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等夏宇和王阿姨走了之後，葉嘉穎靜下心來這麼一回想，才發覺剛才和夏宇的那段對話不光是讓人有點窘，自己好像還在無意間把人家給忽悠了。

　　夏宇來她這裡的原因肯定不是王阿姨所說的正好路過附近，所以上來坐坐那麼簡單。那個人絕對沒這麼隨和。

　　要葉嘉穎分析，夏宇來她家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來吃晚飯。

　　這聽起來雖然有點古怪，但葉嘉穎十分肯定這就是主要原因。看葉波尼那挑剔小吃貨的本質就知道，他爸爸肯定也是同一類型的人物，會對吃飯這件事抱有超乎尋常的認真態度。當然，前提得是吃他愛吃的飯。

　　二就是夏宇自己說的，來質問葉嘉穎為什麼要調查他。

　　鑑於吃飯更加重要，所以他忍住了一直到飯後才開口。

　　這一點純屬誤會，葉嘉穎當時被問得有點不高興，索性就直接給了個很敷衍人，但夏宇又挑不出毛病的回答。

　　現在看來，夏宇好像是把她的回答看得很認真，有點被感動了的意思，雖然說出來的話依然不好聽，但比從前那仇人般的態度已經緩和了許多。

　　受她那去世外祖母的影響，葉嘉穎的性格很平和，願意用客觀的態度去看待問題，不會因為別人比自己有錢有勢就敏感尖刻，也很少妄自菲薄，加之高中畢業後就步入社會，受到生活的磨礪，經過見過的多了，已經不會再把別人的幾句生硬話就當作一個天大的冒犯，說話生硬總比當面笑眯眯，背後捅你一刀強。

　　夏宇對她來說本身就是受害者，總得給人點發洩的機會吧。現在歪打正著，在知道了自己曾經對他那樣『痴心一片』後，他的氣兒終於是消得差不多了。

　　葉嘉穎搖頭，果然虛榮心是矇蔽男人的最大利器，曾經那麼深的憤懣也沒能抗過糖衣炮彈的侵襲。

　　抱過葉波尼來教育，「波尼啊，以後要是有女生來說她對你有多麼多麼好，你可一定要穩住陣腳，實事求是地仔細確認以後才能相信她，千萬不要被人家兩句好話就忽悠了。」

　　葉波尼因為是個小面癱，所以別人對他說什麼他即便聽不懂那反應也看著高深莫測，睜著大眼睛很沉靜地看了葉嘉穎半天，最後十分肯定地回答，「女生都對我好。」

　　葉嘉穎，「為什麼？」

　　葉波尼理所當然地回答，「怕我打她。」

　　葉嘉穎暈倒，「波尼，你是男生，要有點風度，不可以欺負女同學，」拿出殺手鑭，「要是那樣媽媽會生氣。」

　　葉波尼這麼小當然不會明白風度是個什麼東西，但是媽媽會生氣還是聽得懂的，只得不情不願「嗯」一聲，想想又加一句奶聲奶氣的評論，「媽媽麻煩。」

　　葉嘉穎鼓起臉，「嫌我麻煩也沒用，不許欺負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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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葉嘉穎沾霍兆銘的光，在第二部劇中增加了戲份，參演的集數多起來，薪酬也跟著增加，但隨之而來的是她的下班時間也越來越不能保證了。

　　拍第一部的時候，葉嘉穎需要跟著拍的就那麼幾集，餘下的時候她只管跟著顧姐幹劇組裡的雜事，有顧姐關照著，一般都能按時回家。

　　現在不行了，每天留在片場的時間大大延長，好在他們拍的是偶像劇，室內情節多，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場景，不怎麼需要出外景，否則葉嘉穎會更加難應對。

　　只好給鐘點工周梅加工資，和她商量以後晚上就不要再去接別家的活兒，專職看葉波尼，自己什麼時候回家她什麼時候下班。

　　周梅還好說，在誰家幹都是幹，葉嘉穎這裡的活兒相對還要輕鬆點，加之她也挺喜歡葉波尼的，所以葉嘉穎和她一說就同意。

　　寶貝兒子就沒那麼好打發，葉波尼開始時不樂意，覺得葉嘉穎近來陪他的時間大大縮水，於是晚上就抱著小枕頭來要求用和媽媽一起睡彌補晚上沒有一起玩的缺憾。

　　葉嘉穎一直聽人說小孩子要從小養成自己睡覺的好習慣，所以平時都儘量讓葉波尼自己睡，這時候也沒了辦法，只得同意。然後每晚體會一次有一隻或者兩隻小腳蹬在身上睡覺是一種怎樣痛並快樂著的感受。

　　這天因為要拍霍兆銘天黑後從酒吧醉酒出來遇上方文薇的那一幕，葉佳穎直到晚上快十點才進家門，趕忙讓已經等得有點著急的鐘點工周梅下班，自己又挽起袖子進廚房，動作麻利地燉了一鍋筍乾紅燒肉。

　　這是一道很家常的菜式，但筍乾是她在菜場乾貨店和相熟的老闆特意定的浙江毛筍乾，幼黃鮮嫩，肥厚嫩脆。肉是精挑細選出來部位最好的五花肉，葉嘉穎曾仔細研究過，靠近前腿部分的五花肉最好，肉色鮮嫩，肥瘦層層交疊，燒出來酥爛多汁，香而不膩。

　　這兩樣上好原料配上蔥，姜，冰糖，乾山楂做出來的筍乾紅燒肉噴香好吃，葉波尼能自己乖乖的一塊肉一勺飯然後再一塊筍一勺飯的吃掉一碗。

　　葉嘉穎因為最近經常不能按時回來做飯，所以就提前把這種熱熱吃也不影響口感的菜準備出來，晚上讓周梅按時給兒子開飯。

　　燒好了菜又怕明早來不及，就先把留給周梅的條子寫好，告訴她肉吃的時候要再小火燉十分鐘，另外再給葉波尼做一個蔬菜，烹飪步驟和要加多少調料也大概寫清楚。

　　寫好後去把紙條壓在客廳的玻璃花瓶下面，以便周梅進來後能一眼看見，再環顧一週，覺得沒什麼遺漏了，這才腰酸背痛地伸個懶腰，去洗澡睡覺。

　　葉波尼已經在她的大床上睡著了，懷裡還抱著個綠色的小恐龍玩偶，睡臉恬靜可愛，葉嘉穎微笑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地去洗了個澡。

　　葉波尼睡覺很容易驚醒，她躺上床時動作雖然已經很輕，葉波尼還是被驚醒了，翻個身把小腦袋往葉嘉穎懷裡拱拱，「媽媽睡覺。」又擰起小眉頭嘟囔，「媽媽熱！」

　　葉嘉穎這才覺得自己比兒子溫度高不少，抱著他感覺十分清涼，頭暈腦脹地從床頭櫃裡摸出一支兒童用的電子體溫計一測，溫度果然偏高，心想怪不得覺得渾身骨頭痠疼呢，原來是在發低燒。大概是因為早上幫著搬道具，搬了一頭汗後貪涼快去風口吹了一會兒著涼引起的。

　　靜靜躺一會兒，等葉波尼又睡著了，這才悄悄下床，去小藥箱裡翻出一片藥來吃掉，裹了床空調被去沙發上接著睡。

　　第二天一早，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就覺得有一隻清涼的小手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睜眼一看，葉波尼白嫩小臉近在咫尺，正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她，見葉嘉穎睜開眼就問，「媽媽怎麼在沙發上？」

　　葉嘉穎揉著額頭坐起來，「媽媽昨晚生病，和你一起睡不好，所以就來沙發上睡。」

　　看葉波尼身上還穿著小睡衣，臉上粉嘟嘟，頭髮翹起兩撮，顯然也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就抱起他，「走，去洗臉刷牙換衣服。波尼今天早上真厲害，比媽媽起得還早。」

　　葉波尼抱住她脖子，和葉嘉穎蹭蹭臉，「媽媽還熱。」

　　葉嘉穎，「媽媽感冒，有一點點發燒，你不要總和媽媽靠這麼近，小心傳染。」

　　葉波尼根據自己的經驗立刻告訴她，「媽媽上床，休息，不許亂跑。」

　　葉嘉穎失笑，「發燒了要躺在床上休息，不許亂跑的是你，媽媽是大人，沒這麼嬌氣。」

　　打開水龍頭給葉波尼洗臉時忽然想起今天正好要拍浴缸裡那場戲。正像李昊然所說，就是看著熱鬧，其實沒什麼大尺度表演，不過為了渲染氣氛，有她和霍兆銘濕漉漉在浴缸裡相擁的鏡頭——當然是穿著衣服的。

　　葉嘉穎輕聲自語，「哎呀，看來得記得隨身帶幾片藥才行，本來就不舒服，再被水從頭到腳澆個濕透，病鬧嚴重就不好了。」

　　葉波尼抬頭問，「媽媽為什麼不打傘？」

　　葉嘉穎擰一塊毛巾給他，讓他自己練習著擦臉，「不是要下雨，是今天媽媽要拍個鏡頭，會像下雨一樣把衣服搞濕。」

　　「生病不能玩水！」葉波尼繼續用自己受到過的教育來衡量。

　　「沒事，媽媽不怕。」

　　葉波尼面無表情，「媽媽不聽話。」

　　葉嘉穎一笑，沒當一回事，覺得難得波尼早起比平常話多了一點，看來以後可以多找些新鮮話題鼓勵他說。

　　葉嘉穎不是個嬌氣的人，工作起來十分認真，從來都是輕傷不下火線，發燒三十八度以下根本想不到還有請假休息這一說，吃過早飯抽空又給自己量了□□溫，三十七度六，覺得還行，就像往常一樣，先把兒子送去幼兒園，再給自己包裡賽了一板紅康泰克便去了片場。

　　上午是大段大段李昊然和鄭裕玲的感情戲，葉嘉穎和顧姐說一聲，沒像平時一樣在片場裡東忙西忙而是在一旁觀摩兩個主角演戲順便學習。

　　她難得說一次身體不舒服需要歇歇，顧姐不但沒意見反而有點擔心，「你要緊嗎？下午不是還有一場浴缸裡泡水的戲要拍？」

　　葉嘉穎擺手，「沒事，我現在就歇著，養精蓄銳把力氣都留到下午。」

　　顧姐撇撇嘴，過會兒給她拿了一大杯滾熱的板藍根來，「喝了，下午再喝一杯。」

　　午飯之後，就輪到葉嘉穎上場了，她之前被李昊然特訓了幾次，心裡有譜，演得比較有感覺，加之還有點發燒，眼睛水汪汪的，臉色暈紅，比用腮紅涂出來的還自然，穿了一襲款式簡潔但很顯身材的連衣裙，被水澆濕後更顯出曲線玲瓏，但衣服不透所以並不煽情反而很有些朦朧美，連姜導這麼性子挑剔，眼光又毒的人都十分滿意，不吝稱讚，「好，小葉的扮相很到位，演得也有感覺，來，再往下躺點，整個人都進到浴缸裡，兆銘，你再做出一個受到誘惑開始脫衣服的樣子，好，就這樣——」

　　霍兆銘的氣質非常適合演這種有些真情實感但又不是好人的角色，這場戲拍得很順，站起來一把扯開領口，露出鎖骨和一小片胸膛，彎起桃花眼，壞壞地笑著朝葉嘉穎彎下腰。

　　在快要親著時被導演喊了停，「不錯，小葉可以出來了，再給兆銘一個特寫。」

　　葉嘉穎*地正要從浴缸裡爬出來，就聽對面一陣躁動，『咦』『哎呀』『您怎麼來了』。

　　葉嘉穎探頭去看，只見她大哥葉承澤黑沉著臉分開眾人，快步走進拍攝場地，朝姜導點點頭然後轉向葉嘉穎，一把把她從浴缸裡拉起來，壓低了嗓子怒斥，「葉嘉穎！你給我出來！不要命了！生著病還敢來泡冷水！」

　　變故太突然，葉嘉穎反應不及，順口回答，「不是冷水，是溫水。」

　　「溫水也不行！」葉承澤揪起她就走，看方向又是鄭裕華的化妝間。

　　「哎，哎，你幹嘛！」葉嘉穎掙了兩下，忽然注意到周圍人的既驚詫又怪異的臉色，正在一起向他們行注目禮，頓時不敢再亂說亂動，儘量裝作若無其事，小跑著跟上葉承澤的步伐，一進去就被推到換衣服的簾子後面又有一條大毛巾從天而降丟在頭上，「趕緊擦乾換衣服！」

　　葉嘉穎，「我衣服不在這兒。」

　　葉承澤沒答話，不過聽聲音是用鼻子哼一聲，然後開門去讓等在外面的助理把葉嘉穎的東西拿來。

　　大老闆要做事，效率就是高，葉嘉穎明明記得自己的包鎖在休息室的衣櫃裡，結果三分鐘之後就被送了來，忍不住腹貶，這管理員真是不稱職，以後不能往櫃子裡鎖貴重東西！

　　擦乾水，換上帶來的備用衣服出來問葉承澤，「你這是幹嘛？」

　　葉承澤沒好氣，「你兒子打電話給我，說他媽媽不聽話，發燒還要玩水，澆到濕透的那種，讓我快來管管你！」

　　葉嘉穎臉紅尷尬，「——波尼怎麼知道你電話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