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葉嘉穎和葉承澤並排坐在葉承澤那輛豪華車的後座上，一人靠一邊窗戶，各自看著窗外的風景，誰也不理誰。

　　開車的司機悄悄從後視鏡中觀察了他們倆數次，被葉嘉穎發現，心裡不由要感嘆，親兄妹倆個能處到這個份兒上也真夠不容易的了，看樣子連葉承澤的司機都不認識她。

　　葉承澤上車時低聲和司機吩咐了一聲，葉嘉穎沒有聽清，等到了地方時才發現被拉到了本市最好的一家外資醫院。

　　葉嘉穎以前一直是來這家醫院看病的，不過從來沒關心過價錢，這回想起來關心一下，頓時被驚嚇到：這家醫院收費貴得簡直離譜，掛個急診號竟然就要兩千塊！！！

　　葉嘉穎嚇得險些暈倒，胳膊上的疼都忘記了，直接在醫院的一樓大廳裡一把拉住葉承澤，「還是換一家公立醫院吧，我上週有去辦好醫療卡。」

　　葉承澤停下腳步看她，眼神中閃過一絲揣摩和懷疑，「為什麼？」

　　葉嘉穎被他用這種審視的目光一看，立刻就渾身不自在起來，雖然內心裡已經被這沒有天理的價格氣得痛心疾首，頗想要吼一嗓子：掛個號竟然就要兩千塊！！兩千塊！！！搶錢啊！！！！但還得努力克制著自己，細聲細氣地說道，「我覺得這裡太貴了，不如去公立醫院，不但便宜很多，醫保還能報銷掉一部分費用。」

　　葉承澤靜靜看著她，臉上的審慎和估量慢慢消失，「葉嘉穎，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我好像沒聽明白。」

　　他從今天驚悉仇人一樣的妹妹葉嘉穎最近竟然都在自家公司旗下的片場裡做小工後（在大老闆看來，龍套演員加臨時劇務就是小工），就一直感覺很不真實。

　　葉嘉穎是誰？是被他那惡毒精明的繼母寵得驕橫霸道的大小姐！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可以為了耍酷和個性而披掛著破洞牛仔褲與乞丐衫出門，但卻絕不會為了一個月幾千塊錢去打小工。

　　在劇組裡跑龍套，給劇務打下手是要被人呼喝和使喚的，打死葉嘉穎也不可能忍受得了這個！

　　所以葉承澤總有些將信將疑，在葉嘉穎忽然拉住他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十足的思想準備要看看她會借題發揮些什麼，誰知卻等來這麼一句做夢也想不到的話，這讓葉承澤很有些被戲弄了的鬱悶感。

　　葉嘉穎不傻，這麼明顯的臉色肯定會看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我是說這裡的價格太貴了，我一個月掙的錢恐怕都不夠看這個小傷……」

　　「你這屬於工傷，醫療費用劇組會承擔！」葉承澤黑著臉叫過司機，「你陪她去檢查繳費，我在車裡等。」

　　在葉嘉穎看來，這不光是誰出錢的問題，還是一個很浪費錢的問題，擦破點皮兒就要花幾千塊，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傻的冤大頭嗎？

　　答案是：有，她大哥葉承澤就是，還當得理直氣壯，別人好心提醒一下就瞪眼睛。

　　於是葉嘉穎又在反對無效的情況下被帶去看了這輩子看過最貴的醫生，在處理傷口的時候她的感覺不是胳膊疼，而是肉疼。

　　用葉嘉穎樸素的勞動大眾眼光來看，不管誰出錢，浪費總是不對的，看這點小傷口要花這麼多錢，實在是太浪費了！！

　　晚上回家後，葉嘉穎和兒子商量，「波尼，對不起，媽媽的胳膊受傷了，有點疼，不能亂動，昨天說好要給你做的清蒸丸子需要剁肉，媽媽做不了了，家裡還有排骨湯，今晚改煮排骨湯麵給你吃，好不好？」

　　葉波尼丟開手裡正在玩的小汽車，用清澈漂亮的大眼睛認真審視了葉嘉穎一遍，「媽媽哪兒痛？」

　　葉嘉穎給他看胳膊上被處理好後覆了層紗布的傷口，怕小孩子看見害怕，所以只微微側了側身，「胳膊上，所以今天沒辦法切菜剁肉了，波尼今晚湊合一下，吃煮麵條行嗎？」

　　「嗯。」葉波尼同意。

　　葉嘉穎拍拍兒子的頭欣慰，「波尼真懂事，都知道體諒媽媽了。」

　　過了一會兒就發現葉波尼不玩了，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葉嘉穎怕廚房裡的熱水燙著他，等到湯一開鍋就想讓他出去，回頭一看，卻見葉波尼小手裡舉著只撈麵條用的大笊籬，一本正經地遞給她，「幫你。」

　　頓時失笑，被兒子哄得心情老好，「波尼真乖，不過不用你幫忙了，煮麵條很簡單，媽媽自己就可以。」

　　葉波尼依然很固執地站在廚房裡不肯走，看樣子是要繼續『幫忙』，葉嘉穎勸他不出去就只好讓他站在離鍋遠一點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忽然聽葉波尼用他那標誌性童聲稚氣又波瀾不驚的聲音說道，「打他。」

　　「打誰啊？」

　　「弄痛媽媽手的人。」

　　葉嘉穎哭笑不得，「媽媽可從來都不和人打架的。」

　　「我去打。」葉波尼理所當然，一點不知道他頂著張稚嫩的小臉說這樣的話很有假充小大人的嫌疑。

　　葉嘉穎頓時又左右為難起來，她在教育寶貝兒子的時候經常會落入這種兩難境地，一方面覺得波尼這樣護著自己很可愛，值得誇獎表揚；另一方面又認為小孩有暴力傾向不好，出什麼事都想用打架來解決，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應該及早糾正。

　　想了半天，最後對著兒子水晶玻璃人一樣的小模樣自我安慰：波尼長得這麼漂亮就該厲害點才行，不然容易受欺負。

　　第二天去片場，眾人看葉嘉穎的眼神就不同起來，幾個關係已經比較熟的都神秘兮兮地湊上來問昨天被大老闆送去醫院的感受如何？結果被顧姐毫不留情地一個個轟回去。

　　葉嘉穎在這方面向來大度，笑一笑也不以為意，「昨天那種事片場裡一年也難發生一次，他們好奇是正常的，你不用對他們那麼凶。」

　　顧姐一豎眉毛，「像話嗎，沒有一個是來問問你傷得怎麼樣，全都是來打聽八卦的，我只轟人沒罵他們算客氣了！」然後又一臉感激，「小穎，謝謝你啊！昨天要不是你替我擋那一下，去醫院的人就是我了！」

　　葉嘉穎連連擺手，「謝什麼，顧姐你和我還這樣客氣，我昨天正好看到有個盆景朝你砸下來就順手推了你一把，也沒幹別的。」

　　這時李昊然的助理小劉從休息室門口蹩進來，他對著葉嘉穎總是有點緊張，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才好，別彆扭扭地問，「葉小姐，昊然哥聽說你昨天下午在片場出了點事故，大老闆送你去醫院了，是真的嗎？」

　　「是。」

　　「那——，那個，昊然哥那邊有剛買來的早飯，熱牛奶，新烤出來的吐司，蛋餅，他讓我來叫你過去一起吃點。」

　　葉嘉穎看看顧姐，顧姐一攤手，湊到她耳邊悄聲說，「這個也想打聽消息的人級別比較高，我沒法替你攔了。」

　　葉嘉穎其實是覺得到開工時間了不好意思亂跑，看顧姐沒意見，她就跟著小劉去李昊然化妝間一趟。

　　李昊然的地方真有熱牛奶和麵包片，葉嘉穎也不客氣，過去給自己倒一杯牛奶喝。

　　李昊然總算比那幾個一心想打聽八卦的人強點，先問，「你被花架砸傷了？要緊不要緊？」

　　「沒事，一點小擦傷。」

　　「那——」李昊然看著她有點遲疑地問道，「真是你哥哥送你去醫院的？你們現在算是怎麼個關係？合好了？」

　　「怎麼可能！」葉嘉穎差點被牛奶嗆著，「我們的關係從來就沒好過，哪來合好這一說！」

　　「我也覺得不可能，」李昊然思忖，「我看你們見面就像仇人一樣，當然，確實和仇人差不多，一個搞得另一個破產，那昨天是怎麼回事？」

　　葉嘉穎哼一聲，這會兒提起來還氣憤不已，「葉承澤說了，他昨天就是救助傷患而已，沒別的意思！！真過份！我說不去醫院，非得讓我去，去了又不管到底，等醫生一說沒事，他直接就走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波尼的保姆到點就要下班的，我急著回家，只好乘出租車，那裡離我住的地方多遠啊，竟然要六十塊錢車費！六十塊！！！也沒人給報銷，氣死我了！！」

　　李昊然至今仍然不能習慣她這副小氣樣，受不了地打斷，「不就是六十塊錢出租車費嗎，這樣，我那裡還有部車子閒著，你先拿去開，以後就不用坐出租車了。」

　　葉嘉穎最近因為計畫外出錢的地方太多，以至於有些敏感過度，一聽這話就立刻緊張道，「不用，不用，咱倆的關係就不用恢復了，雖然你還是非常帥，屁股——噢，腰上那個紋身也的確漂亮，但我現在實在供不起你，我現在的這點錢養波尼都很緊張！」

　　李昊然氣得敲桌子，「葉嘉穎！！」

　　葉嘉穎被他震得一縮脖。

　　李昊然繼續怒氣勃發，「你每天早上不來氣我一次就不甘心是不是！？你也搞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你都破產了好不好，現在窮得要跑到片場來打這種小工！就算我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又看你實在可憐巴巴的，心意軟忽然犯了糊塗願意再跟你往來，那被供養的也是你！！！！」

　　葉嘉穎眼看一不小心捅了馬蜂窩，連忙把牛奶杯往桌上一放，迅速溜走，撤退的時候還不忘反駁，「李昊然，罵人不揭短，我現在最倒霉的事就是沒錢了，你沒事老拿出來放在嘴邊說，過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