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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鷹》第6章
第五章

  一群白色的大鳥從天上飛過,排成的陣型非常的美麗,只不過,這種美麗常常會引來他人破壞的欲望。

  隊尾的一隻鳥,無預兆就掉了下來,直直的墜落。

  「從來都不輕易殺生的謀士,今天怎麼開殺戒了?」

  陰涼如鬼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駭了那沾染著墨香的修長人影一跳,正在撿起鳥的屍體的手一頓,那只手的主人輕笑著回過頭。

  「偶爾想要換換口味而已。況且比起您來,我還差得遠呢。」

  書生模樣的張良羽扇一開,另一隻手中提起了那只鳥。

  飛翩目光一轉,盯到了那只鳥的身上。

  教中人人都知,張良異常喜愛白色的鳥類羽毛,不僅屋子裏到處是這種白色鳥羽的裝飾品,就連扇子都是白色的羽扇。

  銳利的眸光像一道閃電,劈在了張良的心頭。

  「您也想來分一杯羹?」

  張良的神色自然到看不出任何違和,只不過飛翩卻並不是那等容易被蒙混過去的簡單人物。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卻之不恭。」

  咧嘴一笑,飛翩青白的面色猶如修羅夜叉般駭人。

  「您還真不客氣呢。」

  作繭自縛,張良的臉色有些難看。

  「可惜,此物於我有別用。所以,抱歉了。您還是另尋一隻吧。」

  「別用?」

  飛翩眉頭一挑,轉眼間一顆小石飛射而出。天空中的另一隻鳥倒楣的掉了下來。

  「不知是什麼特殊的別用呢?不如,以此換彼,如何?」

  上前撿起那只死鳥,飛翩步步緊逼。

  「此為本人私事,不方便告知呢。還是……您就這麼想要我這一隻麼?」張良並未後退半步,羽扇輕搖,臉上已然露出不悅之色。

  「別人的東西比較好。」

  飛翩青白的瞼上露出一個更加可怕的笑容來,盯著張良手上的那只烏,舔了舔唇。

  血紅的舌頭帶著嗜血的狂妄,勾得張良的眼神有半絲迷蒙,突然—個冷顫清醒過來,後怕不已。

  「可是,我也不願割愛呢。」

  張良輕拈鬍鬚,強忍住後背被冷汗打濕的不適感,眯起眼睛讓眼中的光芒慢慢銳利起來。

  「那就算了吧。」

  興致缺缺地將手中的死鳥一扔,飛翩說風就是雨,半點反應的時間也不給張良,就施輕功幾個飛縱消失了身影。

  愕然地望著那削瘦高挑的背影消失,張良手一頓,而後慢慢走回了白己的房間去。

  須臾,本該無人的假山後慢慢轉過一人,卻是秋知風!

  果然,是你啊!

  秋知風看著地上的白色細小羽毛,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笑容。

  不過飛翩的試探還真是一如他風格般的咄咄逼人呢。

  一直走回房間轉身關緊門窗,張良全身無力地癱坐到床上,拎著鳥屍體的手突然如被燙到般甩了甩。

  可憐的死鳥被重重的甩到了地上,—灘鮮血慢慢地從它的身體下方流了出來。

  張良深吸幾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恐懼。

  他還以為被飛翩那個陰森森的傢伙看出了什麼!好險!

  不過,怕是他已經起了疑心吧,畢竟自己在魔教一直以來的形象就是溫和不輕易殺生的謀士,並且武功平平沒有威脅。

  張良慢慢站起來,走到死鳥那裏去,蹲下在死鳥的身體上翻找,然後取一片小小的布卷,展開細看,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風宇飛實在是太過急切了!毒下到黑鷹身上才幾天,就急著問他們的情況。

  從秋知風發現黑鷹中毒再到秋知風不得不為黑鷹尋找解藥,起碼也要一段時間,因為黑鷹是絕對不會主動告訴秋知風他中了毒的!

  任何—個忠誠的影衛都不會,更別提那個人是黑鷹,秋知風座下號稱「最強之影」的男人!

  該說風宇飛實在是不負他皇族的本色,完全不瞭解江湖事麼?而且,他還害得自己差點兒就被飛翩看出馬腳來!

  張良直起身來拿起桌上的打火石點燃蠟燭,將之燒掉。

  算算日子,再過幾天黑鷹必定會產生毒發的初期反應,到時秋知風一定會察覺到。那麼他們的計畫就可以如預期般慢慢進行。

  其實,他本人比風宇飛還要急!畢竟現在在這裏當奸細的是他!以魔教人的兇殘冷酷,對待叛徒的手段絕對不是平常人可以想像的可怕!

  最好可以快點離開這個仿若虎穴的魔教,他的意願是平步青雲、盡享榮華富貴,可不想在這些實現之前就送了命!

  以後,他要更加小心一些。特別是那個詭異陰森的飛翩,特別要小心他那雙鬼一樣的眼睛!

  如此想的張良全然不知其實自己的行動早就露出了馬腳,而飛翩剛剛的行動也是完全得自於秋知風授意的試探。

  畢竟,他與之為敵的,是武林中人聞風喪膽的魔敦教主——秋知風。

  除非可以保證計畫天衣無縫,否則絕對沒有勝算。

  時間在張良與風宇飛的焦急等待中一天一天的過去,秋知風對待黑鷹的親密,越來越令黑鷹感覺到詭異以及無所適從。

  秋知風現在不僅每天都要與他歡愛一番後抱著他睡,還對他溫柔無比,甚至連看著他的目光都是柔情萬分,或者熱情如火。

  秋知風突然之間的大轉變雖然令黑鷹懷念起久遠過去的親密,但是這種明顯超出尺度的親密,實在令他不能接受。

  雖然,他越來越有適應主人懷抱的傾向。而且有時在主人對他做親密舉動的時候,會不受控制的臉紅心跳。

  這種感覺有點兒類似殺戮比鬥時的心跳加快,但是又有很大的不一樣。

  有一點兒甜甜的感覺,還有一點點的羞澀與不安。

  對了,跟當年主人指名他成為專屬影衛之時的感覺很像很像!當時他就跟呆子一樣愣愣地看著年少的主人,心裏充滿了喜悅與不安,直到主人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那個少年純粹因喜悅而微笑的表情,一直都是他存在記憶深處的珍寶。

  雖然後來主人也在捉弄欺負他成功之後常常笑,但笑容裏已經失去了最純粹的喜悅,壞壞的笑容中總帶著幾分淡淡的輕愁與苦悶。

  他知道那與日漸變得繁重的魔教繼承人訓練有關,就像是自己越來越殘酷的影衛訓練一樣。

  但是他不像主人一樣利害,有心無力,根本幫不上忙。甚至還在那次襲擊中中扯了主人的後腿……

  嘴裏泛起點點苦澀,黑鷹出神地看著秋知風的側臉,思緒慢慢拉回現實。

  「鷹,過來。」

  被黑鷹這樣專注的注視著,秋知風固然很高興,但是他明顯在走神的表情實在令他有點兒不爽。

  這幾天在習慣了對黑鷹溫柔之後,表達喜愛的舉動已經很順暢。

  果然就如他所料,是一場很好演的戲。特別是與黑鷹待在房間裏的時候,秋知風總會時不時因黑鷹的某些舉動,而想起以前他們關係還很親密時的事。

  雖然心裏隱隱覺得這樣下去似乎有什麼會超出控制,但是他卻潛意識不想要停止。

  秋知風的話依舊是命令句,卻多了三分的溫柔,聽得黑鷹全身不自在。

  可是主人的命令是不可違背的,所以,他慢慢挪動腳步靠過去,卻依舊離秋知風三步遠,以示尊敬。

  「再過來一點兒,」秋知風無奈地繼續命令道。

  黑鷹眨眨眼,慢慢騰騰蹭上前去,然後停在秋知風身後一步遠。

  耐心越來越少,秋知風手臂一伸,乾脆自己動手把人拉過來。

  被強有力的手臂抱在懷裏,黑鷹掙也不是,不掙也不是,只得左右為難。

  邪佞地笑著,秋知風的手慢慢伸進了黑鷹的衣襟裏。

  「呵呵……」他低笑起來,聲音戲譫而輕佻,「你好像很有感覺呢,連這裏都硬起來了。」

  手指撫上那硬挺起來的兩點,秋知風伸舌舔上黑鷹的耳郭。

  「啊……」輕輕的呻吟出自自己的扣中,黑鷹咬緊嘴唇才能克制這丟人的聲音。

  「為什麼不叫出來?明明是那麼好聽的聲音。」秋知風的舌尖探到了黑鷹的耳朵內,張口含住了他半邊的耳,以牙齒輕咬。

  「唔嗚!……嗯嗯……」因為秋知風更加邪惡的手指動作,黑鷹的呼吸變得急促其來,幾聲呻吟還是漏出了口。

  「叫這麼大聲真的好麼?」秋知風又邪笑起來,不知轉了什麼歪念,「這裏可是庭院,雖然沒有青衣護衛敢進來,可是堂主之類的還是可能來找我的喲!」

  聞言,黑鷹的身體一僵,大腦一片空白。

  不想要出聲,就要閉緊牙齒跟嘴唇,可是,主人的手還是他的嘴裏。

  閉無可閉,退無可退。

  只好順從。

  身為一個影衛,「服從主人」已經成為—種本能,而現在,他不過是讓自己變得更加忠順一點罷了。

  畢竟,他以後可以守衛主人的時間不多了。

  滿意地看著黑鷹眼淚汪汪的委屈表情,秋知風收回手指,停止逗弄他,手臂又順勢一伸,將人整個圈進了懷裏。

  以前怎麼沒有發覺,原來他抱起來這麼舒服。與自己的身體剛剛好契合,仿佛天生自己的懷中就是他的棲息之處。

  黑鷹全身放輕鬆,輕輕喘息著,然而身體突然的一陣抽搐令他輕顫起來,甚至連呼吸都亂了。

  毒,已經開始發作了麼?

  一邊努力地克制自己身體的反應,黑鷹一邊想道。幸而這陣抽搐不算久,片刻就消失了。

  不過,卻再也瞞不過秋知風。

  一把捉住黑鷹的手腕,秋知風在下一秒皺起了眉頭,聲音變得有些冷。

  「你這內息是怎麼回事?」秋知風手指微微用力,按在了黑鷹手腕的穴位上。

  雖然黑鷹的脈象依舊綿長而平穩,卻總會有細微的斷息出現。

  秋知風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而黑鷹的避而不答更是火上澆油。

  不過,稍微聯繫一下最近發生過的事,秋知風就已經猜到了黑鷹身上一定被風宇飛下了毒。否則黑鷹也太輕易就被放回來了。

  自從黑鷹回來之後,他一直都沒仔細考慮這件事情。是他的錯。

  不過這樣一來,整件事情他大致就可以串起來了。

  原來他們給自己下情毒打的是這個主意,這還真是大膽又有新意的方法。該說風宇飛貪婪過頭還是膽大包天呢,竟然想要控制自己,掌握魔教全部的勢力,還真是好胃口啊。

  淡淡地笑,秋知風另一隻手扣緊了黑鷹的腰,抓住他手腕的力道放輕了些。

  「什麼毒?」

  「……血魁。」遲鈍了一下,黑鷹還是選擇老實回答。

  秋知風的身體一僵,身體的溫度從指尖開始退去。

  這種獨門的秘毒,就算是他也只是聽說而已,卻也知道,這種控制人的劇毒根本不會有解藥。

  咬著牙盯著黑鷹面無急色的臉看,許久之後,秋知風挫敗。

  拉著他的手,秋知風快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黑鷹一頭霧水,卻也乖乖地跟著走,連半絲的危機意識以及反抗都沒有。

  秋知風一直走進自己的房間裏,然後將黑鷹按到了床上。

  黑鷹的身體再度僵硬,身下柔軟的布料,又令他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主人他……不會又要……現在還是大白天哪!

  「好好待著。」命令句再出江湖,秋知風擺明不容商量。

  「影一!」

  提高了聲音之後,一道黑影應聲跪拜在他面前。

  「去叫毒醫來!」

  黑影略一點頭,身形一閃而逝。

  雖然影衛中也有療傷解毒的能手,但是比起魔教毒醫來卻是遠遠不夠看。特別是毒,那可是毒醫的老本行。

  而躺在床上的黑鷹眨了眨眼,刹那間明白了秋知風的用意。

  「教主,您叫我?」一步三晃,吊兒郎當走進來且身穿花花綠綠,令人匪夷所思衣服的男人,就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毒醫。

  「過來看看他。」

  直起身,坦然自若地站到一旁,秋知風示意毒醫近前來。

  對於教主床上的平凡男人,毒醫眨了眨眼,呆愣。「這位是?」

  雖然教內上層人物都知道教主身邊有影衛的存在,甚至有的人還知道影衛的名字,可是通常都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而毒醫,不巧也是這「通常」之一。

  漠然地瞪了毒醫一眼,秋知風的聲音不悅。

  「你不需要知道。」

  「是!屬下逾越了。」

  秋知風那眼中的殺意,令玩世不恭的毒醫瞬間全身發寒。

  不再多問,快步近前,把脈。

  片刻之後,毒醫的眉頭挑了起來,卻不是為難,而是一種發現寶物的狂喜。

  「這……這是血魁!獨門秘毒之最!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可以碰到它!」

  毒醫瞬間雙手抓住黑鷹的手,眼中閃出狂熱來,全身陡然掀起丈高的氣浪。幾乎瞬間壓下了秋知風遍佈全身的威勢。

  可也只是幾乎而已。

  「放手。」

  冷冰冰的字句從身後砸來,毒醫全身一抖,戰戰兢兢地放下了黑鷹的手。

  糟了!不小心太過興奮,失禮於數主之前了。

  小心翼翼地偷瞄一眼秋知風,卻驚見其臉黑可比鍋底,更是瞬間魂飛魄散。

  這……這可如何是好!

  狠狠地瞪一眼抖得跟風中落葉似的毒醫,秋知風咳了咳,狀似無意地手按上了毒醫的肩頭。

  「他的情況怎麼樣?」

  雖然表面看起來沒事,連脈息的不穩也不明顯,可是畢竟那是控制人的毒,他就不信會如此簡單無疑。

  「還……還好。」毒醫大半心神都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上,回答的也結結巴巴。

  他給了明顯不能令秋知風滿意的答案。

  「還好?」耐著性子皺緊眉頭,秋知風的聲音變低。

  秋知風的威嚴如實質的利劍般壓在毒醫的頭頂,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位……這位少俠……」糾結了半天,毒醫說出一個讓秋知風差點兒露出笑意的形容詞來。

  「他中毒應該不足七日,所以毒性並沒有發揮,而是鬱結在胸肺之處。若再過十日,應該近於半月之數,毒性才會開始蔓延至全身。至三十日之時,便會全身疼痛難忍,武功盡失,形如廢人。且此毒最可怕之處便是……」

  說到這裏,毒醫面帶惋惜之色,卻似乎因懼於秋知風的威壓不敢說出口。

  「說!」

  掌下用力,「咯吱!喀!」的骨裂聲在安靜的房間裏尤其清晰。

  刷白了一張臉,冷汗順著臉滑下,毒醫也沒膽子在數主面前哼出—聲。

  咬緊牙關,毒醫硬著頭皮將未完的話說完,「此毒沒有解藥。」

  「你再說一遍。」

  雖然自己心裏也清楚,可是,從別人的嘴裏再聽到一次的感覺,實在是令秋知風難受。

  「這個……」

  肩膀上的劇痛已經基本沒感覺了,毒醫反倒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臉。

  「屬下曾看過師祖留下的殘章,裏面有關於此毒的零星記載。」

  也許是痛得麻木,毒醫倒是鎮定了下來。

  秋知風輕輕一扯嘴唇,拿開了放在毒醫肩上的手。

  而黑鷹面無表情的看著聽著,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影衛,在別人的面前,是不需要露出太多的情緒的。因為他們不是他的主人。

  小心瞟了瞟屋內的兩人,毒醫心頭暗暗放下了塊大石。同時,也開始有精力偷偷地猜測起黑鷹的身分。

  「此乃風氏皇族的獨門秘毒,每代只口傳於—人,所以若想要解毒,就只能去找這一代知道制毒方法的那個人。」

  秋知風皺緊眉頭,一言不發地揮了揮手,毒醫立刻就如一陣風消失在了原地。

  呃?原來他的輕功這麼好麼?值得注意。

  黑鷹依舊面無表情,卻將此刻毒醫本能性的超水準發揮記在了心裏。

  ——任何情況下都絕對盡職,黑鷹堪稱影衛界的楷模。

  只是若被秋知風知道他現在心裏想什麼,怕是會一把掐住他肩膀用力搖。看看能不能讓他頭腦清醒一點兒,變得更在意自己的身體一點兒。

  且說秋知風自從毒醫出去之後,就一直坐在黑鷹的床邊,沉默良久。

  黑鷹回頭也看了自己的主人良久。

  他不會是想要去找那解藥吧?雖然理智上覺得不太可能,但是直覺上似乎就是這麼認定了。

  於是,他第一次伸手主動去拉秋知風的衣袖。

  「主……風,屬下無礙,不必費心。」

  影衛本色不改,依舊遲鈍得令秋知風吐血。只不過,總算記得把稱呼變了,也不枉他這幾日「辛苦」的調教。

  「這事我來處理,你就不必掛心了。」

  秋知風一向專斷,此刻關係到黑鷹的生命,更是如此。

  什麼叫「屬下無礙」!難道真的要等到全身疼痛,武功盡失才會變成「有礙」麼?

  秋知風怒從心起,口聲也狠厲起來。

  黑鷹知趣的噤了聲,不再發一語。

  「你在這裏休息,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按了按黑鷹的肩膀,秋知風眼中閃過不明的光,只是陰森森的,駭人非常。

  黑鷹張了張嘴,在秋知風絕無商量的氣勢下躺倒在床上。

  而秋知風離開房間後,並沒有立刻前往任何地方,他只是揮退了所有的守衛,然後靜靜地在房門口站了許久許久,才決然轉身離去。

  戲,還要接著演。可他心中的痛真的只是演戲麼?

  風吹起他的衣袍,打著小小的旋,有一種淒冷的決絕意味散發出來。

  之後幾天,黑鷹一直被秋知風關在房間裏,而且隔絕了與眾影衛的聯繫。

  所以他並不知道在魔教總壇之中已經刮起了一陣流言的旋風。關於數主的新寵,關於他。

  就連魔教一個打雜的小廝都知道,現在教主茶不思飯不想,一天中的大半時間都會窩在自己的房間裏,守著他中了劇毒的新寵,悲傷不已。

  而起因則是那一天,魔教軟主以絕少顯露人前的悲痛欲絕,發佈了一條懸賞令。

  ——能解血魁者,必有重賞!

  天下之人莫不為之瘋狂蠢動,想要拔得頭籌者更是數不勝數。也有那不怕死的敢假冒的醫者上得總壇來,結果被毒醫識破,屍骨無存。之後,瘋狂之勢稍平,但覬覦所謂的「重賞」的人仍不在少數。

  這樣過了一日又一日,日升日落,不停地失望再失望,秋知風很快憔悴下來,不僅眼窩深陷,眼下淡黑,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他時常會坐在黑鷹的床前,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眼神複雜得令人辯不清到底裏面是何種情緒。

  每日都見他的黑鷹看在眼中,卻不知說些什麼來寬慰。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傳聞中的新寵,甚至不知道秋知風的憔悴所為何來。

  秋知風將一切相關消息都對他封鎖,雖伏每天部見面,晚上也睡在一起,但是秋知風不再碰他,也不再跟他說話。仿佛正在慢慢地,將他推拒出自己的世界。

  黑鷹雖然也有所察覺,卻不知道此時該做些什麼才好。是努力挽回?還是接受主人的拒絕?

  他對這兩個選擇沒有任何的想法。確切的說,是不敢有想法。

  也許是他對感情實在是太過遲鈍了,又也許是他從來不敢多懷抱著任何逾越主僕的期待。

  感情這種東西對影衛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而這種危險將直接影響到的,就是主人的安危!

  特別是,秋知風的感情來得太突然,也太過熱烈,仿佛火焰一般焚盡一切,又彷佛是鏡花水月的美妙幻夢,實在是令人無法招架的同時,又無法相信。

  隱隱的,黑鷹有一種預感,主人對他莫名產生的寵愛總會有消失的一天,而且那一天已經越來越近了。

  張良搖著自己的羽扇,目光狀似無意地在秋知風的臉上掃過數次,然而,秋知風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起碼在他來看,真的沒有被注意到。

  看起來教主的精神已經被磨到極限了呢,連這樣明顯的視線部未注意到,他是真的不行了。

  得意的輕笑不止,張良極其自然地抬起羽扇來擋住自己唇邊的笑意,目光在飛翩如死屍般的臉上轉了一圈,無聲的冷哼。

  看起來,是時候了呢。

  次日,一隻春季裏隨處可見的白色大鳥飛出了魔教總壇。對此,仿佛沒有任何人察覺。

  一切的暗湧都被掩在平靜的表面下,瘋狂的翻動著,變化著。

  漁人似乎要收網了。

  秋知風握著手中囂張到極點的金色絲絹,手指一點一點的收緊。

  身後的火把明暗,黑暗的空間僅靠這三支火把是很難照亮的,反透出幾分的陰森詭異來。

  再度把那片絲絹攤開拿到眼前,秋知風的眉頭一分一分皺緊。

  「無恥之徒!」

  掌心的勁氣一沖,絲絹頓時變得四分五裂。然而,那上面的墨蹟依舊可見,即使已經看不清到底寫了什麼。

  張良小心翼翼地站在臺階最下麵,偷偷地瞄著秋知風,當看清他眼中的掙扎時,再也掩飾不了自己的欣喜,嘴角上翹了一分。

  只是這一分,立刻就落入了飛翩仿若無神的眼底,驚起零星耀眼的火花,隨即被瘋狂湧出的死水淹沒。

  不小心瞥到的張良暗暗心驚,小心地移開了視線。同時內心對飛翩的戒備更重幾分。

  他要不要寫信給四皇爺,讓他再加一條要求?否則,就算是收服了秋知風,飛翩也將是個後患。

  特別是對張良這個叛徒來說。

  心中盤算著,張良略略安心了一點,繼續偷瞄著秋知風的神情。

  當朝四皇爺風宇飛,不愧是陰險詭詐兼之無恥之極!竟然在給黑鷹下毒之後,又趁秋知風發出懸賞令的時機,提出要他從此歸順於朝廷,俯首稱臣,方才願意將解藥交給他。

  這對於驕傲非常的秋知風來說,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可是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直至超過半月之朋的那一天,黑鷹身體內的血魁終於第一次發作了。

  當時,黑鷹正被秋知風抱在懷裏,兩個人都在睡覺。他的手臂纏上他的腰,他的腿勾著他的腳,兩個大男人,睡相卻都像把對方抱成娃娃般用力。

  黑鷹是不習慣,秋知風卻是不安。

  而這不安在突然的時候爆發,成真。

  「嗚!」一聲細微的嗚咽自他的胸前發出,短促而隱忍。

  秋知風睜開眼,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黑鷹蒼白無血色的瞼,嘴唇直咬得流血,可見他已經忍耐了一段時間。

  而以黑鷹的心性,若非到忍耐的極限,他是絕對不會發出任何一點兒聲響的。

  「哪里痛?」

  秋知風摸向黑鷹的手腕,他的內息幾乎亂成一團,在整個經脈中橫衝直撞。

  身體裏像有千萬把刀在淩遲,黑鷹的臉痛苦地皺成一團。這股疼痛來自全身的經脈,又太過迅猛,他甚至都沒有適應的時間。

  豆大的汗珠從黑鷹的臉上滑落,打濕了他乾燥的唇瓣,看起來頗為楚楚可憐。

  「不……不痛。」就在這種時候,他還要強裝著平靜的表情,企圖蒙混過去。

  秋知風又不是聾子瞎子,更不是白癡,一把就捏住他咬緊的下顎,強令他張開嘴。

  「啊啊啊——!」

  甫一張嘴,刺耳的慘叫就從黑鷹的嘴裏迸發出來。像是決堤的洪水,瘋狂湧泄。

  立刻閉緊嘴巴,黑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無論秋知風怎樣命令,他都不再聽從。

  而黑鷹的目光也漸漸變得無神呆滯,那是痛到麻木的神情。

  秋知風曾經在黑鷹臉上看過一次,在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黑鷹也只是個小小的少年而已,受到的訓練卻超過成人一倍。那時的酷刑訓練就有一次超過了黑鷹能夠忍受的極限,讓他的神智都昏迷了,卻強守著他師父的命令不張嘴討饒,差點咬掉自己的半片嘴唇。

  若非秋知風當年還有幾分同情心,令他師父梢稍削減了訓練度,怕是黑鷹早就已經渡過奈何橋了。

  因著那時的一時心軟,倒為自己賺來了一個死忠強大的影衛。

  如今想來,那小小少年的倔強隱忍模樣,比起青松最初吸引他時的神情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樣危急的時刻,他眼中的黑鷹竟然與那晚青松的表情重合了!

  不對,為什麼黑鷹的表情比青松要更真切?!到底吸引他的是哪一個?!

  該死的!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毒醫——!」

  猛地一驚,秋知風竟然也亂了方寸,深深提氣,當場使出獅吼功。雖然真的叫醒了遠在魔教總壇另一方向的毒醫,卻也驚動了總壇所有的人。

  而躺在他身邊的黑鷹,更是在沒有內功防禦的情況下,硬生生地受了他這一吼。

  心脈一木,整個身體的內臟部彷佛移了位,黑鷹噴出一口血,鼻子與耳朵裏慢慢地流出幾條細細的血絲。

  秋知風駭得魂飛魄散,手顫抖著伸過去,卻在血滴到皮膚上的瞬間猛地抽回。

  抱緊黑鷹蜷曲成一團的身體,秋知風不知所措的彷佛即將失去心愛之物的孩童。

  此時的他竟然真的毫無防備,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取他的性命。

  「教主?教主?您沒事吧?」

  門外,蜂湧而至的魔教眾人突然感覺到一陣殺氣洶湧,不得不退後三步。

  「都給我滾開!叫毒醫進來!」

  秋知風的聲音冰冷的從門內傳出來,承受力差的當場就軟了腿,再也邁不開步。承受力稍好的也是全身寒毛豎起,頭上出現密集的汗滴。

  張良站在人群中間,羽扇的柄幾乎戳進掌心裏。

  秋知風果然不愧天下間最強大的男人之名!就算隔著一扇門,那可怕的彷若海浪般洶湧的殺氣便讓他動彈不得!

  與這樣的他為敵,那個決定真的正確麼?

  他不禁如此懷疑,然而在考慮到秋知風因何失態至此時,又湧現出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微弱勇氣。

  突然,張良的身體彼人大力地撞向一邊。一道大紅大綠的身影沖進門去,然後飛快的合上門。

  雖然他的動作極快,卻足夠張良看清門內的情況。

  秋知風那一臉痛不欲生的悲傷令他印象深刻。也許,他們還有勝算。

  人群最外層,飛翩木然如死人般的臉一閃而過,唇角微微揚起,猙獰如厲鬼。

  毒醫終於壓住黑鷹的疼痛的時候,已過晌午,而秋知風一直就癡癡地坐在旁邊,看著他用針如飛。

  毒醫抬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半是勞累,半是驚嚇,接著轉頭看向自己的主子。

  「明天,他的疼痛會更重。然後一日重過一日,直到一月終了。」

  這是一種遠勝淩遲的折磨,在於磨損人的精神,消滅反抗之心。

  比起皇族馭人的狠酷手段來,魔教大概也要甘拜下風。

  「真的沒有辦法了?」

  「……沒有。」

  毒醫在撲面而來的滔天殺意中,牙齒打顫喉嚨發緊,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同時,一種從第一次見面就隱隱的擔憂懷疑,再度從心底被埋葬之處升起。

  「他就是您情毒的……」

  「閉嘴。」

  克制自己的怒氣,秋知風此時什麼也不想聽。這些於他來說都是廢話的言語根本沒有用處。

  「是。」

  毒醫全身一抖,如他所言閉了嘴。只是一直拿欲言又止的目光瞄著越顯暴躁的秋知風。

  「……說。」

  不耐地瞪他一眼,秋知風急於打發此人走。

  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

  「如果他以後還會對您有所用處,就請您儘量少在意他一些。」

  雖然看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聊勝於無,他的話到了,剩下的就不關他的事了。

  「你!」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秋知風的臉色突變,回頭與毒醫的視線相交,卻見他直著著脖子固執地回視。

  秋知風看了他許久,終於妥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屬下告辭。」拎起自己的藥箱,毒醫退出門去。

  在同一個瞬間,另一群白色大鳥從魔教總壇的某一處展翅飛上天空。

  坐在池邊發呆的飛翩撿起一堆小石頭,隨意連彈數下,半數的大鳥如雪花般墜落,然而,依舊有數只逃脫。

  眯起眼睛淡淡的笑,張良順了順自己的小鬍子,羽扇輕搖。幾片小小的白色羽毛自羽扇上掉落,打著旋落到地上,不仔細看,與白色的花瓣無異。

  七日之後,秋知風再度收到了風字飛的書信。

  條件變更,獅子大開口——他不僅要秋知風歸順,還要飛翩的項上人頭。

  站在被毒發之痛折磨得雖生猶死、解脫般陷入昏迷的黑鷹床前掙扎許久,秋知風終於做了某個決定。

  二這個其實早就下好卻被猶豫是否要實施的決定,在不久的將來改變了魔教以及許多人的命運。

  當天傍晚,許多人看見秋知風一瞼肅殺地走進地牢之中,許久,才提著一個人頭,滿身是血的走了出來。

  有人膽大膽多偷瞄了幾眼,卻駭然地發現,那人頭沾滿血污的面容赫然就是刑堂堂主——飛翩!

  張良在得到消息後,就坐在房間裏對著燭火無聲得意的笑,扭曲的臉被搖曳的光一晃,陰森貪婪如鬼魅。

  命運即將走向它既定的軌跡,任何人的手都只能推動而無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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