌胖些,

因而斷定不是她。

  再看綵鳳堂主李珍珠,身材修長,較之昨夜引導的那個女子,似乎又高了一些,因

而斷定也不是她。

  只有靠近他身邊不是遠的麗鶯堂主段玉梅,窈窕婀娜,綴瘦適度,似是與那個女子

的身影有些相似。

  但在段玉梅的神色舉止,和那對秋水般的明眸中,又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江天濤極快地掃了一眼三位女堂主,心中愈加迷惑,昨夜引導自己進入後上的那個

女子究竟是誰呢?

  在迷惑不解之下,他不自覺地又去看,正在依序肅立在外底的近百高手,其中雖然

也有十數字女香主,乍然間,他又無瑕一一察看。

  再回頭看時,心頭一震,面色微微一變。

  只見立在銀色大椅前的銀釵皇甫香,正杏目凝神,面罩寒霜,目光一瞬不瞬地,冷

冷地望著他。

  他心中一驚,十分後侮,自己的大意失態,他知道皇甫香又誤會他在燕瘦環肥的脂

粉群中,飽餐秀色了。

  既存這時,驀見金釵富喬麗微含嬌笑,肅手和聲道:「衛代表請坐!」

  江天濤急忙拱手稱謝,隨即坐在紅絨大椅上。

  富喬麗一俟江天濤坐好,即和銀釵皇甫香,內外三堂的大堂主,依序就坐,按著,

面向江天濤謙和地道:「據說貴堡老堡主,早在兩三年前即已遠赴海外,為蜘蛛等島排

解紛爭,不知老堡主何時載譽歸來?」

  江天濤見談到父親,立即拱手欠身,恭謹地道:「承蒙幫主關注,本堡老堡主,於

月前始由海外歸來。」

  金釵會意地一領首,繼續謙和地問:「江老堡主此番派衛代表前來,不知有何賜言,

請講當面……」

  江天濤末待富喬麗說完,立即正色肅容道:「本堡老堡主於數日前,突聞外間傳說,

本堡少堡主江天濤,在松桃道上,曾與貴幫分舵上的朋友發生誤會,並失手傷了一位舵

主的事……」

  說話之間,極自然地看了全廳一眼,發現除了金、銀二釵,每個人的臉色,都極難

看,於是繼續道:「老堡主十分震怒,當即將少堡主換來,並嚴加追問起因,之後,即

派在下星夜前來,專程拜會幫主、統領,和蕭總督察。」

  江天濤這番話,說得十分技巧,令三釵幫的近百高手,俱都鬧不清他是前來致歉,

抑或是前來問罪。

  富喬昆神色平和,也含糊地道:「請代表回稟江老英雄,這件事完全出於誤會,何

必因此傷神。」

  江天濤一聽,暗讚富喬麗的口才,這是一句雙關話,實在是答得巧妙,因而不自覺

地讚聲道:「幫主氣度宏大,在下十分欽佩,雖說事出誤會,在當時情形下,極難立斷

是非,但本堡少堡主,狂言辱及幫主的至尊高位,老堡主卻認為絕難寬恕。」

  如此一說,三釵幫的近百高手,方始恍然大悟,果然是前來致歉,同時,他們也愈

加敬佩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海闊胸懷由於江天濤的最後一句話,大部高手們的臉色立即

緩和下來。

  這時,金釵富喬麗,早已感動得抱拳欠身謙遜地道:「江老堡主也太謙虛了,些許

小事,一笑置之,何必掛在心上。」

  江天濤一聽,急忙拱手欠身道:「幫主之寬宏胸懷,無人可及,在下僅代表本堡少

堡主江天濤,謝過幫主的格外寬容。」

  金釵也急忙欠身,謙和地道:「不敢,不敢,衛代表太多禮了。」

  金釵富喬麗的芳心深處,也一直深藏著玉扇秀士皇甫陽口中所描述的江天濤的影子。

  但看了這個有玉樹臨風之美,昔年潘安之貌的衛明,似是較之那個少堡主江天濤並

不遜色。

  同時,她也看得出,妹妹皇甫香,經過她父親一再的讚賞之後,那顆高傲的芳心,

似乎也早已架在那位江天濤的身上。

  她是三姊妹的大姊姊,怎好與二妹皇甫香爭風吃醋。

  繼而想到皇甫香說,衛明昨夜宿在回饋樓,是一個十足的秦樓楚館之徒,可是,這

時看來,似是有些傳說不實。

  正待啟口發問,驀見一直關心九宮堡少堡主的銀釵皇甫香,忽然嬌靨微紅,略顯不

安地道:「據本幫分舵報告,貴堡少堡主江天濤,武功精絕,劍術驚人,不知貴堡少堡

主的尊師何人,衛代表可願相告?」

  江天濤毫不遲疑地微一拱手,歉聲道:「在下任職九宮堡,時日尚淺,對本堡少堡

主的師承,尚不太清楚。不過,本堡老堡主的麗星劍法,獨步武林,鮮逢敵手,少堡主

的武功,也許是源於家學。」

  銀釵皇甫香,最初聽說江天濤說不知,頗感有些失望,淮而滿意地點了點頭。

  金釵富喬麗,既然知道了皇甫香的心事,索性代她問一個不便出口的問題,於是,

含笑謙和地問:「據玉扇秀士皇甫前輩說,貴堡少堡主,人品出眾,俊拔超群,武功尤

為出色,不知他今年幾歲了?」

  江天濤莞爾一笑,道:「今年一十八歲了。」

  美劍客杜靖雲,早在銀釵皇甫香盛讚江天濤武功精絕,劍術驚入時,心中便已微泛

怒火。

  這時又見金釵詢問江天濤年紀,分明對九宮堡的少堡主有了垂青之意,因而,愈加

怒火高熾。

  但他不敢頂撞幫主,只得面向江天濤,冷冷一笑,輕蔑地道:「閣下既然任職九宮

堡不久,怎的對貴堡少堡主的年庚如此清楚?」

  江天濤淡然一笑,故作得意地道:「只因我家少堡主,與在下同年同月同日生,所

以在下記得特別清楚。」斑豹堂主元子健,一直暗戀金釵,這時見幫主居然當眾詢問九

宮堡少堡主的年歲,不由氣得俊面鐵青,朱唇微抖。

  這時見江天濤面現得意,不由冷冷地道:「閣下可是自覺與貴堡少堡主同年同月同

日生而感到驕傲榮幸?」

  江天濤豪放的哈哈一笑,道:「攀龍附鳳之心,人皆有之,試問你這位自認曹植再

世,七步能詩的元大堂主,任職在胸懷大略,麗質天生,統領近萬英豪的富幫主座下,

是否也感到驕傲,榮幸呢?」

  話一出口,全廳高手的面色,不由同時一變,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斑豹堂主元子

健,自恃孤傲,生性暴躁,這番話他豈能忍受得了。

  同時,「麗質天生」四字,似是意含調笑,跡近輕浮,對幫主來說,就是不敬。

  豈知,芳心已生微妙變化的富幫主,桃頰生霞,櫻唇綻笑,看來毫無一絲氣惱。

  斑豹堂主元子健,被駁問得滿面通紅,頓時無言答對,久久才,沉聲道:「當然!」

  江天濤再度哈哈一笑,神態顯得更狂了,但他卻隨即斂笑,逕由椅上立起來,面向

金釵一躬身,歉聲道,「請幫主寬恕,在下方才放肆了。」

  金釵富喬麗,毫不為意,竟愉快地回答道:「舌鋒相對,激言爭論,方能看出一個

人的豪放,真才。」

  江天濤拱手一揖,立即恭聲說:「多謝幫主的獎譽。」

  美劍客杜靖雲一見,頓時大怒,條然由椅上立起來,強捺心中怒火,面向金釵富喬

麗,抱拳恭聲道:「據回山弟兄報告,衛代表在九宮堡前,劍敗開山金剛,掌傷力拔山,

已是九宮堡中選的佳婿,此刻前來竟偽稱掌院,並在幫主座前,出言無狀,舉止狂妄,

分明是自侍技高,沒將本幫看在眼內。卑職自不量力,違例請命,願向衛代表領教幾招

絕學,恭請幫主格外恩准。」

  金釵富喬麗一聽,嬌靨頓時沉下來。

  就在這時,外廳高手中,人影一閃,大喝一聲,.突然蹤出一人。

  江天濤轉首一看,只見一個高大魁梧壯漢,濃眉虯髯,獅鼻環眼,手提一柄重達百

斤的獨腳銅人,飛身落在外廳中央,面向金釵一躬身,粗擴地大聲說:「啟稟幫主,使

鐵臂銅人陳豹雷,是開山金別的師弟,聽說掩師兄敗了,心裡十分不服氣,是以斗膽請

命,打一場開鑼戲,恭請幫主允掩試試他的臂力。」

  金釵富喬麗,本待申斥美劍客幾句,這時又見鐵臂銅人出列挑戰,頓時大怒,黛眉

一軒,風華絕世的嬌靨上,充滿了威凜之氣。

  江天濤看得暗暗心驚,他這時才看出金釵富喬麗,是一位靜時如處女,怒時現煞氣

的奇女子。

  金釵富喬麗正待發作,驀見身側的皇甫香,欠身恭聲道:「姊姊請息怒,衛代表武

功不俗,盛譽紛雲,乃時下武林中新近崛起的少年高手。輕功、劍術,皆有其獨特之處,

何不就此請衛代表一顯身手,也好讓總壇的各級首領一新耳目?」

  金釵富喬麗見銀釵如此表示,自是不便反對,同時她也有心趁機一看江天濤的武功,

因而面色一舜。面向江天濤,含笑道:「衛代表可願一展絕學?」

  比武、試招,藉故爭論,江天濤早在九宮堡出發之前,已經齊魯雙俠、馬雲山等人

提醒過,因而,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幫主之命,敢不遵從!」

  說罷,撫劍走下平台,逕向鐵臂鋼人走去。

  分立兩世的高手一見,精神同時一振,紛向身後退去,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江天濤來至外廳,仰首一看「發現廳頂廣闊,高約四丈,均是畫棟雕樑,上面懸滿

了精緻宮燈。

  打量間,已至「鐵臂鋼人」面前,於是,拱手含笑說.」「陳香主請了!」

  話聲甫落,鐵臂鋼人瞪眼一聲厲喝:「哪個與你囉唆!」

  厲喝聲中,疾倫百斤銅人,幻起一輪金光,挾著一陣嘯聲,一式橫掃千軍,猛掃江

天濤的肋腰……

  金釵一見,頓時大怒,近百高手,脫口為啊!六位堂主也驚呆了。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場中藍影向右一閃,迅即倒向地面,勢如奔電般的獨腳

銅人,就在江天濤的左肋上方,呼的一聲掃過,令人看得心腔俱裂,萬分驚險。

  金光埔影一過,江天濤快如電掣般,晃身立了起來。

  就在他剛剛立起的同時,鐵臂銅入陳豹雷,厲嗅一聲,手中百斤大鋼人,一招暴虎

甩尾,挾著一陣呼嘯,疾如狂風般,反臂又掃過來。

  江天濤依然不閃不躍,再度疾演風擺柳,身形閃電向左倒下。

  金光一閃,百斤重的大銅人,再出江天濤的右肋上方掃過。

  藍影一閃,江天濤再演疾風勁草,腰身一挺,晃身又立了起來。

  金釵富喬麗,看了這等聲勢,芳心又驚又怒,她自己也不知為何特別關心起江天濤

的安危來。因而,情不由己地矯聲怒叱道:「陳香主,快些住手!」

  但就在她矯聲怒叱的同時,兩度擘空的鐵臂銅人陳豹雷,咬牙切齒,暴怒如狂,一

聲如雷怒吼,手中百斤大銅人,一式金蛇出洞,猛搗江天濤的小腹。

  全廳高手,見鐵臂銅人陳豹雷,聽了幫主的喝止,居然膽敢繼續動手,個個驚得面

色大變。

  再看場中的江天濤,依然不躲不閉,一式鐵板橋,身形閃電後倒,百斤重的大銅人,

呼的一聲,擦著江天濤的小腹前胸搗過,近百高手只驚得脫口一聲驚啊!

  金釵驚得嬌軀一戰,不由厲聲怒喝:「反了,反了……」

  怒喝末落,神情如狂的陳豹雷,趁勢一倫銅人,照定後仰尚未立起的江天濤,舉起

大銅人凶狠地猛力砸下。

  任何人看得出,鐵臂銅人陳豹雷,凶性大發,已起殺機,因而,不少高手同時大聲

疾呼:「住手,住手!」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也驀地一聲,由椅上立起來。

  江天濤胸有成竹,沉著萬分,一見銅人砸下,左掌一撐地面,腳跟如軸旋,身形快

如飛車般立起來。

  緊接著,朗聲一笑,道:「請恕在下要得罪了。」

  說話之間,左手已將對方緊握銅人的右腕扣住,右手迅即托起對方的小腹,震耳一

聲大喝:「去吧!」

  吧字出口,陳豹雷脫口一聲驚嚎,龐大魁梧的身軀,挾著百斤大銅人,凌空而起,

似有意,似無意,猛向斑豹堂主元子健撞去。

  元子健驟吃一驚,慌得急伸雙臂去托,倉促間,元子健怎能接得住陳豹雷的龐大身

軀,和一柄百斤重的獨腳大銅人?

  只聽轟隆一響,陳豹雷的龐大身軀,已將元子健壓在大椅上。

  緊接著,喀喀連聲,一張高背大椅,立被獨腳銅人砸碎。

  金銀二釵,面色一變,五位堂主急忙向前提扶,外廳的近百高手,紛紛圍攏察看。

  只有江天濤,卓立原地,劍眉微軒,臉不紅,氣不喘,鎮定神閒。

  美劍客杜靖雲,金鉤劍俞存信,一個扶起元子健,一個拉起陳豹雷。

  金釵富喬麗,一見神色驚急,昏頭轉向的鐵臂銅人陳豹雷立起來,即對圍來的近百

高手中,厲聲怒叱道:「監刑執事何在?還不推了出去!」

  話聲甫落,近百高手中,應聲走出兩個錦緞勁裝中年人來,走至鐵臂銅人陳豹雷身

前,同時肅容沉喝一聲走,挾起陳豹雷,逕向大廳側門走去。

  江天濤一見,立即面向富喬麗,拱手恭聲道:「交手相搏,精神集中,幫主的喝阻,

也許陳香主確實末聽清楚,並非有意違命,務請幫主從輕發落。」

  金釵富喬麗,對方纔的驚險一幕,芳心仍有餘悸,她雖然知道,陳豹雷不是江天濤

的對手,但她卻為江天濤十分擔心。

  這時見江天濤代陳豹雷講情,嬌靨一舒,正待說什麼,驀見羞慚滿面的元子健,拱

手要求道:「啟稟幫主,請允卑職入場請教。」

  金釵富喬麗,知道元子健的寶帶詭異厲害,深怕江天濤失慎不敵,因而黛眉一皺,

不禁有些遲疑。

  江天濤自昨夜聽了幾個警衛少女的評論後,便有意鬥鬥元子健和杜靖雲,加之兩人

一直對他心存輕視,因而愈增他的決心。

  同時,如不及時將這兩個出色的堂主震住,不但對他的預定計劃難以如願進行,恐

怕還要節外生枝。

  這時見金釵富喬麗神色遲疑,立即朗聲道,「這樣太好了,久聞元堂主的寶帶無敵,

在下也正要向元堂主請教。」

  金釵富喬麗一聽,自是不便再加阻止,只得叮囑道:「你要小心了。」

  元子健恭聲應是,俊面鐵青,轉身向江天濤走來,同時頓手解下繫在腰中的那條嵌

玉寶帶。

  圍攏過來的近百高手,這時一見,知道一場少見的激烈大戰就要開始了,因而紛紛

地退了回去。

  金釵富喬麗,端坐在大椅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江天濤和元子健,她的心理是

矛盾的。

  她怕江天濤不敵,但又怕元子健敗下來,她不希望她手下的堂主輸給別人,但又怕

江天濤敗了難堪。

  不過,根據方才江天濤表演的那幾招「風擺柳」,在那等驚險萬分之下,陳豹雷三

招竟沒將他逼退一步來看,元子健要想取勝,恐怕極難。

  金釵心念間,元子健已到了江天濤面前。

  江天濤首先拱手,謙和地道:「元堂主少年英才,一條嵌玉寶帶,威震三釵幫總壇,

在下聞名已久,今日能向元堂主討教,定然獲益不少。」

  元子健雙眉如飛,面透煞氣,緊閉著朱唇,恨恨地道:「衛代表,我們是閒話少說,

亮劍吧!」

  江天濤謙和地一領首,淡然一笑,立即橫肘握劍,輕按啞簧,噬然一聲,寒光耀眼,

長劍已撤出鞘外。

  隨即,抱拳扣劍,謙和地道:「元堂主請。」

  元子健早已等得不耐,大喝一聲:「有潛了。」

  了字出口,旋身而上,雙手揮處,寶帶如飛,幻起千百帶影,挾著呼呼勁風,猛向

江天濤滾滾罩去。

  金釵一見,花容失色,矯軀不禁一戰。

  兩邊近百高手,俱都楞了。

  只有美劍客杜靖雲,得意地笑了。

  因為,元子健一出手,便施展了他的帶法精華,奪命三招中的劍林刀山。

  這劍林刀山,一經施展,厲聲懾人,帶影萬千,剎那間,帶影籠罩數丈方圓令你無

法接近,不知實虛,只見帶影不見人,最後,終至被逼得險象環生,手忙腳亂,直到被

他擊得遍體鱗傷為止。

  江天濤沒想到元子健如此狠毒,出手絕招,竟欲致人於死,心中頓時大怒,於是暴

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一旋,凌空飛起,一躍三丈!

  金釵富喬麗深知元子健這招劍林刀山厲害,這時見江天濤不知閃躲繞走或切入,竟

騰身躍起來,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因為,只要江天濤一躍起,地面便無落足之地,一經落下,不死也得重傷,絕無幸

免,因而,情不由己地由椅上立起來。

  她要以幫主之尊,念江天濤是客為由,喝令元子健收招停手!

  但是,就在她條然立起的同時,整個外廳方圓四丈之內,已儘是毫光閃閃,勁風帶

嘯的翻湧帶海!

  而騰身躍起的江天濤,宛如龍游九天,頭下腳上,時而緩飄,時而疾旋,時而徐揮

長劍,如蒼鷹搏免,時而如游龍戲珠,身形疾瀉而下,長劍猛點而出。

  劍尖猛點之處,火花飛濺,錚然有聲,恰巧點在飛舞的寶帶之上,身形借方反彈,

再升兩丈。

  金、銀二釵,五位堂主,以及兩邊圍觀的近百高手,俱都驚呆了,這等驚人的輕身

功夫,確屬罕見。

  任何人看得出,元子健的處境已極危險了,在翻滾飛舞的寶帶幻影中,江天濤的劍

尖,尚能點准寶帶,豈能點不准元子健的頭顱?

  但是,也有人認為,江天濤凌空盤旋,藉力反彈,絕難持久,一旦真力不濟,勢必

墜入帶影裡,仍要落個體無完膚,遍體鱗傷。

  金釵看得出,江天濤已經手下留情,否則元子健早已出醜了。

  於是,抱拳當胸,清脆地朗聲道:「衛代表輕功蓋世,劍術精絕,喬麗等已大開眼

界了,請衛代表歸座吧!」

  江天濤知道金釵已代元子健討饒,因而一俟金釵話落,盤旋的身形,疾瀉而下,長

劍揮臂點出。

  錚然一聲輕響,濺起數點火花,身形借力一彈,趁勢一聲低喝,身形如飛平射,直

射紅絨平台之上,飄然落在自己的大椅前。

  圍觀的近百高手一見,方知江天濤的輕功果然不凡,因而,俱都由衷的暴聲喝了個

彩。

  江天濤立即拱手扣劍,謙遜地連聲道:「慚槐,慚槐,獻醜了!」

  話聲甫落,面色如土,喘息呼呼的元子健,已提著寶帶走了回來。

  再看美劍客,神色驚急,已露怯意,臉上的傲態盡逝。

  就在這時,黛眉如飛,矯靨凝霜的銀釵皇甫香,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一把描金折

扇,目注江天濤,緩緩由椅上立起來。

  金釵看得心中一驚,不由焦急地道:「妹妹你要怎樣?」

  銀釵皇甫香,急忙躬身道:「請姊姊允許小妹入場討教。」

  金釵一聽,花容立變,久久說不出話來,因為,她覺得除了三妹彩虹龍女一人外,

全幫之中,恐怕沒有一人是這位衛代表的敵手。

  可是,藝艷雙絕的珍妹妹,偏偏病了。

  江天濤一見銀釵要出場,也不驚有些慌了,因為他知道,如果勝了皇甫香,後果便

不堪設想了。

  於是,靈智一動,急忙拱手解釋道:「皇甫統領,家學淵源,左扇右劍,威震總壇,

早已譽滿天下,在下聞名已久,渴望一睹統領絕學,怎奈在下,連番交手,真力消耗過

巨,待在下休息半日,一俟體力恢復,再向統領請教不遲,否則,統領雖勝不武,而在

下輸亦不甘。」

  金釵富喬麗一聽,芳心十分佩服,暗讚江天濤的臨機智辯,因而對江天濤愈增好感,

於是,轉首望著皇甫香,和聲道;「妹妹以為如何?」

  銀釵皇甫香知道江天濤不願和她交手,同時她自己也毫無戰勝把握,只是身為內外

三堂總統領,不得不起身要求。

  這時經金釵一問,只得注定江天濤嬌哼一聲,沉聲道:「今日不分勝負,不見個高

低,你休想下山。」

  江天濤毫不為意地莞爾一笑,急忙拱手,連聲道:「當然,當然,在下不但要向總

統領討教,還要向譽滿武林,震驚江湖,有彩虹龍女雅號的總督察挑戰。」

  近百高手一聽,個個面色立變,他們鬧不清這個衛代表是否藉著拜山致歉,而專程

前來挑戰。

  金釵富喬麗,知道江天濤只是說說而已,如果確有挑戰之意,這時盡可與皇甫香放

手一搏,又何必故作推辭,是以愈覺得江天濤英俊、機智、瀟灑、飄逸,三釵幫的青年

高手中,無人可及。

  由於芳心見喜,因而,不自覺地脫口道:「非常不巧,三妹正在病中,衛代表恐難

如願了。」

  江天濤一聽,佯裝大吃一驚,不由脫口急聲道:「但不知臥病多少時日了?」

  金釵富喬麗見問,嬌靨上的光采立逝,不由黯然道:「算來已經四日末進飲食了。」

  江天濤再度佯裝大驚,脫口一聲輕啊!顯得極為焦急地道:「病勢竟然如此沉重,

幫主為何不早請大夫?須知再有三日不飲不食,雖華陀扁鵲再世,恐怕也要回春乏術

了。」

  這句話正說中了金、銀二釵的焦急痛苦之處,富喬麗深深一歎,皇甫香黯然焦急地

道:「總壇現有六位頗有聲望的大夫,可是會診多次,病勢均未起色。」

  江天濤見機不可失,立即拱手欠身,肅容正色道:「幫主不必擔憂,在下深山學藝,

隨師略習歧黃之術,在下不才,厚顏自薦,願為總督察投方診治。」

  金銀二釵一聽,不由面現喜色,六位堂主和近百高手,無不聽得一愣。

  美劍客杜靖雲,急忙一定心神,突然大聲說:「幫主不可。」

  金釵富喬麗,為玉釵蕭巧吟的病,已憂急得廢寢忘食,乍然間聽說江天濤精通醫理,

自是格外高興。

  這時驀見美劍客出聲阻止,不由沉聲道:「為何不可?」

  美劍客立即躬身道:「根據衛代表自己說,他今年僅有一十八歲,即使習有醫術,

也是略知皮毛,談不上精通醫道,總壇六位大夫,均有數十年臨床經驗,各堂首領有病

者無不藥到病除。

  以六位懸壺數十年的名醫,尚治不好總督察的病,試問一個初出道的生手,又豈能

見效。」

  金、銀二釵深覺有理,其餘人等,俱都點頭。

  江天濤一見,心知要槽,頓時慌了,於是慌不擇言地急忙分辨道:「貴幫六位大夫,

雖然個個精通醫道,但卻沒將總督察的重病治好,足見未能覓得病源,因而投藥無效,

在下雖然年輕,但學的是奇門醫道……」

  話末說完,驀聞近百高手中,突然響起數聲蒼勁大道:「啟稟幫主,卑職等有話

說。」

  江天濤循聲一看,面色微微一變,發話的幾人,正是昨夜方室開會的一道一尼四個

老叟。

  只見六人,個個面色鐵青,俱都氣得渾身發抖,氣勢洶洶地徑向內廳走來。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暗暗叫苦,只怪自己說錯話了。

  一道、一尼,四個老叟,來至內廳前沿,面向金釵富喬麗,一字排開,恭謹立好,

同時施禮,由其中黑衣老人,沉聲道:「啟稟幫主,卑職等,一連數日,廢寢忘食,白

天探求病源,晚上開會研究,為的是總督察的玉體早日康復,但直至今天,病況毫無轉

機,而且日沉一日,卑職等心神難安,深覺有虧職守。如今,天降神醫,來了這位衛代

表,卑職等代為請命,恭請幫主,恩准衛代表入內診治,不過,也請幫主,允准卑職等

向這位衛代表詢問幾個問題。」

  江天濤一聽,宛如霹靂當頭,只覺六神無主,簡直不知如何應付。

  只見金釵富喬麗,極客氣地含笑說:「道長、師太,四位老先生,總督察的痛,雖

然末見起色,但六位已盡了最大努力,因而本幫主也末指責六位,衛代表熱誠自薦,乃

是衛代表的一片仁心,六位切不可言詞激動,冒犯了本幫貴賓,如有問題,必須和言詢

問,六位可知我意?」

  一道、一尼四位老叟,強捺怒火,齊聲應是。

  金釵富喬麗欣慰地一領首,和聲道:「六位講問吧!」

  於是,一道、一尼四個老叟,轉身面向江天濤,同時拱手沉聲道:「衛代表請了。」

  江天濤急忙拱手還禮,謙和地道:「六位先生請了。」

  灰髮老道一稽首,按著沉聲道:「小施主自稱深山學藝,習的是奇門醫術,不知小

施主可否略談其中精要。」

  江天濤佯裝為難地笑著道:「非常抱歉,在下遵奉師諭,除非傳藝授徒,不准擅談

奇門醫術。」

  葛衣老人微泛怒容,接口沉聲道:「老朽有個藥方,可否請衛代表指出它的藥性,

以及治何疾病?」

  江天濤明知不懂,但到了這時候,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道:「請老先生說出來看看。」

  葛衣老人毫不思索地說:「桂枝配白筍,炙草和大刺,外加三分生薑!」

  江天濤莫說這劑藥方治何疾病,就是這幾味藥的名稱他都沒聽說過,但他卻不能示

弱。

  於是,傲然哈哈一笑,故意朗聲解釋道:「我曾對六位明言說過,在下習的是奇門

醫道,這位老先生問及一般醫學,在下當然不知道了。」

  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以及近百高手一聽,俱都愣了。

  老尼、老道、四個老叟,聽了江天濤的話,只氣得久久無言,渾身顫抖,簡直要氣

瘋了。

  黑衣老叟面色鐵青,向著金釵一躬身,忿忿地怒聲道:「啟稟幫主,這位衛代表神

態狂傲,語含輕蔑,如非狂生,必有陰謀,絕不可准他登樓診治。」

  金釵富喬麗,見江天濤連一劑受寒服的桂枝湯都不知道,還談什麼診脈投方?

  這時見黑衣老人直諫謝絕,驀見江天濤,仰面一陣大笑道:「六位先生治不好總督

察的病,可是怕在下求出病源後,而令六位先生的顏上無光嗎?」

  霜眉老尼姑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厲聲道:「衛代表欺人太甚了!」

  江天濤毫不遲疑地怒聲道:「那為何不讓在下診治?」

  霜眉老尼被問得一楞,久久答不上話來。

  葛衣老叟猛地一踩腳,面向金釵,恨恨地要求道:「幫主,就讓衛代表登樓一試。」

  金釵黛眉緊皺,神色仍極猶疑。

  銀釵皇甫香,粉面一沉,面向江天濤,毫不客氣地沉聲道:「你如果治不好我妹妹

的病……」

  江天濤末待銀釵說完,斷然沉聲道:「就將本人的首級留在東梁山。」

  話一出口,金、銀二釵,六位堂主,以及近百高手的面色,同時大變。

  老尼、老道,四位老叟,俱都驚呆了。

  金釵富喬麗,緊皺著黛眉,輕咬著樓唇,鳳目威凌地注視著江天濤,久久,才猛地

一拍椅柄,條然由椅上立起來,毅然沉聲道:「好,衛代表請隨我來!」

  說罷,逕自走下平台。

  江天濤一聽,又驚又喜,於是,強抑心中的激動,恭謹的應了聲是。

  銀釵皇甫香一見,即向綵鳳堂土季珍珠,悄悄地揮了揮手,暗暗地遞了一個眼神。

  李珍珠會意地一領首,立即轉身,如飛走了。

  江天濤跟在金釵富喬麗身後,逕向廳後走去。

  銀釵皇甫香、青龍堂主,以及老道、老尼,四位老叟,則跟在江天濤身後,其餘人

等,均留廳上。

  一出後廳,紅磚琉瓦,晝棟雕樑,一片金碧輝煌,在山勢起伏,松竹掩映中,建滿

了瓊樓高閣。

  由後廳到後山,有高達百級的石階,有長達百尺的飛橋,有時長廊回轉,有時奇花

夾道,真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江天濤跟在匆匆前進的富喬麗身後,不覺已是層層院落。

  再走一段寬整石路,已是昨夜進入的那片瓊樓地區了。

  經過幾座堂皇院門,前面已是昨夜看到的那座高樓了。

  江天濤一見,知道那上面就是彩虹龍女蕭湘珍的香閨了,因而心情激動,暗自歡喜,

他做夢都沒想到,進入玉釵的香閨,竟是如此的容易。

  來至樓前,緊跟金釵登梯而上。江天濤這時一心想著見到彩虹龍女後,說些什麼,

如何將紫血玉釵交還給她,因而無心去看樓內的陳設。

  驀然,一陣淡雅蘭香,迎而撲來。

  江天濤一定神,發現已登上陳設富麗,佈置堂皇的三樓了。

  定睛一看,只見外間客室的中央,早已鋪了一方絨氈,氈上放一小小錦墩,一道纖

細殷紅的絲線,逕由一問深垂著絹羅的室內拉出,搭放在小小的錦墩上。

  江天濤一見,不由暗呼老天,心想:別說搭線診斷,就是摸著脈門叩玉腕,我也探

不出病源來呀!

  江天濤望著小錦墩上的鮮紅絲線,心裡叫苦不迭,心想:不見彩虹龍女蕭巧吟的面,

就是有登天的本領,也無法將紫血玉釵歸還。

  他心裡雖然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卻聲色不露。

  金釵富喬麗,機智過人,她雖然看出江天濤目光一閃,似是微露怯意,但她的芳心,

已萌情苗,因而對江天濤是否真的習過奇門醫術,已不重視了。

  這時見江天濤目光一閃,並未迅即坐下,情不由己地催促道:「衛代表請坐。」

  說著,肅手指了指絨氈中央的小錦墩。

  江天濤佯裝自若地淡淡一笑,遊目一看,發現除銀釵皇甫香,三位女堂主和尼、老

道,四位老叟外,其餘人等均沒上來。

  於是,從容地走至小錦墩前,自然地一撩藍衣下擺,盤膝坐在絨氈上。

  之後,學著九宮堡賽扁鵲謝感恩給他診斷時的舉止神態,緩緩伸出右手,以中指和

無名指輕巧地放在小錦墩的絲線上。

  按著,合上雙目,輕輕搖頭,似是沉吟靜思,他把「賽扁鵲」給他診斷時的神態,

模仰得維妙時維肖。

  金、銀二釵看了這情形,微微皺起黛眉,芳心中不由有些相信了,三位女堂主也都

看愣了。

  只有精通醫道的六位老大夫,看得暗自搖頭,心存不屑,他們斷定江天濤是在仿真

效仿。

  江天濤手指捺在絲線上:苦心細思,盤算著如何進入內室,見到病中的蕭湘珍,悄

悄地歸還紫血玉釵。

  心念間,捺在絲線上的手指突然間感到極輕微的上上動顫。

  江天濤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禁渾身一戰,面色大變,脫口一聲輕啊。

  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江天濤的金、銀二釵,一見江天濤的震驚之態,不禁花容立

變,兩人幾乎是同時急聲道:「衛代表怎樣?」

  但江天濤沒有回答。

  三位堂主看了這情形,斷定總督察的病況,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兩六位精通醫學的老大夫,看了江天濤的震驚神色,也不禁驚呆了,因為江天濤的

面色突然一變,如非發現驚心之事,絕對偽裝不出來。

  是以,六人也不禁緊張地急步走至氈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江天濤指下的那根鮮

紅絲線。

  江天濤久久不敢回答金、銀二釵的問話,是因為他正深侮他的失態。

  他以前,從來不信精通醫學的人,真的能夠將一根絨細的絲線紮在病人的脈門上,

而能探求出患者的病源來。

  這時,他在苦思靜慮之下,發現了絲線的輕微顫動,令他感到十分震駭,因而,才

不自覺地脫口徑呼。

  他的確沒想到,搭線診脈,竟真的具有如此神奇精微的奧妙!

  金、銀二釵,見江天濤非但沒有回答,神色間尚有惶悔之色,因而,愈加不安地急

聲道:「衛代表,怎樣?」

  江天濤聽了金、銀二釵的焦急問話,心中一動,立即睜開了眼睛,挺身由絨氈上立

起來,同時佯裝緊張地急聲道:「請幫主快帶我進去看看總督察的耳朵!」

  這時,金釵富喬麗,早已亂了方寸,無瑕思索,連連惶聲應是,轉身向垂著絹簾的

室門走去。

  銀釵皇甫香,早已飛身將絹簾掀開,一陣似蘭幽香,立時撲了出來。

  老尼、老道,四位老大夫,再也不出言反駁,因為,他們為玉釵診斷時,都是看面

色,眼神和口舌,而這位衛代表,卻要看總督察的耳朵。

  六人神色愕然地互看了一眼,似乎說,奇門醫道,果然與普通醫學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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