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葉嘉穎連忙把高跟鞋再穿上，抬腳去追葉承澤，想說你別逮著小朋友就亂抱，波尼一般不肯給陌生人抱的。

　　卻發現兒子安安穩穩地坐在葉承澤的臂彎上，一隻小手還搭著他的肩膀，並沒有嫌棄不肯給抱的意思。

　　葉嘉穎大為納悶，記憶裡波尼和葉承澤兩人沒有見過才對啊。

　　上了車之後葉承澤把葉波尼放在他和葉嘉穎中間，讓葉嘉穎報地址，「你現在住哪兒？告訴阿勇怎麼走。」阿勇就是他那個司機兼保鏢。

　　葉嘉穎說了自己住處的地址，低頭就見葉波尼睜著大眼睛在看自己，「怎麼了，波尼？腿疼？」

　　葉波尼看眼葉承澤又轉回來看她。

　　葉嘉穎和葉波尼一起生活了幾個月之後，解讀他眼神的能力有了長足進步，立刻明白了，告訴他，「這個是你的舅舅。」

　　「舅舅？」葉波尼還是睜著他的大眼睛看葉嘉穎，估計是不明白。

　　「就是媽媽的哥哥，在你的親戚裡，你要管媽媽的哥哥叫舅舅。」葉嘉穎解釋。

　　葉承澤眼望著車窗外，彷彿是在看街景，但耳朵沒閒著，把車裡的一舉一動都聽得一清二楚，聽葉嘉穎十分自然地就告訴兒子他是舅舅時不由側目，沒想到葉嘉穎還能讓兒子認他這個長輩。

　　葉波尼在很直接地對她媽媽指出事實，「不像，沒見過。」

　　「咳，」葉嘉穎捂著嘴咳嗽一聲，「這不就見了，以前——以前舅舅很忙，媽媽也很忙，所以一直沒空帶你見面，今天舅舅來幼兒園幫你解決和小朋友打架的事情，你要謝謝他。」

　　葉波尼很聽話地轉過頭去，面無表情又奶聲奶氣地對葉承澤說，「謝謝舅舅。」彷彿他在謝別人的舅舅一樣。

　　葉承澤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頭，葉波尼皮膚白，但頭髮很黑，不過依然是兒童特有的細軟的發質，細柔的觸覺讓人心底也跟著柔軟了幾分。

　　自從老闆親自把葉小姐的兒子抱出幼兒園之後，就好奇之情高漲，一邊開車一邊把耳朵豎得高高的司機阿勇，在聽到『舅舅』這兩個字後下巴幾乎沒掉到了方向盤上，各種版本的關於老闆風流韻事，生有私生子的腦補全部被無情推翻，鬧了半天這女人就是傳說中大老闆的那位死敵妹妹啊！

　　阿勇是一年前才到葉承澤身邊工作的，所以沒有見過幾乎和葉承澤已經斷絕了關係的葉嘉穎，只是聽說葉承澤還有個妹妹，繼承了巨額財產，可惜整天不務正業，像所有被寵壞的富家子一樣只知道揮金如土地瘋玩，還和哥哥葉承澤關係極差。前陣子隱約聽說葉承澤收購了她手裡所有葉氏企業的股份，而她則因為投資失誤破產了。

　　阿勇摸摸鼻子，一踩油門，加快了車速，一邊及時調整思路，把情人和私生子的腦補改成了豪門恩怨兄妹情仇版本。

　　要知道，幹他這份工作雖然報酬可觀，但也無聊寂寞得很，僅有的兩個同僚還經常處於倒班狀態，不常共事，所以得自己給自己找點日常消遣，沒事旁聽一下葉承澤的八卦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幼兒園離葉嘉穎的公寓很近，五分鐘後車子就停到了樓下。

　　葉波尼膝蓋疼，不肯走路，理所當然地又朝葉承澤伸出雙手，要他抱。

　　葉承澤瞅一眼葉嘉穎的高跟鞋，臨時改變了不想下車的打算，抱起葉波尼跟葉嘉穎進電梯上了樓。

　　進到妹妹的小公寓四顧一圈，發現地方小得可以，目測客廳只有十幾個平方，不過被收拾得十分乾淨整齊，家具色調明快，地板沙發上散落著幾件小孩的玩具和圖書，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葉波尼進門就玩沙發裡一坐，揚起頭，「媽媽，餓了。」

　　葉嘉穎忙去廚房給他熱了杯牛奶，再裝一盤昨天才烤好的無花果小酥餅出來，給葉波尼擺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吃吧。」

　　安頓好了葉波尼，轉過身搓搓手面對了葉承澤，覺得就算她和葉承澤再不對付，今天這事也是葉承澤幫了她，應該道謝。

　　如今的葉嘉穎對這個大哥其實沒有什麼意見，只不過慣性使然，面對了他就難受，努力克服那些負面的情緒，有些便扭地說道，「今天——今天謝謝你了，我都沒想到，你還願意幫我的忙。」

　　葉承澤默然，他自己也沒想到，事情都是一步步發生的，開始時是碰到葉嘉穎滿臉焦急地在馬路上亂穿，問過之後就想送她一下也無妨，送到地方不知怎麼著就跟進去了，再後面的事情都順理成章。

　　人就是那麼奇怪，他自己可以對葉嘉穎橫眉冷對，可以見面就互相冷嘲熱諷，和她鬥得你死我活。可是那天在片場一眼看到她被坍塌的架子砸到時卻心裡一緊，想也不想，第一個就衝了過去；今天在車上聽到那什麼安思懿的媽媽沖葉嘉穎大呼小叫就很不高興；那個姓安的胖子應該慶幸他動作不夠快，沒有真的推到葉嘉穎，否則葉承澤真的會讓保鏢當場把他的胳膊卸下來。

　　這種心態難道就是面對某些特定的人時會有的『自己欺負可以，別人欺負不行！』的怪異心態。

　　「那個——，你跟著跑了一圈，大概也餓了，哦，也渴了吧——我也給你熱杯牛奶——，波尼正在吃的小點心不錯，你一起吃兩塊，我把糖和黃油的份量都減輕了，吃著很香又不膩，波尼最喜歡——」葉嘉穎看葉承澤不答話，只是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她，只得絞盡腦汁繼續客套，一著急又把她那套樸素的平民百姓待客模式拿了出來：客人來了就得招待吃點什麼才算熱情。

　　等她真把牛奶端出來，葉承澤已經準備走了，淡淡說道，「你自己喝吧，我走了。」

　　「哦。」葉嘉穎鬆口氣，她也沒真的打算葉承澤能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點心聊天，那場面想起來就詭異。

　　葉波尼忽然從沙發上跳下來，站到地上時小眉頭皺了一下，是抻到了膝蓋破了的地方，從盤子裡抓起兩塊無花果酥餅走過來遞給葉承澤。

　　葉承澤彎下腰拍拍他的頭，「波尼自己吃吧，舅舅不愛吃這個。」

　　葉波尼眨巴眨巴大眼睛，忽然把一塊塞到了葉承澤的嘴裡，「好吃的。」

　　葉承澤這就不能吐出來了，盛情難卻之下只好嚼一嚼嚥下去，一整塊酥餅雖然不大但一口吃下去也有點噎得慌，葉嘉穎忍笑把牛奶遞給他，看葉承澤板著臉一口氣喝下去半杯，然後把杯子還給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嘉穎從來沒見兒子對誰有這麼熱情，等人一走關上門就問葉波尼，「波尼，你今天怎麼這麼大方？上次鄭叔叔來，我說把你喜歡的巧克力蛋糕分給他一塊你都不肯。」

　　葉波尼不動聲色，爬回沙發上繼續吃他的點心，「舅舅厲害。」

　　「嘁，」葉嘉穎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他那是仗著有錢有勢擺譜，你不要學，」忽然想起來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問，「波尼，為什麼和安思懿打架？趙老師說安思懿以前也被你打過，是不是真的？」

　　葉波尼喝牛奶，然後點頭，然後再拿起一塊無花果小酥餅送進嘴裡。

　　葉嘉穎過去捏捏他的臉，「你胃口倒好，再吃一塊就好了，不然一會兒要吃不下晚飯了。」

　　葉波尼告訴她，「我吃得多，力氣大。」

　　葉嘉穎挑眉懷疑，「你要那麼大力氣幹嘛？真的打過安思懿？」

　　葉波尼嗯一聲。

　　「為什麼？」葉嘉穎追問。

　　「打到他聽話。」

　　葉嘉穎暈倒，「寶貝，不能這麼暴力啊，你還打過誰了？」

　　「兩個，四個，——忘了。」葉波尼伸出小手數了數，最後大概是數不出來，直接放棄。

　　葉嘉穎真的要暈倒了，「老師都不管的嗎？」

　　葉波尼看她一眼，那意思彷彿是她問了句傻話，「悄悄打。」

　　「那幹嘛今天打安思懿不悄悄打，要打那麼厲害？」

　　「他笑我頭髮。」

　　之後葉嘉穎就再也從葉波尼嘴裡問不出什麼了，不知是不耐煩了還是不想說。

　　葉嘉穎一晚上都看著被新髮型襯得像小姑娘一樣可愛的寶貝兒子發愁，這小傢伙表裡不一，外表的纖細白皙，精緻漂亮都是假象，其實是個虎頭虎腦的野小子，天生就愛打架，貌似還挺能打，這可要怎麼教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