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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賈人生1-15集(全書完)》第3章
第七章 僰寨遇險

緊接著又一連趕了十數日的路,李二桂彷彿有意避開人煙,走的儘是無人小徑,風餐露宿眾人都不知道究竟走到了何地,只曉得要緊跟在李二桂的後頭。走著走著,到終於在一道山澗前停了下來,從山澗往內眺望,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山洞,洞內岩石陡峭,有一道人工開鑿的棧道緊靠著潺潺的溪水延伸出來。

文定對此處是半點不知,而那些挑夫則是不然,一到此處個個顯得惶恐不安,一兩個年紀較輕的甚至開始週身發抖。

經過這數日的細心觀察,文定已隱約猜到那些挑夫的簸箕中裝的是什麼,這還有賴他們走過的那些崎嶇小路,任挑夫們如何小心謹慎,顛簸的損耗也是在所難免的,從他們的腳下文定發現了一粒粒鹽花。他暗自估算了一下,若是將這二十多名挑夫所挑盛的食鹽累加起來,少說也有四千幾百斤,這乃是十多引鹽的份量,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了,這二桂要這麼些鹽做什麼?

商人嘛吸納貨物自然是要用來出售的,可看他這種行徑肯定非是正當買賣,一路過來文定心中隱隱衍生出一絲不快,奈何彼此總算是親戚一場,更何況如今自己兄弟二人在這陌生的雲南之地處處尚需仰仗於他,自然不好與他較真。

在山澗之前停留了一會兒,從洞內出現了一隊身著白族服裝的武士,手持著鋒利的矛將文定等人團團圍住,一時間嚇的眾人都蹲下了身子,惟有道定二話不說上去就要和他們打鬥。

文定惟恐弟弟惹出禍來伸手想要拽住他,可偏偏就是拽不住這個力大如牛的小子,還別說雖然對方看上去孔武有力,可道定上前之後三拳兩腿就撂倒了幾個,反而讓那些個白族武士措手不及,立時又有十數人上前圍攻,可就是近不了道定的週身。

「誤會,誤會,道定別打了,這都是自己人。」心急火燎的李二桂跳了出來穩住眾人,又急忙用向那群武士說道:「不要誤會,我是格桑土司的朋友,是來給你們送鹽的。還麻煩請通報土司大人一聲,就說滇池舊友李二桂依約前來。」

武士們初時不信,其中之一帶著狐疑的目光用手中的長矛刺穿了他們帶來的簸箕,頃刻間便有白花花的食鹽從破口出,白鹽不停的傾瀉越流越急,一個首領模樣的武士一抬腳將那名刺破簸箕的同伴踢下了溪水,嚷道:「楞著幹嘛,都快來接鹽呀!」

那些原本凶神惡煞的武士霎時間變的慌亂無章,七手八腳的上前補住窟窿,一些則爬在地上去拾揀那些散落的食鹽,別看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可他們就連鹽渣都不肯放過。

經過一番周折他們見到了那位格桑土司,那些原本值不了幾十兩銀子的食鹽,卻整整替李二桂賺回了幾百兩銀子。從華坪縣到這個名為會澤的地方,總共不過半月的工夫,這就賺進了一筆不菲的銀子,怨不得他要涉險。

聽李二桂事後向兄弟倆道明,文定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這個格桑老爺原本乃是朝廷分封的白族土司,因為不滿沐公府的跋扈,憤而起兵相抗,憑藉著山澗前的天險,以及洞內錯綜複雜崎嶇詭秘的石洞,硬是打退了朝廷數次的圍剿。

沐公府眼見強攻不行,便採取圍困戰術,從各條通向山洞的必經之路上堵截企圖困死他們,只是一直也是成效不大。

沐公府的封鎖讓物質不得其門而進,其他的倒還罷了,惟獨這食鹽卻是萬萬缺少不得的,偏生這附近就是不產食鹽,讓人徒呼奈何。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此處不產鹽卻蘊藏著豐厚的銀礦,土司老爺用那些白花花銀礦吸引著商人們自動投身前來。

做完了這宗買賣,李二桂用幾十兩銀子遣散了那些挑夫,與文定、道定兄弟走上了官道向大理趕去。文定權衡再三,還是忍不住向李二桂勸說了幾句,讓他不要再做這種掉腦袋的買賣。

換來的卻是他毫不在意的笑曰:「文定兄弟,你這都是在家裡待久了,還沒能瞭解這漢夷雜居的地方,若是在這裡待上一段日子也就不足為奇了。在這裡少說也有十幾族各自不同的夷人,大大小小的寨子就好像是地裡的雜草,從來也沒人弄清楚究竟是有多少個。朝廷的規矩再好,可到了這裡誰會真的去理會呀!大家都是奔著銀子來的,只要有利可圖誰管這礙手礙腳的規矩呀!」

「不是有沐公府世守雲南嗎?難不成他們也會坐視不理?」

「大兄弟,哥哥知道你書念的多,懂得的大道理也多,可這世上的事哪裡都會像書中說的那般。雲南這地方不像咱家鄉,大部分官員都是夷人自己充當,他們對付起自己的族人又怎會趕盡殺絕呢!咱們這些來此謀生的漢人自然也是入鄉隨俗,別說是我們這些小百姓了,就是沐公府那樣世守雲南的大官,還不是有銀子就撈,有田地就占,若不是他們要的太狠,哪來那麼些個土司要起來造反,本地人都說雲南境內頂頂有錢的就是沐公爺,他的田莊從甘肅到雲南不下四百座。」

沐公府世受恩寵,家大業大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沒想到這等朝廷重臣來到這裡也變的不同於中土了。文定霎時間彷彿受到了一種啟迪,只覺得自己必須得重新考慮一番,既然已經到了此漢夷雜處之地,那些以往的規矩便得暫放一旁,不然是很難適應這裡,到時候別說是發跡,就是生存下去都變成了件難事。

當然不再墨守成規也不代表著為了銀子,什麼事都幹的出來,好像這回李二桂將食鹽賣給逆臣賊子,文定就一直不能釋懷。

往後的一兩個月,文定兄弟跟著二桂東奔西走,大多是買些糧食到偏遠村寨換回當地特產,比如蟲草、當歸、天麻、田七等藥材,轉手再賣給大理城內那些來此進貨的各省行商,這一進一出就是兩份銀子。

在李二桂的指點下文定也時有入貨,只是文定不忍像他那樣把收貨的價錢壓的太低,是以獲利也總是比不過他,二桂還常常借此調侃文定是婦人之仁,文定則是毫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

對這些善良的白夷人,文定總算是有了一些認識,他們好客、勇敢、善歌善舞,大多信佛且喜愛蘭花,兼有北方人的率直與南方人的萬般柔情,難得的是還保留著那份淳樸。

在他們身上,文定看到了古人所具備的優良品質,可歎的是這些優良傳統則是一點一點的從漢民身上流失。

與人相交貴在誼切苔岑,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文定與如今的李二桂在做買賣上的風格迥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背道相馳,一個是要盡可能的賺更多的銀子,一個則不願違背自己的良知;一個只想賺那份心安理得的銀子,一個則對那些禮義廉恥不屑一顧,如此南轅北轍的二人,自然是難以長久的合作下去。

初一開始彼此看在親戚的份上相互間還能保持著謙恭,即使有些重話也不過是希望能說服對方,可三次五次不見成效後也就變得懶於張嘴,久而久之便演化成互不理睬。

雖然沒有了那些明面上的爭執,可就連一向遲鈍的道定也隱約感到,哥哥與二桂哥之間很有些不太對勁。

文定非常之清楚目前這種局面不會長久持續下去,只不過在等待一個適合時機,好讓他們平心靜氣的分道揚鑣,畢竟二人總算是沾親帶故,不能共事也不必變成仇人。

而李二桂呢也有他自己的顧慮,他一個半道出身的商人與文定比起來或多或少總有些欠缺,比如說那一粒粒的算盤珠子,這些年來他最怕的就是這玩意,時常為此而被人哄騙。可自打文定來了之後順帶的幫他處理那些支出收益,他那些煩瑣的帳目楞就是一點差錯也不曾出過,這使得他心裡雖有些抗拒文定,可又不得不憋忍住。

這幾日,三人來到了地處於昆明與大理之間楚雄縣,這裡地處交通要衝,在雲南境內也算得上是一方重鎮,城內百姓以僰人為主,所屬官員亦是由土人充當。

李二桂立足雲南十來年,對雲南的一切可說是瞭如指掌,他知道此地所產木耳色黑、肉厚、耳大、脆嫩,在那些內地行商中十分搶手,便掐准了日子在收穫季節時節趕了過來。

一連幾日下來,文定他們都在那些採摘木耳的農戶家中轉悠,不但要比對木耳的成色,談價錢,還要將買來的木耳運回城內客棧存放。

每日來回都得二十多里地,累的他們直喘氣,回到客棧二話不說沾床就倒,不但是三餐難以保障,而且常常是靠床不到兩三個時辰,就得爬起身來扒兩口吃食又得趕緊著往城外趕,活像是行軍打仗似的。

吃了這麼些苦自然是會有相當的回報,事後他們仔細點算了一番,竟然一口氣向農戶購買了二十幾筐木耳,那些個晚到的商人見到他們此行豐碩的收穫無不是垂涎欲滴,買賣人對時機的把握尤為重要,收益如何往往就在那一兩日內便有了結果。最好的貨已經為文定他們所得,無奈的商人們惟有去他們挑剩下的貨中去尋覓。

這新鮮的木耳頭一批運到大理,少不得又會讓他們賺上一筆,來不及做調整,勞累不堪的文定等人又急忙往大理方向趕去。

途中未做片刻停歇,日夜兼程三人坐在車上倒還罷了,咬咬牙可以忍耐挺住,幾日下來那兩匹馬兒可有些吃不消了,口鼻中吐出的濁氣越來越濃重,四條蹬地的蹄子也漸漸變成軟綿綿的。

入了第三夜他們趕到了一個小村寨附近,兩輛馬車的車主便說什麼也不走了,李二桂許諾再多銀子也不頂事。雖然李二桂心急火燎,可也只能是無可奈何,只好答應就近歇息一夜。

這麼個無名的小村寨,總共不過二十來戶人家,客棧自然是不會有的,他們隨便找了間農戶借宿。狹窄的農舍中惟有一盞黃豆般大小的油燈,好客的主人家特意從自家的兩間土坯房中為他們騰出一間,可就這麼一間狹小的房間睡上五個人也是擁擠不堪。

然而這都不重要,此時就連一向精神抖擻的道定也扛不住了,用過了主人家為他們補做的飯菜立馬倒床入眠,旁人便更不消說了。

文定稍做收拾便在弟弟的旁邊臥下,別瞧柳道定年歲不大可睡覺時的動靜可不小,有時會說些奇怪夢話,有時嘀咕半晌也沒讓旁人聽出端倪,有時忽得一聲高吼把旁人嚇個不輕,自己卻依舊老神安在的睡著他的覺。然而這些若是跟他的鼾聲比起來,可就都算不上什麼。

道定的呼嚕聲惟有雷聲能夠比擬,好些次讓他大哥產生錯覺,彷彿這屋頂都要被他震塌了一般。然而今日這些對文定是一點作用也沒起到,在汗臭味與數道鼾聲交叉中,依舊是安睡如故。

朦朧中耳邊傳來一陣喧囂,文定翻騰過身子,仍舊是躲不開那股嘈雜聲,索性不去理會,直到有人開始搖晃他的身子,才極不情願的強掀起那兩對厚重的眼皮。

「怎麼了道定,天亮了嗎?」

「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呢!哥,你快起來看看吧!二桂哥在外面和人家快打起來了。」這一句話就把文定的瞌睡頓時趕跑了,三下兩下把鞋襪穿戴整齊出門而去。

此時天際的光亮尚未降臨大地,黎明前的黑暗原本該是最為漆黑的,然而此時卻被幾支火把所打破,屋外清淨的空地,此刻卻是密密麻麻站了好一幫子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情形全是本寨村民,團團圍在文定他們那兩輛馬車周圍。

人群中文定卻未見著二桂,只是遠遠便能聽見他火氣沖天的怒吼,沿著聲音文定穿過人群尋覓了過去,但見他滿臉怒容正與幾個村民不依不饒的爭執,旁邊還拴有兩隻模樣調皮的猴子,借房子給他們住的主人家也在一旁安撫於他,可看起來效果並不怎樣。

「二桂,究竟是什麼事呀!這睡著好好的怎麼會跟人家吵起來了。」

「都是這幾個蠻不講理的僰人,還有他們那兩隻懶猴。」李二桂憤恨的指了指對方。

「誰不講理了?」聽見他這麼說,那些個僰人中卻有不答應的了:「我們家的寶兒生性頑皮,這一點寨子裡誰不知道,只是覺著好奇跑到你車上玩耍玩耍,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都向你賠過罪了卻還是緊揪著不放,這究竟是你不講理還是我們不講理?」

李二桂怒不可遏,道:「道歉就夠了嗎?既然養了這兩隻畜生就該時刻看好它們,不讓它們出來胡鬧。眼下不但讓它們跑出來吃去了我這麼些木耳,還把我的貨搗的亂七八糟,豈是一兩句道歉就能矇混過去的,快賠我銀子,不然我絕不善罷甘休。」

「哼,我們寨子裡養猴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向來都是任它們自己在寨子裡玩耍,怎麼你們這些漢人來了就得讓我們把這祖傳的規矩也給改了。」周圍的僰人都被這一句話給煽動起來了,霎時間群情激憤。

「這些個漢人來了後,我們的日子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平靜。」

「阿敬哥說的不錯,他們都是罪魁禍首。」

「這地裡的收穫、山裡的銀子都被他們拿了去,什麼也沒給我們留下,現在還要讓我們來賠銀子。」週遭眾人開始述說各自的不滿,局面有些已漸漸失控。

這種小村寨的僰人與城裡的僰人不同,城內的與漢人同城而居,同席而坐,那些族群間的區分早已變的很模糊,可此地的僰人往日裡與漢人接觸不多,對這些衣著、習俗、作風與自己孑然不同的人難免會存有天然的防備與芥蒂,這種情緒一經挑撥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文定眼見於此,趕緊的拽住二桂,向對方賠禮道:「我朋友說笑而已,各位不要誤會,不要誤會。」李二桂早已被眼前這種凶險的局面給震住了,哪還敢說個不字,那兩個雇來的車伕更是打從一開始便躲在屋裡不敢露面。

同來之人中除了文定不停的向村民們賠禮外,便只剩下道定死死的盯著對方的舉動,惟恐他們傷害自己的哥哥。虧得收留他們住宿的房東也想著息事寧人,也幫著向自己的鄉親們解釋,這才讓局面暫時的冷靜下來。

然後寨子裡的長者出面,語氣生硬的知會文定等人此寨子不歡迎他們,讓他們天一亮就趕快上路,大多激動的村民們才忿忿然各自回家,幾個不肯罷休的青壯還守候在他們門口,要親眼看著文定他們離開。

「這些蠻人真是蠻不講理,明明是自己失禮,非但不承認反而倒打一耙,一股腦推到別人身上。」進了自己屋後,心有餘悸的李二桂忍不住罵了起來。

「二桂。」文定幾步上前止住他下面的話,然後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發覺並無異樣後才小聲道:「小心隔牆有耳,適才的情形如何你又不是沒有親眼見到,現在什麼都別講了,只求平安離開此地再說。」

那兩名一直不曾路面的車伕,也湊到近前來說道:「李老闆,這條路線你是走的少,對這裡的蠻子不太瞭解,他們可是招惹不得的呀!」

「怎麼講?」

「這附近的僰人對我們都非常的仇視,好久以前便有過殺官造反的事,朝廷還是在十年之前才把造反的亂民平定下來,然而此地的僰人卻並未善罷甘休,我們漢人在這附近經常都會有無故失蹤之事發生,過了一段日子又會在這左右找到他們的屍首。李老闆你琢磨琢磨這些人連官兵都敢殺,你怎好跟他們叫勁,還是能避則避吧!」

「是呀!是呀!聽說他們這裡還有巫師會使巫術,能夠呼風喚雨驅動鬼神,還專門靠吃食漢人的血魄來集結法力。」

「真是晦氣。」心驚膽戰的李二桂忍不住又罵了句,只是聲音比起方才來卻要弱上許多。

經這麼一番鬧騰眾人那濃重的睡意也蕩然無存,索性收拾起東西準備上路。窗外有人影晃動,是那些留下來監視他們離開的村民,他們時而在窗外佇足觀望,時而數人高談闊論,大有威嚇之勢。

身陷險地的文定等人一個個打起十二分精神,窗外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驚覺,思量再三他們一致覺得及早離開方是上策,不等天亮一行五人便套上馬車急馳而逃。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李二桂那一輛在前,文定兄弟倆那一輛緊跟其後,本以為上車之後就算是安全了,只要駛出這個蠻荒小寨外面海闊天空,這些個僰人也就拿他們沒轍了。

誰知剛剛起步,後面便傳來一陣喧囂,李二桂伸過頭向後望過去,只見正是那些個僰人追了過來,比先前那些人數還要更多,手裡拿著的也不是適才那幾支火把,而是鋤頭、釘耙、鐵叉、木棒等,一個個嘴裡還叫嚷著「停下來」、「不許走」、「把車攔住」。

車把勢已經被嚇的三魂不見七魄,車子的速度隨之也就慢了下來,驚慌失措的李二桂大罵道:「快跑呀都這種時候了,慢慢騰騰的想死呀!」

年輕的車把勢也知道情況不妙,奈何雙臂顫抖只能是勒住韁繩不敢揚鞭。後面的追聲漸近,這車把勢卻又臨場怯陣,刻不容緩,李二桂把心一橫一腳將其踹下車,操起韁繩不住的抖動,落下這個一百多斤的活物後,馬車陡然間輕快了許多,速度也跟著上去了。

文定他們車上的這位倒是個有過閱歷的老把勢,一聽聞後面有動靜傳來,也不用他們催促就趕忙著發力,催動馬兒奮力向前。霎時間馬車左右晃動就像是飛起來了一般,文定死死抓住車身,才勉強沒有掉出去。

「哥,前面車上有人掉下來了。」

「快,快,救他上來。」文定讓把勢停車,可那稀命的老把勢卻毫不理睬,只顧著埋頭揚鞭,正在為難之即,道定一個閃身不見了,還沒等文定反應過來又一個閃身回到了車上,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手中竟然還抱著一個人。

既然人已經救上來了,他們也來不及細想旁的,趕緊向寨子外逃去,一匹馬拉著四個人還有滿車的貨物,速度自然是快不起來,早先還可以清晰地看到前面那輛車,到後來連車尾也看不見了。

任老把勢如何的催鞭,後面的追兵就是不肯鬆懈,一直追出了寨門還能望到他們清晰的身影,不過總算是漸漸地拉開了距離,喊殺聲也較之前減弱了幾分。

在把勢玩命般的驅使下,馬車已經離官道已不遠,只要從這崎嶇不平的山路駛上了道路平緩的官道,身後這幫僰人就拿他們無可奈何了。眼看著官道近在咫尺,眾人即將逃離這險地,忽然道定指著前方喊道:「前面有人,是那些僰人。」

文定與車把勢順著他的話音向前望去,果然陸續有些人影從一旁的小澗中穿了出來,橫在路中間叫嚷的話也跟後面的追兵一般無二:「停車,停下來。」

「壞了,這幫僰人抄近道跑到前面把我們給堵住了。」老把勢懊惱不已。

道定把心一橫,道:「沖吧大叔,只要加把勁就能衝過去,到時候誰要是膽敢扒車,我讓他有來無回。」

「小兄弟你跟我想的一樣,管他娘的,撞死了活該,全怨他們自己個找死。」老把勢在肯定道定的同時,彷彿也說服了自己,雙眼凶光畢露,手中的鞭子揮舞的愈發頻繁。

「不行。」情急之下文定抱住把勢那只揚鞭的膀子,道:「這可是關乎人命的大事,你們不能胡來。」

「哥,這都什麼時候了,落在他們手上,我們的小命就都沒了。」

「不論到了什麼時候,也不能當作你們草菅人命的藉口。」

正待發力的老把勢猛的被文定絆住了臂膀,著急的道:「這裡不像中土,不管是僰人、白人、彝人,還是漢人間打鬥,只要不鬧的滿城風雨,衙門是不會管的。」

「那也不行。」文定牢牢拽住手膀,固執的道:「不管如何,他們總歸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這樣撞了過去,他們的父母妻兒又該如何,良心上我們能寬恕自己嗎?」

道定與老把勢到底不是那些心地殘忍之人,聽聞文定之言後二人都稍做遲疑,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便有數名僰人跳上了馬車,從老把勢手裡奪過了韁繩,將急速行駛的馬車停了下來。

第十三集

第八章 僰人巫師

「長老,那個最張狂的小子跑了,其他人都給帶回來了。」

「哼!」那個吩咐文定他們早些離開的長老,從鼻子中發出這麼一道重重的聲音,面色不善的道:「算他走運,他的那份就讓他的那些同伴一併領受了。」

「是,把他們帶上來。」

餘音尚在,門外的文定等人已被他們兩人一組架了進來。

適才那個打從前面車上掉落下來的年輕把勢,不等村民到來已是傷重不治,村民們將其丟棄於半道之上,對文定他們這三個被活抓之人,他們則是不由分說一頓好打。

被村民架上來的時候,早已不復來時的整潔乾淨,一個個都變得破衣爛衫好不狼狽,文定與老把勢氣喘吁吁,道定卻已是昏迷不醒。

「長……長……長老,我……我們已經按您說的,及……及早離開了,如今您這……這樣做又是為了哪般?」

長老滿面怒容道:「哼,你這些漢人太狡猾了,我早就說過不讓跟你們接觸,若不是阿努顏一家好心,昨夜我就讓他們趕你們出寨了。誰知道你們竟然如此惡毒,收留你們過夜換來的卻是恩將仇報,反將惡魔帶進我們的村寨。」

「惡魔?」文定沒聽明白長老話中的意思,他們不過是借宿一晚,唯一與村人有過衝突的地方也不過是那兩隻頑猴偷食車上的貨物,怎又跟什麼惡魔扯上了干係。

老把勢怒道:「胡說,只有你們這些不開化的野人,才會跟那些妖魔鬼怪扯上關係,無證無據的憑什麼就來污蔑我們。」

「要證據嗎?都給我抬上來。」

長老一聲令下,寨子裡的後生紛紛出門而去,轉眼工夫個個抱著各式家禽再次進得門來,裡面有雞、猴、狗不等,可這些個家禽無一例外全都蔫了似的,匍匐在主人的懷中抬不起頭來,眼神裡沒有絲毫的精神,有些更已是開始翻白眼。

「這些家禽都是被惡魔吸走了靈魂的,還有大伙牛棚裡的牛也不行了,長老,您可得趕快想辦法呀!」

「是呀!是呀!再這樣下去大伙以後的日子可沒法過了。」

這種情形以前在家鄉時文定也曾經歷過,是以一見這陣勢便暗呼不妙,這些個僰人不知其中的來由,竟以為是妖魔作怪,不由得急著提醒他們:「快,快挖個大坑,把這些家畜都埋了。」

「該死的漢人盤算著沒有害死我們,又想著來誆騙大家,讓我們親手殺掉自己的牲畜。」

「這幾個漢人就是惡魔的化身,只要燒死了他們,牲畜就有救,大伙也有救了。」

「燒死他們,燒死他們。」村民們的情緒都被煽動了起來,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態勢。

老把勢譏笑道:「你們這些個生瓜蛋子,不識好心,就抱著這一隻隻瘟雞、瘟狗一塊等死吧!」

對於眼下視他們如仇敵的村民們來說,這樣挑釁的言語無疑會掀起滔天大浪,換來的只能是又一頓暴打,就連他身旁的文定也不能豁免。

正在村民們將滿腔怒火加諸於他二人身上之時,一直昏迷不醒的道定猛然起身,一個箭步竄到長老身旁,左手牢牢鉗住阿冶伯的雙臂,右手掐住他的喉嚨,威脅道:「停手,誰再敢妄動,我就捏碎了他。」

蠻橫的僰人這時才發現這個適才還躺在地上,毫不引人注目的小子,已經生龍活虎的站在他們的面前,就連阿冶伯也被他掌控在手裡。

「啊!」感覺被愚弄的眾人丟下文定與車把勢,紛紛向道定衝了過去,道定右手一使上勁,阿冶伯即刻呼吸困難,喉嚨發出啊啊的哀號。

馬上就有人呼喚道:「退下,退下,這漢人真會殺了阿冶伯的。」

道定冷然的望著眾村民,拖著手中的阿冶伯向文定他們匍匐的地方走了過去:「哥,你沒事吧?」

「呸!」文定將口中的污血吐了出來,在老把勢的攙扶下站立起身子,答道:「不打緊, 弟你手下可得小心點,別把事情鬧大了。」

「嗯。」道定無暇觀望大哥身上的傷情,讓二人緊跟在他身後,自己則挾持著長老一小步一小步緩緩向房門外行去,周圍的一眾僰人雖氣憤已極卻不感越雷池一步,只能隨著他的步步進逼而步步退讓。

就連躲在弟弟後面的文定,也能感覺到周圍無數道冰冷的寒光,若不是顧慮到阿冶伯的安全,大約他們就會生生將自己等人撕碎。道定可不管這麼許多,一雙劍眉上挑,兩隻朗目散發出的寒光比對方只強不弱,叫對方不敢有絲毫妄動。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騷動,僰人中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喚:「阿努顏,是他,是阿努顏回來了。」這一嗓子讓所有人喊叫起來。

「這下可好了,阿努顏從都掌地學法術歸來了。」

「讓阿努顏作法,把長老救下來。」

「還要收走這幾個漢人的靈魂,讓他們變成豬,變成狗。」

在村民們的歡呼聲中,一個健碩的中年人從人群中穿行而進,文定順著聲音望去,與其他僰人男子一樣,一頭烏黑的長髮在頂部上綰成漏斗式的髮髻,頂端還插著兩支青色的羽翎,額頭上包著一條黑色絲綢帕子。額寬耳長,紅彤彤的臉膛上,眉豐鼻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方形口唇微閉,下巴蓄著短鬚。

全身怪異的裝束即便是在,滿是奇裝異服的僰人群中也略顯另類,加上舉手投足間矜持神秘的動作實在讓人覺得詭秘。

老把勢哭喪著臉道:「完了,完了,這回可要把老命丟在這裡了。」

僅是從僰人們欣喜若狂的表現中,文定已覺察出大事不妙,怯生生的問道:「齊大叔,難道來的人很厲害嗎?」

「來得是他們的巫師,也是這附近僰人公認的首領。本來的巫術就是神出鬼沒的,又聽說前些日子深入巴蜀,前去叛亂的都掌山向僰族大巫師習巫術,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們怎的如此不走運呀!」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聽他們的口氣,昨夜文定等人正是在他家借宿。

看見他走近,村民們紛紛自覺的分開兩邊,為其空出一條道來。這位高深莫測的巫師先是環顧了周圍,奇道:「這是怎麼了?大家都拿著刀棍幹什麼?」

立即便有好些人七嘴八舌將情形告知於他,不過免不了平添了許多他們自己的臆斷。

「阿努顏,這幾個漢人將惡魔帶進了寨子,還抓住了長老,你可要為大伙做主呀!」

阿努顏並未急著去與道定周旋,而是查看了鄉親們手中萎靡不振的家畜,神色也漸漸地凝重起來,沉吟了半晌,再又向鄉親們道:「兄弟們,大伙若是信的過阿努顏,這件事全權交由阿努顏處理,各位父老靜靜在旁監督如何?」

「信不過你阿努顏,大伙還信的過誰?」

「是呀!是呀!」

得到族人許諾的阿努顏滿意的點點額頭,轉而才面向道定道:「小兄弟,這個時候凡事都還有得商量,可阿冶伯一把年紀了,被你這樣掐住脖子不能喘氣,捱不了多長時間,我敢保證到時你與你的二個同伴絕對走不出村寨。」

「哼,我把人質放了,好讓你們一湧而上,你這個算盤打的挺精的呀!」

「小兄弟不要誤會了阿努顏的意思,只要問題還不曾解決,你仍舊可以制住阿冶伯,只是用不著這麼使勁。我阿努顏也保證大伙也不上前,等我將問題分辨清晰後,大伙再來決定該怎麼做,你說好嘛?」

「哪來那麼些的廢話,你們讓是不讓,不讓我現在就殺了這老東西。」道定壓根就懶得理會於他。

眼看局勢又要失控,好在衝動的道定身後還有他的大哥,在文定的授意下道定將那只鋼鐵般的手掌稍稍放鬆了點,阿努顏不由得對文定這個渾身狼籍的漢人多瞧了兩眼。

向阿冶伯簡單問候了兩句後,這巫師開始查問起來:「這些雞鴨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種樣子的?」

「就是昨晚,這些漢人來了之後。」

「是呀!他們車上載著滿車的污濁之物,我家的寶兒就是吃了他們車上的東西,沒過兩個時辰就開始滿地打滾,現在眼皮都睜不開了。」

「都是那些車上的東西禍害我們村寨,那些禍害之物已經被大夥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在一片聲討聲中,難得有人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大伙可別胡亂攀怪別人,那些雞鴨明明前兩天就沒什麼精神了。」

說話的正是昨夜收留他們住宿的房東,也是那位巫師的父親,只是在周圍人萬眾一心的討伐聲中,顯示不出什麼份量來。

那一車木耳不但包含有文定他們十幾日的辛勞,更是他差不多所有的本錢,本來盤算著起碼賺個翻番,沒想到一把火就就沒了。文定尚不及傷感自己這半年的辛苦,辯解道:「那車木耳都乃是從楚雄縣僰人手中所購的,都是剛採摘下來的新鮮貨,怎會有問題呢?你們大可以去調查,就算你們信不過我們,難道還信不過你們自己的族人嗎?」

村民們依舊是不肯罷休,紛紛提出好些種可能,叫文定是有口難辯,那位威武的巫師卻開口了:「不必去調查,大伙不要冤枉好人,寨子裡的惡魔不是他們這些外人帶來的,而是伴隨著風神的法力飄過來的。」

「啊!風神。」一提到神靈,鄉親們一種天生的畏懼油然而生,文定等人則有些不知所以。

剛剛緩過勁來的長老,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問道:「阿努顏,究竟是怎麼回事呀?事關重大你可要說清楚呀!」

阿努顏緩緩敘道:「回來之前,我走了趟大理,那裡正在被這惡魔肆虐,家家的牲畜都死去了大半,各族百姓無不是損失慘重。這惡魔正在伴隨著南下的風神降臨到我們村寨的,與這幾位過路的漢人並無干係。」

隨後阿努顏便向自己的鄉親們訴說沿途的見聞,原來這場瘟疫來勢兇猛,十日不到便已在雲南境內處處散播,阿努顏原本早便可以趕回來村寨,就是因為這場疫病才不得不拖延了幾日,作為僰族巫師的他,這幾日一直便奔波於各處僰家聚集之地,為僰家人防範消除災病。

原來僰家人中也有疫病一症十分瞭解之人,唯一不同的僅是在乎於叫法,比如說疫病在阿努顏嘴裡便變成了惡魔,癘氣廣播則變成了風神遞送,除開稱謂外實質上仍舊是相去無幾。

鄉親們出於對神靈的敬畏,再加上對於這個一直以來保護族人的法師所獨有的信任,很快便對此說法深信不疑,不再繼續圍攻文定等人。道定也隨即釋放了阿冶伯,在災難的籠罩之下長老也懶得去理睬眼前這幾個漢人,吩咐各戶人家趕緊回去預備,派人到祭壇擺上三牲祭品,請阿努顏施法驅魔。

馬車被燒成了灰燼,就馬也死在這幫僰人手裡,有傷在身的文定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得有阿努顏一家的庇護才免於被村民趕出村寨,得以繼續在阿努顏家裡借宿調養。

鬼神之說虛無縹緲使人將信將疑,可這位僰家巫師的法力的的確確讓文定看了番眼界,幾場法事下來,這個小村寨的疫情竟然真的得到了控制。

癘氣之症向來歹毒,史書上歷朝歷代盡皆避免不了,一旦爆發常常是十戶九空,舉家全族殪沒者亦是不乏,難道這麼一個蹦蹦跳跳的巫師真的有神靈附體不成。

道定與齊大叔已經對法師佩服的是五體投地,文定對此卻是持有懷疑,然而有關神靈的事情,文定自不好直截了當的向巫師詢問,趁著養病的當口文定開始觀察除開法事之外,阿努顏究竟還用過了什麼特別的方法。

他一連幾日跟隨著阿努顏的腳步,但凡法事就一定不會錯過,簡直比那些個僰家人還要來得虔誠,就連四弟道定也揶揄他是著了僰家人的魔。

果然黃天不負有心人,讓文定發現了一獨特之處,不論阿努顏的法事如何的變化,卻始終有件東西是必備的,那就是生長在後山的一種泛著淡黃色的小草,僰家人喚之為黃清草。每每到了法事將盡之時,阿努顏便會從他的法杯中取出準備好的黃清草,告之鄉人這乃是施過法術的聖草,回家如何如何煎服。

一些病情較輕微的家畜也需如此,而其他那些已經病入膏肓的家畜則無一例外的被深深埋入土中,這一點倒是與中土大夫們的手段一般無二。

有了這個認知後,文定心中的疑惑一下子豁然開朗,可也沒去揭開謎底。到了他們即將離開的前一日,阿努顏自己找到了文定,為村民們殺了他的馬,燒了他的貨表示歉意。可是事情已經做下,後悔也來不及了,希望能從別的地方補償他們。

文定無所謂的道:「天災人禍誰也不能預料到,法師也不必太過在意,這一切也是命中注定。」

「那怎行,我們僰家人對的要堅持,錯的就要承認,知錯不改豈是我僰家男兒的作為,你還是盤算盤算此次究竟損失有多少?我們山寨雖沒有現成的銀子賠償給你,也一定不會賴帳的。」

二人又相互推讓了好半天,實在推脫不下文定方才道:「大師盛意拳拳,柳某也不好拒絕,倒是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大師可否成全?」

「但說無妨。」

文定沉吟了片刻,道:「在下見貴寶地後山生長有一種黃清草,姿態輕盈,品貌不凡,十分喜愛,可否讓在下採摘一筐半筐回去。」

阿努顏頓時呆楞住了,向文定上下打量了起來。

文定又說道:「法師若是覺得為難,全當在下沒說過好了。」

「哦,那倒是沒什麼,寨子裡的這場災劫已經過去了,後山茂盛的黃清草也沒用了,別說一筐半筐,就是一車兩車也是可以的。只是短短時日,你是如何看出這裡面的端倪來的?」左右並無旁人,阿努顏也沒有了那麼許多的顧慮。

文定淡淡一笑,道:「或許是因為在下並不是本地百姓,也就沒了那些先入為主的想法,再加上這幾日好些次看見法師開壇做法,是以稍稍看出些門道來,法師的醫術實在是讓在下佩服不已。」

「呵呵!」對於文定的稱讚阿努顏顯得非常之高興,笑著道:「我們這裡地處邊陲不比中土,沒有那麼些的規矩,作為族人的庇護者,我們這些法師既得是主持法事的神人,又得是明辨是非的仲裁人,以及幫人驅魔去病的大夫,還的是領導村民抗擊外敵侵襲的軍師,身兼多職呀!」

「的確不容易。」文定道:「我看法師每回治病之前,還需要一長串的儀式,為何不去掉此一項,那樣一來豈不是要輕快許多。」

「這樣做自然會減輕負擔,只是這樣一來卻要平添更多的麻煩,若是沒有前面長串的祈禱儀式,村民如何會信服於你,更不會虔誠的照辦。對了,我這次從大法師那學到一個道理,大法師說這乃是你們漢人祖先傳下來的,具體哪些個字我是記不得了,好像是在說可以讓鄉親們按照我們的意思去做事,卻不容易讓他們明白這裡面蘊涵的高深道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文定心中默念了一遍,人的身體可以任由他人擺佈,想要掌控變幻萬千的人心卻不容易,或許阿努顏這種借托神靈的做法,方才是最簡單的辦法。

經過這麼一次詳談,拉近了二人間的距離,向來高居於眾鄉親之上的阿努顏,其實也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時而也需要這麼一個能夠促膝交談的友人。

而從這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僰族巫師處,文定也學到了許多,雖然他們沒有好像中土那些系統的學堂,可一代又一代僰人巫師都是僰家人中出類拔萃之輩,經由他們親口傳述,手把手沿傳下來的技藝也是不容小視。

特別有許多雲南一地獨有的草藥,以及各種在僰人中歷代流傳的傳說更是蔚為大觀,還有他那種神人一般的氣質讓文定不自覺的為其吸引,怨不得僰人村民會對他如此崇敬,這種獨特而神秘的氣質得自天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抗拒。

有了阿努顏的首肯,文定他們很順利的拿到了黃清草,外加村人賠償的一輛牛車,在這麼個小村寨裡他們賠不出馬車來,只好用牛車來充數。

十幾筐黃清草裝滿了整輛牛車,道定與齊大叔都不明白,他為何會要了這些不值錢的野草,文定也不道破其中奧妙,向阿努顏一家道過謝後立即轉身駛回官道。

然而回轉到官道之後,並沒有依先前與李二桂說好的那樣前去大理城,而是讓齊大叔掉頭趕緊往楚雄縣趕了去。回轉到楚雄縣後,未做絲毫停留又刻不容緩的囑咐齊大叔,用那輛緩慢的牛車換了輛輕便的馬車,為此還被人訛了不少的冤枉銀子。

齊大叔連連抱怨虧了本,可文定卻沒去理會這些,三人馬不停蹄的向昆明趕去。

當他們剛剛進入昆明城內,就知道了從大理方向襲來的疫病已經在此傳播了十數日,城內百姓大面積受到災害,此次疫病來的煞是兇猛,大夫們雖竭盡所學可依舊是束手無措。

文定所攜來的黃清草初一開始並未引起眾人的注意,可免費為數家試用並使之痊癒後,立時便傳遍了昆明城的大街小巷,商人百姓蜂擁而至,一車黃清草不到兩三日便已脫銷。大把的銀子也讓齊大叔對文定徹底的心服口服,原本只打算幫次忙而已的他,決心從此以後不再操持自己的本行,而一心追隨著文定。

當他將自己的想法坦誠相告後,文定也欣然接納,經過這次一波三折的買賣後,他終於下定決心不再與李二桂共事。既然告別了這個領著自己步入雲南的引路人,他勢必需要另尋一位對本地非常熟悉之人,齊大叔這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眼見著雲南的病情遠沒有截止,文定展轉從鹽商手中購進兩車白鹽,又從那位僰人法師那裡換回了兩車黃清草。這些日子來,文定也摸清了一些此地的情形,那些居住在山裡的異族人有許多值錢的土產,然而對外面世界的畏懼以及對現有生活的滿足,卻讓他們大多不會走出這道山門。

僅是他們自行食用,那些山裡的物產也難免會有許多平白浪費掉,是以只需用他們所短缺的日用常物就能換回好些來。文定帶去的兩車食鹽,正是僰人村寨普遍短缺之物,果然這些在內地不足三十兩紋銀的東西,便讓村中的長老與百姓是欣喜不已,那些對他們已無用處的黃清草,也任憑文定自由摘采。

文定也沒與他們客氣,將山上多餘的黃清草悉數采去,在雲南境內兜轉了一大圈,不但將那些砸損在木耳上面的本錢賺了回來,還賺進了一大筆,比起他們原來設想的木耳收益更加豐厚。

一件原本驚心動魄之事卻演變成了這種情形,叫文定是始料未及。雖然與李二桂這個引領他進入雲南的親戚分道揚鑣,卻讓他收穫了許多新的交情,就因為黃清草這個雲南獨有的草藥,讓雲南商界記住了柳文定這麼個名字。

再有就是結識了阿努顏這麼一位德高望重的僰人巫師,隨後他依靠著逐漸熟稔起來的良好關係,往返於僰漢之間,漸漸地也做出了小小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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