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Ch.38 Take me to another world

　　沈池在自己的床上醒過來。如果不是做夢的話，應該是面前這個人把他叫醒的，「嘯雲呢？！」一把抓住拉米雷斯的手，他急切的問，「我弟弟人呢？」

　　「在隔壁，我就是告訴你，你需要去……」

　　不用多作提醒，沈池已經不見了蹤影。

　　飛快的衝進弟弟的臥室，朝床上的人撲去，著急的問，「嘯雲！你怎麼樣？」

　　床上的沈嘯雲非常虛弱，臉色也蒼白異常，臉上的線條像是被鑿出來一樣僵硬，「哥……」，他張開嘴，卻沒發出多少聲音。

　　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腦海裡的畫面，甚至還停留在那天弟弟和自己吵架的時候。當時弟弟還生龍活虎的和自己吵鬧，甚至他們還進行過一場肉搏，短短幾日，他卻臉色蒼白的躺在這裡，連說話都困難。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自己。

　　顫抖的手將被子拉高一點，掩蓋住那流失的體溫，沈池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回家了。」

　　「嗯。」沈嘯雲閉了一下眼睛 ，又緩慢的掙開。「哥……」

　　此時，落日漸漸沉入那些猶如鬼怪般的烏雲裡。

　　天空中黑雲密佈，雷聲滾滾。

　　看了一眼吊掛著的血袋，沈池對他說，「現在是輸血，今天過後就會好的。」然後把手伸進被子裡，握著弟弟冰涼的手。

　　自己受傷的事情，他可以選擇隱瞞，甚至連去布萊普頓都沒有向弟弟告知，怕他擔心。而面對受傷的弟弟，他無法選擇漠視，也不管不住內心的自責。這一次，他太大意了。如果當時能稍微的提醒一句，就不會把他牽連進來。

　　「放心，哥在，不會有事了。」

　　「好……」意識開始混沌，他知道這是休克的前奏。不知道會不會就此睡過去，所以努力的開口，想要跟這個人說話，「哥，你在。」

　　「對，我在，我在。」

　　這麼多年以來，有你在身邊就是我最大的安慰。可是為什麼我現在卻會覺得疲憊，想要放下一切負擔，離所有紛雜遠去。

　　「很累。」

　　沈池輕輕的拍打著弟弟的手背，安撫他，「我知道，沒事的，你睡，睡過就好了，我一直看著你。」

　　「痛。」身體的每一寸都痛。

　　「不痛不痛。我給你吹吹，還記得吧，像小時候一樣，幫你呼呼就好了。」年幼的時候，當那個小不點受傷而吵著疼的時候，他總會為弟弟吹吹，好像所有的疼痛就會被帶走。

　　沈池傻氣的吹著氣，「不痛不痛，哥在。」

　　沈嘯雲展開一個虛弱的笑，「笨。」翻手將沈池的手掌壓在下方，困頓得再次想要閉眼。

　　明明自己是想要保護這個人的，現在卻反而成了他的負擔。

　　雖然沈池是哥哥，但在他們的幼童時期裡，因為哥哥那傻里傻氣的可笑正義感——有時是為了解救一個被捉弄的小女生，或是幫助一個弱小的同學，常常會被別的男生合夥欺負。

　　當看到他帶著傷口回家，就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練就最豐滿的羽翼，將哥哥好好的護住。

　　年少的時候，為了這個人，他和別人在網球場裡打過架，也被他們堵在巷子裡群毆過。到了成人，他通過了警校裡慘無人道的磨練，成為最年輕的警界新星，最後終於登上了警督的位子。

　　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流過淚，淌過血，最後他都堅持下來了。有人問過他，為什麼這麼喜歡警察這個職業。他笑笑，並沒有回答。

　　內心是堅定的，目標也很明確，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是因為哥哥喜歡。不知道這不是愛屋及烏的表現，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看著這個人受到傷害，寧願自己替他背負，也不願看著他流血。

　　默默的站在哥哥身邊，用盡全力的保護他，恨不得將一切最好的都給他。殘忍的是，付出並不和回報對等，就算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忽略他愛著別人的事實。

　　也無法忽視，自己即將要離開他的事實。

　　陽光消失在夜色中，電閃雷鳴間，沈池突然覺得冷，一種孤獨的感覺和即將要失去的預感籠罩了他。

　　他朝著背後的杜菲大吼，「快叫拉米雷斯！」

　　緊握住弟弟的手，沈池口裡哀求，「不要！乖，嘯雲，你別睡！」這是由於恐懼而發出的，悠長的痛苦的哀嚎。

　　下一刻，拉米雷斯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對不起。雖然已經及時輸血，但是失去的份量……他不是血族，我沒有辦法……」

　　怎麼可能！失去了，補回來不就好了嗎！不要告訴我沒有辦法或是什麼！

　　跪在地上的人一把抓住拉米雷斯的衣擺，祈求著。如果沒有辦法，「那就把他變成……！」我不能失去他。

　　「哥……」

　　沈池看到了沈嘯雲的眼神，是顯而易見的拒絕，是在告訴他——哥，不要把我變成那種冰冷的怪物，我不想。

　　是的。是你們這些怪物將他害成這個樣子，現在又何必施捨憐憫？！如果不是你們卑劣自私的心，如果不是那些可笑的爭鬥，他會被牽連至此嗎？

　　愛上一個血族，自己願意為他付出，為他受傷，甚至是拋開性命這樣的事情也毫不在意——但是這並不代表他的家人也必須為此付出生命！

　　他們對沈嘯雲遭受的酷刑無動於衷，甚至，杜菲都沒有認真考慮過，是不是應該首先將人救出來再……

　　他不關心自己在被弄暈後，最後用了什麼方法將人救出來，他一點都不關心！因為這樣的補救，已經毫無意義了，他只關心，他的弟弟……快不行了……

　　「滾！」朝著這些血族吼過去，他的眼裡，甚至隱隱泛出了血光。

　　拉米雷斯拉住杜菲，將他拖後了兩步。

　　「哥，抱抱我……」

　　沈池顧不得抹掉掛在下巴的淚，爬上了弟弟的床，小心的將他圈在懷裡，「嘯雲，堅持一會，相信我，等這瓶輸完，你就會好的。」

　　經過了這麼多年，那三個認真的字，自己從來沒對哥哥好好說過。不知道今後是不是沒有機會了，他只知道如果現在不說，自己肯定會後悔的，「哥，我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到這句話。這不是生離死別，他也不需要最後的告別，「乖，別說了，等你好了，我天天都可以聽你說。」

　　靠在沈池懷裡的人輕輕搖頭，他慘白的嘴唇顫動著，「不，我必須告訴你。」

　　「嘯雲……」

　　寒冷，帶來了顫抖，沈池知道，這是黑暗到來的寒冷。人們說，瀕臨死亡的人往往會在黑夜來臨或者黎明伊始的時候去世。只有經歷過黑暗的靈魂，才會在下一世，生出最燦爛的生命。

　　可是，不行，你們不能帶走他。

　　我無法讓他離開。

　　兄弟倆的手，緊緊相疊，沈池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弟弟的耳後，「嘯雲，乖，別說話，你睡一會，明天就好了。」

　　「哥，我也想要聽。」你愛我，的話。他的手，突然有了力氣，緊緊扣住沈池的手指，「可以說嗎？」

　　沒有辦法拒絕。如果這樣殘酷的祈求，是你不會離我們而去的要求，那麼我答應。

　　「可以，但是我說了，你要保證不離開。」

　　「我保證。」

　　他輕輕吻著弟弟的頭頂，「我當然是愛你的，很愛很愛。」

　　沈嘯雲微笑著閉上眼睛，背後的這個身體，真的好溫暖，溫暖得使他想讓時間停止，「哥，其實我沒事的，就是騙你，說給，我聽的……，哈哈，我，聰明吧？」

　　輕輕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沈池哽咽著聲音說，「調皮！夜還很長，不睡覺會很無聊，我給你講故事？就，講小時候你最喜歡的故事怎麼樣？」

　　「好。」

　　其實，沈池的思維和聲音已經不能同步，他知道，離自己最親近的人，就要離開了他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想，讓對方能輕鬆一點。

　　一個簡單的睡前故事，被他講得全無邏輯，他的腦子亂極了，像是攪入了一團雜線頭，錯亂不堪。只有嘴巴在不斷的上下開合著，「然後，狐狸趴在獅子的背上說：你看，兔子都被我吃完了，你還不醒過來……」

　　講到這裡的時候，扣在沈池指間的力量消失了，幾乎在同時，他聽到了一聲尖利的鳥鳴劃破黑夜的天空。

　　他閉上眼，被刺痛的感覺穿過，快如閃電。

　　最後一滴眼淚，順著懷裡之人的脖子，滾進了衣服裡，貼燙著停止跳動的心臟。

　　嘯雲，對不起。

　　……

　　許久之後，杜菲試著叫呆滯的他，「池。」

　　沈池木然的扭過頭，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黑色的瞳仁裡卻散發著紅色的光，就好像地獄之火在裡面熊熊燃燒，「滾出我的房子。」

　　拉米雷斯沒有給杜菲說話的機會，將他拉了出去。板著臉站在門口的杜菲，正壓抑著心裡的火。

　　「給他點時間冷靜。你需要轉移精力，現在我們要處理的是艾爾莎，和她剩下的爪牙們。」

　　手指的骨節卡卡作響。那個令人痛恨的女人！

　　其實，她最初的目的就不在於凝劑，已經擁有Rosa VII的她，早已失去了對凝劑的興趣。根本目的就是想要看到自己痛苦，以此填補那骯髒糜爛的內心，為她多次的失敗，為她損失的力量！

　　面對她嘲笑的眼神和惡毒的咒罵，當時，杜菲並沒有別的選擇。

　　她掐著奄奄一息的沈嘯雲，威脅：「讓我離開，或是掐斷他的脖子？」

　　她葬送了兩個族人，換自己脫身。留下最後一句話，遠遠離去，「我尊貴的小少爺，我很期待，您接下來即將經歷的苦痛。」

　　她的手段，並非是讓他離開你 ，而是讓他怨恨你。

　　女人，就算失去了擁護的力量，也永遠懂得怎麼讓你體會到最大的痛苦。

　　杜菲的暴怒，讓挾持著沈嘯雲的兩個族人，在藍色的火焰裡苦苦煎熬，最後痛苦的死去。悲慘的哀叫，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而作為一個人類，就算沈嘯雲有再強壯的體魄和巨大的意志力，也無法抗衡一些力量，比如死亡。

　　人類不是血族，就算被割開喉嚨放干血液，只要一滴鮮血都能復生。

　　最後，他們還是沒能救得了他。只能在最後的時刻，將沈池叫醒，陪他最後一程。

　　杜菲知道，沈池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可自己又何嘗不是——不知如何面對。沈池因為失去親人而傷痛，自己卻比他更焦躁。最不願見到的事情發生了，更不知道會不會有更糟糕的結果……

　　「你在這裡看著他，有事告訴我。文生，你跟我出去。」找到那個女人，他一定將她化為灰燼！

　　「不行，」拉米雷斯拉住顯然已經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你現在的狀態，她當然會設好陷阱等你進去。所以，我們不能冒險。」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不是我想要怎麼樣，是你需要想想怎麼辦？」拉米雷斯指著那間房門，說：「暫時放開裡面的影響，他現在沒事。你靜下來和我想想，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聽完拉米雷斯的建議，杜菲耐著性子坐下來，腦子裡飛快的掠過數個可行的方法。

　　他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告之拉米雷斯，「我得去一趟魔界，照顧好他，在我回來之前。」

　　看著瞬移離開的人，拉米雷斯稍微放下了擔心。至少，這是最快捷又萬無一失的方法。杜菲的身份，永遠都是最有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