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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長醉入深秋》第13章
第十一章

  「……呃……嗯啊……」

  極力壓抑又滿含痛苦的呻吟聲,從晃動的布簾縫隙洩出,旋即被轆轆滾動的車輪碾碎。

  莫醉秋披頭散髮,額頭冷汗涔涔,張開的雙腿彎曲在身體兩側,不住輕顫抽搐,雙眼緊閉著,仍舊忽略不掉下身被衣勝寒貫穿帶來的劇痛。

  這天一教教主彷彿被那天的話激怒,連日來,就頻頻用這最不堪的「刑罰」責罰著他,空著的那隻手,也不忘玩弄他胯下之物。逼他勃起、釋放……執意剝奪摧毀他本已所剩無幾的男性尊嚴。

  手指一陣擼動,再猛力收緊,看著白色粘稠的熱液吐出,無助地濺落在莫醉秋急遽起伏的胸腹間,衣勝寒冷笑著鬆手,深埋在莫醉秋後庭內的右手亦在狠狠翻攪一番後,拔了出來。

  紅腫的穴口與它的主人一樣,淒慘屈辱地張著嘴,緩慢掛下幾縷血絲,弄髒了身下墊著的毛皮毯子。

  衣勝寒拿莫醉秋的衣服擦拭乾淨雙手後,例行將藥瓶扔到莫醉秋身旁,再也不多看他一眼,逕自背靠車壁,開始閉目養神。

  莫醉秋喘息半晌,才慢慢撐起酸痛無比的身體,撿起藥瓶慢慢爬到車廂角落裡,抖著手為自己上藥。

  傷藥很靈驗,對他,卻根本多餘,只因每次等不到傷口癒合,便又被衣勝寒親手撕裂。

  他不知道這樣週而復始的折辱,何時才會是個盡頭,興許等他找到了千年血靈芝,換得師父餘生平安後,他就可以徹底地解脫了。

  像他這樣不忠不孝的罪人,本不該苟活在世上,就盼那一天早點到來吧……

  莫醉秋木然坐著,最終受不了自己滿身的污穢,顫抖著闔起眼簾,也就沒發覺衣勝寒黑亮的眼睛其實早已睜開,一直都在暗中靜靜地窺視他。

  恨莫醉秋對關山雨的癡、對他的無視,所以,便將滿腔的妒火都化為怒氣,傾倒在這不知好歹的莫醉秋身上,一次次地在莫醉秋身上刻下傷痕印記,宣告自己的佔有。

  可是,縱使他能侵入到莫醉秋體內最深處,讓莫醉秋在他手底下顫慄呻吟,卻始終打不開莫醉秋緊鎖的心扉,甚至,連莫醉秋一句求饒也聽不到。

  那個倔強的人甘願為姓關的向他屈膝哀求,逆來順受,任他擺佈蹂躪,卻不肯為自己向他求饒。其實只要莫醉秋開口,哪怕僅是說一句「不要」,衣勝寒都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憤怒,還有深深無力的挫敗……

  他對莫醉秋蒼白如紙的臉龐凝睇了許久,移目,望向車廂窗外。

  簾子被風吹動著獵獵翻飛,冰山連綿,天地清寂而荒涼,只有數片微黃落葉,飄搖掠過他的視線。

  悄然不覺間,已入了秋。細算下來,自從他們一行進入天山境域,一個多月已飛快而逝。

  依那密函上所畫,常生幫找到血靈芝的地點,應該就在前方不遠處……

  衣勝寒遙望著群山寂寂,目中一片沉黑。

  天山東西之間橫亙千里,人煙稀絕,衣勝寒等人要去的,更是牧民足跡也罕至的險惡山嶺。

  一路深入,氣候越發寒冷惡劣,馬車上攜帶的大量食物也逐漸告罄。好在天山內走獸不少,赤翼又極擅捕獵。隔數日便撲殺一頭羚羊、野狼之類的,足夠三人吃上幾天。

  莫醉秋就在一座座被冰雪覆蓋的山間尋覓著。

  日出時分,他總是滿懷期待出發,然後帶著一腔失落隨落日而歸。秋氣一日日地蕭索轉濃,他的神情也日漸疲憊無望,卻仍強打精神,重複著近乎渺茫的搜尋。

  關山雨怕觸怒衣勝寒,雖然為莫醉秋心酸不已,也只能遠遠看著,不敢接近莫醉秋,更不敢與之說話。

  而面對莫醉秋鍥而不捨的尋找,衣勝寒袖手旁觀,小臉一天比一天陰鬱,凝望莫醉秋的目光裡,更多了點複雜情緒,分不清是氣惱、還是傷懷、抑或憂慮。

  關山雨全都看在眼裡,卻也根本猜不透衣勝寒現今到底對莫醉秋作何想。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低下頭,繼續清洗手裡那堆衣物,那是衣勝寒不久前丟給他的。洗到莫醉秋的衫子時,關山雨的手頓了頓,衣衫上,染著已乾涸的血跡和精斑。

  這情形關山雨已看過多次,然而痛惜仍是再度泛上了胸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到今日還能毫髮無傷,全賴莫醉秋為他求情,他固然暫得平安,醉秋卻淪為那天一教教主的玩物。

  多少次趕車時,他都聽到車內飄出不堪入耳的聲響,還有醉秋拚命強忍的痛苦呻吟……

  是他害了醉秋……關山雨雙手顫抖著,幾乎拿不住衣物,半天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慢慢地搓洗衫子。

  莫醉秋披了兩肩餘暉,拖著走到酸痛的雙腿,又一次失望歸來,遠遠地,便望見關山雨正在水邊洗衣。

  金色夕照落在師父鬢角,黑髮之間夾雜的銀白似乎比前些日子又多了些……他靜默地坐在馬車邊,怔怔地遙望關山雨的背影,心頭一片茫然。

  光陰似止不住的流水,不顧他的挽留,無情流逝,一年之約已過了一半,他要找的血靈芝仍看不到絲毫影子。儘管未曾停下尋找,但看著那似無窮無盡的冰封群山,莫醉秋心中,其實已到了絕望的邊緣。

  大限若至,他該怎麼辦?

  衣勝寒輕闔雙目,盤坐在馬車中打坐,等內息運行了兩個大周天,小臉上紫氣淡淡隱去。他掀簾,入眼就見金烏已半墜冰峰間,莫醉秋呆坐在馬車邊,神情淒楚。

  他順著莫醉秋的視線,不出所料地看到關山雨正在忙碌的背影。

  那晚過後,那師徒兩人便再也沒有說過話,甚至連目光也沒再接觸過,衣勝寒最初還確實為之得意過好一陣子,然而到如今,他完全感覺不到半點得勝的快感。

  莫醉秋眼眸裡映出的,始終還是關山雨的身影,沒有他。

  如果是在早些時候,衣勝寒還會為此大發雷霆,用莫醉秋最反感卻又不得不承受的方式讓莫醉秋為他落淚呻吟,無暇再去想念那個人。可隨著時日推移,衣勝寒終於明白,無論他怎麼做,也無法將關山雨從莫醉秋的心裡趕出去。

  他所做的一切,除給了莫醉秋滿身滿心的傷,此外,什麼也沒有。

  浸潤在落日暗紅光影的人,比初相識時消瘦得多,整個人由內而外,都透著無言的倦怠。

  相隔不過短短半載,當初那個曾為他擔憂,會對他生氣、微笑,不自量力地擋在他身前想要保護他,還會露出滿臉興奮。渴望著騎上大鵬沖天飛翔的醉秋,已然消失,徒留眼前這具行屍走肉,滄桑得令衣勝寒也覺得害怕。

  所以他並未帶著關莫師徒兩人前往地圖上所標明的那片山區,反而背道而馳,離可能發現血靈芝的地方越行越遠。只因他比誰都清楚,尋找血靈芝大概已是支持著莫醉秋的唯一心願,倘若莫醉秋真的找到了千年血靈芝,必將生無可戀。

  「醉秋……」他突然錯覺眼前人下一刻就會離他而去,心頭竟掠過一絲難言的慌亂,忙躍下馬車,緊抓住莫醉秋的手。

  又想要用那種難以啟齒的方式在他身上發洩了?莫醉秋瞭然地站起身,準備進車廂,可衣勝寒卻只是拉著他的手,並沒拖他上車的意思。

  對莫醉秋憔悴疲倦的容顏仰望片刻,衣勝寒撮唇清嘯,將在空中翱翔的赤翼召喚落地,道:「我閒著無聊,醉秋,陪我散散心好不好?」

  在衣勝寒面前,他能拒絕麼?莫醉秋聽著衣勝寒的請求,只覺可笑諷刺,跟往常一樣順從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被衣勝寒帶到了大鵬背上。

  赤翼一聲嘹亮長鳴,展翼沖天而起。

  再次飛翔天際,莫醉秋早沒了原先的新奇心情,唯獨覺得天高風寒,吹在身上切膚刮骨,那大半已沉沒的殘陽看起來就如一團血污,骯髒得令人生厭,四周聳峙的雪山,亦似充滿敵意圍著他,猙獰嘲笑著他這個無用之人。

  這輩子,他都注定報不成父母之仇,最在意的那個人,他不能愛,連只想治好師父的痼疾,卻反連累無辜的同門死於非命,還把師父和自己都推上了絕路。

  種種禍事皆因他而起,是否他這禍根死了,一切才會風平浪靜?而他,也不用再忍受無窮無盡的屈辱,不必再承受一顆心如被啃噬的那種痛……

  衣勝寒一直留意著莫醉秋的表情,本想帶他暢飛一番,也好讓莫醉秋暫將煩惱拋開,卻發現莫醉秋的神色越來越悲愴,他暗歎一聲,興致全無,一拍赤翼的腦袋,低叱道:「回去!」

  赤翼叫了聲,雙翅一傾,極速滑翔而下。

  狂風撲面,莫醉秋整個胸腔也涼嗖嗖地彷彿被吹空了……他嘴角驀地微牽了下。似在笑,陡然放開了抓著赤翼皮頸圈的雙手。

  「醉秋?!——」驟見莫醉秋摔下鳥背,飛快往地面墜落,衣勝寒震驚的大叫劃破雲霄,他猛縱身急躍,身在半空追上了莫醉秋,攔腰緊緊抱住。

  觸及青年臉上解脫似的微笑,他頓時醒悟到莫醉秋並非不慎失足跌落,不由渾身發冷。這個莫醉秋,竟想一死以求擺脫他麼?

  赤翼通靈,見主人遇險,長嘯著朝兩人俯衝而來,兩隻利爪宛如鐵鉤,牢牢地抓住衣勝寒雙肩,撲翅飛低,離地面僅有數尺時,牠才輕叫兩聲,鬆開爪子。

  衣勝寒穩穩落地,心旌動搖,兀自未能平復。

  關山雨適才驚見莫醉秋自空中摔落,險些連心跳都停止了,此刻哪還顧得上衣勝寒高不高興,疾衝過來,從衣勝寒手裡搶過了莫醉秋,見莫醉秋安然無恙,終於驚魂甫定。

  身體禁不起大驚大喜的連番衝擊,頓時失了力氣,他抱著莫醉秋一下癱坐在地,嘶聲笑道:「醉秋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衣勝寒盯住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直發愣,聽到男人不停重複著這句話,似乎快要哭了出來,他緩慢抬頭。

  莫醉秋之前身處空曠天地間,只覺世事盡如浮雲過目,萬物皆空,一時了無生趣,起了求死之心,這時見關山雨滿臉悲痛,眼角更有水光隱約,他終是清醒過來,吃力地伸高手,想替師父抹淚,又心懷顧忌,不敢再碰觸對方,顫抖著又把手縮了回去,歉然道:「師父,是醉秋的錯,害師父擔心了……」

  「傻孩子,師父只要你沒事就好。」關山雨哽咽著無言以續,只能用盡全力抱緊傾注了自己幾乎畢生心血的人。醉秋若真遭遇不測,他到九泉之下,也沒臉去見那個人。

  衣勝寒看著這師徒兩人,小臉上的肌肉均在輕微抽搐,雙手死死握緊了拳頭,陡地一聲厲嘯,雙拳凌空揮出。

  「轟!」的一陣驚人巨響,冰雪殘渣和碎石塵土漫天飛揚,等一切散開,距他百步開外的一面山峰已被削去了一大角岩石。

  滔天的震怒,也就在這一擊中得以宣洩,衣勝寒輕喘,垂下雙手,竟低聲笑了,黑眸在暮色裡閃動著無望與自嘲。

  那兩人之間,根本無他立足之地。

  是夜,冰輪高懸。冷月清輝灑遍崇山峻嶺。

  衣勝寒透過車廂側窗遠眺著那青白色的迷離月華,半晌,回過頭。

  莫醉秋裹著毛毯,蜷縮在對面的角落裡,未入睡,正從另一個窗戶遙望車外夜色。月色落在他側臉,投下一片深重的陰影,肌膚白裡泛青,死氣沉沉。

  衣勝寒對莫醉秋凝眸良久,傾身,將莫醉秋連同毛毯一塊抱了起來,跨下馬車,悄無聲息地越過關山雨棲身的小帳篷。

  莫醉秋不知道衣勝寒想做什麼,沉默著,任由衣勝寒抱著他輕快地往前走。

  兩人穿國過大片奇形怪狀的嶙峋山石後,眼前豁然開朗,衣勝寒遊目四顧,最後找了視野最佳的寬闊石台,縱身躍上。

  月輪皎潔如銀盤,絲毫不受山峰雲層的阻隔,懸掛在兩人頭頂。

  衣勝寒枕著莫醉秋的大腿慢慢臥倒,似是滿足地歎了口氣:「醉秋,這裡看月亮,清楚多了。」

  莫醉秋不相信衣勝寒會有如此好雅興,大半夜地把他帶出來,就為了跑這凜冽寒風中賞月,可更琢磨不透衣勝寒的心思,只能繼續保持緘默。

  他靜等片刻,終聽衣勝寒緩聲道:「醉秋,這裡沒有旁人,你也不需要擔心我會遷怒到關山雨頭上。我知道你白天是故意讓自己摔下去的。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恨我?」

  恨麼?莫醉秋恍惚了一下,悵然搖頭。「沒有。」

  衣勝寒眼角斜挑,緊盯著他。「我不會拿關山雨出氣的。醉秋,我要聽你說實話。」

  「真的沒有……」

  莫醉秋低頭,對上衣勝寒目中淡淡的錯愕,低聲平靜地道:「衣教主,如果不是因為我半路劫走了血靈芝,也許此刻,你已經從師祭神手裡奪到煉成的丹藥,可以如願長大。你和我也永遠都不會相遇,我也不會被逐出師門,不會害師父他受苦,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會在這裡尋尋覓覓,找一株可能永遠也找不到的千年血靈芝……」

  世事無常,皆因緣生。他澀然而笑:「一切惡果都是我自己惹出來的,沒什麼可恨。」

  衣勝寒抿緊了嘴唇。這結果與他想像中大相逕庭,也讓他越發茫然若失——他寧可莫醉秋恨他刻骨銘心,也好過莫醉秋心裡只當他是個人生過客。

  一生中,他素來呼風喚雨無往不利,幾乎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可是眼下,莫醉秋臉上近乎空幻的表情告訴他,他如今,連對方的恨,抑求不得。

  他靜了好久,直等自己都感覺到四下死寂駭人時,才輕聲道:「醉秋,抱緊我。」

  莫醉秋微一遲疑,心知自己沒回絕的餘地,於是展開身披的毛毯,小心翼翼地裹住衣勝寒,將那瘦小的身軀抱進胸前。

  青年的心跳聲仍舊和昔日一樣有力……衣勝寒閉目聆聽著,彷彿又回到了與莫醉秋共乘一騎同返江南時的光景,耳畔聽見石縫間有秋蟲呢喃,他嘴角情不自禁浮起些微笑意。

  「醉秋,你還記得麼?你說過要帶我去抓蟋蟀、放紙鳶、掏鳥蛋,呵……」當時聽莫醉秋興致勃勃地提起諸般他早已淡忘的兒時遊戲,衣勝寒只覺好笑,此刻回憶起來,卻怦然心動。

  莫醉秋不由無聲苦笑,這天一教教主居然還記著這些,是想笑話他這個有眼無珠的蠢人麼?

  「衣教主,我……」

  「叫我小寒!」衣勝寒也不知為何,倏忽睜眼,望著莫醉秋,道:「現在就只有你我兩個人,你用不著再教主前教主後地喊我,跟從前那樣,叫我小寒就行。」

  如果他還是「小寒」,莫醉秋是不是也還會如往昔般待他?

  瞬息之間,衣勝寒竟衝動地冒出個自己也覺不可思議的怪念頭——倘若、倘若他真的能和莫醉秋相處如昔,哪怕要他放了那姓關的,放棄長大的機會,似乎也不是什麼絕難容忍的事情……

  「醉秋,叫我。」他定定凝視莫醉秋。

  這天一教教主,今晚究竟是怎麼了?莫醉秋愣了半天,始終沒有叫出衣勝寒暗中期待的那兩個字,黯然笑了笑:「衣教主,當初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才會對你胡言亂語。那些胡話,醉秋再也不會在你跟前亂提的,你就別再取笑我了。」

  衣勝寒心裡跳動著的那點熱火就在莫醉秋無奈的笑容裡緩慢地萎縮、熄滅,他默然扭頭,看著月輪逐漸被飄移而來的雲層吞沒,最終面無表情地道:「我明白了。」

  終於看清自己在莫醉秋的心目中,再也不可能是昔日那個惹醉秋憐愛關心的「小寒」,衣勝寒亦將心頭一切不該有的荒唐想法悉數扼殺。」

  翌日,他無視莫醉秋困惑不解的眼神,冷冷地命令關山雨趕著車,折往東行。

  東向數百里外的大片雪嶺,才是當初那株血靈芝的出土之地。儘管他很清楚,即便尋對地方,那裡也未必再能找到另一株千年血靈芝。

  就讓莫醉秋去找吧。能尋獲,那是天意,他也無需再留著關山雨,就放那師徒兩人自由,可若是找不到……

  這個問題,便如跗骨之蛆,一路糾纏著衣勝寒。

  他不再碰觸莫醉秋,望向莫醉秋的目光,也一天比一天淡漠,如車外零落飛過的數點雪花。

  天山第一場飄雪。

  冬風勁,吹起連天的黃沙,遮雲蔽日,席捲掃蕩著塞外苦寒之地。

  昏黃肆虐的風沙裡,逐漸現出兩點黑影。

  兩匹駿馬渾身的鬢毛上都黏了一層沙土,幾乎分辨不出本來的毛色。左邊馬上的騎士十是個年近四旬的中年文士,儒衫大袖,背負長劍,頭戴一頂大竹笠,在迎面刮來的寒風細沙粒微瞇起雙眸。

  右邊那青年,青玉簪、青羅衣,眉眼遠比中年文士恬淡悠然,嘴角甚至還含著絲淡雅微笑,彷彿並非跋涉在氣候惡劣的邊塞,而是正在秀麗旖旎的江南水岸信馬由韁。

  「門主,我們這麼找法,真能找到關師兄麼?」束山雷抹著臉上的細沙,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及門主出發迄今,已有月餘,眼看著越來越接近人跡罕至的天山雪域,他心中也越發沒了底,乾咳一聲道:「天一教的人真會把關師兄劫到這種地方來?門主,我們會不會弄錯了?」

  「不知道。」青衫人答得輕描淡寫,瞥見束山雷糾結成團的眉毛,笑道:「既然都走到了這裡,就繼續跟著前面的人走吧。他們要抓關總管,我們就跟著他們走,應該不會有錯。」

  除此之外,也確實沒更好的法子,束山雷歎口氣,壓低竹笠,甩手一鞭。

  風沙更轉緊疾,前方遠處那兩個身影顯得益加模糊。他們可不能把人跟丟了!

  拂動的灰色長髮下,一雙悠遠空漠的眼正凝視身後,隨後淡然收回視線,驅馬前行。

  他身邊那騎上的黃衣侍從恭敬地詢問道:「尊主,那兩人成天跟著我們,可要琴鬆去趕走他們?」

  「由他們去。」師祭神遙望前方灰濛濛的那片天地,靜靜地道:「憑你,不是七劍君子蘇幕遮的對手。我此行也只為尋人,不想節外生枝。日後,我自會再找機會與那偽君子決個高下。」

  琴松應了聲是,悄然垂首,尊主語氣平淡如常,聽在他耳中卻極不是滋味。

  當日他一時心軟,放走了莫醉秋和那個古怪孩子,事後方從尊主口中得知那孩子竟然便是打傷了尊主的天一教教主。雖說尊主並未降罪,他終究於心難安。

  待見尊主從杭州負傷歸來,他私下一問錦燈,又是被天一教教主所傷,他更為惶恐,是以等尊主傷癒後,想去找天一教教主的晦氣,他便自動請纓,隨行下山。

  兩人闖入天一教的總壇,遍尋不見正主,師祭神逮住幾個首腦,頗用了些酷刑,才逼問出天一教教主的行蹤,便帶著琴松折往天山。

  旅程十分的平靜,乃至枯燥乏味,不過前些日子開始,後面卻跟上了斷劍小築那兩人。琴松起初還以為對方是來尋仇的,多日下來,那兩人並沒有絲毫動手的跡象,只是不緊不慢地尾隨他們。

  那兩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琴松暗自搖了搖頭,見尊主的坐騎已走出甚遠,當即拋下雜念,一夾馬肚,追了上去。

  雪峰千仞,巍然矗立在莫醉秋三人面前。被堅冰厚雪覆蓋的峰頂,宛如地魔箕張的十指,直插雲天,山勢陡峭,彷彿即將向三人迎面倒下。風聲穿插迴旋於山嶺罅隙間,類似無數洪荒巨獸在咆哮低吼。

  莫醉秋正震駭於這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奇峰險境,只聽邊上衣勝寒冷淡地道:「常生幫的人當初就是在這片雪嶺中找到血靈芝的。能不能再找到一株,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他說完,便不多看莫醉秋師徒,逕自走回馬車裡。

  莫醉秋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自己原先苦尋數月,竟都是白費力氣,他胸口一陣脹痛,幾乎岔氣,想衝著馬車的方向大聲質問衣勝寒之前為什麼故意害他白找了那麼久,話到嘴邊,終究苦笑著又吞了回去。

  衣勝寒的用心,他怎麼會不清楚?不就是想讓他找不到血靈芝,等期限一到,可以名正言順地拿師父開刀煉藥麼!

  甚至眼前這大片雪嶺,也未必是血靈芝真正的出土之地。

  經歷了太多的謊言,他如今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再去相信衣勝寒,但即便如此,莫醉秋依舊不得不邁開沉重的腳步繼續搜索,只因能抓住一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救命稻草,也總強過徹底絕望。

  他愴然抬頭,仰望蒼穹,天色灰濛濛的,昏暝晦澀,一如他的心情。

  赤翼展開了巨大的雙翅在空中不斷地盤旋,不時發出幾聲極嘹亮的鳴叫,似乎因為來對了地方,知道自己能早日離開天山,顯得甚是亢奮。

  衣勝寒在車內,他本是聽慣了赤翼的叫聲只覺刺耳,忍了一陣,鳴聲仍未消停,他終是厲聲長嘯。

  近處山石上幾處積雪竟給他的嘯聲一震而鬆動,簌簌地跌落。

  赤翼聽出了主人的焦躁不悅,急斂翅飛落馬車旁,一雙血紅珠卻還在骨碌碌地不停望天,喉嚨裡低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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