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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成春》第5章
第五章

  鄉間小道上,兩匹馬一前一後,風馳電掣,塵沙飛揚。

  「宋遙!宋遙!你快給我停下來!」任霽宇在他身後喊道。

  「駕!」宋遙根本不聽他的。

  「宋遙!你聽到沒有?!」任霽宇催馬趕了上去和他並行,「你這是要做什麽?還不快點停下來?」

  見宋遙神情凜冽目視著前方,似乎一句都沒聽進去。任霽宇扔掉馬鞭,腳踩馬鐙,借力往他那裏一跳,撲住他,將他帶下馬,然後抱著在地上滾了一滾才停下來。

  「你瘋了?!」任霽宇將他壓在身下,劈頭蓋臉地罵道,「你忘記自己是什麽身分了?你現在是戴罪之身,出這方圓百里意味著什麽你還知不知道?」

  宋遙瞪著眼睛看他,胸膛劇烈起伏,過了良久情緒才稍稍平復下來。

  「對不起……」

  任霽宇松了一口氣,從他身上翻下來,也不顧地上的沙石塵土,和他一樣仰面朝天在地上躺著。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這樣的人,怎麽會瀆職忽守,私吞銀兩?」

  身邊靜了一陣,才聽得一個清澈溫淳的聲音,「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只是這一片天空開闊,卻無我容身之處。不過是想一展宏圖,到頭來卻是一枕黃粱夢方醒。」

  任霽宇想了想,有些雲裏霧裏,「我是聽不明白你們讀書人的話。」說著站了起來,展開手臂轉了一圈,「何來容不下一說?你現在,不也還在這片天空之下?」

  宋遙一愣,緊接著面前罩上一大片陰影,遮住碧藍的蒼穹,彷佛被籠進了狹小的天地裏。任霽宇低著頭看他,眉角微微上挑,眼底是不藏任何心事的坦率。

  這樣的人,無憂無慮,該是活得很輕鬆吧……宋遙心想著,不覺看得錯了神。

  見他的視線彷佛釘在自己臉上,任霽宇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麽麽?」

  宋遙回過神來,嘴角一勾,「沒有。」說著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撣撣身上的灰塵,「任少爺,原來說好災糧一到便將你出借的米糧歸還,現在看來,在下是要失約了。」

  「沒什麽,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些。」其實任霽宇很想說,米糧不還可以,但是當時說的好像不是這麽簡單而已吧?但是想想現在的情況,也不是玩笑的時候。

  兩人騎著馬往回走,一路無言。日影西沈,斜陽在地上拖出長長的人影,任霽宇無意間回頭,發現身上鋪了一層落日余暉的宋遙,看起來格外的寂寞。

  災糧被燒,災民們再次陷入窘境,眼見著一層秋雨涼似一層,不知這北方饑寒的冬天要如何挨過?

  為著此事,上頭欲將縣太爺革職查辦。宋遙幾次代筆上書申冤,卻被上頭壓了下來,顯然官官相護,從災糧裏撈到了便宜的官員誰也不願意讓這件事給鬧到外頭。

  縣太爺離走的那天,宋遙便也離開了縣衙又回到了先前勞役的地方。

  轄管的軍士和一起勞役的囚犯見了他回來,並沒有多大的議論,就好像他一直在那裏沒有離開過一樣,雖然還是如從前那樣很少和他搭話,但是態度上溫和了不少,至少不再沒事就羞辱欺負他。

  在堆場搬了兩天石頭,宋遙便被叫去幫忙整理文書,雖然也是勞役,但比起那些體力活顯然要好很多。任霽宇時不時地會來看他,帶一壺酒兩三個小菜,也不急,總是等他把事做完了才讓人轉告一聲。

  宋遙待在軍營駐地裏,外面的事瞭解得不多,任霽宇就常常和他說些縣裏的事,諸如旱情雖緩,但今年顆粒無收,很多人都投親奔友去了,留下的也都打算聽天由命,新來個什麽事都不管的縣太爺,只顧自己吃好用好,還要鄉民出資為他修繕府衙……

  宋遙只是默默地聽,卻從不介面。任霽宇總覺得他似乎有意在回避,若是以前,他應該會第一個就挺身出來。

  「宋遙,你不管一下麽?」

  這日,任霽宇又來,和他說那縣太爺占了新學堂要讓人改建成自己的宅院,鄉民們去阻止結果被他的手下給打傷好幾人,宋遙聽後仍是悶聲不響,任霽宇便就這樣問他。

  宋遙沈默了一下,而後淡聲說道,「我不過是個被發往邊疆勞作的死囚,何故要去管那些事?」

  任霽宇放下手裏的酒盅,看向他,「那之前呢?之前你管的那些又叫什麽?」

  宋遙垂斂下眼眸,撇開頭去,「就算是我多管閒事好了。」

  「什麽閒事?!」任霽宇一掌拍在桌上震翻了酒盅,「照你這麽說,我爹的案子就是閒事?修繕學堂也是閒事?還有那什麽引流通渠,開倉放米,統統都是閒事?」

  眼前這人不是他認識的宋遙,在他身上,他根本看不見那曾經讓自己為之震撼為之矚目的光彩,也看不見那傲岸如梅、風雪不掩的骨氣。

  室內沈寂了下來,燭火跳動,映著人影晃動。

  「我覺得……我現在就是在多管閒事!」任霽宇低聲說道,說罷拂袖而去,袖子掃過桌面將酒盞帶落地上,那一聲碎裂的脆響讓宋遙不由得微微一震。

  而任霽宇這一走,之後再也沒有來過。

  過了幾日,宋遙被叫去領冬衣,聽到兩個軍士在說,給囚犯的夥食要克扣,可能連軍士的夥食也要扣。

  「不光是夥食,可能連冬衣也沒有。」

  「沒有冬衣?可我們那些都穿了好幾年早不禦寒了。」

  「誰叫我們在這邊角旮旯的地方,皇帝老子那麽遠,誰來管你吃喝拉撒?」

  宋遙低頭看了看手裏那捧衣裳,嶄新的面料,從加厚的底衫到夾襖到厚實的大衣,一應俱全,光是抱著,胸口就被捂得暖暖的,又怎麽說沒有冬衣?

  宋遙有些疑惑地走了過去,聲音驚動了兩人,齊齊回頭。

  「宋先生……?」

  宋遙頷首而禮,「我聽到你們說今年沒有冬衣,那我這個是……?」

  那兩位軍士互相看看,有些尷尬,說話也結巴起來,「這……這個……啊!是這樣的,宋先生你是南方人,又是讀書人,禁不起這裏凍,所以格外照顧你的。」

  「對,對!這是多出來的,所以就給宋先生了。」

  宋遙將手裏的衣服往他們懷裏一推,「我不需要,囚犯是什麽待遇,就按著他們的來好了。」說完轉身要走,被那兩人搶先一步攔下,像捧了個燙手山芋似的把那捧衣服塞回宋遙手裏。

  「您可千萬別這樣!要是沒見了你收到這衣服,說不準我們就連飯都吃不上。」

  宋遙更加疑惑,兩者根本毫無關聯,「我不領冬衣和你們吃不吃飯有什麽關係?」

  那兩人支吾其辭,「宋先生,你就別問這麽多了,趕緊收下就好了。」

  宋遙神色一凜,「你們不說,我就去燒了這些衣服。」作勢往夥房方向走去,那兩人連忙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將他拉住。

  「我說,我說!」

  宋遙停下來看著他們,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搡了一下,其中一人豁出去了說道,「今年送來的軍糧不知被哪個沒心肝的給扣了,竟然不足去年的一半,本來說要給軍士更換冬衣,到現在也沒有著落。」

  另一個接下去道,「任少爺吩咐過要善待宋先生,而我們現在的軍糧都是任家送來的,若是見到宋先生被為難了,說不準任家就不再供給我們糧食,那這個冬天整個駐地的軍士不知要如何度過了。」

  「宋先生,你也別介意,這冬衣也不是我們給配的,所以你安心收下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將事情原委說了。宋遙沒有作聲,只是點了點頭,那兩人叮囑他千萬不要說是他們告訴他的,得到他的應諾之後就離開了。

  回身,便見駐地裏一片秋風蕭索,凋零得還剩幾片黃葉的大樹孤然而立,盡顯寂寥。他低頭又看了看手裏的衣服,輕歎了一聲。

  任霽宇和帳房先生正在清點帳目。

  「少爺,駐地那裏的供給還有鄉里的救助,這兩項的開銷實在太大,恐怕長久以往,我們吃不消。」

  任霽宇手指輕叩桌面,皺著眉頭想了想,而後重重一拍桌子,「把城東那塊地皮給賣了,那老匹夫相中我這塊地想要我酬給他建祠堂,我偏就不給!」

  「少爺,縣太爺和上面有點關係,你和他這麽作對,我怕……」

  任霽宇「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跳了起來,「怕?!怕什麽?都說我爹是臭名遠揚的惡霸,但我還沒見過比我爹更混的人,少爺我都看不下去!」

  啪!這次是連茶盅都砸了。剛走到門口的小廝嚇了一跳,「少、少爺……」

  「什麽事?」任霽宇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小廝不知自己哪里惹到自家少爺不爽了,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回道,「少爺,宋先生來了。」

  任霽宇火頭燒了一半,一聽宋先生來了,原先還怒氣洶洶吃人的表情,轉瞬就平靜下來,挑了挑眉尾,轉身對帳房道:「就按照我說的辦。」說完便捏了捏手,連蹦帶跑地走了出去。

  自從上一次鬧得不歡而散,他就忍著沒去看他,實在是不願看到他沒精打采什麽事都不管的樣子,但是不見,自己又有些按捺不住。不過他還未曾想過自己為何對他放不下,這會,只想著早早見他而已。

  和上次來借米一樣,那人靜站在大堂裏抬頭欣賞那些字畫,聽到來人的腳步聲,回身,作禮,舉手投足間掩不住的溫雅。

  任霽宇忍下怦怦亂跳的心,臉上故作冷淡,「你又要來拜託我做什麽事了麽?」

  宋遙正對上他的視線,「我希望任少爺不要來干涉我的事情,之前所受的照顧很是感激,但是我並不想在駐地服刑期間被格外優待。」

  聽他這麽說,任霽宇胸口就憋上了一口氣,「你說讓我不要多干涉你,你是聽到了看到了什麽?」

  宋遙遲疑了一下,然後低頭,很輕地說道,「就是……冬衣。」

  任霽宇瞬間梗住。

  確實,聽說了今年送去駐地的官糧也被扣,怕因此而克扣了犯人的夥食,任霽宇便親自送糧過去,並囑咐過,宋遙的夥食務必要按著軍士的來,又聽說今年沒有冬衣,想宋遙從南方來的該是從來沒嘗過這裏冬天的滋味,於是連忙讓人趕制了一套送過去。

  說對他不好,那是自欺欺人,他只是不願看到他受苦……那個人身上所擔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如果沒有辦法卸下,至少不該再讓他身體上也受折磨。只是怕他撐不下去,若是那樣……

  兩個人相視無言,任霽宇率先開口,「冬衣確實是我送的,你不要就扔了吧,至於往駐地或是往鄉里送糧……我不過是遵守和你之間的承諾而已。」

  宋遙一愣,「我什麽時候和任少爺有過這樣的約定?」

  任霽宇笑了起來,眉目間是慣有的散漫,「你忘記了?我借糧一直借到災糧到達為止,我既未看到災糧的影子,自然要一直這麽開倉放糧放下去。」

  「任少爺實則不必這麽做,災糧已經到了,只是我未能應當時的承諾全數償還。」

  任霽宇「呵呵呵」地冷笑起來,「哪里來的災糧?你承認那是災糧?哈!我只見了一捧焦土,你告訴我災糧在哪里?」

  宋遙撇開頭,不知是不是因為理虧而不再出聲,於是四周圍的氣氛又陷入了冰點。

  「宋遙,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宋遙回過頭來,一臉茫然。

  「你跟我來!」任霽宇二話不說拉著他就往外走。

  宋遙掙脫不掉,只能被他連拖帶拉地往鎮上走去。

  昔日裏和樂融融的小鎮早已不復宋遙印象裏的樣子,蕭索敗落,處處透著死氣,人去屋空,風自破落的門窗穿過,嘯出尖銳犀利的聲響,彷如鬼魅一般。

  任霽宇將他帶到鎮上的祠堂裏,一些老人和孩子就住在裏面,衣衫單薄,火堆上煮著不知什麽,熟了以後,有人一碗碗勻分給眾人,稀得和水一樣的薄粥,老人還將自己碗裏的勻一半給孩子。

  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小女孩跑了過來拉任霽宇的衣襬,「哥哥是來送米的嗎?」

  宋遙認出來,那是在學堂落成那天給任霽宇送花的小女孩,只是現在渾身髒兮兮的,瘦得只剩一雙大眼睛還閃著光彩。

  任霽宇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腦袋,「米還在路上,再撐幾天也許就到了……」

  女孩聽了,很乖巧地點點頭,看了眼宋遙然後轉身跑回到她奶奶身邊,端起那清湯寡水的粥,一點一點喂給老人。

  任霽宇站起身對宋遙道,「這還不夠,還有要讓你看的。」說著,拽住他向鎮外走去。鎮外的土坡上,聳著一座座墳堆,烏鴉停在亂墳間的樹上,叫聲淒涼。

  任霽宇拽著他用力一推將他推到前面,「你看看,好好看看!這裏埋著多少你認識的人?」

  「不!」宋遙似乎很害怕地抗拒著,拼命向後逃去,而任霽宇偏不讓他如願,抓住他將他用力往前一推,直接把他推進了亂墳堆中。

  宋遙腳步不穩趔趄了兩下摔在了地上,一抬頭,就見某個草草掩埋的墳堆裏還露著一隻手在外頭,被老鼠和烏鴉啃噬得白骨森森。

  「這就是你們要的結果,洪水滔天,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餓殍遍野。」

  「就算再塑造一個太平盛世,也是奠基在這數萬黎民百姓的性命之上,何等罪孽?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你看清楚了,這裏,那裏,你曾經走過的街道,曾經坐過的茶樓,多少你熟悉的人,現在全葬身在這滔滔洪水之下!」

  宋遙的耳邊迴響起淮王的聲音,眼前的景象和那一場覆滅的洪水交迭起來。他閉上眼睛,雙手堵住耳朵,但眼前宛如修羅地獄的慘像依然揮之不去,渾厚的聲音則來自他心底,不停地不停地重複著──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不!」宋遙用力搖了搖頭,想要把心中的魔障驅除出去。

  臉上的金印燒起來了一般的疼,耳邊那一個肅嚴莊重的聲音念著禱詞一樣的念著,原江州知府宋遙,瀆職忽守,涉私吞國庫、通逆謀亂……

  「不是!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任霽宇沒想到,宋遙會這樣捂著自己的耳朵、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宋遙?你怎麽了?」手剛攀上他的肩膀,就被他一下甩開,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卻是幾道指甲劃下的血印。

  「不要再逼我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你們,是我錯……」宋遙的聲音裏,帶著瀕臨崩潰的絕望。

  任霽宇只覺心裏一陣陣的痛,以前那個腰杆挺得比誰都正直的人,那堅韌的外表下卻是深藏著如此脆弱的模樣……

  「抱歉……」任霽宇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用力將他的手從耳邊扳開,「我不逼你,也沒有人逼你,不願就不願……」你身上所擔負著的東西……實在太沈重了……

  宋遙顫顫地睜開眼睛,眼裏噙滿無助與茫然,長久以來苦苦支撐著他的信念正一點點崩塌瓦解,那條漫長而孤獨的贖罪之路,他看不到終點,現在,他再也走不下去了。

  「我好累……」無力地甩了甩頭,「我真的好累……」

  眼前那人從未有過的脆弱,讓任霽宇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狠狠地揪緊起來。

  他想看到的不是這樣的他,他想看到的……是那個不畏權貴,大堂之上敢拍案而起對著他說「不」的人,是那個一心為著民生,縱使對方曾經羞辱謾過他,是那個……傲岸如梅,清風竹骨,渾身上下隱現著別樣光彩的人。

  「放縱吧……」任霽宇伸出手去,掌心貼住他臉頰上烙著金印的地方,輕輕摩挲。

  「把所有的一切都統統拋開,好好地放縱一次!」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削瘦的手指抓過酒壇,琥珀色的液體傾瀉而下,落成一簾水幕……

  是該……好好的放縱了。什麽都不去想,什麽都不去考慮,他已經太累太累了……

  任霽宇上前搶下他手裏的酒壇,「我讓你喝,卻也沒讓你這樣灌自己!」

  宋遙伸手要去奪,被任霽宇閃開躲過,接連幾次失敗之後只好放棄,於是,眼神懵懵地望向任霽宇,帶著幾分不滿和渴求。

  「你不能再喝了!」任霽宇抬頭看向他。

  只見宋遙衣襟半敞地倚著廊柱,被酒水浸潤過以後水色瀲灩的唇,微醺的眸眼半張半闔,臉上飄著駝紅……

  手指一松,手裏的酒壇啪的一聲落在地上,酒香四溢。

  竟是不知,他醉了以後,卻是這般的模樣。

  任霽宇心裏略略一震,然後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我教你一種,更為肆縱的方法……」

  燈燭輕曳,薄紗帳垂,兩道人影交迭,勾起一室的旖旎。

  抽開腰帶,任層層衣衫如綻開的花瓣一一滑落,秋夜寒涼,接著溫暖的身子覆了上來,熱氣噴在臉上,拂起縷縷情絲。

  任霽宇輕吻住他的下唇,細細地碾磨,舔咬,誘哄著他啟齒相迎。似是貪戀他嘴裏的酒味,那人張開嘴伸出舌頭卷了上來,於是彼此深深地糾纏,床帳內情熱如潮。

  半醉了的人尤好擺佈,任霽宇一邊親著他,一邊褪去他的衣褲。觸手的肌膚沁著薄汗,並不如府上養著小倌那般光滑如綢,卻依然令他貪戀。手指逗弄他胸前的突起,耳邊便傳來他些微的低喘,彷若無助的抽泣,竟惹得人生出幾分憐惜。

  任霽宇一手繞到他身後扶著他癱軟的身子,另一隻手順著他的腰線滑下去……

  酒精催動情欲,他的欲望半抬起頭,頂端已經濕了。任霽宇的手碰了上去,宋遙很輕地顫了一下,緊接著,耐不過渴望疏解的欲望,又靠了上來,那裏貼著任霽宇的掌心蹭了兩下。

  見他如此,任霽宇不禁笑了起來,湊下去,張嘴在他線條流暢的鎖骨那裏咬了一口,得到他一聲悶哼以示抗議。

  「宋遙?」輕喚他的名字,便見他睜開眼眸望向自己,眸底閃爍著的幾分清明,宛如鑲在浩渺夜空裏的星辰。

  「還不夠噢。」任霽宇在他耳垂那裏舔了一下,伸手取過放在一旁的細嘴酒壺,「若是醉得不夠深,我怕你醒後……會殺人。」

  任霽宇拿著酒壺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你會麽?」

  宋遙一臉甚為不解的表情,任霽宇低頭親了親他烙著金印的臉頰。

  「一開始可能不太舒服,但是我保證,你會喜歡上的……」

  酒壺的細嘴對著他的密穴,而後微傾……

  「嗯……冷!」有什麽冰冷冰冷地流入自己的身體裏,只是轉瞬,那冰冷的液體開始刺刺地發熱,然後彷佛放了一把火,在身體裏焦灼地燃燒著,熱到難以忍受。

  似乎有人在他耳邊低語,但是說了什麽卻一點都聽不見,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痛楚壓下來,壓到他喘不過氣。

  宋遙只覺自己置身在一片汪洋裏,隨波顛沈,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前籠上了無盡的黑暗,除了自己沈重的喘息,再聽不到別的……

  很痛,痛到無以復加,和著火辣辣的燒灼彷佛就要將他燒盡化作煙塵,然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被燒盡前,卻是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眼前萌生一點白光,於是循著那點光芒而去,疼痛散去,便彷如踏在雲端之上,四周清風如沐,安靜而祥和。那些攪擾著他的魑魅魍魎皆都被隔在了遙遠的地方,他聽得見他們的叫囂,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遠處站著一人,想要看清楚,而這時候卻不知從哪里旋來一陣風,落梅成雪,花葉翻飛,三千世界,化歸彼荒。

  任霽宇醒來的時候,就見宋遙披著單衣坐在窗臺上。窗戶大開著,清晨的風掠起他自額上垂下的發絲,那代表著將要背負一生的恥辱的金印,若隱若現。他身體斜斜地靠著,臉上是縱欲之後的神色疲憊,偏著頭視線落在窗外,說不盡的落寞。

  「你不冷麽?」任霽宇問道,同時一件厚實的大褂已經披在了宋遙身上。

  宋遙依然看著外面,良久才淡淡開口,「替我打點下……我想要出廖縣。」

  任霽宇沒有作聲,只是點點頭然後便走了出去。

  這一夜的放縱,誰也沒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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