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凌軒在公司待了兩天後，又回了劇組繼續拍連續劇。期間那位投資商大老闆來劇組探班，看望乾女兒方亞晴，方大小姐喜出望外，有空就在乾爹面前撒嬌。

這位大小姐沒空再來刁難消遣自己，凌軒大鬆了口氣。那位大老闆原本只打算來瞅兩眼就走的，不知怎麼臨時改了主意，要住下來兩天。劇組上下都不敢得罪，急忙在農舍騰出間最好的房間，供佛似的將大老闆送進去。

凌軒冷眼瞧著，心想何必呢，直接安排跟方亞晴住一間不是更好，省得半夜還得竄房間。

這位大老闆姓林，叫林雅生。五十多歲的人了，不過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的模樣。他認方亞晴做乾女兒的時候，方亞睛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剛出道不久，花一般的年紀，笑得清純羞澀，卻敢摟著這位乾爹的脖子跳貼面舞。

圈子裡都知道這對乾爹乾女兒實際上是什麼關係，林雅生喜歡玩漂亮女明星出了名的，每每看上的，都捨得砸錢去捧。方亞晴就是靠著她這個乾爹，短短幾年內迅速竄紅，一躍而成為時下曝光率最高的當紅一線女星。

凌軒對於林雅生這個人，也只是在酒會上見過幾次而已，從未打過交道。不過對方好歹也是這部電視劇最大的投資老闆，凌軒自然要過去打個招呼。

導演向林雅生介紹了凌軒，凌軒便笑著叫了一聲「林先生」，伸手和林雅生握手。

林雅生笑瞇瞇的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握了握：「我看過你的電影，真是後生可畏。像你這樣有資質的年輕人，不多見啊。」

凌軒微笑著說：「林老闆過獎了。」要抽回自己的手時，卻被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他的笑容頓時一僵，很快就恢復了鎮定，若無其事的縮回了手。

林雅生在劇組待了兩天，顯然對凌軒印象非常好，得空便讚他演技好，有潛力，實在是年輕演員輩中的翹楚人物。導演見林雅生對凌軒青眼相加，自然也跟著說他好話，直誇得凌軒彷彿是顆冉冉明珠，熠熠生輝。

凌軒只是笑，直說「林老闆抬愛了，我哪裡擔得起。」那笑容卻始終帶著三分冷淡，也沒有因為林雅生對他態度親暱，便對他多親熱一分。

方亞晴見林雅生對凌軒親熱得明顯，不免有些吃味。在房間裡一邊替他揉肩膀，一邊撒嬌般的抱怨：「乾爹，你為什麼那麼看得起凌軒？他演得有那麼好嗎？你成天掛在嘴邊的誇他。」

林雅生笑著抓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搓揉著安撫她：「我還不是看你的面子，衝著這部戲你和他合作，才多讚他兩句，免得他欺負你嘛。」

方亞晴嬌笑：「他哪裡敢欺負我？」雙手摟住林雅生的脖子，「乾爹，其實你誇他也沒用，他不會領情的。凌軒這個人，別看他年紀不大，倒是狂得不行，幾乎不正眼瞧人。不然你看，這兩天你對他這麼客氣，他卻對你皮笑肉不笑的。」

她之前主動對凌軒示好，卻連碰了幾次軟釘子，顏面大掃，自然對凌軒暗生怨怒。林雅生這個人，她跟了他這幾年，自然知道他的口味，男女不忌，又喜新厭舊得厲害，於是深怕他看上了凌軒，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林雅生如何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擔心的又是什麼。笑著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調笑道：「好了，不說那小子了。拍完這部片子，想去哪裡渡假，告訴乾爹，嗯？」

方亞晴咯咯笑著，身子蛇一般的纏上去了。

等到天氣愈發熱起來的時候，這部電視劇終於殺青了。殺青宴安排在了一家規模相當不錯的酒家，據說就是林雅生名下的產業。

杜冉身為凌軒的經紀人，自然跟著凌軒一同去了。凌軒進包廂的時候，沒料到林雅生也在，倒是楞了一下，驚愕一閃即逝，然後在杜冉的陪同下走過去，笑著打招呼：「難得林先生百忙中抽空也來了。」

林雅生笑道：「我是東家，自然要來。」然後指著自己身旁特意給他留的座位，「坐這裡吧，你是男主角，應該坐主桌。」

凌軒瞧了那位置一眼，笑道：「我不大會喝酒，怕掃了林先生的興，還是坐到另一桌去吧。」

林雅生一怔，凌軒已經拉著杜冉坐到相鄰的一桌去了。碰了這麼個軟釘子，林雅生面子上也不怎麼好看，勉強笑了一下，坐了下去。

神色間已經有隱隱的發青。

隨著一道道的菜端上來，氣氛也越來越熱鬧起來。

林雅生一早說好了要放開喝，導演也難得不拘束，於是席間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凌軒是男主角，自然不會被輕易放過，先是和林雅生喝了一杯，接著導演也醺醺的，過來和他喝了一杯後，大家便一哄而上，爭相向他敬酒。

凌軒以前也應付慣了這種場面的，笑了笑，完全不放在心上。正要端杯，手腕忽然一緊，握在手中的酒杯被身後的人端了過去，放回了酒桌上。

「凌軒已經喝了好幾杯了，明天還有工作呢，不能再多喝了。」杜冉將凌軒的酒杯放在一邊，朝著前來敬酒的人抱歉的笑，「不然，我替他喝好了。」

凌軒怔怔的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杜冉。

從出道到如今，他無數次的應付這種場合，早已練出了一身酒量。可是，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站在他前面，幫他擋酒。

他想起以前在酒會上見到杜冉，也是這樣子替喬應擋酒，將那個男人護得滴水不漏。原來杜冉也會同樣的對他，不管他需不需要，會將他好好護住。

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心底好像微微顫了一下。

好像有些些滿足，有些歡喜，怔怔的望著杜冉筆直的後背，卻又慢慢的感到一絲悵然若失。

杜冉替凌軒連喝了幾杯後，一群來敬酒的也就漸漸覺得無趣，慢慢散開了。圈子裡誰不知道杜冉會擋酒，以前做喬應的經紀人時，席面上不知多少衝著喬應去的酒，都被他不動聲色的或擋開或替喝了，喝酒就跟喝水似的，簡直千杯不醉。

凌軒瞧在眼裡，心想這男人酒量這麼好，那時候怎麼會醉得一塌糊塗，被自己得了手？於是忍不住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杜冉，不知道有什麼心事，一直在喝悶酒。自己上前去和他打招呼，他連視線焦點都對不准，難得出現的迷糊表情讓人覺得又是可笑又是可憐。

「我是凌軒，才和你簽了約的，記得嗎？」

「嗯？」顯然完全沒聽他在說什麼的含糊回應，可是那聲彷彿從鼻腔裡哼出來一般的短音，一下子電到了凌軒。

自己大概就是那一剎那，鬼使神差般的起了慾念，然後趁著杜冉喝醉了，將他帶回家，拖上了床。

想著又不免覺得可惜，如果杜冉不是他的經紀人，如果他再年輕幾歲，如果他的個性不是這麼沉悶乏味，或許他們之間還有進一步的可能。然後又忍不住自嘲的笑起來，這世界上哪來這麼多如果，又哪來十全十美的好事。

抬腕看了看手錶，估計也差不多該找托詞先行離開了。向杜冉打了個眼色，凌軒起身去了洗手間，稍微對著鏡子打理了一下自己，冷不防洗手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一見是林雅生推門進來，凌軒楞了一下，然後笑著打了聲招呼：「林先生。」

林雅生沒什麼反應，只是點點頭，然後往洗手間內四處看了看。凌軒扭過頭繼續洗手，然後林雅生走到了洗手台前，慢條斯理的擰開水龍頭，在他旁邊洗起手來。沒洗兩下，那手就不規矩的挨了過來，有意無意般的碰觸著他的手。凌軒垂著眼簾，不動聲色的縮回了自己的手。正要轉身先離開，卻聽見林雅生叫住了他：「凌軒，你等一下。」

凌軒頓住了腳步，回頭：「林先生，什麼事？」

林雅生慢慢向他靠過來，笑容中帶著一絲引誘的意味：「我正準備投資一部片子，有興趣邀你做男主角。怎麼樣，我們找個地方詳談吧？」

凌軒後退了一步，鎮定的笑道：「多謝林老闆抬愛，只不過，工作上的事情還是和我經紀人先商量比較好。畢竟我接下來的檔期都已經排滿了，恐怕要辜負林老闆的好意。」

林雅生笑起來：「都不問問是什麼樣的片子嗎？凌軒，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陳望的劇本，辛可明的導演──我有意推薦你去試鏡，就衝我的面子和你如今的知名度，很有可能男主角就能到手。這樣的消息，難道不值得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談？」

凌軒臉上的笑容慢慢凝重起來。

林雅生拋出的這個誘餌，對他而言吸引力確實很大。

入行三年多，拍過電視劇，也拍過電影，卻總是差那麼一點火候。

人氣有了，粉絲有了，可回頭一看，卻發覺竟然找不出一部自己的代表作。接的劇本大多都是時下流行的偶像劇，內容乾癟蒼白，過目既忘。

偶爾也接了幾個有內容的電影劇本，比如兩年前，沈斂將他推薦給大導演安榮時，他原以為自己總算抓住機會了，誰知安榮第一次見他，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不錯，還真挺像喬應的。」

滿腔的欣喜，就在那一瞬間被澆滅得乾乾淨淨。

他就像被施了咒一樣，一直被當作喬應的接班人。許多和他合作過的導演和演員，都說他走的就是喬應的路子，一些新人還羨慕他與喬應的那幾分神似之處。

哈，凌軒忍不住好笑。

有什麼好？像那個男人有什麼好？

戲路拓不寬，演什麼都被說是在模仿。演戲被當替身也就罷了，連談個戀愛竟然也是替身。

即使那並不是一場多麼純粹的戀愛，彼此都混雜著太多的，私心和功利色彩，但他也同樣付出了感情，同樣被傷害到了。

哪怕他表面上看起來抽身極快，那麼無所謂。

林雅生見凌軒目光閃爍不定，知道他有些動心了，湊過去，趁熱打鐵：「你是聰明人，當然知道這圈子裡，想得到一些東西，必然要付出一些代價。」他抓起凌軒的一隻手，曖昧的摩挲，「放心，我是個開通的人，不會讓你吃虧。你先看了劇本，明白了我的誠意，再給我答覆，如何？」

凌軒抽出了自己的手，嘴角挑起一抹笑，微微上挑的眼角，黑潤的瞳在燈光下愈發顯得水淋淋流光四溢，林雅生一時間連眼睛都看直了。

「林老闆。」手指撥弄了一下額發，凌軒慢慢的開口了，「如果要和我談合作的事，我們先出去，叫上我的經紀人，然後一起找個地方坐下，慢慢細談，如何？」

林雅生一下子變了臉色，他不相信自己都暗示到這個地步了，凌軒還會不懂，這小子擺明了是在裝傻。

他忍著怒氣，冷笑一聲，開口了，「凌軒，你也不是第一天進這圈子，我還不清楚你的底細？又不是沒跟男人上過床，何必在我面前裝什麼三貞九烈？」

凌軒陡然變了臉色，怒火壓下去，似笑非笑的看著林雅生：「看來林老闆果然挺關照我，對我的私生活瞭解得挺仔細嘛。不過很抱歉，說實話林老闆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我大概就不會拒絕了——難道林老闆不知道，我對男人也很挑的嗎？」

這話說得既刻薄又惡毒，林雅生頓時臉色鐵青。

他還從沒被人這樣狠削過面子，何況在他眼裡，凌軒又算什麼，不過仗著比別人生得好，混出了些名氣，就狂得沒邊。凌軒在圈子裡，風評向來不怎樣，說他男女不忌，私生活不規矩；說他野心勃勃，急於成名；林雅生瞅準了這幾點，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對凌軒出手，沒料到竟會被當面狠潑一盆冷水。

「你算什麼東西，在我面前狂。」林雅生怒極反笑，幾步過去，抬手就捏住了凌軒的下頷，語氣陰冷，「給你面子不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你爬上過多少男人的床，真以為自己比別人金貴呢！」

凌軒勃然大怒，「啪」的一聲就拍開了林雅生的手。他的確不是個私生活多規矩的人，上過床的人也不少，可他也是挑人來的。SEX是你情我願彼此享受的事情，即使是有天大的好處等著他，像林雅生這樣的，他實在是毫無興趣。

氣氛正一觸即發間，洗手間外傳來一陣漸近的腳步聲，兩人下意識的彼此拉開了一些距離，隨即掩著的門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杜冉，他見凌軒一直沒回去，有些擔心，於是過來看看。推門一見林雅生，楞了一下，正要打招呼，對方卻只是冷哼了一聲，似乎沒看見他一般，逕直從他身旁走過去了。

杜冉有些疑惑，轉過頭，見凌軒神色難看，又聯想到林雅生離開時的滿面陰霾，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麼。

「林雅生對你做了什麼嗎，凌軒？」

林雅生喜歡對漂亮的藝人出手，在圈子裡幾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這位林老闆家世富裕，出手闊綽，看上的明星往往捨得花錢花心思，據說還曾有女星為了他爭風吃醋，鬧得不可開交。杜冉對他瞭解雖不多，但對於他的這些癖好卻也聽說過不少。

在包廂裡的時候，他就察覺到林雅生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追著凌軒，還以為是自己多心，現在看來，恐怕林雅生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軒嗤笑了一聲，眼底全是不屑：「他？作夢吧他。」

杜冉見他不像是吃了虧的樣子，便也鬆了口氣。只是方才見林雅生離去時，臉色鐵青，恐怕是被凌軒狠狠的給得罪了，又未免有些擔心。林雅生這人在圈子裡畢竟也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被得罪了只怕不會這麼好說話，將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藉故為難凌軒。

果然，隔了兩個月，公司老總趙雲升就把杜冉和凌軒叫進了辦公室，人還沒坐穩，對方劈頭蓋臉就過來了一句：「凌軒，你什麼時候得罪了林老闆？」

凌軒和杜冉同時怔住了。

原來公司原本替凌軒接了個劇本，已經和導演溝通過了，凌軒也去試了鏡，一切都很順利，只等開拍了。誰知道前幾天那位導演臨時打電話給公司說要換人，追問之下，才知道是林雅生向那導演推薦了另一個年輕演員。對方名氣和凌軒不相上下，林雅生和那導演又有幾分交情，權衡利弊，導演也樂得賣林雅生一個面子，就把凌軒換掉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倒還不足以讓公司懷疑林雅生有意針對凌軒。問題是凌軒之前接拍的那部由林雅生投資的偶像劇，一開始就已經打算好了要繼擴拍第二部，沿用原班人馬，誰知道第二部的劇本出來後，林雅生忽然要求導演換人，指名道姓對凌軒不滿意，男主角非換人不可。

凌軒公司的老闆就算再遲鈍，這次也不可能看不出來林雅生是什麼意思了。如果不是凌軒之前得罪過林雅生，他不可能這樣處處針對凌軒，趕盡殺絕。

凌軒沒料到林雅生居然會這樣報復自己，臉色一變，一旁的杜冉先替他開口了：「應該沒有。我們最後一次見林老闆，也是兩個月之前……」

「我不是問你，問的是他！」趙雲升打斷杜冉的話，指著凌軒吼道。

凌軒沒什麼表情：「我沒得罪過林老闆。」

「那他為什麼對你不滿，要換主角？」

「我不知道。」凌軒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也許他就是看我不爽。」

趙雲升氣得手抖：「那麼多藝人，他怎麼就偏偏看你不爽？凌軒，你今天才入行嗎？懂不懂這個圈子裡的規矩？林雅生是你隨便得罪得起的嗎？你以為自己有多少份量！？你給我出去，自己反省！」

凌軒轉身就走，趙雲升叫住了杜冉：「你留下，我還有話對你說。」

杜冉目視著凌軒離開辦公室，轉過頭來，看著自己老闆：「趙總，有什麼事交代？」

趙雲升歎氣：「杜冉，你也算是我最信任的經紀人了，連喬應都能管得服服貼貼，怎麼凌軒就惹下這麼大的麻煩？」

杜冉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我覺得這件事責任不在凌軒。趙總也該知道林老闆這個人，實在風評不怎麼樣。」

趙雲升按住額頭：「林雅生那點破嗜好，圈子裡誰不知道。我就是氣凌軒這小子太狂，如果不是把林雅生得罪狠了，他至於這樣不留餘地嗎？以前都說喬應脾氣傲，我看，凌軒和他比起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杜冉搖搖頭，忍不住替凌軒辯解：「凌軒畢竟年輕，又沒受過什麼挫折，難免脾氣大點，林老闆這樣做也未免太……」他不大習慣在背後說人是非，一時竟想不出妥貼的詞來形容，只好頓了頓，道：「未免太失風度，這樣為難一個後生小輩。」

趙雲升又氣又好笑：「你每次都只會護短。那時候我罵喬應，你護著，這次我罵凌軒，你又護著。有你這麼做經紀人的嗎？難怪被你慣得一個比一個脾氣大。」

杜冉笑道：「該護著我會護著，該教訓我也也會教訓，別把我說得跟保姆似的。那凌軒接下來的工作怎麼安排？」

趙雲升聳了聳肩：「再替他安排新工作吧，他手頭不還有兩支廣告？夠他折騰一段日子了。」

杜冉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趙雲升在他身後道：「回去叫凌軒收斂點性子。這次得罪了林雅生，下次不知道還會得罪誰，到時候落下個耍大牌的名聲，吃虧的終究是他自己。」

正要離去的腳步頓了頓，杜冉回過頭：「我會跟他說的。不過，林雅生這次實在是做得不光彩，不能怪凌軒得罪他，公司也不應該拿這件事為難凌軒。」

說完這句後，他便拉開門離開了。

趙雲升怔了半晌，無奈的笑起來：「真是……這麼多年一點都沒變。」

從他認識杜冉的那天起，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子，是非曲直面前絕不退讓。即使在這圈子裡打磨了這麼多年，早已變得圓滑、沉默、慣於忍讓，唯一固守的原則，只是不肯教自己的簽約藝人吃半點虧。

杜冉從趙雲升的辦公室出來，意外的看到凌軒竟然靠在走廊上等他。

「趙總跟你說了些什麼？」凌軒一見杜冉出來，開門見山的就問，「是不是說我太不識時務，得罪了林雅生？」

杜冉笑了笑，道：「沒，不過是和我談了談你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而已。」

凌軒皺起眉，盯著杜冉的眼：「撒謊。」

杜冉怔住了。

「如果是談我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有必要支開我嗎？」凌軒雙手抱在胸前，單腳支著牆，另一條腿斜著撐在地上，灑脫而不羈的姿勢，「你也覺得，我不該得罪林雅生嗎？覺得可惜嗎，兩個大好機會就這樣沒了。」

杜冉看了他一眼，意外的覺得有些好笑。其實心裡很在意趙雲升究竟和自己談了些什麼吧？卻還要擺出這副囂張的姿態，完全不在乎的神色。

歎了口氣，他回答：「機會失去了，下次還有。我不知道林雅生對你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但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得罪他。這次的事情也不能怪你，公司自然會安排你接新的工作，別想太多。」

凌軒嗤笑了一聲：「是嗎？」

趙雲升發那麼大的脾氣，會這麼輕描淡寫的就算了嗎？

「雖然失去了兩個機會確實很可惜，」杜冉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不過這也算一次教訓。林老闆那樣的人惹不起，以後就盡量避開他些，別去主動招惹他——何必在圈子裡給自己樹敵呢？」

凌軒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我可沒去惹他。」

那種人，如果不是對方主動跑來招惹自己，怎麼可能去惹他啊。所謂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那個林雅生心眼夠小，手段也夠卑劣。

可惜兩個原本屬於自己的角色……凌軒陰沉著臉，吐出一句髒話：「媽的，下次別讓我再碰到他。」

不然他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會不會上去把那張可惡的猥瑣的臉打扁。

「就算下次碰到他，你也給我繞道走。」杜冉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還在為失去了那兩個角色而怨憤不平。可是林雅生就是有本事整到凌軒，一次教訓不夠，下次還不躲遠點？演藝圈原本就是這樣弱肉強食的生存環境，跟誰去講道理？

耍什麼脾氣？耍脾氣也沒用。

凌軒哼了一聲，轉身就往電梯方向走去。杜冉跟在他身後，想著接下來要為凌軒多爭取幾個好劇本才行。在這個競爭異常激烈的圈子裡，工作被搶走，就意味著人氣的下滑。凌軒還年輕，還沒站穩腳跟，需要大量的出鏡率來不斷積聚和提高自己的人氣。

一面計算著自己手頭的資源，一面抬腳跟著凌軒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