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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長醉入深秋》第22章
第二十章

  長安,城廓九重,煙雲四合。天子重地,繁華風流之外,更多了分帝皇皇家威嚴的氣象。江湖中,也只有天一教敢睥睨群雄,把總壇建在天子腳下。

  傾杯每每想到此,就覺得自己很幸運。

  他是個沒名沒姓的孤兒,六年前因為太餓,偷了路邊包子鋪裡一個大肉包,結果被店家逮到了往死裡毒打,就當他快被亂棍打死的時候,有個路人看不過眼,救下了他。

  那救命恩人是個比他還瘦小一點的俊俏少年,等他被少年帶回長安後,他才慢慢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叫天一教。

  他的恩人,姓衣,真實年齡遠比外表大。

  「我的貼身近侍病死了。以後,你就當我的近侍,名字麼……」少年正在喝酒,隨口笑道:「就叫傾杯。」

  他很高興自己終於有了個名字,而且還是恩人所賜,更慶幸自己能服侍如此的英雄人物。

  六年光陰並不短,他恭敬地服侍著自己的主人,絲毫沒有因為歲月消長而有半點懈怠,甚至,比開始時更盡心盡力。

  他敬服教主,也同情教主——六年來,他已經由當初的瘦弱少年束髮加冠,可教主,始終那麼瘦瘦小小,像個惹憐的孩子。

  他知道教主做夢也渴望著能長大。

  這一天,空中傳來洪亮的鳥鳴,那是已離開總壇年餘的赤翼載著教主歸來,他興奮地迎了出去,也終於看到了奇跡。

  躍下大鵬的男人黑袍黑髮凜然飄飛,長身挺撥如松,瞪了呆立的他一眼,沉聲道:「傾杯,你還愣著幹什麼?」

  他一下聽出了教主的口氣,驚喜萬分,隨即看清了教主還牽著個和他年歲相仿的青年。很清俊斯文的年輕人,目光溫潤,只是面色蒼白異常,看不到一點點血色。青年的右手被教主牢牢地握在手裡,時刻不放。

  兩人的關係已不需要任何言語來說明,他垂眉斂目,忙著去張羅,為教主接風洗塵。筵席上,他驚奇地看到那位莫公子原來是個左撇子,而莫公子的右手四指上,帶了冷冰冰的金指套。

  莫公子的右掌一定是練有什麼奇門功夫,不願輕易示人,直到數天後,傾杯才意外發現,自己猜錯了。

  華麗的黃金指套下,是四根斷指,而莫公子雙手手筋,也已被挑斷。

  教主,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滿身傷病的廢物?他大惑不解,又為教主不值。

  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教主將莫公子藏得緊緊的,幾乎不讓教眾與之碰面,風聲還是很快傳了出去。

  天一教的長老、護法、舵主們,都在私下議論紛紛,不屑,寫在每個人臉上。一個廢人,怎配得上他們威震天下的教主?教主的眼光也未免太差了。

  於是,隔三差五,就有人向教主獻上絕色傾城的美男子,其中好些個甚至還是從武林名門世家擄來的子弟高足,非但樣貌出眾,更身手不凡,氣勢飛揚,相形之下,莫公子暗淡地就似湮沒在塵埃裡的一片瓦礫。

  傾杯並不喜歡莫公子,可現在,他反而開始同情起莫公子。

  教主的臉色也極不好看,在人後摟住了莫公子,陪笑道:「醉秋你別生氣,那些人我不會讓他們住進來的。你若還不放心,我就把他們都殺了。」

  他在旁,垂下了頭,暗自為那些將死之人歎息。

  「就算你殺光他們,你座下教眾還是會再找新人給你送來。」莫公子搖著頭微笑:「你要是為難,就把他們給我吧。」

  他和教主一樣,吃驚地張大了嘴。

  當晚,他如常睡在教主臥房外間,聽到教眾悶悶不樂的控訴:「醉秋,你要他們幹什麼?哼,你就是在生我的氣。」

  教眾的語氣,與其說是在指責莫公子,還不如說是在向莫公子撒嬌更貼切。傾杯又吃驚又好笑,不敢笑出聲,只能用被子摀住了嘴,憋得辛苦,也就沒聽清莫公子後來又說了些什麼,等他想凝神聆聽時,入耳,全是不該聽到的曖昧聲響。

  翌日,教主果然當著眾人的面,將那些進獻來的美男子都轉送給莫公子。眾人面面相覷,都揣摩不透教主的心意。

  莫公子坐在一邊,不管眾人驚疑打量的眼光,安靜地喝著茶,蒼白的臉上,始終掛著淡若雲煙的微笑。

  傾杯看在眼裡,突然覺得莫公子其實並不似外人看來那般柔弱可欺。

  一個月後,教主生辰。

  往年教主每逢生辰,都秘而不宣,他知道教主是不願讓教眾們看到他孩童般的真身,而今,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大宴慶賀。席間,觥籌交錯,歡聲四起。

  教主飲到漸入佳境時,忘形地攬住莫公子的肩膀,笑問莫公子生辰時,可要也擺上一場盛宴。

  「不用。」莫公子瞧著環坐在他身邊的眾多美男,微笑道:「你若真想我高興,倒不如再送我幾個美人。」

  教主「砰」地摔掉了酒杯,瞪住莫公子,忽然倒在他膝頭,揪著他衣襬摀住臉,哀怨地大吐苦水:「醉秋,我待你難道還不夠好麼?為什麼你還要負心,移情別戀去找別人?醉秋,你怎麼能狠心這樣對我?」

  滿座死寂。

  教眾們的臉五味雜陳,最後不知是誰先鼓起勇氣,顫巍巍開口說了句不勝酒力要先告辭,眾人紛紛效仿,轉眼間走得乾乾淨淨。

  那些美男卻都笑嘻嘻的,饒有興趣地看著還趴在莫公子膝頭不肯起來的教主。一人更翹起二郎腿,涼涼地道:「喂,人都走光了,戲也演完了,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放我們回去?」

  教主終於直起身,面對那人立刻像換了張臉,森然冷笑:「你既然這麼心急上路,我現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美男們齊齊噤若寒蟬,只有莫公子笑了笑:「快了。」

  傾杯很快就懂了莫公子言下之意。

  壽宴之日過後,先前進獻過美人的長老、護法、舵主們相約求見教主,言辭吞吞吐吐,說的卻都是同一個意思。

  「點蒼派挑上我神教大理分舵,要討回他們的掌門大弟子。這個,教主可否請莫公子把人還給點蒼?」

  「教主,左丘家的當家人日前也下了戰書,說倘若不把他妻弟歸還,就要召集武林六大世家一起來討伐我天一教。教主,您看……」

  「咳,啟稟教主,還有……」

  「還有什麼?!統統都是你們多事惹出來的麻煩!」教主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驚得眾人跪伏一地,連聲請罪。

  「哼!那些人,反正我也早就看得生厭,全都給我送回去!今後誰再敢送人來,給天一教惹麻煩——」

  「屬下不敢,教主息怒。」眾人紛紛拍胸脯擔保,隨後躬身告退。

  出了議事堂,眾人如釋重負,相互安慰道:「這下可算把人都要了回來,送走就好了。只望莫公子從此能收心,一心一意待教主才好。哎,咱們本來是想送些美人給教主享用,誰知道好心辦壞事,倒害教主傷心了。」

  「教主也是可憐,怎麼就對那姓莫的死心塌地呢?橫豎我是越瞧那小子越不順眼!他老子當年叛教,兒子也不是個好東西!」

  「龔護法,你瞧他不順眼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能宰了他?莫公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只怕教主也要隨他而去。唉,算了算了,走吧!」

  偌大的院落裡,終於只剩下教主和莫公子。

  夜闌人靜時,傾杯聽見教主夾雜在喘息間的低沉笑謔:「醉秋,我為了你,可是被他們都瞧扁了。今晚,你一定要好好補償我,讓我多做幾次……」

  莫公子沒說話,卻用最撩人的持續呻吟回答了教主。

  天一教裡,從此再也沒人給教主獻過美人。

  夏蟬長短鳴,光陰荏苒逝,秋色,悄然染紅了院內片片楓葉。

  傾杯正在灑掃庭院,見莫公子捧著個小瓦罐,在石縫牆角處兜來兜去。

  他驚訝地跑過去,想問莫公子在找什麼,莫公子卻對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輕翻開塊石頭,左手一拍——一隻蟋蟀隨後被關進了瓦罐。

  「我來幫公子抓。」他也被勾起了童心,放下手頭活計,陪莫公子連抓了好幾隻肥大的蟋蟀。

  他以為莫公子只是自個兒貪玩,不料午後教主自外歸來,莫公子竟笑著拖了教主鬥蟋蟀。

  傾杯暗中忍不住為莫公子捏了把冷汗,只因他深知衣教主生平最不喜歡的,便是被人當成孩子看待。然而這回,他又猜錯了。

  教主臉上絲毫沒有怒容,反難掩驚喜,興奮地從身後攔腰抱住了莫公子。「醉秋,原來你還記得要陪我玩這些東西。」

  莫公子反手摸著教主的臉,莞爾道:「小寒,只要你高興,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他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教主和莫公子並肩坐在丹楓下,像兩個孩童般興致勃勃地逗弄著蟋蟀,還時不時笑鬧成一團。他也想笑,眼窩卻情不自禁有些濕潤——多年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教主會笑得如此歡喜。

  教主,是真的愛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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