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李昊然被惹得氣憤不已，順帶還想起了不少葉嘉穎之前的惡形惡狀，許諾要給她用的汽車自然沒了下文。

　　葉嘉穎也不太介意，她現在用不上車，近距離活動比如接送葉波尼和去菜市場買菜可以騎自行車，遠距離活動比如來片場上班可以搭乘公司的班車，既省錢又環保，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葉嘉穎現在比較操心的是這部劇馬上就要殺青了，她接下來該去哪裡打工。

　　顧姐勸葉嘉穎先休息段時間，說她自己七月中要進一個古裝戲劇組，到時帶上葉嘉穎一起去幹，還像現在這樣，想辦法安排個臨時劇務的活兒給她，然後再串串龍套角色群眾演員什麼的。

　　葉嘉穎很樂意跟她去下一個劇組，但是捨不得中間休息這麼長時間，「六月底到七月中，中間有兩個多星期呢，我休息上兩天就足夠了，剩下的時間呆在家浪費，不知還能幹點什麼？」

　　顧姐知道她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錢上肯定是吃緊的，動輒就休息半個月確實吃不消，就幫著想辦法，「我晚上給公司裡的其它同事打打電話，看其它劇組有需要臨時人手的沒有。」

　　正在商量著，王副導演笑眯眯地溜躂了過來，「小葉，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葉嘉穎抬頭問，「什麼？」

　　「後天新片發佈會，姜導要你也去露個臉。」

　　葉嘉穎一愣，「還有我的事兒？」

　　顧姐也問，「發佈會不都是導演攜幾個主要演員去做宣稱的嗎？小穎去湊什麼熱鬧？」

　　王副導演和她們說話也不講究要客氣婉轉，直接答道，「葉穎這種小角色本來是不用去的，不過姜導覺得她形象好，咱們這種偶像劇就是要俊男美女多了才好看嘛，所以讓她也去湊湊數。」

　　「原來這樣，」顧姐推一把葉嘉穎，「機會難得，到時你可要記得好好打扮一下，換身上點檔次的衣服，在媒體大眾面前混個臉熟，以後更容易接到角色。」

　　「好啊。」葉嘉穎在片場打工這兩個月，自我感覺還不錯，掙錢多還不累（和她從前經常同時打三份工相比較。），因此也希望可以繼續這樣幹下去。

　　第二天晚上專門去美發店做了做頭髮，把葉嘉穎原先柔順亮麗，現在已經被她搞得毛毛糙糙的頭髮再弄回原先柔順亮麗的樣子，順帶把葉波尼領去也理個發。

　　葉嘉穎對自己無所謂，店裡哪個髮型師正空著就讓哪個髮型師給她做頭髮，但是對兒子就分外仔細，找了一個圓圓臉，長相和氣，一看就輕手輕腳的女髮型師給葉波尼剪。

　　那圓臉女髮型師先給葉波尼剪了一個三七開的小紳士分頭，剪完後自己都越看越喜歡，笑眯眯問葉波尼喜歡不喜歡？

　　葉波尼板著小臉搖搖頭，坐在他旁邊位置，頂著個蒸汽罩的葉嘉穎連忙問他，「那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葉波尼面無表情，只拿大眼睛看她一眼不吭聲，葉嘉穎醒悟過來，問髮型師，「你有圖片給我兒子看看嗎？讓他自己挑。」

　　女髮型師看著葉波尼的小摸樣覺得又酷又萌，可愛得心癢難搔，恨不得抱起來親一口，見葉波尼不喜歡她給剪的髮型也不生氣，就是有點為難，「店裡沒有兒童髮型的圖冊啊，小朋友的髮型就那幾種，來了女孩子一般都要求剪個櫻桃小丸子頭，男孩要麼就是中規中矩的短髮，要麼三七開，可愛點的剪個齊劉海，小貝克漢姆頭也行，不過要打髮膠。」

　　葉嘉穎估計這麼大一套葉波尼聽不懂，就自己和他商量，「波尼要短一點，舒舒服服的髮型呢，還是要漂亮點，額頭前面有劉海的？」

　　葉波尼十分沉靜地用大眼睛在店裡骨碌碌掃視一圈，最後指著一個剛剃了個極短寸頭的男人，「要這個。」

　　葉嘉穎和圓臉的美發師同時臉一垮，「你想要這樣的啊！？」

　　這種極短寸頭俗稱楊梅頭，就是說頭髮極短緊貼著頭皮，像個楊梅一樣，清爽利落，很有男子漢個性，不過葉波尼這個漂亮得像水晶娃娃一樣的白嫩小孩要剪這個髮型實在是有點太硬朗了。

　　葉波尼點頭。

　　葉嘉穎則忙連連搖頭，「寶貝，那是大人才剪的髮型，你太小，剃成那麼短曬太陽多了頭皮會疼，要媽媽說不如剪個可愛點的。」

　　葉波尼『嗯』一聲，葉嘉穎知道他是坐得有點不耐煩了，這麼大的小孩子要安安靜靜坐著讓人給剪頭髮挺不容易，一般十分鐘就要開始亂動，葉波尼這已經屬於自制力很強的。

　　告訴髮型師，「我估計他就是不喜歡這種偏分的樣子，你再給他修修吧，可愛點的樣子就行。」

　　髮型師大概是給小朋友剪櫻桃小丸子頭剪多了，最為拿手，於是仔仔細細地給葉波尼剪了個齊劉海出來。

　　葉波尼的那張臉配上齊劉海就顯得更加可愛，葉波尼平時漂亮歸漂亮，但一看就是男孩，這下可好，幾乎有點像個小姑娘。

　　葉波尼本就板著臉，這下連眼神都有些氣鼓鼓，難得又有了點情緒，生氣，「不好看！」

　　葉嘉穎其實覺得挺好，不過因為她自作主張讓兒子剪了個不喜歡的髮型就有點心虛，哄勸他，「多好看那，誰說不好看，媽媽覺得比以前的樣子漂亮得多。」

　　葉波尼指責看她，「下次，短的！」

　　「好好好，下回給你剪短的，」葉嘉穎有點好笑，「走，回家，你該睡覺了。」

　　第二天的新片發佈會安排在下午，葉嘉穎牢記著顧姐的囑咐，上午在家精心挑選了一套上白下黑，剪裁細緻簡約的及膝套裙，再配上白色的手抓式小皮包，做了一個面膜，讓皮膚水水潤潤的，處於最容易上妝的狀態才出門。

　　當天公司有兩個新片發佈會被安排在了一起，都是要趕暑期檔的重頭戲。一個就是葉嘉穎參與的這部偶像劇，另一部則是個大成本動作片，兩班人馬把後台擠得亂哄哄的。

　　葉嘉穎極有眼色的不去亂擠，只是瞅空讓化妝師給自己化了個妝，看看也沒人來理她，就打算去茶水間泡杯茶喝著慢慢等。

　　半路被忽然冒出來的李昊然拉住，上下看看她，輕輕吹聲口哨，「伊夫聖洛朗的套裙，芬迪限量版手袋，葉嘉穎，你這是打算要把女主裕華姐的風頭蓋下去啊？」

　　葉嘉穎先問他，「你終於生完氣，又願意和我說話啦？」

　　李昊然撇撇嘴，「我沒那麼小心眼，」又問，「你幹嘛這樣打扮，小心裕華姐誤會。」

　　葉嘉穎看看自己身上，這才醒悟，早上一心想要挑一件好看但又不誇張的裙子，就穿了這件黑白簡約款，卻忘了它是一件伊夫聖洛朗牌的高檔貨。

　　伊夫聖洛朗是國外時裝界的頂級品牌，設計高雅且藝術感十足，追求將女裝做到像藝術品般完美，目標客戶群極為高端，僅服務於全球的幾千名頂級富豪，用料奢華，工藝考究，價格之昂貴是常人所難以接受的，就算是葉嘉穎的衣櫃裡，也只有那麼一兩件而已，不能每季都更新消費這個。

　　「哎呀，我光顧著挑一件好看又不誇張的裙子，忘了這個特別貴，」葉嘉穎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問李昊然，「這是去年的款了，又沒有明顯的商標什麼的，應該不會被人看出來吧？」

　　李昊然聳聳肩，「難說，女人和媒體對衣服的敏感度是人難以想像的，我說你非得那麼低調幹嘛，你以前不是有不少定做的小禮服裙嗎，隨便挑一條穿不就好了。」

　　「這個——」葉嘉穎摸摸鼻子，「我不像你們有助理，有保姆車，我要自己趕過來，大白天的穿成那樣怎麼出門啊？」

　　李昊然受不了她，「你不會提前和我說一聲，我讓小劉去接你。」順手拿過葉嘉穎手裡的小包，「別捏著個包了，傻不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特意顯擺呢，讓我助理給你保管著。」

　　葉嘉穎無語，心想你前幾天看見我就瞪眼，我哪兒敢多去招惹啊。

　　等到發佈會快開始的時候，導演終於想起她來，讓人把葉嘉穎帶過去，安排站在最邊上一個位置，並且囑咐，「一般記者們都只會搶著問幾個主要演員問題，但是萬一有誰搭錯筋來問你問題，你就儘量敷衍，拿不準的全都不要正面回答。」

　　葉嘉穎老實答應，保證道，「姜導您放心，我肯定不會多話。」

　　媒體都到位，發佈會開始，第一個被請出來講話的竟然是天恆娛樂公司的老闆葉承澤，葉嘉穎才知道原來她大哥也來了。

　　天恆娛樂公司是葉氏旗下最大的產業，葉承澤比以前的葉嘉穎敬業得多，幾乎所有重大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在葉嘉穎醉生夢死地參加酒會，開派對，去非洲草原看獅子，去大堡礁潛水，和男朋友光顧賭場，飛去世界各地參加時裝周拍賣會的時候，葉承澤在兢兢業業地工作，管理公司事務，制定企業發展戰略。

　　葉嘉穎在台下悠閒聽著葉承澤對著各家媒體的鏡頭侃侃而談，一邊心境十分平和客觀地評論：縱觀兩個人的個性和作為，從前的自己和葉承澤鬥，慘敗是必然的，不輸倒奇怪了。

　　再接下來就是導演攜劇組中的主要演員亮相，介紹新片，回答記者的各種提問，其中不乏有和劇情毫無關係，直指演員個人隱私的尖刻問題。

　　葉嘉穎站在角落裡，因為頭次參加這種活動，十分新鮮，原本有些擔心鄭裕華看到她的打扮誤會什麼，擔心了一會兒後卻發現長髮披肩，穿了一條淺粉紫色飄逸束腰裙，盡顯清純靚麗的鄭裕華根本就沒往她這邊看過。和鄭裕華那清純靈動又不失嫵媚端莊的造型相比，葉嘉穎認為自己身打扮明顯呆板單調了不少。

　　於是放下心來，像個觀眾一樣，津津有味地旁觀李昊然和鄭裕華配合默契，一遞一答，將很多針對他們私人關係的尖銳提問很漂亮地擋回去，還不忘宣傳一下劇情，誇讚一下導演，表現十分圓滑。

　　有記者問李昊然，「現在網絡上有很多傳言，都在說你因為這部劇的拍攝和鄭裕華小姐擦出感情火花，請問這是真的嗎？」

　　李昊然露出迷人微笑，「既然是網絡傳言，那當然不是真的了，我和裕華姐在劇組裡合作非常愉快，我們現在是很好的朋友。」

　　記者緊接著問，「為什麼沒能進一步成為男女朋友？是因為你們不是互相喜歡的類型嗎？」

　　李昊然側頭做出一個思索狀，「應該說我們都很欣賞對方，但還沒有到要發展戀情的地步。」

　　又一個記者舉手，「請問你找女朋友有什麼條件？」

　　「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只要互相喜歡就好。」

　　「聽說你以前有交往過一個神秘女友，請問你們是因為什麼原因分手？」

　　「這個——屬於很私人的問題了，我是否能選擇不回答？」李昊然還在微笑，不過很適度地露出點無奈。

　　他是當下很受女觀眾追捧的明星，只要能挖出他身上的一點緋聞消息，新聞的點擊量就會大增，因此記者的問題越來越偏，「聽說你和劇組裡另外一位年輕女演員關係密切，還曾送她回家，有這回事嗎？請問你們之間是否有些不同尋常的好感？」

　　葉嘉穎正聽得樂呵呢，這個問題一被拋出來就愣住了，好像在說自己啊？這些記者們的耳目也太靈光了些！

　　就聽李昊然欣然答道，「是有這回事，不過那是一位媽媽級的女工作人員，有一天下大雨，她小兒子自己在家，她不放心，我就順路送她回了家。——說到好感嘛，她的兒子又乖又漂亮，我對那個小朋友的確是很有好感。」

　　台下一陣哄笑。

　　笑了一會兒之後，大家調轉目標，又開始去發掘女主鄭裕華和男二號霍兆銘之間是否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深層次關係，那兩人微笑作答。

　　葉嘉穎悄悄白眼看李昊然，感覺他在藉機奚落自己。她是葉波尼的母親，說是媽媽級的人物也沒錯，但怎麼就聽著李昊然剛才像是在說一個比他老很多的大嫂似的。

　　李昊然眼很尖，竟然看見了，立刻不著痕跡地朝她挑挑眉，得意一笑。

　　葉嘉穎不敢在台上亂作表情，只好鬱悶別開頭。

　　發佈會結束後王副導過來招呼葉嘉穎，「小穎啊，剛才造型擺得不錯，站在台上很漂亮！等下要舉行個殺青宴，你別走，一起參加吧。」

　　葉嘉穎心想這是說我扮花瓶扮得不錯麼？她心態老好，認為當花瓶也是工作的一種，並非人人想當就能當的，起碼從側面說明她人還漂亮，所以毫不介意，謝了一聲，正想推辭說殺青宴我就不參加了，我晚上要早點回去帶兒子，忽見李昊然的助理小劉手裡捏著她的小包正遠遠衝她招手。

　　忙和王副導打個招呼就擠過去，問小劉，「叫我什麼事？」

　　小劉把包遞給她，「葉小姐，你剛才手機忘關了，從發佈會開始就不停地響，我也不敢亂動你的東西，只好讓它響，你現在看看吧，是不是有人有急事找你。」

　　葉嘉穎因為有兒子在幼兒園，被老師要求儘量保持手機暢通，以便小孩子有事時能及時聯繫到家長，所以從來不關機，聽這話連忙拿出手機看，果然是波尼幼兒園打來的，心裡一緊張，當著小劉的面就撥了過去，「喂，趙老師，不好意思，我剛才有點事沒有聽見手機響，是波尼出了什麼事情嗎？」

　　趙老師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焦急，「波尼媽媽，你們家波尼和小朋友打架，兩個都傷著了，鬧得挺嚴重，另外一家的家長已經趕來了，你快來一趟吧！！」

　　「什麼！！波尼傷著了？是他打人家還是人家打了他啊？嚴重嗎？傷到哪兒了？」葉嘉穎著急。

　　趙老師那邊一片嘈雜聲，彷彿是還有幾個人在大聲說話，吵架一樣，趙老師急火火，「波尼媽媽，電話裡說不清，你趕快來一趟吧！這事我們不好解決啊！」

　　「好好，我馬上來！！」

　　葉嘉穎只抓住正在跟前的小劉，拜託他幫忙去向王副導說一聲後拔腿就跑。

　　開發布會的酒店位於市區西邊，距離葉波尼的幼兒園很遠，不過葉嘉穎這會兒可顧不上出租車費貴不貴的問題了，出來後就站在路邊擋車，偏偏越著急越不好擋，面前一連過去的幾輛出租車裡都坐著人，倒是路對面反方向有空車過去。

　　葉嘉穎擦擦額頭上的汗，兩邊看看，決定還是到路對面去擋車，貌似那邊過來的空出租車多一些。

　　抬腳就要橫穿馬路，一輛烏黑錚亮，車體反光的轎車『嘎吱』一聲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露出葉承澤的臉，口氣不善，「葉嘉穎，你幾歲了！馬路都不會過，那邊不是有過街天橋嗎，你在這麼多車的地方亂跑什麼！」

　　「我兒子在幼兒園出了點事，我趕著過去！！」葉嘉穎沒心情和他吵，「這邊攔不到出租，我要去對面試試。」

　　葉承澤看她一眼，見他妹妹比上次見面時看著體面不少，正兒八經地套裙高跟鞋打扮著，臉上也化了妝，嬌豔漂亮，總算是不再像小工，又有了些從前的風采，只是滿臉惶急，汗都流下來了，上次被盆景砸了也沒見這麼失態，打開車門，「上來，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