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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善類(孽火系列8)》第7章
Act.無「勇」非老婆

第一章

  窗簾放下、不見天日的漆黑房間裡。

  四方形的盒子中,播放的即時影像畫面,如同漂浮在黑暗之中的一扇視窗。

  『……請問一下……聽說檢察官有向夏先生提出污點證人的條件……』、『請律師發表一下意見好嗎?我們想知道夏先生會不會接受……』、『檢察官是不是打算起訴夏先生了……』,十數支麥克風追逐著「他」,像是追逐著血腥氣息而來的禿鷹。

  受推擠而搖晃的拍攝鏡頭,捕捉了「他」的一舉一動。

  「他」戴著淺褐色墨鏡,遮去眼部的知性之光。全身上下的高價深藍西裝、素面斜紋領帶,及古董機械式腕表。看得出來,「他」熟知如何才能穿出精明幹練的專業人士架勢。

  「他」被攝影機、記者追到無路可走,只好駐足在地方法院前方的小小廣場。

  『對不起,請讓一讓。』「他」說。

  『講句話就好了,跟我們說一下這個案……啊!』

  一名試圖貼身訪問的女記者受到後方的擠壓,不小心往前撲倒,順勢跌入了「他」的懷抱中,牽連到「他」臉上的墨鏡,被麥克風打歪了。

  「他」一邊紳士地扶起女記者,一邊無奈地收起墨鏡。他有張清秀而古典的姣小臉龐。

  望著那細長的眼、垂下的和善細眉,你會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時光隧道。

  「找到你了。」

  黑暗房間的主人,原本呆滯的目光突然間活了過來。

  他對著螢幕中的映射,反覆說著「找到了」、「找到了」,兩手向前一探,想要透過「視窗」,直接觸摸那張大小不過是自己巴掌大的臉蛋,誰知一層隱形的「壁」阻擋了他。

  試了兩、三次,發現怎樣都無法穿透,他索性掄起拳頭往「窗戶」中央捶去,希望打破兩人之間可恨的隔閡。

  「劈」地碎聲,拳頭底下的玻璃應聲龜裂了,映射也「啪」地消失,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中。

  但是盒子照常播放著聲音,他聽得到「他」在說話,「他」仍在彼端。

  「啊啊啊啊……」

  氣得捉起任何能夠捉到手的東西,砸向把他的「他」關起來的窗口。

  「還我、還我、還給我。那是我的,『他』是我的!」

  黑暗的房間門外,數人踩著雜遝腳步、像是從床上被挖起來似的,慌謊張張、衣衫不整地出現。但是在門邊,他們相互看看彼此的臉,誰也鼓不起勇氣進入房內。

  他們知道,萬一沒受到他的邀請,就擅自打開這扇門,會招來什麼樣的惡魔降臨。為了不讓那種情況再次重演……

  眾人只有一臉無奈,憂愁地祈禱著,希望房內的噪音與騷動能快些平息。

xxx

  法院門口前,被採訪的對象搭上黑頭轎車離去,如禿鷹覓食結束的記者們也很團結地四散開來。

  胸前尺寸引起旁人矚目的女記者呼地用手扇著風,踏著高跟鞋回到扛著十KG以上的連線用攝影機,負責拍攝的男攝影記者身邊。

  「剛剛的畫面拍的怎樣?讓我看一下吧!」

  他打開錄下的影片內容,女記者專心地看著自己有沒有把麥克風上的新聞台名稱,塞到受訪者的正前方。

  「哎呦,人家跌倒的地方,你用不著拍下來吧!」

  她噘起嘴抱怨,跟著又眼睛一亮。「嘿,話說回來,這個律師長得不賴啊!他扶著我的時候,我聞到他使用頂級品牌的古龍水,西裝也是一件十幾萬的高檔義大利品牌,好闊氣喔!」

  「幫『全宇盟』大哥辯護的男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啊!」男攝影記者嚼著檳榔,嘲笑地說:「很多和黑道沾上關係的女人,一輩子都了了去(毀了)嘍!」

  「囉唆,這我當然知道!我說他是好男人,可沒說我喜歡他。」語氣一頓。「噯,我聽說他不只幫大哥辯護,還和那位大哥走得很近,關係密切……有個謠傳,其實他也加入了『全宇盟』,現在是大哥檯面下的左右手,真的嗎?」

  「什麼檯面下,我看是公開的吧!這陣子律師頻繁出入『全宇盟』辦公室,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

  「當律師不好賺嗎?為什麼要投靠黑道?」

  「笨,投靠黑道賺更快、賺更多啊!」不修邊幅的男攝影記者啐了聲。「你跑幾年的社會新聞了,到現在還在問這種小學生問題。你以為這是學校老師出的暑假作業,用來滿足你求知欲的東西嗎?這可是採訪、這可是要賣給別人看的新聞,用點心行不行?」

  「我很努力在採訪了,你是沒長眼睛啊!」

  「努力?什麼叫努力你知不知道?努力就是老天爺在背後推了你一把時,你得立刻把握良機,懂得利用34F的巨波去吸引對方的注意,順便偷塞張名片在他的手裡才對。要是我有你的波,我一定這麼做。」

  「誰像你那麼不要臉,我才不屑用那種手段。」

  「不屑是什麼玩意兒,我看你更像是紙屑……不,紙屑還可以回收,叫你毛屑、頭皮屑算抬舉你了。」

  男記者取笑的話語,引來女記者的激憤抗議。她拿起手邊的採訪稿,卷成筒狀追著男記者打。鬧了一陣子,男記者求饒地說:「我道歉、我道歉,你不是紙屑,可以吧?順便還可以給你一個好情報。」

  「情報」兩字,讓女記者終於放下手。「說來聽聽。」

  男記者戒備地瞟了下四周的同行,拉著女記者咬耳朵。「根據我的線民報的小道消息,這個姓陸的律師,和某位法官有非比尋常的關係,因此透過內部管道……這次姓夏的很有可能會無事脫身。」

  「非法關說!」

  女記者興奮地嚷出這四個字,男記者火燒屁股地掩住她的嘴。

  「笨,太大聲了!」

  機會來了!女記者興奮地想舉起雙手高喊萬歲。「我們一定要繼續追蹤下去!」一等男記者移開手,她馬上反過來握住男記者的手。「如果揭發了這件案子的內幕,我們就可以脫離跑小新聞的苦海,甚至換到攝影棚內也說不定。」

  「看不出來你胸部這麼大——野心卻這麼小。」

  女記者一瞪。「小心我檢舉你性騷擾。」

  動輒上萬元起跳的罰金可不是開玩笑的。男記者馬上舉起雙手豎白旗,心想這真是一個女人不可愛、男人不好混的糟糕時代。

  「走吧,去採訪下一條新聞。」

xxx

  水氣蒸蒸的浴室裡面,身高一八二、體格勻稱結實的高挑男子,站在蓮蓬頭花灑下方,以愛用的老牌香皂,在身體各處抹出了大量泡沫,東刷別、西刷刷,動作俐落地沖洗著身體。

  「每回看你洗澡的動作,我都懷疑,你是打算把皮搓掉一層嗎?」

  靜止,英治停下搓揉頭皮的動作,眯起眼,緩緩地轉頭。透過覆蓋著一點泡沫的睫毛,鎖定方才出聲揶揄的男子身影。

  「出去。」

  同時,不想跟他多囉唆,英治一把捉起花灑蓮蓬頭,打開淋浴間的門,瞄準害蟲——驅離開始。

  「哇!這是冷水耶!」

  夏寰左閃右躲,最後像個懦夫躲到浴室外,又探頭進來說:「你應該也氣夠了吧?整整一個多月,只和我講過三句話——『出去』、『滾開』和『給我閃邊』,會不會太扯了?小治治~~」

  一個月算什麼?他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和夏寰說話,更!

  這傢伙。

  不要以為我夏寰會允許你漠視我一輩子。

  挑了挑眉,男人動手以最快的速度扒光自己,舔舔唇。

  哈妮、哈妮,咱們小倆口和好的時間到了。

  叩叩叩——

  「法官大人,請問一下有人可以這樣氣了又氣、氣個沒完嗎?這樣子真的可以嗎?無視本夏寰大爺已經誠心誠意地請求道歉,這也太過分了吧!」

  掛著邪佞的笑,夏寰邊飽覽眼前美景,邊踩著得意洋洋的步伐,二度靠近淋浴間裡面的英治。

  顯然有人以為,這一次能夠像這一整個多月以來一樣,用「眼力」就可以輕鬆打退妖怪。

  其實妖怪一點都不害怕他瞪起人來,那分外澄澈,白如玉雪、黑如紫檀的雙眼。

  其實妖怪覺得那雙眼極美、極魅、極其性感挑逗。

  其實妖怪有時候是為了讓自己的身影,逗留在他憤怒的眼瞳裡更長久一些,好享受著被他激烈的「愛」所包圍的那份喜悅,因而故意裝作自己服了他、輸給他的模樣。

  裝作自己被他打敗,並暫時離開,下一次又可以再回來。

  「我等不下去了,英治。」

  微笑,語氣輕柔得像是在哄貓,夏寰敞開雙手調侃說道:「你要噴我冷水就噴吧!反正現在我光溜溜的,不怕。」

  俊雅的臉龐一僵,明顯提高警戒。

  「不過讓你噴到高興之後,你得放下一切的不爽,讓我抱你。」

  以沒得商量的口吻,夏寰喜孜孜地描述接下來自己想對他進行的種種猥褻行為。「……還要親你、舔你。我將舔遍你全身的每個角落,尤其是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造訪的——那個地方。」

  英治大可以轉開那張比酸堿試紙更快反應出淡紅色澤的臉蛋,也大可以遮起雙耳背對著夏寰、不聽他講的話,但他沒有這樣做。

  他的這份傲骨與矜持,加深了男人對他的執著與寵愛。

  英治與沒受過什麼好教養的自己不一樣,他從小就是規規矩矩的大少爺,因此「下流的枕邊細語」總是能輕易撩撥起他的羞惱、他的不知所措,讓他變成一個紅著臉、毫無行為能力的小、寶、寶。

  「你騙了我。」

  小寶寶發著脾氣,冷道。

  「我是欺騙了你。」

  ——邁開步伐,走向他。

  夏寰覺得他發火時,漂亮的五官熠熠生輝,雙眸格外瑩亮,強悍氣勢格外迷人。那迷人的程度,可以令他產生錯覺,覺得自己跑回到古代,變成一個專門調戲良家「書生」的不折不扣「惡棍」。

  「你根本沒有半點反省!不停拿我的關心當玩笑開!」

  「我知道。」

  ——展著笑臉,繼續走。

  卑微地反省也沒多大作用。夏寰清楚自己是個天生的壞胚子,已經惡劣到骨子裡去。總是學不乖,總是忍不住,像是明知危險、可能會要了命,仍照樣往熾熱火焰撲飛過去的小蟲子。

  「你……」

  站在近到可以碰觸到彼此鼻尖的距離內,夏寰不用手,而以自己的臉頰乞求地磨蹭著他的。

  感受他潮濕、微熱的臉龐,感受他顫抖、細小的哆嗦,感受他洋溢著生命熱度的呼吸、動情的喘息。

  「原諒我,要不——罰我直到你高興為止。」

  美眸剎那間瞠大。

  「從古至今,『講和』少不了割地賠款,那我獻上『自己』當作『伴手』。你可以任意鞭打我、奴役我,任何事只要你吩咐,我都會馬上照你說的去做。期限是到你願意原諒我、讓我上你為止。」

  夏寰挑戰地、央求地問:「你願意收下嗎?」

  半晌,英治慧黠的雙眸一掃猶豫,斬斷了煩惱,揚起傲眉。

  「有何不可?我倒要見識一下,全世界最囂張跋扈的男人,有辦法信守諾言,當個完美的奴才嗎?要是你做不到,我會大聲地嘲笑你——等著瞧。」

  執起英治的手背,在象徵接連心臟的左手無名指上,烙下一吻。

  「我隨時聽候差遣,主人」

  夏寰希望自己的新主人,能夠不注意到這份談和的「禮物」,包藏著什麼樣的狼子禍心,直到圖窮匕現的那一刻為止。

  這恐怕是男人這輩子,說話最畢恭畢敬的一天。

  「請問您的熱水溫度夠嗎?」

  「還可以。」英治刻意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彎揚著上弦月唇。

  「那麼,您還需要其他的服務嗎?更多香檳、巧克力,還是按摩的服務?」

  見夏寰嚴肅地斂著眉,態度恭謹,像只拔了牙的老虎不見半點昨日威風,英治的肚子已經笑到絞痛N輪了。

  不知夏寰打算維持這個「新生」夏寰到哪一天,但是他若打算一直維持下去,不變回原本的夏寰,他舉雙手贊成。

  唯一的困擾就是,在吩咐過他準備熱水、替自己刷背(當然不許他碰觸任何不該碰的地方)、洗腳、送上香檳之後,英治的「整人點子」已經宣告一空。甚少玩什麼刁難人的把戲,臨時要他想,實在也想不出有趣的花樣。

  「你站在那邊等,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他只好拖延時間。

  「是。」男人保持著雙手交疊遮在腿間的姿勢,目不斜視地後退兩步。

  呵,偶爾這樣悠閒也不錯。

  仰臥于滿池——最少可供三人同時浸泡的薰衣草精油熱水中,英治心情愉快地搖晃著右手中的香檳杯,左手則支撐著微醺狀態中的腦袋,慵懶地哼著他常聽的莫劄特鋼琴曲。

  答啦啦答、答答答啦啦地,高舉起右手作勢指揮。

  「噢!」

  香檳懷一個傾斜,閃閃發光的琥珀色液體,潑灑在英治的鎖骨位置上,流往白皙的胸口。

  真是浪費……他正這麼想的時候,犀利地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刺痛著他敏感的胸前皮膚。

  他抬眼,對上了夏寰赤裸裸的目光。

  野蠻而狂放的欲望,剽悍兇猛地鎖在深邃、漆黑深暗的雙瞳中。

  以前的夏寰發出這樣的眼神時,通常早已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將英治帶到床上恣意調戲——就算英治最初不「想要」,他也有千百個方式,能讓英治「想要」而主動為他敞開——最後再以自豪的傲物,貫穿英治的身體,讓英治耽溺在快樂中無法自拔。

  驀然之間,身體的中心揪地悸痛了一下。

  腦子裡跟著回憶被勾出來的,是熱楔在身體裡穿梭、摩擦、抽送的幻覺和幻想,似乎喚醒了禁欲多日的身體。

  「——你,過來。」

  聲音莫名的喑啞,身體在沸騰,亢奮的程度連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妙。

  「是。」眼神宛如猛獸,態度仍然恭謹自持。

  該不會酒裡面加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但英治雀躍地不在乎這個。「剛剛灑出來的香檳,你給我舔乾淨,不要浪費了。還有,只准使用舌頭,不許動半根指頭。」

  熒熒黑瞳,暗火狂熾。「遵命。」

  透明的水漬早已被室內的蒸氣抹消痕跡,男人是根據皮膚上透出的香檳香氣,溫柔地一路啄吻,自鎖骨、肩胛到平坦的胸前。

  「啊……哈啊……」

  英治仰頭主動把身子抬高點,方便男人的舔吻。浸泡得又暖又熱的櫻紅白膚,受到男人沁涼的唇撫慰,發出歡喜的戰慄。

  男人接著含住浮出水面的小巧殷珠,嘖嘖地吸吮著。

  「嗯啊、啊……」

  歎息著,英治咬住自己的拳頭,理智發出微弱的警訊。

  「夠……了……」

  於是,火熱的唇舌驟然從他上方移開。

  突然失去了那抹甜美熱度,頓感空虛的身體,在水中哭訴著寂寞不舍。

  英治不知該如何是好,凝望著默默站在身邊的男人。夏寰什麼話也沒有說,依照諾言,一切的命令權都在英治手上,他只會按照英治的「意願」行動。但,換句話說,英治想要夏寰做什麼……只要下令就行了。   

 掬起一把熱水,潑灑在臉上,想消去那抹揮之不去的羞澀。

 不夠。

  他把自己沉入到水中,憋氣。

  「進來。」

  從水面底下,稍微浮出來換氣,英治隔著粼粼水光,對著男人下令。

  「到浴缸中嗎?」

  噗嚕噗嚕地吐出水泡,英治祈禱水不要被自己發燙的臉蒸發光了,小聲地說:「到我裡面……來。」

  男人咧嘴笑了。

  折磨彼此的「吵架」終於結束,現在開始又是美味的複合時光。

xxx

  陸禾琛急著要將檢察官開出的條件與夏寰討論,因此一回到家,問了眼鏡仔夏寰人在哪裡,就直接往樓上奔去。

  「夏哥?」

  打開臥室的門,映入眼中的是空蕩房間。理所當然的,禾琛往更裡面的浴室走去。但,沒走兩步他已經聽見了發自浴室,聲聲壓抑著的,好像很痛苦、非常苦悶的呻吟。

  誰受傷了嗎?禾琛緊張地加快腳步,下一瞬間一聲清晰的「啊!啊……我不行了!!夏寰」,穿刺過他的耳膜,帶出了耳根發熱、嘴巴乾燥的尷尬感。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站在那扇隔絕兩個世界的門外,一股強烈的孤寂感湧上心頭。

  他知道夏哥不是自己的,只是這陣子那個人都不理夏哥,讓他有許多時間能獨佔夏哥,因而產生了一點期待。

  是不是他們會因為久久無法修復關係,最後自然分手。

  如此一來,夏哥又是自由的了!又是他們這些兄弟的了!=自己又可以像以前那樣,整天待在夏哥身邊了。

  可是——

  那兩人,什麼時候又和好?

  這一個月來,拼命要熟悉輔佐夏哥的這份職務,禾琛幾乎每天往這兒跑,而且每次一待就是半天、整天。除了夜晚不在這兒睡,他留在這兒的時間之長,和住在這間房子裡沒啥兩樣。

  據他所知,歐陽醫師一見到夏哥就轉身往反方向走,夏哥只要開口必然會碰釘子,任何人都會以為他們的關係已經降到冰點,要復原是困難至極的事。

  為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

  裡面真的是夏哥與歐陽醫師嗎?應該不會是別人吧?

  陸禾琛敲著眉,悄悄地伸手握住浴室的門把,轉動。並未上鎖的門,應聲敞開。遲疑了兩秒,他探頭,目光在盈滿濛濛霧氣的室內搜尋著。

  ——啊!!

  透過獨立沐浴間的雙層玻璃壁面,他看到了,在更裡面的大型浴缸中,激烈交歡的兩人。

  「啊!啊、啊……」

  像快要斷氣的缺氧喘息聲,跟著不停從浴缸濺出的水花拍打聲,yin mi交疊,空氣跟著聲音震動激蕩。

  「哈啊、哈啊……」

  不只是歐陽英治的喘息,連夏哥也不時傳出近乎猛獸喑嗚的低嗄呻吟。

  「啊嗯、啊嗯、不……啊嗯……」

  下半身雖有浴缸遮擋,但是夏哥粗暴地吸吮著、揉弄著歐陽英治弓出的平坦胸口,以及不停上下震晃的動作,強烈得像一記悶雷打在禾琛的腦門上。

  夏哥貪婪需索著歐陽英治的模樣,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不需用言詞也知道,夏哥有多迷戀他所擁抱的這個人。

  「夏寰!夏寰、夏寰——」

  「英治……唔!!」

  剎那間狂亂的節奏,搭著迭聲忘我的嬌喚,與男人悶喘的一擊,目睹戀人們攜手攀上銷魂蝕骨、絕頂歡愉的瞬間,對多年未再找其他情人的禾琛而言,這是一種過分痛苦與難堪的刺激。

  他一手壓住起了反應的下腹,狼狽地逃出他們的臥房,沖下樓梯。但是沒走兩步,他整個人已經虛軟地坐在樓梯的臺階上了。

  現在他才知道,當年自己和夏哥的「一夜情」,真的就像夏哥當時所說的,只是「為了讓你對我死心而做的慈善事業」。

  自己高興地以為那一夜的美好,夏哥會記得……可是夏哥既沒有像他在要歐陽英治時那樣激烈地要自己,當時夏哥凝望自己的眼神,也不像方才他看著歐陽英治時那樣地專注忘我。還有夏哥發出的……像是從靈魂深處的激動雄吼,宛如是在荒野中,呼喚自己終生唯一的伴侶的獸鳴。

  他很清楚地看見了,自己與歐陽英治的差別在哪兒,以及為什麼夏哥會被歐陽英治虜獲。

  對禾琛來說,夏哥是他的全部。

  可是對夏哥而言,禾琛只是出於同情撿回家的流浪動物。而當年,禾琛真的和一隻流浪街頭的貓、狗沒有什麼兩樣。

  禾琛曾經有個家。

  國二,他逃離之前,他有得吃、有得住、有得睡,可是他的心靈始終受著惡魔的折磨。

  他曾經試著反抗那惡魔,卻換來更多的痛苦。他曾經努力地忍耐惡魔的欺負,卻無法令惡魔感覺無聊而收手。

  日復一日,他計畫著總有一天他要離開那個家。

  他曾試圖替自己存點錢,因為他身無分文。父母沒給過他半毛零用錢,說是怕他拿去亂花用,可是他長越大便越瞭解,父母是擔心他會一走了之,他們為了將他囚禁在家中,聽以才不給他錢。他頓悟了這點之後,也心死了,不再夢想雙親有一天會告訴他「你可以自由了」,他知道那天永遠不會來。

  也就是那天,他離開了那個從出生到長大,連一天也不曾在外「住宿」,每天都得回去的家——然後到現在再也沒回去過。

  而失去了根的國二少年,身上沒有任何金錢,身邊沒有熟悉的朋友,也不敢投靠學校的同學,因為怕會被父母帶回去。

  他只好挑了最容易謀生的方式。他知道到哪些公園裡面,只要坐著自然就會有人過來搭訕,然後跟著那些人就會有錢拿、有地方睡。代價是……閉著眼睛忍一忍就會結束,算不了什麼的事。

  後來,有個自稱是某某幫大哥的男人,說願意包養他。禾琛想了想,固定和一個人做那種事,或是每天和不同的人做那種事,分別也不大。便答應了那男人,和他一起回去。

  男人把他藏在某處的私娼寮,俗稱茶店仔的地方。

  後來禾琛才曉得,原來男人擁有那個地方,在他旗下有許多姑娘。從本土的、南洋的、到東歐的,各式人種都有,他專門靠抽頭和拉皮條維生。

  可能是因為看(玩)多了免錢的女人,男人開始把色欲的目光,放在一些和禾琛近似的男孩身上。在禾琛之前,好像男人也包養過兩、三個中輟生。

  被包養的頭一個禮拜,禾琛就後悔了。

  男人漸漸露出真面目,不只會動手毆打、對禾琛施行各種變態的玩法,更過分的是,他對禾琛用了些他旗下的「女子」常用的藥物。由於多次的使用,禾琛出現了中毒的副作用,即使之後獲救了,禾琛仍蒙受其害,痛苦了好一陣子。

  禾琛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便是夏哥因緣際會地走進那間私娼寮裡。

  當夏哥「英勇」地赤手空拳拆了那間私娼寮,還把短短兩個月內被男人整得不成人樣的禾琛帶走時,禾琛眼中的夏哥,儼然是上天派來救他的神明化身。

  之後,夏哥是對他很好沒錯,不僅給他一個容身之處,還鼓勵他發揮優秀的頭腦,給他學會自立的機會,但這是一種憐憫的愛、幫助幼小的愛。

  從來沒有人給過禾琛「愛」,因此他只有緊攀著夏哥給自己的愛情,像依賴救生索一樣。

  可是,夏哥並不需要我這種崇拜式的愛情,夏哥想看到的不是一雙仰望著他的眼,而是像歐陽英治那樣能與他平起平坐的……

  隔了這麼多年,禾琛終於懂了,當年自己的求愛,不斷被夏哥婉拒的道理了。也許夏哥並不認為崇拜是一種愛,雖然,禾琛的的確確是用心在愛他的。

  「呃……你不要緊吧?」

  禾琛抬起紅通通的眼。

  站在他面前臺階上的,是那個叫眼鏡仔的小跟班。

  一臉憂心地望著自己的年輕男子,再次開口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陸律師。」

  陸禾琛出神地凝視著那張五官有點不工整,土氣但老實的臉。

  「律師?」

  然後他伸出雙手,攬住了年輕人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誰都可以,只要能在此刻給他愛、愛他的,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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