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阿超有老婆和孩子了?
難怪在夏寰的哥兒們當中,阿超顯得和那些吊兒郎當、衝動魯莽的夥伴不太一樣,格熟安定得……雖然偶爾會給人抓不著邊、摸不透他想法的感覺。但英治終於知道,阿超那份超齡(起碼超越夏寰的EQ)的穩重是來自何方了……家庭的存在,會讓男人懂事多了。
不過阿超也太見外了,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他卻從未提起過這件事。夏寰也是,竟能守口如瓶至今……
看穿英治訝異的眼神裏有一絲責難,脂粉未施仍然美豔動人的阿莉,微笑地說:“以前他們不提我的事,應該是阿超的要求吧,怕我和‘全宇盟’走得近,會對我和孩子造什麼危險。幫裏頭,在我參加喪禮之前,就知道我和阿超關係的,可能沒幾個。其實我真的不在意這個,既然都在一起了,嫁鳮隨鳮,我早有準備,知道日子不會永遠安穩地過下去……”
剛剛先回房去盥洗、換過便服的英治,坐在餐桌旁,和阿莉、滿五歲的小罡一塊兒用著午餐。
這是近日英治生活中難得出現的平靜景象。
桌上擺放著幾盤阿莉炒的可口的家常菜,散發出“母親”的味道。身邊的小罡不斷好奇地對他發問,從英治的工作一路問到英治與爸拔、夏叔叔的關係等等等,英治都儘量以小罡能理解的話來回答他。只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吃沒兩口飯,小罡已經不耐煩地玩起手上的模型小火車,若不是阿莉一口飯、一口飯地逼著他吃下去,小男孩的心早就飛到客廳的42寸大電視機前了。
當英治由阿莉口中得知,是夏寰拜託她帶著兒子一塊兒住進這間新“家”時,霎時尷尬地紅了臉。
……前夜的失態、失控,讓夏寰誤以為我是“瘋了”吧?
為了防止我再做蠢事,還派了人來“看護”我?唉,歐陽英治阿歐陽英治,你還算是夠落魄的了。
還好阿莉見狀,解圍地說:“這樣真的幫了我自已一個大忙呢!老實說,我晚上十點要出門去工作,以前都是讓阿超在家陪小罡上床就寢的,現在我只好委託保母,可是我和那個保母又合不來……我正為了該不該炒她魷魚而大傷腦筋,湊巧就接到了夏寰的電話……我想你不會介意幫我哄小罡睡覺吧?歐陽醫師。”
英治心想,阿超的眼光真好,阿莉這點細心又善體人意的溫柔,不是每個女人都會擁有的。
表示自已樂於接受這“重要任務”後,阿莉眉開眼笑地道謝,他們兩個很快就聊天了。由她口中,他知道了許多過去自已所不知道的事,像阿超是怎麼會加入“全宇盟”、當初夏寰如何牽紅線讓阿莉與阿超認識、或是阿超是個怎麼樣的“標準好爸爸”等等。
說著說著,阿莉的臉色一黯。“想想還真是後悔,當初我沒有再堅持一點,讓阿超把結婚手續辦一辦。”
以為她是指阿超走後,有很多法律上權益都沒有獲得保障,他說:“你可以主張自已與他有實質上婚姻關係啊!畢竟你們都同居那麼久了。我可以介紹幾位律師給你。”
阿莉搖搖頭。“律師能幹嗎?我不是想爭名分、爭東西。阿超總是說他不要我跟他同患難,因此不會和我正式結婚。如今,我才恍悟就算只是形式上的一紙證書都好,若是當初有留下點什麼,證明我對他的愛不只是想同甘,也願共苦就好了。我根本不在乎他是混幫派的,他不是會恃強淩弱的人,這點我比誰都清楚,可是還沒能讓他知道我從不以他為恥,他就……我再也沒機會告訴他這點了……”
紅著眼眶,阿莉擦著眼角說:“說來說去,我就是個沒勇氣的女人,老是顧忌自已大阿超幾歲,怕他以後會變心、怕被他拋棄。我真的好後悔自已拉不下面子,逼阿超娶我這個某大姐。”
“……”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英治默默地把面紙盒遞給她。
抽出幾張面紙,擤擤鼻子,阿莉破涕為笑地說:“歹勢,我一直嚴禁自已提起阿超的時候哭,結果又破功了。”
“哭得出來的時候,不要勉強自已,放聲大哭吧。”英治希望夏寰也能這麼做,讓淚水洗掉他內心結凍的角落。
“哭哭啼啼地過日子是沒意義的,我寧可把時間放在幫助夏寰揪出那些暗殺阿超的混賬上頭,幫阿超討回公道,讓那些人付出代階!”一頓,阿莉輕輕搗住嘴。“糟糕,夏寰要我別在你面前提這件事的,他說你很反對……”
搖了搖頭。“我反對的不是討公道,我只是……無法贊以血腥報復作為唯一的手段,不願看到他為盲目的屠夫,雙手沾染無辜的鮮血。”
阿莉怔了怔,突然嚴肅地望著英治說:“你不相信夏寰嗎?歐陽醫師。”
“……”英治鎖著眉。
“你怎麼會回答不了呢?”阿莉氣呼呼地抱說:“厚~~~我真的生氣了!虧你還當了醫生,一個醫生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事都不知道呢?我看你最好回房間去好好地反省一下,歐陽醫師!想一想你為什麼還在這裏?”
不由分說地,繞過餐桌,阿莉拉著英治的手腕,邊朝他的臥室走去,邊說:“夏寰是不是個殺人魔,你最清楚。用屠夫這種字眼形容他,夏寰太可憐了吧?他又不是見人就砍的瘋子……阿超還說你聰明蓋世,我就知道男人全都是笨蛋!大笨蛋!”
推他進臥室裏,阿莉砰地關上門,隔著門板說:“在你想通之前,我會叫小罡不要來吵你。”
英治苦笑地看著那道門。
不一會兒。
“……歐陽醫師,我們認識不久,可能我這麼說你會覺得很奇怪,可是我常聽阿超說你和夏寰的小故事,也不把你當外人,所以……我是真的很羡慕你,有勇氣接受夏寰。你和他之間的鴻溝更勝於我和阿超,身分、背景、環境沒有一樣相似的你們竟能相戀,看在我這第三者眼中真是項奇跡。不要告訴我,這奇跡已經破滅了。”
門外傳來轉身遠的腳步聲。
夏寰不是屠夫,也不可能濫殺無辜……這是毫無疑問的。
被阿莉一記當頭棒喝敲下,籠罩英治心頭的烏雲不能說全部散去,但至少多了一絲絲曙光。
先前經過一場許久未有的寧靜深睡,不要說是作惡夢了,連點夢的影子都沒有,他睡得像個活死人似的。再醒來時,昨天究竟是怎樣的一個過程、做了什麼、又被做了什麼,英治紊亂的記憶憶不太清晰。印象最深的,是幾乎貫穿腦門的強烈快感……還有置身在無聲、無影、無法溝通的黑暗世界裏,方能尋覓到的無偽真實。
它,一直在我的眼前,我卻愚蠢地選擇了閉上雙眼。
不是離開了夏寰、不是應和了世俗的看法、不是做出所有人都認同為正確的選擇,自已就能獲得救贖。
掙扎在情感與良知之間的他,死命地追尋的其實是一個區區的理由……能原諒我自已、允許我繼續留在夏寰身邊的“好理由”。
他連這一點都還不明白之前,夏寰就明白了。打從一開始,夏寰就比英治更知道英治在找什麼,而且用他的強勢作風給了英治這個理由。擔綱演出“壞人”的角色,夏寰打造了“我絕不讓你離開”的囚籠,扮演稱職的獄卒,在他的身上環繞著重重的鎖煉。這麼一來,英治再也不用為了“留下”而痛苦,他有了最正當化的藉口……因為獄卒不肯釋放,所以囚犯不能離開。
無關于良知、無關於對錯,它就是了一個簡單的“出口。”
我是個笨蛋……遠超過于夏寰的低能程度的笨蛋!
自已遲遲不能下定決心與夏寰分手,不是因為分不了手,而是他不想分手,不想與夏寰分開,無論任何理由!
阿莉有一部分是對的。
他是該反省了。
一個人迷惘著、痛苦著,放縱自已沉醉在悲憐的態度中,“眼睜睜”地讓夏寰獨力與軟弱的、脆弱的、葑鎖起內心的自已拔河,這樣會讓事情有所改變嗎?
用力地站起來吧!
更加、更加堅強地站起來吧!
知道跌倒的滋味,所以雙腳會站得更直、更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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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的敲門聲在外頭響起,喚醒了英治。他竟然無意間又睡著了?看樣子自已比想像中還要疲 憊(都是夏寰那頭不知節制的蠻牛的錯!)
“請進。”從床上坐起身。
精心裝扮過後,搖身一變為精明幹練媽媽桑的阿莉探頭進來,她一邊夾耳環,一邊說:“我要去上班了,小罡就麻煩你照顧一下嘍!他差不多該上床睡覺了。”
英治走向她。“路上小心。”
“嗯。”阿莉抱起抓著自已裙角的小罡,親了一下說:“要乖乖聽歐陽叔叔的話,不可以吵鬧知道嗎?”
“媽麻掰掰。”
把小罡移交到英治懷抱裏,阿莉擒起她的GUGGI小提包,在夏寰派出的兩名小弟護送下離開家門。
“好啦,我們該來做什麼呢?”英治笑問著遺傳母親與父親的相貌,長得大眼紅頰的可愛小男孩。“是不是到了洗澎澎的時間呢?”
“我想玩水槍!!”小男孩興奮地跳著說:“要打水仗!”
啊哈……英治可以想見,等會兒浴室會變何等淒慘的模樣了。“那我們打勾勾,水仗打完、洗完澎澎後,要做個好寶寶,乖乖聽話睡覺嘍?”
“好~~~~”用充滿朝氣的聲音,小罡大聲地答應。
但……真不該相信一個五歲小男孩的“謊言”。
花了半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把小罡安置在床上,又花了同樣長的時間讀床邊童年話書給他聽之後,那精力旺盛不輸給年人的小鬼頭,才總算筋疲力盡地睡著了。
真不知道那麼小一個身軀裏,哪來那麼多的體力?自已連開十二小時的手術,都沒這麼累過!
敲著酸疼的脖子,英治走出他們母子的寢室。
“喀嚀”一聲,大門被開啟,是夏寰回來了。
刻著愁雲的臉龐,讓昨晚凝重的氣氛再現,英治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差點忘記自已誓言過要“堅強”一點兒。在心中低叱,禁止自已膽怯,他鬆開緊張的喉嚨,擠出話。“我剛把小罡哄睡,你……”
夏寰跨前兩大步,轉眼間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手一攬就把英治摟入懷中。“很好,這樣就沒有煩人的小鬼來打擾我們了。”
形同熱焰的唇挾著風暴的威力襲來。
“唔!”
齒列後方、口腔內部、根,無一處不被男人的所愛撫挑動,英治呼吸困難地扣住夏寰的手臂,努力地撐住癱軟的雙膝。
“……慢……慢著……我有話……”
囂張的眉一挑,男人舔舐著自唇角溢出的水色清液。“話?沒有這個必要,我昨晚還不夠讓你明白嗎?是你要我讓你無法思考的,英治,那麼以後我再也不給你機會去思考,你什麼都不必想,跟著我就對了。”
英治撥開他拆解著自已衣扣的手。“昨晚我是有點兒不正常,但現在我已經清醒了,你能不能聽一下我要說的話!”
慣于格鬥的男人,輕易地以一手制住英治的手腕,低聲笑說:“不正常嗎?不會啊,我還挺喜歡的。難得聽到你願意說出下流話,要我覆誦一次昨晚你是怎麼說的嗎?”貼近他耳朵,男人吹氣地說著:“……‘X我,夏寰,快點/原來你這麼好色喔,小治治!”
赧紅了雙頰。可惡0不要太得寸進尺了,夏寰!”
“我是啊!每次我得寸進尺,爽到的都是你耶!”曖昧地以大腿蹭了蹭他。“昨晚……咦,算今天早上吧?你不是睡得很香嗎?這可是我努力再努力的果耶!你‘受’享其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不行,痞子模式的夏寰是轉移焦點的高手!要掌握先機……
英治主動送上一吻,宛如小貓般舔弄著男人的下唇,讓男人愣住再也說不出話來後,再把自已的送進那微分的唇裏,柔柔攪動。這效果十足的誘惑,不消片刻就功地勾住了男人的注意力,很快地,夏寰舒服地申吟聲流演到英治的口裏。
“聽好了,夏寰。”趁主導權尚在手中,英治移開唇,以雙手貼在他的臉頰上,認真地看著他。“我決定要辭去現在任職的醫院的工作。”
顰起眉。“你確定?”
“嗯。”目前被留職停薪、視同留校察看狀態的英治,並不是沒有機會重返工作崗位。院方會議的最後決定,是捨棄他這個長期栽培的人才未免可惜,因此希望英治能主動避避風光,休息一陣子再說。
“這決定,該不會是你自責下的產物吧?我的罪惡由我自已承擔,你阻擋不了我復仇的,是我太過固執了……你幹麼非得逼自已辭職不可?”口氣雖然平靜,但隱約有怒火竄燒。
“你誤會了。”
“要不然還有什麼其他理由?你有多熱愛這份工作啊,常常都會讓我嫉妒到巴不得廢了你的手,叫你別再工作了。這樣一個醫職至上的你,我想不出為何會有厭倦而辭職的一天?”
“這不是放棄,而是我有更想去努力的目標。”目光凜凜地說。
“可別告訴我!你想出家去當和尚!”黑瞳一瞪。
英治緩慢地搖搖頭。“遠遠地站在門外,和在門裏看,是兩年不同的事。不管我在門外說什麼,對你而言,我都是個局外人。假如非得打開這道門我才有資格說些什麼的話,我願意握住門把。”
“元宵節已經過了,小治治,你講這些燈謎要幹麼?”聽著眉頭打結,夏寰咋道。
“……我要加入‘全宇盟’,做你旗下的一份子。”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英治語氣淡淡地說。
先是一愣,緊接著捧腹大笑。“這個有趣!小治治,你真有說笑的天分!”
“我應該要怎麼做?有什麼入幫儀式?”他一本正經地問。
夏寰笑完之後,說:“跳火圈、滾大球,你喜歡哪一種,隨你挑眩歡迎加入夏寰馬戲團!”
“我去問小汪。”聳聳肩,英治掉頭拿起茶几上的電話。
“你敢!”大手扳過他的肩膀,夏寰噴火地咆哮著。“除非天塌下來,否則我不會讓你加入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歐陽小治!”
“……囼灣不只‘全宇盟’一個黑幫。”考慮半晌後,略微恐嚇的,英治微笑道。
“哈啊?你想看屍橫遍野的景象是吧?天底下有哪個黑道會允許自已的姘頭跑去混別人家的?給我清醒點,不然我就再把你的眼睛、耳朵都遮起來,X到你爬都爬不起來為止!”
一抿唇。“你無須這麼動。”
“試著踩過我的屍體,再來跟我說這句話!”
兩人你瞪我、我瞪你,相互僵持不下。 繃到極限的空氣裏,有著一觸即發的危機,仿佛誰先移動一下,地雷就會被引爆開來。
意外地,稚嫩地童年音闖入……
“叔叔,我想尿尿。”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小男孩,英治趕緊走過去,彎下腰說:“好,我帶你去尿尿。”
“你們在吵架嗎?”揉著眼睛,小罡打了個呵欠,輪流地看著英治與夏寰說:“不可以喔!爸拔有說過,大家都要相親相愛,不可以吵架,吵架要打股喔!”
這句話讓兩個大男人無言以對。竟被五歲的小鬼頭教訓,身為大人顏面都掃地了。英治苦笑著說:“爸拔說得很對,是叔叔們不好,吵架吵醒了你,我們不會再吵架了,你放心。”
點點頭,小罡伸出肥肥的小手,在英治的頭頂摸了摸。“乖……”
不經意的無邪小動作,觸動了英治傷感的一面,緊緊地抱住溫暖的小身軀,英治轉頭看著夏寰說:“我不能嗎?阿超走後空出的位置,我不能替代嗎?我只是想……由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看待我們之間的衝突。你說我不是圈子裏的人,所以不懂,那就讓我瞭解啊!我想瞭解!”
“你不適合這個圈子,英治。”也跟著走到身邊,夏寰環抱住英治,連同英治手中的娃兒一起。“死心吧,它不是你能生存的地方……。我輸了,算我怕你了,我願意答應你,不將那些該死的傢伙千刀萬剮,會想別的法子報復。反正讓一個人覺得生不如死,更勝過一刀宰了他。這樣總行了吧?”
瞅地親親英治的唇,夏寰低語著:“麻煩你,別再說你要加入幫派這種教人頭皮發麻的話了。 光是想著你去討債、你去恐嚇或你去綁票的畫面,就會教我惡夢連連。”
英治聞言,跟著皺起眉頭,擺出苦瓜臉。“說實話,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有同感。原來你們平常都在幹這種事嗎?”
哈哈地相視一笑。
“叔叔,我要尿下去了啦!”被抱在兩個大男人中間的小罡抗議地嚷著。“快點帶我去尿尿!”
兩個身高都超過一百八的大男人,究竟還是敵不過小小暴君,被迫放下一切“未結束”的溝通,專心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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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點,幾隻流浪狗搶食著打烊的攤拉下方的鳮骨、殘飯,而隨地倒臥在路旁的遊民一手拿著酒瓶,一邊自言自語著沒有人聽得懂的話語。阿憨師背著大包小包,行色匆忙地走在龍山寺前的鬧區裏。
不斷回頭觀望著前後左右,確認沒有跟蹤他的傢伙……就在他繞過大街的轉角處時,數名混混由埋伏處現身,阿憨師赫地倒抽口氣,急踩煞車轉身回頭猛衝,可是跑沒兩步,他的去路又被另一批混混給攔下。
四面楚歌的阿憨師,聽見嘎地輪胎磨地聲,一輛黑色賓士緩緩地開到他們面前。車窗搖了下來,一名臉部佈滿斑駁痘疤痕跡的中年男子,使個眼色示意阿憨師上前。
“呵、呵呵,曹董,您怎麼有空來找我?”
“上車。”
不跟他廢話的男人,押著阿憨師坐車到達河濱公園。白天時,被溜狗民眾佔據的這座公園,到了深夜就是連單身男人都不敢冒險一個人閒逛的處所。把阿憨師推下車後,綽號曹董
的男人,點了根煙,大大地呼了一口,吐出。
“聽講那個姓夏的去找過你了,是吧?”
阿憨師點頭如搗蒜。“是、是啊,差點把我驚死!老天保佑喔,我還以為他一定會把我給宰了捏!”
“恁爸死好!”伸腿猛踹,曹董怒吠道:“你把我給出賣了!”
痛得在地上哀嚎打滾。“饒命!饒命!大哥,我不敢!我死也不敢出賣大哥啊!”
“騙肖仔!你沒出賣我,那姓夏的會放你散?你再給我講肖話,我就先拔下你的頭,拿去喂野狗!”
“嗚嗚嗚……”阿憨師哭得鼻涕眼淚齊流。“我、我是講真的,你要相信我啦!我只跟他說了霽狼的情報,其他我就說我都不知道,我還把這件事推到王仔身上,讓他們以為這件事是王仔牽的!我要半夜跑路,就是怕他們又回頭來找我咩!曹董,我發誓我講真的,不然出去馬路我就會被車給撞死!”
拿著抽到一半的煙,曹董蹲下身,和阿憨師視線齊平,把煙股戳向阿憨師的臉頰。
“啊啊啊……”抱著臉頰尖叫。
“這次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滿意地看著對方在腳下痛不欲生的模樣,曹董拍拍手起身。“這點皮肉痛給我記住,以後不要再給我搞砸了,知道不?”
痛到講話都發抖,男人頻頻稱“好”。
一句“滾!”後,阿憨師奉命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地拔腿往前跑……
砰!砰!砰!
三聲暗夜不明槍響過後,阿憨師抱著肚子,翻白眼緩緩抽搐地倒下。
馬上趴在草地上找掩護的曹董,左右張望,大聲吆喝兄弟們過來保護自已,順便去找出是誰開的槍。可是那些弟兄們繞了一圈都沒看到開槍的人,遠遠卻可聽見摩托車飛馳離去的聲音。
這時,手機鈴聲由阿憨師身上傳出來。一名手下搜遍阿憨師的口袋,好不容易找到手機,送到曹董手上。
沒有來電顯示的號碼。
曹董想了想,接起它。“喂?是誰?”
“……暴露秘密的掮客,死了也是活該的。”
遠超乎想像中該有的年輕聲音。“你……到底是誰?”
“上次的任務是功的,可惜的是目標當日臨時變動行程,我沒發現。可是這回我已經徹底調查清楚了,不會失敗的。”
“你、你就是霽狼嗎?”握著話機,曹董興奮地問。
“接下的工作,我一定會完。完之後,阿桑會把錢匯過來吧?”
“會、會!只要能讓姓夏的下地獄,我一定會把酬勞付給你的,你不用擔心。”
“嘻嘻,我也不擔心。因為不給錢的話,我也會殺了你的,阿桑。那就這樣了。掰掰!”
曹董呸了一聲。聲音聽來年紀不大,可口氣倒不校等這件事完後,就把這手機密報交給熟識的條子,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知道連續犯下數起殺人案的霽狼,是以哪支電話在聯絡雇主的。給條子一點破案情報,條子也會行個方便給他,這就叫一魚兩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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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使用同型的機車。不使用同廠牌、同一支的手機。不使用固定的槍械。
霽狼屢次的犯行在警方的正式紀錄上,幾乎是不同的人所做的案子。能找到目擊證人的案子不超過三件,但實際上霽狼當然做了不只三件。勉強稱得上特徵的,大概是“摩托車”這三個字,可是即便清查了再多的失竊機車或偽造車牌,想從裏面大海撈針地找到霽狼的行蹤,無異是樁不可能的任務。
他,逍遙法外的時間越長,想要緝捕他或下令追殺他的人,也越多。
“醫生,你在看什麼啊?”
習慣在一進租屋處,就跑去沖澡的年輕男子,此刻清秀的臉龐沾著露珠的模樣,就像是清晨薄霧下的玫瑰般嬌豔。他靠到坐在雙人床上檢閱著照片的嚴肅男人身邊,湊過去瞧。
照片是隔著相當距離拍攝的。
相貌稱得上搶眼美男子的被拍攝人,並不知道了鏡頭捕捉的物件,在一間公寓的陽臺處,和一名女子交談著。
霽狼拿走男人手上的照片。“你是不是認識他啊,醫生?”
男人沒有回答,默默地把照片再拿回來。
“哼嗯……那麼……他是你喜歡的人,或是討厭的人呢?”摸著男人下顎上冒出的短胡渣,享受著那種刺刺的感觸,霽狼盯著他問。
深棕色的眼珠輕微轉動了下,男人低沉地說:“你的藥,吃了嗎?”
“你沒回答我!”嘟起嘴,霽狼瞪瞪他。
男人輕推開他纏上來的身體,取出藏在床底下的一隻黑色皮箱,把照片收進去之後,順便拿出透明的小藥盒。“快點把藥吃了,睡覺吧。”
啪地!霽狼賭氣似地仰頭把藥丸吞下去,接著又回到原先的話題。“現在可以講了吧?”
男人神色不變地說:“是以前的舊識。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沒有討厭、沒有喜歡。”
“我不信!”霽狼露出小虎牙,笑容當中有絲狂氣。“你騙我!你明明就是喜歡這種看起來很聰明的男人。我決定了,等我送他的情人上西天之後,我也要轟掉他那張漂亮的臉蛋,讓他的臉開一個大大的窟窿,就像當初我轟掉雪狼一樣!”
雙手纏繞到男人的脖子上,興奮到雙頰通紅。“我想做耶,醫生,我們來做吧?”
沒有說好或不好,向來吝于言詞的男人,被動地任由霽狼坐到自已的身上,看著他拉下自已皮衣的拉煉,解開褲扣……
“啊唔……”嘖嘖吸吮的聲音由男人的下方傳來。
男人閉上雙眼,暖熱適中的溫度與被濕滑包裏、被軟舔弄的刺,這種喚起的過程與接下來要進行的步驟,即使已經相當熟悉,但也不會因此而少掉樂趣。
確認男人的勃起已經夠堅挺後,搖晃著一頭飄逸蓬鬆的短髮,霽狼舔著緩緩地坐上他的膝蓋。
一寸寸地沒入、吸進。
“啊嗯……好舒服……醫生……幫我……”
拉著男人的手,移往自已前面的分身,另一方面也不忘上下款擺著腰,運用著自已喜歡的節奏,締造出甜美的歡愉。
“啊噢……啊噢……”
燈光昏暗的賓館小套房裏,洋溢著短促呼吸、甜膩申吟。
牆面上兩道交纏的身影緊緊地密合為一,晃動著春色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