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凌玄受傷的程度遠超過尉遲雲所能想像,端坐時,胸口的疼痛感猶如消失般,無任何一絲不適的感覺,但他若想下床走動,就會傳來撕裂般的痛感,令他無法再繼續行走。
這情況讓極想外出的凌玄不得不暫時打消念頭,被限制只能在床上坐著,哪都不能去。一開始他還能忍耐得住,但時間一久,就越來越壓抑不了想出門的衝動。
此刻,正巧沒人守在他身旁,讓凌玄逮住了機會好下床走走。
尉遲雲這時正外出去替他買些好吃的東西,以彌補他不能下床的遺憾,而南宮雪窩在房裡調配能讓他快點好轉的藥,兩人各自忙著事,對凌玄而言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雖然走起路來胸口仍有疼痛的感覺傳來,但他還是想下床動一動,不願再繼續躺著。
為了怕疼痛的感覺再傳出,他小心翼翼的將腿移下床坐在床沿,再拿起放在床頭邊的一把小刀佩帶在腰間。
這小刀是尉遲雲特地替他準備的,擔心他會因為暫時不能用武而少了些安全感,因此才讓他佩帶個武器好防身。
雖說現在是在府邸,應該不太可能會用到這武器,但就如尉遲雲所說,帶著總是安心點,即使只能用來做暫時的反擊或短暫的防身,但總比手無寸鐵外加無縛雞之力的好。
試著緩慢地站起身,未有不適的感覺傳出,這才讓凌玄稍微寬心了些,這幾日的調養也算是發揮了些功效。再繼續慢步的走,意外發現本會疼痛的地方不再發疼,緊繃的情緒也在此刻瞬間瓦解,更加喜悅著。
雖是如此,但他仍不敢大意地快步走,而是以極慢的速度走至門口,手一拉,直接將房門一把開啟。
守在外頭的侍衛聞聲後,立即戒備地朝門口一看,發現是他開門走出,那緊握在劍柄上的手才放鬆。
發現侍衛的存在,凌玄望向他露出個淡笑,便自顧自地要再往前走。侍衛見他那緩慢的行走速度,不自覺地出言道:「凌公子,爺說過您得好好的休息,若無要事,還請待在房內別出來。」
聞言,凌玄一怔,詫異地看著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尉遲雲派人在外頭守著,是怕人找上門報仇嗎?還是怕他擅自跑出去?
內心思忖著。心想他只是派來保護自己的,應該不會硬是攔下自己才對,忽地露出天真無邪的笑,道:「有,有要事,但我很快就回來。」
他的話成功說服了侍衛,本以為他會直接站到一旁讓他出房,不料侍衛動也不動,一臉嚴肅道:「既是如此,還請容許在下跟隨在旁,以便保護您。」
凌玄的臉皮頓時一抽,刻意做出的無邪笑容也變得不太自然。
打從他入江湖以來,從未讓人保護過,現在突然冒出個這樣的人,感覺有點奇怪。
蹙起雙眉,微揚的嘴角看來像極了一臉的苦笑。「不過是在府邸內走走,無須刻意跟著……」尷尬笑著的同時,不免好奇有錢人家是否都請了一大堆侍衛在旁保護?
光從尉遲雲身邊就能看見不少人跟隨著,更別提安插在府邸內的侍衛,那真是多得讓人難以置信。
不知是否認定他為特殊貴客,還是因為他只在府邸內活動,侍衛低頭讓出路來,直至他不敢置信的走出房後,侍衛也沒跟上前。凌玄雖詫異侍衛的瞬間轉念,但也沒去多想,以緩慢的步伐穿過中庭,直接來到後院。
這條路其實不長,原是很快就能走到的地方,他卻是花上不少時間才抵達。途中有過多次想加快腳步,但因受損的腑臟仍有大半未完全好,才稍加快動作便開始泛起疼痛,這讓他不得不乖乖地接受只能慢走的事實,更為此而感到有些頭痛。想著以他這種烏龜般的速度,只怕沒人願意帶他出門了。
在來到後院的圍牆旁,凌玄抬頭看著眼前那略高的牆,回想受傷前的他若想跳牆而過,能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可現在,連跑都成問題了,更別提運氣翻牆。
莫名地,內心有點為此而感到沮喪。這樣的情形不會持續太久吧?半年的時間……看似短,卻也沒想像中來得容易度過。
忽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若現在提氣翻牆,不知會如何?
才想著,凌玄沒多思考便直接運著氣,忽視身上傳來的痛感,輕移腳步,就這麼往上一躍。一站定腳步,果然成功跳上圍牆,但也讓他痛得縮著身子,無法再有任何動作。
凌玄有點無奈的坐在圍牆上,打算歇息半刻,等待疼痛的感覺消去後再躍下。
怎麼也沒想到使用輕功,竟比運氣時還來得痛,難怪南宮雪會說這傷得養上半年,不過看這情形,半年後是否會完全好,他也不敢確定了。
不停放鬆身子,想讓胸口不再發疼,但方纔執意運氣的結果,讓他再怎麼放鬆,也無法完全使疼痛消失。凌玄雙手捂著胸口,無奈地暗歎口氣,至少從今天起,他再也不敢亂用武功了,那撕裂般的痛要再承受,還需有極大的忍耐度才行。他膽小,可承受不了。
緩緩閉上眼,感受微風吹來的感覺,試圖再稍微放鬆些,忽地,從不遠處傳來一句呼喚,迅速拉回他的注意力,驀地睜開雙眼,就朝聲音處一望。
「玄!」才入後院,尉遲雲便瞧見凌玄正坐在圍牆上,心頓時一驚,迅速奔跑至他的下方。「你在做什麼?怎麼跑到這麼高的地方?」
回府後第一時間就進臥房去找他,怎知尚未進入,就聽見派去保護他的侍衛說出他離開房間,到別處去走走。來不及斥責那侍衛沒跟上前保護,便心急地在府邸內到處找他。
慶幸的是沒花太多的時間就找到人,但也因他坐在高牆上而大大一驚,「你快下來!」尉遲雲心急地再喊著,就怕凌玄一個不小心摔下來,進而受傷。
凌玄一見是他,心底頓時湧上溫暖的感覺,攏起雙眉,水般的大眼無辜地眨了眨,委屈道:「我想試試能不能上來,誰知道上來後心口處就開始泛疼……」
聞言,尉遲雲立即明白他正等著身體不再疼痛才好躍下牆,但此刻的他仍持續坐在上頭,只怕短時間內要消去疼痛沒這麼容易。
他再往前走了些,張開雙臂,道:「你跳下來吧,別用輕功,我在這接著你。」
凌玄驀地瞠大雙眼。不用輕功跳下?別說自己是否會受傷了,若不小心壓傷他那可怎麼辦?
見他猶豫不決,尉遲雲急忙再道:「別再想了,我能接住你的!」
看出他的著急,凌玄當下決定不再多想,就往他的方向躍下,準確地落入他的懷中,且被緊緊抱著。
凌玄雙腳才落地,還來不及開口道謝,那接住他的人就已開始叨念。「你是故意要來嚇我的嗎?明知道現在不能使用任何武功,還跑到這麼高的地方。」皺眉念著的同時,臉上也難掩擔憂之色,手更撫上他的胸。「你胸口還疼嗎?要不要讓南宮雪來替你看看?」
對上尉遲雲憂心的視線,凌玄只露出個傻笑,道:「沒事,等等就不痛了,休息一下就好。」
「就算沒事,也不許你再這麼做了,若一個不小心,牽動到體內受傷的地方該怎麼辦?到時只怕你得花上更多的時間來做調養……」
打算繼續嘮叨的同時,驀地見他將手仲進自己的衣襟內,彷彿找著什麼東西一般,不停摸著,尉遲雲眉頭不自覺皺了皺。「怎麼了?」
「我在找你買給我吃的東西啊,有買到嗎?」凌玄些微期待地繼續摸著,就想一嘗那有名的美食。
不停亂摸的手在尉遲雲身上點起了異樣的火,挑眉地一把捉住游移在胸前的雙手,親暱地附耳道:「若你再這麼亂摸下去,我可就要立即帶你回房了……」吐出的熱氣吹拂在凌玄頸項,語畢時更親了他柔嫩的耳垂一下,才笑著看向他。
聞言,凌玄的臉瞬間炸紅,迅速縮回雙手,無辜地瞅了他一眼後,立即低下頭,沉默不語。無須多問也知道他說的回房是什麼意思,只不過是想找吃的東西罷了,可沒有他那……多餘的心思……
尉遲雲笑意加深地在他發紅的臉蛋上印下一吻,摟著他往大廳去。「東西我買回來了,由小順子幫忙拿著。」
低下頭,凌玄再輕輕點著。
看出他的心思,尉遲雲柔聲再道:「你想出去走走,是嗎?」那顆單純的腦袋,無須猜測也知道他受不了這幾日被關著不能出來,既然現在的他能走上一些路,相信出府邸走走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一問,讓凌玄驀地抬頭對上他,眼底滿是詫異。
尉遲雲溫柔的視線看進他眼底,笑著再道:「這幾日你的確被悶壞了,明天我帶你出去走走,好嗎?」
「好!我要出去!」
人潮聚集的市街上,總能聽見不少從皇宮裡傳來的小道消息,目前讓人最常談論的事是宮內招了三千佳麗入宮選妃。偶爾還能聽見一些人借此攀著關係,直說那入宮選妃的,是他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親戚關係,好借此來提升自己的身份。
這次外出在凌玄無法走快的情形下,尉遲雲選擇了離他們最近且最熱鬧的市街來逛。從旁跟隨的,除了魏清定和小順子外,另外五名侍衛被指派在遠處保護著。
穿梭在人群中,旁人閒聊的話也全落入他們的耳裡。
「聽說皇上會從這次選秀的佳麗中,選一個出來當皇后,不知會是哪家千金順利被選中。」
「是啊,想從這麼多人中脫穎而出,只怕還得燒上三輩子好香,才有機會吧。」
跟隨在後的小順子,一聽見人們談論宮中的事,整個精神也隨之振奮起來,不由自主地看了走在前方的尉遲雲一眼,雖早明白皇上放棄皇位的決心,但內心仍不免帶著小小的遺憾。
自小就成了太監入宮服侍皇上,勉強也算是陪同著一起長大,以前還曾幻想能成為宮內最紅的公公,被人捧在手上奉承著,直到得知皇上正秘密計畫將皇位讓給大王爺時,這夢也在瞬間破碎。
為此他怎麼也想不通,若真沒心當皇帝,那又為何拚命將那些預謀篡位的人給一一除去?辛苦好幾年只換來弒親的罪名,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太平後又說出要退位,這怎能讓人不覺得奇怪?
不過……奇怪也無所謂了,反正他現在也不是這麼想待在宮裡,若真想不開,也就不會跟隨著出宮了。只是……內心偶爾還是泛著些許失落,若皇上能打消念頭回宮,該有多好。
視線一轉,看了看皇上直摟著不放的男人一眼……真不是他看走眼,皇上真的對這男人動了心。瞧那小心呵護的模樣,以及特地為他停留在此縣的事看來,怎麼看都覺得皇上愛上了這個男人。
本以為皇上只是貪圖一時新鮮,沿路想找個人陪伴,正巧他長得也不差,有雙靈活的大眼和可愛的外表,被吸引之下就這麼找上了。但……即便如此,卻仍脫離不了他是賊的事實,這又怎能和皇上在一起?
這種人,帶他入宮當男寵就算是給予他極大的恩惠了,其餘的他根本不配得到!小順子才想著,也不知起了何種衝動,突然上前,恭敬走至尉遲雲身旁,低聲道:「爺,聽說當今皇上要選皇后了……」雙眼偷偷抬起睨了他一眼,便迅速垂下。
聞言,尉遲雲未回頭地慵懶道:「所以?」注意力仍放在一旁摟著的人身上。
被反問著,小順子的眉頭不由得皺了下。「奴才還以為,爺會想說些什麼……」例如……把皇位讓給別人會不會心疼。
尉遲雲淡然一笑,懶懶地瞥了他一眼,再將視線移至狂啃著食物的凌玄身上。「要說些什麼?不過就皇帝娶妻罷了,不值得一談。」
不值一談?很多人都愛談,怎麼就他不喜歡談?抬眸瞧見那帶笑的神情,小順子頓時一愣,發現皇上真的不在意這種事。收回目光,抿嘴點頭後迅速退至後方,沉默不語。
他發現出宮的這段時間,皇上變得愛笑了,之前看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偶爾會揚起淡笑,可笑意卻不進眼底,但最近的皇上卻不同,露出的笑容是真心真意的,打從心底的開心。想著,不免又暗歎口氣。身為奴才,就希望主子能過得開心,既然皇上真愛這男人,那他也願收起成見,看著兩人幸福過日子。
一路上,凌玄以緩慢的速度行走在路上,尉遲雲倒也不怕他拖累了自己,攙扶著他,放慢自己的腳步陪他慢步行走。
尉遲雲下意識看了那滿足的神情一眼,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許多,從出門到現在,凌玄已吃下不少的東西,雖知道他嘴挑,但這麼會吃還是最近才知道的事。
算算他一天下來吃了不少東西,不過卻沒見他身上鄉長几兩肉,身子骨也比一般人來得纖細,看來若想養胖他,只怕沒這麼容易。
笑著看他吃下最後一口食物,尉遲雲柔聲道:「想多買點東西回去吃嗎?」
尚未得到回應就見他微揚的嘴角瞬間淡去,雙眼直望著不遠的前方。
尉遲雲一怔,順著凌玄的視線看去,赫然發現一名正在乞討的老婆婆被一名中年男子給推倒。轉頭看回那張嚴肅的神情,怕是他心底的正義感又氾濫了。
濃眉一挑,尉遲雲揚起嘴角道:「想教訓他一下嗎?」
凌玄聞言,迅速回神看向他,眉頭微微蹙起。「不好吧……我現在正受著傷,若被發現可逃不了……」
「別擔心,方法可多得很。」別有用意的朝他一笑,側過臉喚道:「小順子。」
後者迅速上前,低下頭等待吩咐。
「你看見那體型微胖的中年男子嗎?」手往前方一指,明確地指向那個人。
小順子依言往那方向探去,果真看見皇上所指的那個人。
「是的,奴才看見了。」
「你去和他說話吧,轉移他的注意力。」
習慣性回答「是」的小順子,在聽見他所指派的命令,不禁嚇了一跳。
轉移注意力?他可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啊!
「爺……」下意識地嚥了下口水,小順子道:「真要讓奴才去?奴才從未攔過人,怕會搞砸……」
只見尉遲雲心不在焉地揮了下手,道:「去就是了。」
簡潔的回答讓小順子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走向那名中年男子。
「哎呀,這位公子暫請留步!」伸手擋住男子欲離去的身影,小順子一臉討好的笑道:「還請問您是從京城來的嗎?」一連串不停的發問,和話中帶著阿諛奉承的話,果真讓男子將所有注意力都移向他。
牽著凌玄,尉遲雲來到男子身後,以眼神示意他動手,凌玄見狀,二話不說地將手伸至他腰間,迅雷不及掩耳的偷取了男子繫在腰上的錢袋。
未發覺異狀的男子仍繼續和小順子聊著天,聽著那令他飛上天的奉承話,更誇張地露出笑容。
尉遲雲一把拿過凌玄手上的錢袋,直接收進自己的懷裡,再牽著凌玄離開。
小順子見大功告成,草草道別後也跟著離開。
見男子走遠,尉遲雲才將錢袋遞給他,眨眨眼。「這樣就能不被發現了。」
凌玄接過那沉重的錢袋,臉也些微泛紅。他是在執行俠盜的任務嗎?看起來好像是,但方法卻和他平常用的有點不太一樣……低頭看著手中的錢袋,他緩緩道:「我想全拿去給那位老婆婆……」
尉遲雲仍是一臉的笑,再拿過他手中的錢袋,交給一旁的小順子。
「把這錢全給那位老婆婆吧。」
「是!」
接過錢袋,小順子立即跑去老婆婆身前,直接把整袋的錢塞入她手中,就又再跑回。
任務達成,尉遲雲溫柔中帶寵溺道:「在你好之前,若想行俠仗義可再用上這方法。」這麼一來,自己也算是和他的特殊身份扯上些關係了。不過這樣也好,能讓兩人更加密不可分,若能借此而纏得更緊最好。
再逛了些時間,凌玄漸漸露出疲態,當下尉遲雲便決定結束今日的遊逛,提早帶他回府休息。
回府的途中,原跟在後頭的魏清定忽地上前走至尉遲雲身旁,低語輕聲道:「爺,有狀況,得小心了。」
話才說完,就從四周跳下一群黑衣人,各個手持長劍,目標對準尉遲雲和凌玄。
凌玄迅速抽出佩帶在腰間的小刀,戒備地看著。
而在遠處跟著的五名侍衛同時一衝上前,圍住二人嚴密保護著,而那躍出的不明黑衣人,彷彿有目的般一一引開所有侍衛,而魏清定則一次對上兩人,奮力抵抗。
突然冒出的廝殺,讓凌玄下意識就往尉遲雲的身前擋,但才上前一步,就讓他給瞬間拉至身後。這次出現的人,身手明顯比上次出現在府內的黑衣人要好上許多,在侍衛分別被調開的情形下,忽地又從旁冒出兩名黑衣人,就往沒人保護的二人衝去。
才一出手,尉遲雲明顯看出那兩人刻意要分開凌玄和他,腦海頓時想起宮內的某些人正商議要除去凌玄,尤其是在他殺了左丞相後,也越來越多人出言贊同。
在他陷入思考的同時,凌玄誤以為對方的目標是尉遲雲,遂一把用力推開他,任由那劍朝自己刺來。
「玄!」被推開的尉遲雲忽地放聲大喊,欲衝上前保護他。
凌玄直覺護住頭想躲,以為那鋒利的劍真要刺中自己時,忽地一個灰衣人現身,一眨眼便迅速跳至他面前,丟下顆迷霧彈後帶著他立即逃離。
來不及思考,尉遲雲立即就往四周的屋簷上觀看,果然在不遠處看見凌玄和灰衣人的身影,看見的那一刻,赫然瞧見凌玄一把抱住灰衣人,而那人也伸手回抱他,雙眼頓時銳利的瞇起,投射出殺人般的目光緊盯著那灰衣人。
兩人相擁沒多久,黑衣人也全速躍上屋簷,直追著凌玄不放。
灰衣人倒也不怕那些人緊追不捨,鬆開凌玄後,再帶著他跳往另一個方向,極快的速度讓黑衣人訝異了會,卻也隨即發現這次的任務宣告失敗,二話不說,所有黑衣人立即結束此次行動,一一轉身離去。
正當黑衣人紛紛離開時,魏清定卻忽地大喊:「爺!我抓到人了!」
沒了心思看那被抓到的人,尉遲雲的雙眼仍看著凌玄被帶走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冷聲道:「先押下去。」
「允!我好想你!」被救至屋簷上,凌玄一看清救他的來人,就這麼直抱上去。
凌允見狀,雙手也下意識地回抱他一下,可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眼角忽地瞥見攻擊的人群正朝此處逼近,便迅速放開他,連忙道:「現在可不是敘舊的好時機,先逃命要緊。」再一把摟住凌玄的腰,帶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躍去。
在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巷內,凌允隨即四處觀望查看,確定甩開那群人後,才放鬆緊繃的情緒並放開他。
瞬間,鬆懈的表情轉變為凌厲嚴肅,冷著臉沉聲道:「你是怎麼了?看見有人要殺你也不懂得躲嗎?」責備的話倏地脫口而出。
凌玄驀地一怔,想再抱住他的雙手也隨著責備聲僵硬在半空中,而後緩緩收起。
「我……」雙眼怯怯地瞅著他,一臉無辜。「我受傷了嘛……」此時說出的話,也顯得有些哀怨。
「受傷!?」凌允一改方才罵人的態度,緊張的打量他全身上下。「哪受了傷?手?腳?還是身體?」
持續哀怨著一張臉,凌玄抬手指了指心口處。「受了內傷,暫時不能使用武功。」同時露出一抹苦笑,且帶著無奈。
「不能使用武功?怎麼會這樣?」
「我前些日子在外遇見了葉錦,本想直接向他討回玉珮,他不肯歸還,便和他打了起來。我沒料到他有學別派的武功,貿然出手的情形下,卻反被他擊中。」語氣一頓,輕歎口氣地負手背過身。「他本是打算廢我武功的,但幸好他擊偏了,才沒因此而得逞,可為此我也受了嚴重的傷,得花上半年的時間來調養。」
聞言,凌允呆愣了好一會兒,腦中頓時浮起方才打鬥的畫面。那時的凌玄就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任由劍刺向自己,且毫無反擊能力。
立即回神,他一把握住凌玄的手臂,道:「我帶你去找師父,請他幫你醫治。」微施著力想拉他走,卻發現他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不用了,無須刻意去找師父。」
凌允凝視著他,一臉詫異。
「不用特地去麻煩師父。」他再次重複,笑著道:「我也遇上了南宮雪,他正幫我治療,所以不用擔心。」
南宮雪!?這名字讓凌允心底為之一震,眼底滿是壓抑不了的激動。他……在這?
「想去找他嗎?」凌玄笑著反握住他手臂,拉著他走出巷子。
凌允的唇開了又合,沉默半晌,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雙眼帶笑地看著他的反應,凌玄再道:「這次南行的路上,湊巧遇見了南宮雪和他的主子,意外之中聽見他們也正一路南行,所以才打算跟著他們一起行動。」笑意驀地加深。「看到你,他應該會很高興。」
凌允再愣了愣,而後如電到般迅速回神,眼裡已有了期待。「好!帶我去!」不再多想,隨著他的步伐而走。
走沒多久,本滿心期待的凌允緩慢收起笑顏,微微皺起雙眉。
「你……腳也受傷了嗎?」走得這麼慢,只怕找來一頭牛和他相比,都能輕易的贏過他。
凌玄停下腳步轉頭看他,神情有點無辜。「我走不快……只能慢慢走……」
凌允一怔,隨即想起他受了傷,勉強擠出笑容,乾笑一聲。「要不,我帶著你走吧。」欲掩飾尷尬,又刻意笑了笑,凌允手直接摟上凌玄的腰,施展輕功就往凌玄說的方向去。
冰冷的氣息籠罩在整個書房裡,侍衛們來來去去,稟報出來的話都讓尉遲雲的臉色變得更寒冷、鐵青。
「還沒找到人嗎?」負手背對著人,低沉冷冷的聲音完全表達出此刻情緒。
「稟皇上,目前仍未找著凌公子,但微臣已打探到他們前往的方向,已加派人手去找,相信定能在短時間內找回凌公子。」
隱忍著欲爆發的怒氣,尉遲雲咬緊牙冷道:「最好快點將人給找到,若再沒任何消息,你們就準備提頭來見朕吧。」發狠地下著警告,不耐地揮了下手,斥退侍衛。
人一退出,尉遲雲也隨之露出煩躁的情緒,兩人擁抱的一幕令他心裡頭像壓著顆石頭般大大的不快,更不免猜想兩人是否認識。
雖對此而感到不悅,但內心也害怕他會就此離去,不再回來。他暗歎口氣,將收在懷裡的玉珮給拿出。這是他一回府邸,立即在房內拿出的東西,明白這玉珮對凌玄的重要性,若真想走,也定會回來拿走這玉珮。
想著,雙眼不自覺望向窗外。玄,你可別真的離開我……
無言的低喊,道盡他一直以來的擔心,就怕凌玄哪天會這麼一走了之。
經過了好幾日的相處,內心雖明白他不會不告而別,但就是免不了一陣煩惱。他明白自己的心早已沉淪,卻沒料到陷得如此深,如此的無法自拔。
思索著,內心暗暗下個決定。這次他若回來,絕不會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緊跟著他或是將他綁在身邊都行,只要能讓他不再離開,怎樣都好。
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玉珮,門外突然傳來小順子的一陣大喊。
「爺!回來了!凌公子回來了!」放聲嚷嚷地將書房門給推開,也顧不得禮儀的直接衝進書房。「凌公子回來了!就在大廳內!」
未等小順子說完,尉遲雲以極快的速度衝出書房,直往大廳而去。
遠遠的就能看見那纖瘦的身影,眼神也隨之露出情意,可才消這麼一眼,就瞥見那救走他的灰衣人正從旁攙扶著。尉遲雲眼底閃著情意的光瞬間逝去,眼一瞇,再以極快的速度往大廳內沖。
「玄!」緊緊的抱住他,不著痕跡地將他拉離灰衣人,一對上他的大眼,柔情的目光也跟著浮現。「你可終於回來了,我好擔心你發生什麼意外。」縮緊手臂,再緊緊摟抱著他不放。
突然的行為讓凌玄一怔,尉遲雲緊抱的手臂也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他抬手輕輕推開兩人緊靠一起的身軀,本欲揚起笑容的臉在見到他憂心的眼神後,不由得給愣住了。這種情他見過,在受了傷的那一天,但那時疼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便沒多想,可現在……這擔憂的眼神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
他真的……很在意自己。凌玄是知道自己對他同樣有情,但不太明白這是否就是愛。雖不明白,但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已經越來越離不開他,若他能不在意自己是賊,那他願意兩人這麼長相廝守。
嘴邊揚起一抹笑,凌玄抬手輕拍了下他手臂安撫道:「別擔心,我沒事的。」
尉遲雲拉開些微的距離,深深凝視著他。「真的沒事?胸口呢?會疼嗎?」
凌玄笑得瞇起雙眼,搖搖頭。「不疼,有凌允救我,所以沒事。」轉過身想介紹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可才一回頭,就對上凌允那帶有興味的眼神,嘴角更噙著曖昧的笑。
「我看不是為了方便才一起南下,應該是為了某人吧。」
聞言,凌玄的臉瞬間炸紅。「你……你多想了……」紅著臉,試圖掩去羞怯的心,反駁道:「一開始本來就為了方便!」
凌允挑眉。「那現在呢?」
一句話頓時讓凌玄啞口無言,稚嫩可愛的臉頰瞬間變得更紅外,頭也開始低垂不敢看他。現在的確是抱著異心,所以他心虛,說不出口。
不同於他害羞的心思,尉遲雲倒顯得落落大方,他摟著懷裡的人,輕問道:「他是……」
「他是我師兄。」順著話,凌玄開口回答。
答案出乎他預料,尉遲雲直覺看著他腰上,果真看見那象徵信物的玉珮。
未詢問、未感謝,尉遲雲只再對著身旁的人道:「想回房去休息嗎?」
凌玄詫異他轉移話題,但一愣後,也迅速回神。「不累,我還想帶我師兄去找南宮雪。」語畢,笑著推開尉遲雲的懷抱,走至凌允身旁,握住他手腕後,以龜速的動作往客房的地方走去。
知道兩人是師兄弟關係,尉遲雲猜測且憂慮的心瞬間煙消雲散。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再去猜測他們和南宮雪之間的關係。有無關係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人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轉身走回臥房,將那玉珮再放回原位。臉上的笑意持續加深……再加深……
冷冷的目光掃過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垂下的眼睫順勢蓋住眼底的詫異。
還以為宮內那些臣子只敢僱用外頭的暗殺者來執行這任務,沒想到這次派來的,卻是宮裡的大內侍衛。突然調動這些人,想必這一次是鐵了心要除去凌玄。
「嚴將軍,這就是你表現出來的忠心?」站定在他面前,尉遲雲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身上散發著威嚴的霸氣,完全展現王者的氣勢。
黑衣人持續低著頭,眼裡滿是堅定的意志。「稟皇上,凌玄是個盜賊,這種人非殺不可。」語氣忽地一頓,再道:「外面謠傳著不少盜匪想奪取皇上的性命,為此,更該除去他。」毫不猶豫地說出來意,早已為此次的行動抱著必死的決心。
聞言,尉遲雲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轉身背過他。「是誰告訴你他是盜賊?他和朕在一起好些時日,若真有異心,早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他語氣雖狀似平靜,可卻露出一臉的驚訝。
他們到底查到了多少?連人名都查出來了,該不會連那秘密身份也查清楚了?
「說不定他在找好時機下手,盜賊總在取得了些利益後,才會願意下手。為了皇上的安全,這種人留不得。」
「留不留不是由你來決定,是由朕來決定!」壓抑在心底的怒氣,不經意流露出來。
沉下心,見對方果真帶著死意,尉遲雲暗歎口氣道:「朕知道你們護駕的心,但他不是盜匪,無須再派人來殺他。」
嚴將軍緊閉著雙唇,怎麼也不願就此允諾,若皇上日後真發生了什麼事,他絕不會原諒自己。
沉默的氣息籠罩在兩人之間,看出他的不妥協,尉遲雲再道:「也罷,起身隨朕來吧,就帶你去看看你口中的盜賊的真正身份。」
早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便特地選在凌玄受傷的此刻,帶他去見見凌玄。在凌玄不能使用武功的情況下,更容易蒙騙過這宮內派出的高手。
領著他走至後院,在涼亭內看見三人正坐在那聊著。
在不讓三人發現的情況下,尉遲雲未走得太近,來到一定的距離後,轉頭對嚴將軍道:「在這看著吧,朕會讓你知道他只是個普通人,還是個沒任何攻擊能力的普通人。」
聞言,順著視線看向涼亭,嚴將軍怎麼都不信凌玄只是個一般人。自從得知左丞相被皇上賜死後,更加深對凌玄的懷疑,甚至還派了不少人去調查他的身份。
雖納悶,但他仍豎耳聽著。
「你得吃藥才行,不吃,身體怎會好得快?」接過南宮雪端來的藥碗,凌允直接遞到凌玄面前,讓藥味直接撲進鼻。
苦澀的藥味讓凌玄不自覺皺了皺眉,哀怨地瞪著面前的藥碗,怎麼也不願接過它。
「其實我……」大眼無辜地看著兩人。「其實我已經好很多了,不吃藥也沒關係。」
「不行!」凌允毫不留情的拒絕。「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好很多,總之這碗藥你喝定了!」用力拉過那遲遲不肯伸出的手,就這麼把藥放到他手中。「你快喝,免得等會兒藥涼掉。」怕他耍賴,凌允索性選擇繼續站在他面前,直到他喝光為止。
被強迫接下藥碗,凌玄神情更顯哀怨些,直低頭看著碗中黑色的藥汁,偏頭想避開那令他噁心的味道。凌玄像不死心般,再哀怨地瞧著坐在身旁的南宮雪。「真要喝?」
南宮雪噙著溫笑,以眼神示意著微微點頭,沉默不語,凌玄想再將可憐的視線轉向站在自己前方的人時,驀地瞧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小包東西。
「這是我今早買的糖糕,軟中帶嫩,且甜而不膩。」凌允邊說著,邊動作緩慢地打開外層的荷葉包,將裡頭的甜點呈現在他面前。「為了買這個,可花了我不少的時間。」
對美食最沒抵抗力的凌玄,目光整個被糖糕給吸引住。
見狀,凌允直接將手中的東西再貼近他。「想吃嗎?」
「想!」看著糖糕就這麼在眼前晃,差點讓凌玄將手中的藥碗扔至一旁直接伸手去拿。
在那期待的眼神中,凌允突地將糖糕給包起。「想吃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乖乖喝完藥,我就把糖糕全給你吃。」吊胃口般,再將包好的荷葉包給收回懷裡。
聞言,凌玄二話不說地直接捧起藥碗,捏住鼻,一鼓作氣的直接將藥汁給灌下。
凌允和南宮雪有默契地互看一眼後,也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在凌允依言將糖糕遞給凌玄時,躲在一旁偷看的尉遲雲也別有用意地看了嚴將軍一眼,而後轉身離去。嚴將軍見狀,也不多想的尾隨離去。
再走回書房,尉遲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笑,嚴肅的神情已不復見。
「現在……你明白朕說的話了吧?」在嚴將軍一踏入書房的那一刻,便開口問道。
嚴將軍那堅定的神情也在此刻有了些微的變化。難道所得到的消息全是假的?
見他不語,尉遲雲再道:「看在你忠心的分上,這次就饒過你,朕不再對此事計較,但你也得保證日後不會再出現這些事。」
嚴將軍抿緊嘴,又沉默了半晌,才妥協地拱手躬身。「謝皇上不殺之恩。」
任務達成,讓尉遲雲的嘴角又上揚了些,手一伸,示意他免禮。
解決了眼前的麻煩,但他仍想起有件事得解釋,忽地抬眼對上嚴將軍。「朕知道宮內大臣很在意左丞相被處決的事,但在那種情況下,朕不得不這麼做。」
一如預料,嚴將軍頓時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皇帝。
「在不明事裡的情況下,左丞相就這麼派人殺進來,絲毫沒顧慮到府內有無人會因此而受傷。」嚴厲的指責,果然轉移他介意大臣被殺的事。
只見嚴將軍急忙拱手道:「還請讓臣將此事稟報給右丞相,相信定能消去他們內心的疑惑。」
「嗯。」尉遲雲眼底瞬間閃過一抹狡黠,在未被發現之下隨即掩去。「那一切再有勞你了,記得,告知那些自以為是的大臣,別再派任何人來此,違者,後果自理。」
「是!」
得到答案,尉遲雲也立即揮退他,腦海裡滿是方才看到的一幕。
愛吃甜食的凌玄,根本挨不住苦味,也難怪每回吃個藥都會拖上好一些時間。
持續想著,慢悠悠地踏出書房,就往涼亭方向走去。
不知是否因經脈、腑臟受損的緣故,凌玄在起床後的幾個時辰內,容易感覺到疲憊,有時就算哪都沒去,只在府邸內乘涼吹風,也都會感覺到累。
才在涼亭內喝完藥和吃過糖糕的他,又在那待上約半個時辰後,就已露出些許疲態。凌允見狀,立即堅持要他回房休息,最後在拗不過的情況下,凌玄只能順從答應。
在凌允的攙扶下,沒花多久的時間就已回到房內。
在庭院裡找不到人的尉遲雲,直覺走回臥房,見到那緊閉的房門就要抬手推開,突然,房內傳來的聲音讓他停下動作。
「你真的沒事吧?瞧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我再找南宮雪來替你看看?」
聞聲,立即認出這是那稱為師兄的人,相遇後兩人幾乎黏在一塊,到哪都一起,看來他們的同門情誼遠超過自己所想像。
「不用,只是覺得累了點,睡一下就好,沒事的。」
氣若游絲的語氣從房內傳出,讓在外頭偷聽的尉遲雲不自覺攏起雙眉。聲音聽起來極為虛弱,他真的沒事嗎?
看著坐在床沿旁的凌玄,凌允伸手輕捏他柔嫩的臉頰。「你就是這樣,總愛硬撐著,難道不明白旁人會替你擔心嗎?」
知道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凌玄水般的大眼無辜看著他。「可我真的沒事啊,這幾日一直都這樣,很容易覺得疲累,但只要睡過後,精神就會好很多。」記得南宮雪還說這是身體受損後自然會有的現象,只要多調養些時日,也就不會再這麼容易覺得疲累了。
凌允一臉狐疑,不想輕易就被那無辜表情所騙,再道:「是嗎?可我瞧你好像難過得快哭了。」
「我沒有。」大眼持續看著。
「……」一臉的不信。
「我本來就長得這樣。」他再道。
「……」還是不信。
望著他,凌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一點也不訝異他會有此說,反正這雙眼早讓不少人這麼問過,再被多問幾次他也無所謂。輕拉下捏著自己臉頰的手,他笑問:「你怎麼會突然來梁縣?」
凌允無謂地撇撇嘴後,轉身走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前陣子我為了躲人,跑回山上去找師父,可才到沒多久,就被師伯給趕出來。」動作極為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水,替自己倒了一杯飲下。
凌玄一愣,驚訝道:「趕出來?」據他所知,師父不會讓師伯這麼做才對啊。
「是啊,師伯要我立刻來梁縣,沒說來此的目的為何。但……」放下茶杯,意有所指的看著他。「我大約能猜出來此的原因了。」
來這還沒一天的時間,就遇見凌玄被追殺的事,進而救了他。也幸好聽話的來這,要不依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只怕早成了劍下亡魂了。
凌玄知道他說的是被黑衣人圍攻的事,眉頭深鎖,微微低下頭。「師父知道這件事嗎?」
「我想……還不知道吧,師伯是偷偷告訴我的,而師父則是要我把自己的事情給解決好再回去。」
聞言,凌玄再抬起頭,一臉納悶。「你有事要解決?」
提及此事,凌允突地忿忿道:「前幾個月我不小心惹到一名太尉,從那時起他開始不停想盡辦法就要抓我,還說什麼除非我放棄逃跑,否則他將會一直持續下去。」說著,不免又開始氣得牙癢癢。
「惹?」凌玄仍一臉不解。「你偷了他的東西嗎?」
剎那間,一向鮮少臉紅的凌允,雙頰竟開始泛起紅暈。「也不完全是……反正為了躲他,我不能在這待太久。」
要怎麼解釋那晚的事?也不完全算是偷了他的……東西,若真要說,自己才是最吃虧的一方!
依舊持續站在門外的尉遲雲,聽見熟悉的官名濃眉一挑,隱約想起出宮前似乎有聽見那太尉提過這件事,只是那時聽到的是找,而不是抓。
不去深想太尉和凌允的關係,聽夠兩人對話的他,直接將門一把推開,房內的兩人皆因他的出現而愣了下。
「聽說你不太舒服,怎麼了嗎?」無視坐在一旁的人,直接走至床沿旁,伸手輕觸凌玄的嫩頰。
凌玄抬眼對上那憂心的視線,露出淡笑。「只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
人一出現,凌允很有自知之明的站起身,臉上卻揚起一抹詭譎的笑。「正主兒來了,那我這閒人也只好先離開啦。」
見人將離開,凌玄連忙開口問:「你會待到什麼時候?」
凌允故作沉思偏頭想了會,才轉頭笑道:「看在你受傷的分上,我就多留個三、四天吧。」瀟灑地手一揮,大步走出房門,更不忘將門給關上,噙著曖昧的笑離去。
人一離開,尉遲雲也在床沿旁坐下,手攬上他的腰。「你們進房……很久了?」嘴角雖噙笑溫和的詢問,但說出的話卻帶點酸意。
未察覺出異狀,凌玄轉頭笑道:「也沒多久……」忽地察覺有隻手正解開他的腰扣,低下頭要確認,再抬起時雙眼已帶著錯愕。
尉遲雲笑著親了他面頰一口,附在他耳旁輕聲道:「下次可別單獨和別人進入房間,知道嗎?」
瞬間,一張清秀的娃娃臉佈滿紅潮,大眼愕然的盯著他。
尉遲雲笑看著他乍紅的臉蛋,吻上他的唇。「身為你的男人,看見你帶著別人進入臥房,還將門給關上,很難不去做其他聯想。」貼著他的唇緩緩道。語畢,溫熱的舌探進他口中深吻著。
紅著臉,凌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以為尉遲雲不高興自己將人給帶進房,手抵上他的胸,閃躲著他直親來的唇。「你多想了,是我覺得累,師兄好意扶我回房……」
尉遲雲仍一臉的笑,拉下那擋在兩人中間的手,再解開他的衣衫。「我知道,現在不說這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表露無疑的慾念讓凌玄的臉又更紅了些,心跳頓時加快,緊張地抓住那狂脫他衣服的手。「什、什麼事?」
尉遲雲反握住他的手,再次拉下。「前陣子擔心會加重你的傷,所以一直不敢……親近你。」話說得含蓄,眼底卻是滿滿的慾望。「現在你的身體不再容易痛了,所以……」
這話他懂了!也讓凌玄想起兩人發生關係的那天!
連忙輕咳幾聲,皺起眉。「我……現在還是有點……不舒服……」雖已認定他的人,但親熱這種事……還不太習慣……更不知該如何回應。
看穿他的心思,尉遲雲再親了下他的唇。「不舒服嗎?那可糟了,藥可能得多喝一些了。」毫無擔心的模樣,直接將他拉上床,並迅速脫去他身上的衣服。
沒意識到對方現在正做的事,只聽見喝藥二字,就讓凌玄急著澄清謊言。「不!我現在好多了!不用再多喝些藥!」現在一天三碗藥就快去了他的命了,若再多幾碗,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比較快。
尉遲雲三兩下脫去自己的衣物,傾身覆上他。「有比較好嗎?那真是太好了……」直接吻上凌玄的唇,雙手在他身上敏感的地方游移撫摸著。
「嗚……」被吻住的雙唇無法順利發出聲音,挑逗的結果讓凌玄的身子起了一連串的反應,體內也被激起了一股躁熱感,雙手難耐地抵住對方的胸,突來的快感不知該將他拉向自己抑或是推開。
發現他似乎在抵抗,尉遲雲拉過他的手,環繞在自己的頸項。「一開始的確會不習慣,但多來幾次,你就會習慣的。」
凌玄漲紅著臉瞪了他一眼。多來幾次……沒人會想在這種事情上多來幾次吧?
至少他就不會。
沒能來得及深想,那雙挑逗的手就已轉移他所有的注意力,沒一會兒,情慾就已完全被挑起。房內春意盎然,床上的兩人緊密的貼在一起,感受彼此的體溫。
「玄,我愛你。」尉遲雲不自覺地喊出內心深處的情意。
激情過後,兩人躺在床上緊抱在一起,被緊緊抱住的凌玄本已有些疲累,再經過這激烈的歡愛後,更是累得睜不開眼,直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尉遲雲拉過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腰,在頸窩上找個舒適的地方讓他靠著。
「很累嗎?」手輕撫著他泛紅的臉頰,低頭在他額上落下一吻。
閉上眼的凌玄,睡意直朝他侵襲而來,隱約聽見詢問聲,輕聲回應後,便沉沉睡去。
看著熟睡的面容,尉遲雲嘴邊漾起淡淡的笑,傾聽身旁規律的呼吸聲,也帶給他些許的睏意,滿足地再看了眼他的睡顏,低頭在他唇上印下輕吻後縮緊手臂,一同陷入沉睡中。
當凌玄醒來,已是傍晚時分,本還想再繼續睡,但礙於得定時服藥,且用藥前不能空腹,才順從的讓尉遲雲替自己更衣,並頂著睡眼惺忪的神情被摟進用餐的大廳。
他們算是晚到的,一人大廳,所有人皆在一旁等候,包括突然來訪的凌允。
大夥一起用餐是凌玄提出的要求,總覺得兩人在房內用著飯,似乎少了點什麼,外加他喜愛熱鬧,才說出了這提議。
被帶至桌旁坐下,濃厚的睡意已去了一半,再聽見凌允冒出的一句話,半沉睡的意識在瞬間清醒,雙眼驀地大睜,臉也迅速泛起紅暈。
「親愛的二師弟,你不是睡了一下午嗎?怎麼看起來更累了些?」曖昧的語氣,還噙著一抹邪氣的笑。「該不會……你在忙別的,沒睡?」
紅著臉,凌玄欲掩飾羞澀地拿起碗筷埋頭猛吃,在嘴裡塞了滿滿的飯後,才含糊道:「別亂猜……我有睡……」
導致他這麼累的罪魁禍首,自始至終都噙著一抹笑,直到看見他拼了命的扒飯,才淡去笑意,皺眉制止他的行為,並捻去黏在他嘴角的飯粒。「吃慢點,別噎到了。」
側過頭,凌玄哀怨地瞅著他一眼後,才放慢動作,細嚼慢咽。兩人親暱的舉動,讓坐在對面的凌允又是曖昧的一笑,但這次他選擇慢慢欣賞,不出言調侃。這可是難得的畫面啊!等哪天回去找師父時,再把這一切說給師父聽,相信他一定很感興趣。
用膳時,尉遲雲不停夾菜給他,有時凌玄會和凌允相爭夾給南宮雪,可幾次後,在瞥見尉遲雲那佯怒的臉,才討好地笑著將菜改放進他碗裡。
吃完飯沒多久,小順子就把剛熬好的藥給端上。藥碗上雖蓋著蓋子,但微微飄出的藥味讓凌玄不自覺地皺緊雙眉,苦著張娃娃臉直瞪著那碗藥。
「我什麼時後才可以不喝這鬼東西?」捧過藥碗,打開蓋子之前,雙眼委屈地看著南宮雪。
明白他抗拒的心,南宮雪溫笑道:「這是我特地幫你調配的,喝下後能縮短你復原的時間,不用等上半年。」
聞言,凌玄哀怨地點點頭。「好吧,你說的,我聽。」特地為他而準備,怎麼也得喝下。只是,真的苦了點,如果在裡頭加些糖,不知道會不會好一些。
打開碗蓋,濃厚的藥味瞬間撲鼻而來,讓他忍不住蹙起雙眉,準備痛苦的時間到來。一看見小順子將桂花糕給端上,他立即捏住鼻子,將藥給灌入肚中。
飲盡藥汁,咬下尉遲雲遞在他唇邊的桂花糕後,眼角忽地瞥見門外有抹白影閃過,接過正在咬的桂花糕,在眾人納悶的眼光下,迅速站起身並走出大廳來到前院。
「玄?」尉遲雲輕喊。
怪異的舉動,讓所有人以為發生了什麼異狀,全戒備地跟著來到前院。
凌允瞇起雙眼,仔細的審視了四周,才想問發生什麼事時,就見凌玄吹出清亮的口哨聲。驀地,一隻白色鴿子突然出現,並降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揚起淡笑且摸了摸鴿子的頭,走至他身邊的尉遲雲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會有這隻小動物?」
凌玄笑道:「我師伯給的,是用來和他通信的媒介。」拿下鴿子腳上的小紙條,再將鴿子移至肩上。
「師伯!?」
凌允錯愕大喊,不敢置信地瞪著凌玄肩上的白鴿。「他怎麼會給你這東西?」又為什麼他沒有?這樣是不是偏心了點?
凌玄緩緩將紙條打開,道:「我也不知道師伯怎麼會給我這個,我受傷後的隔一天,就見到小白飛到我身邊了。」
這麼一提,凌允隨即想起師伯讓他來此的事,同時明白定是為了保護凌玄,才出此計策。只是……他內心仍有點不平衡,帶著一絲怨氣戳了戳鴿子的頭。「你還替它取了名字?」
被戳頭的鴿子似乎感覺到不舒服,不悅地啄了下他的手後,再飛至凌玄的另一邊肩膀。
「有名字比較好叫啊。」定眼看著紙條的內容,裡面寫了些文字。
「黑衣人將不再出現,無須擔心,也別再管葉錦的事。」
這時,凌允好奇地湊近頭,讀了下紙上的字。「黑衣人?」抬頭看著凌玄時,已是滿臉的疑問。
「前陣子有名黑衣人闖進這,我不清楚他想殺的是誰,所以寫信問了師伯。」
收起紙條,轉身欲走回屋內,尉遲雲見狀連忙伸手攬住他的腰,扶著他走進大廳。
「那師伯有說嗎?」凌允問。
凌玄輕搖頭。「沒,他只說我不用擔心黑衣人的事,再說的,就是你剛看到的內容,說不會再出現。」
深知一切原委的尉遲雲,聞言後不語地扶著他坐下,眼底再閃過一抹詫異的光。
他師伯怎麼會知道黑衣人將不再出現?且與他聽到的消息分毫不差。在尉遲邢的插手下,宮內的人允諾不會再派任何人來殺凌玄,但知道這事的人不多,怎麼會讓個外人得知?
掩去眼底的疑惑,尉遲雲故作好奇問道:「你師伯怎麼會知道黑衣人不會再來?」
凌玄聳聳肩,絲毫不訝異他的發問。「可能是算出來的吧。我師伯懂星象、知天命,總能準確算出我們的劫難。」
這答案,莫名地讓尉遲雲鬆了口氣,就怕他師伯是宮內的人。
現在的他,仍沒心理準備讓凌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得差不多了,當他坦白說出口時,只會剩下王爺的身份,而不是萬人之上的帝王。
忽然,凌允想起了一件事,對凌玄道:「師父仍不知道你受傷的事?」
凌玄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肩上鴿子。「應該是不曉得吧,如果知道了,小白送來的就只會是帥父寫的信,而不是師伯的。」
聞言,凌允內心不免替師伯擔憂。依師父的個性,日後若知道凌玄受傷的事被隱瞞,定是會氣得不再理師伯,到時只怕師伯又得天天追著師父跑,在後頭乞求原諒吧。
在尉遲雲陷入沉思並放心之際,凌玄又突然冒出一句。「可師伯有寫過一句話我還是不懂,他說在高處閃耀的光,其鋒芒永遠無法被隱藏。這是什麼意思?」
剎那間,尉遲雲的心彷彿被那句話給狠狠刺中,整個糾結成一團,而一旁知情的人也紛紛將視線投向他。這是不是在說,現在的身份遲早會讓凌玄給發現?
暗暗思忖著,隨即甩開這多心的想法。在沒把握凌玄能否接受他皇帝身份之前,怎麼也不能輕易讓這秘密洩漏!
不同於尉遲雲的憂心,凌允毫不在意地道:「反正師伯說的話我們很多都不懂,不用太過在意。」
凌玄聞言,認同的點點頭。每回都是無關要緊的事才會說得這麼不明不白,真正危害到性命時,才會清楚交代該怎麼做,的確是不用太過在意。
兩人不甚在意且安心地說著,卻帶給尉遲雲些微的煩惱,更讓南宮雪別有用意地看著他。
見尉遲雲似乎不想明說,南宮雪心裡也隱約猜出凌玄知道真相後會有的反應,雖不認同他這樣的做法,但也無從插手。只希望他有辦法解決這決定所造成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