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每日定時的督促喝藥,和旁人的細心照顧下,凌玄的身子已逐漸好轉,胸口雖不再因為走路而感到疼痛,可若要運氣或施展武功,則仍有難度。
如此快的復原速度,是凌玄怎麼也想不到的,還以為至少得等上三、四個月的時間,發疼的感覺才可能慢慢消去,可沒想到不過才一個多月,就讓他能跑能跳,只要不運氣使用輕功,都不會再感受到任何不適。
受傷後的這段日子,他幾乎是壓抑著不去多管閒事,除了擔心自己的狀況無法去應付插手後的結果,更不願讓尉遲雲幫著自己做賊事。
畢竟他不過是個普通人,若不小心沾上盜賊這名號,只怕會引來不少關注,甚至還有可能被官府給捉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冒這險。
開啟房門,凌玄打探了下周圍,發現四下無人後迅速溜至後院,打算偷偷試著運氣,確認現在的狀況,能讓他將輕功施展至何種境界。
以為四周無人的他,忍著提氣後胸口所傳來的微痛,迅速跳至涼亭的屋簷後,就聽見一旁有人出聲喚他。
「凌玄!你怎麼跑到上頭去了?不是不准使用武功嗎?」
凌允驀地放大聲量,驚愕之餘立即飛跳至他身旁,並將他給帶回地上。
「你在搞什麼?不是還沒完全好嗎?」一落地,便是毫不留情的出言責罵。
突然的怒意,反讓凌玄露出一臉傻笑,搔搔頭。「嘿嘿……」
「嘿什麼!」對上傻笑的臉,凌允忍不住再罵道:「你是太閒還是不想讓自己的身體快點好?」
凌玄聽著,仍一臉的笑。「我好很多了,走路時胸口不會再泛疼,連跑都沒問題喔。」
「就算是,這也不代表你就能任意亂來啊!要是讓受傷的腑臟變得更為嚴重,那該怎麼辦?」
怒瞪的雙眼,和嚴肅的神情,凌玄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收起臉上的笑,大眼眨了眨,一臉無辜。「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如同往常般,凌允一對上那無辜的大眼,便再也罵不下去。
不可否認,他的確很會善用這與生俱來的利器,稚嫩的娃娃臉配上那如水的大眼,只要擺出個無辜的神情,都能瞬間消去別人的怒氣。不只是他,就連師父和師伯也不見得招架得住。
撇撇嘴,凌允不由得低歎口氣,並扶著他走入涼亭。「怎麼只有你一個?你男人呢?」
來此也有十幾天的時間了,每天都看得見尉遲雲緊黏著凌玄不放,可說是走到哪跟到哪,只差沒拿條繩子將兩人給綁在一起。
小倆口恩愛,跟來跟去倒也不覺訝異,只是……那愛跟著的人突然沒一起出現,不免讓他多想了些。
沒察覺他的心思,凌玄揚起淡笑,道:「你說雲嗎?他一早就說有些事得處理,若想找他可以去書房,他在那。」
聞言,他也沒多想,隨意應了一聲,凝視遠方。凌允本只打算在這待上幾天,但礙於掛心凌玄的病,才讓自己在這多待上些時間。
還以為可以等到他病情好點再離開,怎知昨天外出時,卻意外看見那直想捉他的人出現在此,瞬間他明白此處不能夠再待,更知道那欲捉他的人是鐵了心非找到自己不可,若不小心被抓到,只怕再也逃不了。
下了決定離去,卻仍帶著些許的不捨。他們師兄弟自長大後,便一一被師父給扔下山,說是得去歷練一番才許回來,最重要的是去執行那秘密身份,也能說是體驗江湖經驗,讓他們知道生存在江湖,就得懂得分辨好壞,更得懂得保護自己。
這其實也不是太壞的事,只是得和從小一塊長大的師兄弟分開,多少會覺得有點感傷。想著,他忽地轉頭對凌玄道:「想出去逛逛嗎?今天的市集多了好幾個新攤販,更賣著不少好吃的東西,你看了一定會喜歡。」
凌玄聞言,不覺有異地笑道:「好啊。」雙眼也在聽見有好吃的東西時,驀地亮了起來。
在沒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兩人單獨出門,朝他們的目的地走著。才抵達目的地,凌玄隨即認出這地方他來過。仔細看了下四周,憑記憶找出已知的攤販和店家。
如凌允所說,果真多了好幾個新攤販,才想上前一探究竟,卻赫然聽見一旁傳來低沉的哭泣聲。凌玄驀地轉頭一看,發現角落裡正蹲著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地上埋頭痛哭。
兩人有默契地互看了眼,隨即上前將他攙扶站起,凌玄更出言詢問:「這位大叔,你怎麼了嗎?」
抹著臉上的淚水,男子哽咽道:「趙家公子太過分了!為了收回租給我們的農地,竟刻意把地租調漲,還說付不起就立刻滾蛋走人。」語氣一頓,眼淚掉得更凶。「我們夫妻倆相依為命,除了耕田外什麼也不會,若收回農地,我們該如何維生?」
頓時,凌玄想起之前他調查趙府的事,那時因毫無頭緒,遂沒再繼續追查下去,可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插手管也不行了。
才想著,凌允忽地捉住他手臂,低聲道:「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不宜到處去查事,暫時別多管。」
聞言,他怔了怔。若不管,那這事該怎麼解決?
凌允突然從腰上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中年人。「大叔,這錢你先收下,相信足夠讓你交地租。」
看著被放入手中的一錠銀兩,男子慌張地把錢還給凌允,緊張道:「多謝兩位公子的好意,但無功不受祿,這錢我萬萬收不得!」
「沒關係,你就拿著吧。」凌允再次把錢塞進他手中。「錢我有的是,你先拿去度過眼前的難關。」收回手,擔心男子會死腦筋地想再還回,遂早一步拉著凌玄迅速離去。
同時,彷彿擔心凌玄會多管閒事,凌允轉頭再叮嚀:「記住,你現在最好什麼也別管,尤其是葉錦,硬碰上對你沒好處,明白嗎?」
想起事件一連串演變,和師伯所傳來的紙條,他緩緩點頭。「好,我答應你不再管就是。」
聽他允了自己,凌允那嚴肅的神情才漸漸露出笑容,繼續再帶著愉悅的心四處逛逛。
直至午時,兩人才準備打道回府。在快抵達府邸時,凌允眼尖瞧見門口那熟悉的馬車,臉色倏地一變,瞬間湧起立即逃走的念頭。
「該死,那混蛋怎麼來了!」低聲咒罵著,腳步也跟著停下。
怪異的舉動,讓凌玄納悶看他。「誰來了?」
他下意識拉著人躲到一旁,低語道:「就是我說過要捉我的人,不曉得怎麼會突然來此。」
「捉你的人!?」凌玄忍不住一臉驚詫。「就是你說在宮中當官的那個人?」
「嗯。」凌允再瞧了眼門口的馬車,轉頭看向身旁的他,苦笑道:「我恐怕得在這和你道別了。」
凌玄一怔,一臉錯愕。「現在?這麼快?」本還想說服他一起往南行,怎麼會……
「那人已到這,我不走不行。」凌允手驀地搭上他的肩,溫聲道:「此次離別,下次再見不知何時了,你得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凌玄不捨地看著他,半晌,才不情願地點頭。「我知道。」
凌允寵溺地再摸摸他的頭,許久,拋開不捨的心,轉身施展輕功,毫不留戀地離開此地。
突然到來的人,讓他的心情瞬間變得極壞,除了猜測他來此的目的外,更擔心他又是另一個嚴將軍。
「突然跑來這,該不會是讓那群人給說動了吧?」寒著張臉,尉遲雲負手背對那人,冰冷的話令人不寒而慄,也完全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臉上始終噙著溫笑的樊易情,聞言後沒有畏懼的心,仍笑著道:「皇上多心了,微臣來此是為了探視皇上,順便瞧瞧那輕易擄獲皇上心思的人。」
不為他輕鬆的話語而展露笑顏,尉遲雲倏地轉身看他,眼裡帶著敵意。「你會這麼好心?」
樊易情挑眉,笑意加深。「皇上懷疑微臣的心?」
「不是懷疑,而是希望你能坦白說出真正目的,朕不愛有人刻意隱瞞。」
兩人雖為君臣關係,但私底下卻也是私交甚篤的好友,有些事無須明說,就能輕易瞭解對方的想法。
笑眼對上他的視線,樊易情也不再客套,坦言道:「微臣的確是受了幾位大臣的請托,特來此確認皇上身邊有無任何賊人,重要的,是王爺也想知道皇上的安全,不希望真有人傷害皇上。」
尉遲雲聞言一怔,不解地攏起雙眉。「嚴將軍沒將朕的話給帶到?」
「不,嚴將軍確實是轉達了皇上的意思,只是王爺仍有些擔心。」樊易情眼神頓時一轉,意有所指道:「只能說……皇上散佈的謠言太過逼真,讓不少人認定盜賊們正密謀刺殺皇上。」
言語之中,道出他知道皇上將退位的事,甚至在必要時,會出手幫忙皇帝達成這目的。
瞬間,尉遲雲明瞭了一切,終於明白為何那些人非殺凌玄不可。原來……一切都因自己所設計的謠言所害。思忖著。臉上閃過一抹悔意。
樊易情見到那冰冷的臉漸漸淡去,噙笑再道:「來這除了表達王爺和大臣們的關心,更是向皇上求個斬首左丞相的理由,畢竟左丞相是宮內的大臣,突然被下令斬首,定會引起朝內一陣軒然大波。雖說王爺交代無須刻意作解釋,但微臣卻認為,若想讓王爺在登基後能順利行事,這解釋是必要的。」
非正常性的替換在位者,的確會引來一些是非,這些後果他們都想到過,也早做了些防範措施和心理準備。但……若能將這些引起的麻煩縮至最小,是再好不過了。
瞬間,威嚴的氣勢再襲上身,尉遲雲板著臉正色道:「太尉,就替朕轉告那些多事的大臣,左丞相在不明事理的情況下,不顧朕的安危擅自派人開殺,光這點就足以治他個死罪。」
聞言,樊易情拱手躬身。「微臣定會轉達。」恭敬接下這命令,嘴角卻揚起一抹笑。這理由可真是好啊!刺殺皇帝是誅九族死罪,看來是打算把左丞相欲殺的目標轉為自己,讓這斬首理由更加合理化,也是妙招啊!
見他領命,尉遲雲再問:「對了,王爺有無交代其他事?」
「有,皇上是否在問,有無內奸滲入此處?」
「沒錯,朕想知道宮內的人是如何查出凌玄的身份。」
散佈謠言的同時,也緊密隱藏著凌玄的秘密身份,可以說除了身旁的人之外,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才對。但派來的人卻接二連三道出他的一切,更說出他就是江湖上神秘的俠盜。除了猜測是由身旁的人洩密出去外,其餘的幾乎猜不出。
樊易情突地走至他身旁,附耳低語道:「算內奸嗎?或許該說是多嘴之人。」
尉遲雲一愣。「多嘴?」誰多嘴了?
樊易情嘴角勾起淡笑。「多話……似乎是太監會有的通病。」
太監?
「你是說……小順子?」瞇起雙眼,疑惑的眼神頓時變為犀利,隱約中帶著抹殺氣。
看出他泛起的怒意,樊易情退開了些,嘴角再往上揚了些。「正是他。」
驀地,眼中閃過一抹戾氣,迅速轉身,就要開口叫進小順子。
突然的動作,讓樊易情連忙阻止。「等等!皇上還請冷靜。」
「冷靜?他將事情給洩密出去,你還要朕冷靜?」
「沒錯。臣可不是要替他說話,怎麼說他都是皇上的人,就算皇上要將他抓去斬首,臣絕對會舉手贊成。」
尉遲雲惱怒地瞪視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發現皇帝真動了肝火,樊易情也不再廢話地直接道:「他是錯在多嘴,但會說出詳細的一切,也是被宮內的人給威脅而說出。」
「不管是否被威脅,私自向外人透露一切就得死!」
他那鐵了心的態度,樊易情只淡淡道:「皇上真要他死,那他也只能乖乖擦好脖子,等著皇上的斬首命令。可依微臣之見,倒認為罪不致死。」
「你……」
「皇上若想保凌玄,最好的方式是別再為了他而處死任何一人,既然他們委託臣來此一探,則代表他們不再會輕易派人來刺殺。」
這段話,讓尉遲雲激動的心稍稍平緩。
見皇帝不再盛怒,樊易情再道:「有王爺在宮內坐鎮,相信他們也不敢再私下派人來,既然如此,何不饒了小順子一條命,稍稍懲罰他即可。」
頓時,尉遲雲抿嘴靜默沉思。這話聽來似乎有些道理,饒了小順子,說不定能讓其他人減去對凌玄的敵意,這對他來說無不是好處。
閉上眼深吸口氣,再張開時眼底的戾氣已不復見。「好,這次就依你,饒了小順子那條狗命。」語畢,轉身走出書房,心情煩悶的直想出去歎口氣。
樊易情噙笑地在後頭跟著,撇開小順子這煩人的事,已開始想著何時才能看到凌玄的真面目。
從皇上繼位至今,從未見到他對誰動了心,偶爾,會聽見他提及那年幼時救他一命的男孩,但自己卻總是淡笑帶過。
小時候的事誰會記得清?說不定那男孩早不記得自己救過人,就算記得,人海茫茫下又怎會再遇見?更別提連名字都不知,想找到那男孩只怕難上加難。
內心雖是這麼想,但他始終未對尉遲雲開口說過,真正的原因是不想破壞他僅有的夢想,也因為這夢想,皇上才有辦法撐過一切,進而有了現在的平靜生活。
還以為皇上出宮後,會想盡辦法尋找那男孩,誰知才沒多久的時間,就聽見皇上找著了想一起度過一生的伴侶。快速的變化讓樊易情一時間不能理解,但隨後想想,與其找個永遠遇不到的人,還不如直接接受個新人,會來得容易些。
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背影,忽地發現他停下腳步,正與出現在眼前的魏清定對話。
「你說……玄不在?」尉遲雲臉上滿是憂心,眉頭緊蹙,直問著眼前的人。
「稟皇上,不只凌公子不在,就連他師兄也不見人影。」渾厚的嗓音不帶一絲情感。
「該死!為何沒人告知朕?」情急之下,尉遲雲忍不住對他開罵,而後二話不說地趕至前院,衝動地想出門找人。
樊易情見狀,直覺有異地上前問道:「怎麼了嗎?」
尉遲雲來不及回答,就見門口走進一抹纖細的身影,凌玄帶著些微失神的狀態緩慢走進府邸,未見過凌玄的樊易情,在他進門的剎那,便眼尖看出他是個習武之人。
「玄!」
尉遲雲第一時間喚著他,樊易情瞬間明白他就是凌玄本人。
只是……怎麼和嚴將軍說的不一樣?不是個完全不懂武的人嗎?怎麼看起來……不是這麼一回事?
為作確認,樊易情提氣瞬間躍起,施著掌力就往他的方向揮出一掌。
若真懂武,定會擋下!
尉遲雲見樊易情慾衝上前打他,急忙大喊:「住手!」
喝止聲一出,讓剛進斗的凌玄驀然回神,定眼一看,赫然發現有個人正朝自己直奔而來,且來勢洶洶。
守在一旁的魏清定也第一時間迅速衝上前,可因距離的關係,樊易情快上自己一步,且比自己早衝至凌玄面前。
樊易情迅速朝他擊出極重的一掌,突然的狀況令凌玄無法多想,直覺運氣往右一閃,用著輕功接連往後退了幾步,手往腰上一探,迅速抽出腰間佩帶的小刀戒備。
可才亮出小刀,驀地感覺到胸口傳來劇烈疼痛,一股熱流正往喉口湧上,嘴一張,吐出了一口鮮血,人也因疼痛而跌跪在地上,手中的劍也順勢滑落。
「玄!」
怵目驚心的畫面令尉遲雲的心頓時一緊,神情駭然地朝他奔去,魏清定也迅速來到他身前護著,以防樊易情再次出手。
「快去找南宮雪!」尉遲雲大聲命令著另一旁的侍衛,並蹲下身欲扶凌玄站起。
「玄!你怎麼了?別嚇我!」緊擰著雙眉,急忙用衣袖拭去他唇邊的血,並伸手想將他給抱回房。才想將他抱起時,卻意外的讓他給回手阻擋。
凌玄捂著胸口泛疼的地方,緩慢地站起身,尉遲雲見狀,連忙攙扶住他腰身,好讓他能順利站起。靠在尉遲雲的懷裡,凌玄忍著傳來的陣陣痛感,雙眼戒備地看著呆愣在前方的樊易情。
「你是誰?出手目的為何?」此人相貌不凡,眉宇間夾帶著邪魅的氣息,且一身華麗的衣裳,凌玄當下猜測他定是凌允說的太尉。
樊易情因他一連串的閃躲,而愣在原地。熟悉的輕功、極快的閃躲方式,在他心裡引起極大的震撼。怎會……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一聲詢問,拉回了他的思緒,也頓時沒了攻擊時的氣勢,原想衝上前詢問清楚,可才走近,魏清定便抽出長劍戒備,凌厲的雙眼直盯自己不放。
凌玄受傷的模樣,也挑起尉遲雲的怒氣,放聲朝他怒斥:「樊易情,你瘋了嗎?你竟敢對他動手!」
顧不得利劍對著自己,也顧不得對他的怒罵,推開眼前的人,就要再靠近,魏清定再次擋在他面前,不讓他前進半步。
見狀,樊易情連忙解釋:「我不再出手了!我只想問一件事!」雙眼直望著凌玄,語氣有些激動。「你認不認識一位名喚凌允的人?」
這一問,也讓尉遲雲轉頭看向懷中的人,內心思忖著。凌允……不是他師兄的名嗎?
早料中他是凌允欲閃躲的人,凌玄冷著臉,別過視線。「你說的人我不認識。」
否認的答案,令樊易情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但沒一會兒,隨即再掩去落寞,急忙再問:「不,你一定認識他!你們的武功出自同一門派,定有關係存在!」
尉遲雲在旁看著一切,內心雖有疑惑卻未說出口。
「你猜錯了。」凌玄淡然再答:「我根本不認識你口中所說的人,又怎會和那人有關係?」他冷下臉,不想多說。
同時,接獲他受傷消息的南宮雪,也自一旁突然跑出,遠遠一看,凌玄臉色蒼白的模樣嚇了他一跳。急忙走至凌玄身旁,在瞧見他嘴角邊殘留些許的血跡時,瞬間南宮雪臉色變得凝重,一把拉過凌玄的手把脈。探了好一會,確定他傷勢沒加重,才稍稍鬆了口氣,只是……藥得再多喝上幾帖了。
凌玄凝視著他,也閉上眼深吸了口氣,讓身體的疼痛能再減少些,再睜眼時,對上樊易情那痛苦的神情,他的心頓時軟化了些。抿緊嘴,靜默半晌,才緩緩開口:「你找他做什麼?」
「我要他別在意我官職身份,我更不會介意他是名盜賊。」
聞言,凌玄的心驀地一震。他……他知道凌允的身份?
忍住繼續猜測的心思,他淡然道:「既然對方在意,你苦追更是沒用。再說,官和賊本就不兩立,又怎可能讓他接受你。」
回應的話再次讓他驚詫。兩人竟會說出一樣的話!樊易情不認同地搖搖頭。「誰說官和賊不能共處?不過只是個身份問題罷了,這並不影響我想和他在一起的心。」
凌玄再次陷入沉默,沒料到兩人追來追去的原因,是為了這個。
腦中再次浮現凌允說過的話,師伯說要他把事情給解決,說的……就是這件事吧?
若有所思地再看了他一眼,凌玄淡聲道:「你既然身為官,就該知道有多少人想除去身為盜賊的人,這也養成了他們見官就避的習性,更別提敞開心胸接受。」
「我會讓他知道我的真心!」樊易情心急地表達出心意,眼底更滿是堅決。「還請你告訴我他在哪。」
望著他,凌玄的防備心瞬間瓦解,下意識看了身旁的南宮雪一眼,瞧見他揚起淺笑,並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才調回視線正色道:「並非我不說,而是連我也不知他會去哪。」話一頓,加重語氣道:「雖不清楚他接下來會去的地方,但唯一知道的,是他才離開沒多久,或許你還能在這找到他。」
話一道出,樊易情隨即閃身離去,而人一走,身旁的人也將注意力放回凌玄身上。
「回房休息吧?」南宮雪溫笑著道,尉遲雲也側過臉看他。
一鬆懈,凌玄再次感受到胸口傳來的痛,試著踏出一步,除了皺起眉頭,更露出個苦笑。「這次可糟了……走路胸口又再次泛疼……」好不容易才有好轉的跡象,竟讓個冒出的人害得他得躺在床上好幾天。
才一說完,尉遲雲立即將他給一把抱起。「我抱你回房吧。」臉上是對他才有的笑容,可雙眼透露出的目光仍帶著擔憂。
回房後,南宮雪立即倒出了兩顆藥丸讓他吃下。
「這丹藥能護住心脈,可以減輕你剛才受的內傷。」
凌玄乖乖接過藥丸吃下,可同時也露出一臉討好的笑看著他。「能不能……以後都改吃這個?」
可憐的模樣惹得南宮雪輕笑出聲:「當然不行,平常喝的藥汁是用來調養、治療的,你非喝不可。」
笑看著他委屈的臉,南宮雪決定回房去重新配藥,也讓尉遲雲能好好的陪他。
「你睡一下吧。」尉遲雲坐至床沿,替凌玄脫去外衣,僅剩件單薄的內衫,再幫他蓋好被子。
此刻的他,腦中滿是凌玄對樊易情說過的話。賊和官勢不兩立,是不是代表著他將會在意自己的身份?他,是皇帝,嚴格來說也是官,即使退位,王爺的頭銜也會隨之而來,是否也表示著日後會選擇離開他?
在凌玄準備躺下時,尉遲雲突然一把抱住他,且緊摟著不放。
凌玄納悶他的舉動,還以為他煩惱自己的身體,展笑安撫道:「別擔心,我沒事的。」
尉遲雲似乎沒聽見他說的話,靜默許久,自顧自低喃道:「玄,別離開我。」輕聲說著,語氣還帶點感傷。
凌玄只當他擔心自己會有什麼三長兩短,微施力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傻笑道:「我不會離開你的。」語畢,湊上唇主動親吻他。
得到諾言,尉遲雲滿足地回吻他,內心也不再不安。
為了能迅速找到人,樊易情散佈了些謠言,好讓意中人能親自找上門。
而這流言流竄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後天的上午,未離開梁縣的凌允也知道有人動手傷了凌玄,且傷勢頗為嚴重,再聽著旁人道出動手打人的是名官員,他立即認定就是自己不停閃躲的人,樊易情。
客棧裡,他咬牙氣極地拍了下桌子,憤恨地從腰上掏出幾個碎銀丟在桌上,動身前去找人算賬。在心裡,他認定樊易情是因找不到自己,才進而對凌玄下手。思及此,他更氣憤難耐。
府邸內,似乎是刻意而為,尉遲雲特地帶著凌玄在涼亭內休息,而樊易情就躲在一旁等候著,沒等多久,一抹人影忽地從屋簷上飛躍而下,第一時間衝進兩人待著的涼亭。
第一時間發現他的凌玄,不敢置信地站起身,一臉錯愕。
「允……」他……他回來了?
「玄!」凌允飛奔至他身旁,緊張地上下瞧著他全身,心急著想確認他有無受傷,在確認無大礙後,才緊緊抱住他。
「允……」過於用力的擁抱,讓受傷的凌玄有點吃不消,抬手輕推開他。
「你怎麼回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很嚴重嗎?」
凌玄愣了愣,隨後明白他說的是昨日吐血的事,笑著搖搖頭。「沒事,我好多了。」只是走路又開始會疼,這才是讓他最痛苦的地方。
正當凌允開口想再問些什麼時,樊易情驀地從一旁走出,且迅速來到他身旁。
「小允……」近乎苦澀的語氣輕喚著。
喚出的剎那,凌允倏地轉過身,用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出招,橫眉豎眼著,清秀的俊臉上滿是怒氣。
武功程度不錯的樊易情,輕易躲過他的一連串攻擊。
察覺兩人的功力差距,凌允開口再罵:「你這該死的傢伙!有什麼事衝著我來就好,憑什麼打我的師弟!」盛怒之下,沒發覺到自己說出和凌玄的關係,直想將他給狠狠的揍上一頓。
心裡雖帶著點苦意,但見著心上人的樊易情也一掃昨日的陰霾,在連續閃躲了幾招後,嘴角揚起一抹笑,握住他揮來的手,輕而易舉將他給拉入懷中。
看著兩人突然打起,凌玄急忙想出面阻止,不料才動了下,就讓尉遲雲給摀住嘴,並笑著朝他眨眨眼。
沒一會兒他被帶離此地,直到回房後,才知道這一切全是樊易情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