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送信
房門被推開來,腳步規律而輕悄,紀小瑤不用想也知道來人是誰,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的樣子,一把抓過毯子蓋住自己的臉,啞聲悶悶的傳出:「媽媽走了?」
紀明耀點點頭,眉卻皺了起來,坐到她的腳邊,一把扯開她的被子,女孩滿是淚痕的蒼白臉頰一下進入眼簾。
如果是紀妍麗在這裡一定會想是不是小瑤病了,身上有什麼不舒服的,但紀明耀本能的感覺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聯想到晚上飯桌上紀妍麗的話,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一個躺著一個坐著,臥室裡短暫的寂靜無言後,紀明耀閉了閉眼,把女孩抱入自己懷裡,像以前很多次紀小瑤身體不舒服一樣,他輕聲哄她:「肚子疼還是頭疼,哥哥給你揉一揉好麼?」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溫柔,紀小瑤感覺愈發的委屈,眼淚流的更快了,緊緊地抱住他,將頭埋入他的懷裡,終於悶悶地哭出了聲:「嗚……嗚……我難受,哪兒都難受!」
紀明耀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裡冷芒閃爍,一隻手上動作卻極其輕柔,緩緩地摸撫她的後背,柔聲道:「那哥哥給你摸摸,摸摸就好點了。」
我是一夜過去了的分割線
隔壁家大爺養的鳥雀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叫醒了睡。
紀小瑤按著平時上課的生物鐘慢慢醒來,頭腦漲疼,眼睛乾澀,全身感覺都軟綿綿的不對勁,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她從小身體不好,小病小痛的不間斷髮生,令她對這種生理反應第一時間就反射出了熟悉的信號。
緩緩睜開眼睛,大腦對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放空了一會兒,感覺整個人都懶懶的不想動彈。
沒一會兒,門就被推開,進來的是穿著整齊正裝的紀明耀,他手中穩穩地托著一個托盤,走到紀小瑤的床頭,把托盤放到旁邊的小櫃上,俯□摸摸紀小瑤的額頭,皺著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好點了,不燒了。」
紀小瑤神情懨懨,轉頭看了眼他帶來的托盤,上面有稀飯,雞蛋,牛奶,還有一杯清水和幾粒藥片。
雖然不想動,還是自覺地爬了起來,對紀明耀道:「我要先去刷牙洗臉。」她有點小潔癖,睡覺完是絕對不能接受不刷牙洗臉就吃東西的。
紀明耀點點頭,按下她床頭正響著的鬧鐘,今天是星期天不用去學校上學。
可能是因為昨晚發燒身上出了汗,有點粘糊糊的感覺,不怎麼舒服。紀小瑤其實還想泡個熱水澡的,但想到紀明耀很可能要急著出門,不想耽誤他時間,她便忍住了,對著鏡子開始打理自己。一抬眼看到鏡子裡的女孩,嚇了一跳,頭髮散亂,臉色蒼白,雙眼紅腫。形容如此的狼狽,是自己麼?
失神地對著鏡子發了會兒呆,聽見紀明耀在外面催促了,這才趕緊捧起水洗臉。
先吃完早飯再把藥吞下,紀明耀滿意了,看著她又躺回床上,給她掖好毛毯邊緣,細心叮囑了幾句讓她今天不要出門好好在家休息,這才離開了。
紀小瑤聽到樓下漸漸遠去的汽車聲,在床上左右翻覆了兩下,眼睛雖然酸澀,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想了想,還是爬了起來,坐到書桌前拿出筆和信紙開始寫信,寫了兩行,沉思了一會兒,感覺不對,把窩成一團扔進旁邊的紙簍裡,又開始重新寫,如此反覆再三,也不知道重新寫了幾次。太陽都升到了當空,眼睛也酸澀的不行,紀小瑤才在信紙上寫好了簡短的兩行字,感覺差不多了,用一個信封套起來,信封外寫上收件人:展飛。
她去衛生間洗了個澡,又仔仔細細地在臉上塗抹了一些粉掩飾自己過於蒼白的臉,感覺差不多了,拿著信封出門了。
她是第一次來展飛家,因為所處軍區大院,地方十分好找,打個車就到。
每家每戶都是獨門獨院,順著門牌號,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展飛家,門口停了一輛掛著小紅旗的氣派車子,紀小瑤看了眼車牌,赫然是「00」開頭,顯示著此車主人的身份不凡。
她本是想把信放在門口的信箱裡就走的,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找到,卻引來了別人的注意。
一個身著軍裝的中年男子快步從樓梯上下來,他正是展光國身邊的副官,正在樓下等著展光國,憑著軍人的敏感,察覺出門外的紀小瑤,就快步走了出來。
因為陪展家父子去過小鎮,一眼就認出了紀小瑤,見她在展家門口鬼鬼祟祟,不禁疑惑道:「有什麼事麼?」
紀小瑤有點做賊心虛的不好意思,乾笑兩聲,把信封交給他,腦袋微低:「請您幫我交給展飛。」
話剛說完,聽到屋裡傳來展飛的大嗓門,心一跳,也不等對方答應,立刻撒腿就跑了。
副官不懂他們小孩子突如其來的行為,不明所以看了看紀小瑤疾馳的身影,撓撓後腦勺進屋了。
屋內父子兩氣氛依舊不太好,展光國繃著腰板站在客廳裡看著自己兒子,臉上肅殺一片。
而展飛站在樓梯口,固執地挺著胸瞪視自己的爸爸,大聲嚷嚷:「我要去,我就要去,你讓我去!要不然我不去當兵了!」那樣子相當的倔強,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展光國自是不同意,時間是已經定好的,車子都準備好了在外面停著,在這當口兒子又鬧著要出門,一點組織紀律都沒有!
他一拍桌子,氣焰升騰:「大清早的不是去過一趟了嘛!這會兒又叫嚷什麼!再吵我拿鞭子抽你!」
不知怎麼的,展飛心中就是有點不安,還是想在走之前去看紀小瑤一眼,但他興沖沖的一早跑去了,他們家傭人卻隔著門對他說,紀小瑤不在家。再敲人家不耐煩了就是不給他開門。他這才沒辦法無功而返。
回來以後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今天又不上學,紀小瑤也不是個愛在外面跑的人,一大早的應該不可能出去……
左思右想還是想再去一趟!
可展光國不放行了,這才在走之前父子兩又鬧了這麼一出。
展媽在樓上給展飛檢查行禮,聽到樓下父子兩又吵了起來,著實感到頭疼。馬上跑了出來。
因為兒子要走了,到了部隊恐怕一年也難回來一次,做媽的實在捨不得,當然向著兒子!有什麼條件不能滿足他的,就摟著兒子,在一邊幫腔:「孩子想去就讓他去就是了,來回也不就是幾十分鐘的事,你又凶他做什麼!」
展光國臉色愈發沉了,渾身散發著森森的寒氣。
副官聽了一會兒,大概也明白了什麼事,雖然不知道展飛到底要去哪,但下意識就是覺得與剛剛來送信的那個女孩有關,看他們僵持著也不是事兒,遲疑著把信封遞了上去。
展光國有看信背著人的習慣,即使是面對著最親密的家人也是如此,當下背對著母子兩撕開信封,開始看信。短短的兩行字,一掃而過,紀光善沉吟了一下,把信連帶著信封塞進了口袋,更加確定了不能讓兒子再去的決定,也不管妻子在旁邊怎麼怒目了,一把拽過兒子就往外面走:「我說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你給我上車!」
順帶對副官道:「你趕緊上樓把他行禮拎下來!」
副官雖疑惑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麼,讓展光國一下子變得更強勢了,但對於命令,他不敢遲疑,趕緊跑上樓去了。
展光國那一身力氣絕對不是展飛一個少年能抗衡的,就這樣拖拖拽拽,罵罵咧咧地被他帶上了車。副官動作也是快,沒一會兒也下來了,把行禮放進後車廂,伸頭鑽進了駕駛座。
展光國讓他把車窗搖起來,隔絕了妻子在外面的美目含淚,一聲命令:「開車!」車子就發了出去,展飛的叫罵聲漸行漸遠……
紀小瑤送完信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也不想回家,一個人在街上左右晃蕩,她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要做什麼,不知不覺來到了城市最繁華的街段,身邊的情侶手牽著手一對對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有說有笑,好不甜蜜。她卻覺得十分孤單,初夏的太陽熱源不斷地送往大地,卻溫暖不了她。
漫無目的地閒遊在街頭,走過人行道的街角,冷不丁一輛摩托車轉彎而來,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紀小瑤一下被撞倒在地,眼神仍是迷茫的,那司機趕緊下車看她,緊張地問她:「你有沒有事?」
紀小瑤下意識搖搖頭,司機再不多說,上了車,逃也似的開車走了。剩紀小瑤一人呆愣愣地就這麼坐在地上。
來往的行人有的在趕路,有的回過頭來好奇地看她一眼,卻沒一個人上前扶起她。
忽然旁邊過來一人,語聲驚訝:「小瑤?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