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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鍍金歲月》第33章
第33章 •Albert

  阿爾伯特•斯賓塞-丘吉爾是一個典型的英國貴族。

  這意味著許多事情,比如他永遠舉止優雅得體,喜怒不形於色;比如他從未爲自己系過鞋帶;比如他永遠不會從高脚杯裡喝紅酒;比如他從未錯過任何一場打獵季。

  比如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在新婚之夜被自己的新婚妻子狠狠地揍了一拳。

  他的臉上因此留下了一塊淤青,隱隱作痛地提醒著他那耻辱的一幕。當他早上在更衣室搖鈴召喚愛德華上來服侍他時,這個60多歲早已見多識廣的老管家看見自己主人的臉也不禁愕然了幾秒。

  「別盯著看了,愛德華。」注意到自己的管家的目光似乎總是禁不住地往臉頰上瞄,阿爾伯特惱羞成怒地低聲斥責了一句,「那不過是塊淤青罷了,是我不知在哪兒磕碰的。」

  「抱歉,公爵大人。」愛德華迅速收斂了目光,對於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來說,他正一一扣上搭扣的手仍然很穩。這個從他出生以前就在布倫海姆宮工作的管家本無需跟著他前來美國——那是他的貼身男僕的工作,讓一個管家來做未免有些屈尊。只是切斯特在他即將啓程時不幸跌了一跤,撞斷了一根年久失修的二樓欄杆,摔下一樓,折斷了脚踝。這才使得愛德華來到了紐約,一邊爲他更衣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旁敲側擊,,「公爵大人昨晚該搖鈴讓我送來一些冰塊,這樣至少到了早晨,淤青便會消下去不少。」

  「我認爲沒必要爲了這種小事就將半個屋子的僕人都吵起來。」阿爾伯特冷冷地說道。手指不經意地觸碰了一下臉龐,疼痛使得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請讓我去爲公爵大人您拿一些冰塊來。」愛德華立刻說道。

  好讓他的妻子知道她的那一拳用了多大的力氣?「不必了,愛德華。」阿爾伯特沒好氣地回答,「我很好。」

  他知道自己或許真的值得在臉上來一下,畢竟像那樣挑釁地與妻子說話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做的事情,然而,這不代表康斯薇露就有權做出這等無禮粗魯的行爲。

  沒教養的下等美國人!

  此刻,每每阿爾伯特想起她突然奮起向自己揚起拳頭那一刻的景象,仍然會感到難以抑制的怒火從胃中翻騰而起,燒灼著他所有的內臟。24年以來,從未有任何一個人能令他如此憤怒,不僅如此,就像是在挑戰他忍耐的底綫一般,康斯薇露幾乎是逐步地升級著她的行爲,先是向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如同印度耍蛇人一般把玩著他的自尊;緊接著在婚禮前夕逃跑;最後,她不僅控訴自己試圖在新婚之夜弓雖女幹她,甚至還對他動了手,當他不過想行使全天下的丈夫理應擁有的權力。

  不可原諒。

  阿爾伯特恨恨地想著。

  唯有懺悔室裡的牧師知道,當他假裝對康斯薇露一往情深時,愧疚與負罪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內心;一邊是一個看似純潔無瑕的靈魂,從未被摘採過的一枝玫瑰,另一邊則是他必須肩負的責任,違背的教誨,與必須達到的目的。他感到自己仿佛是被發狂的野猪嘴下撕扯的獵物,血肉模糊地斷成兩截,但那遲鈍的牙床却始終無法給予他乾淨利落的結束,總有那麽一絲皮肉相連。這一切令他是如此痛苦,每次見面過後,他都要在教堂中跪上3個小時,低聲喃喃懇求著上帝寬恕自己的罪孽。

  「原諒我,天父,因著我的罪。」

  他那時親吻著十字架如是說。

  「我欺瞞了一個如此天真無邪的少女。」

  艾略特質問他那晚的第二天,他獨自徒步去了距離金博爾頓城堡6英裡的聖瑪麗教堂,在那兒待了5個小時。

  然而,塔克與山姆收集到的照片與信件,證明所有他自以爲罪惡深重的謊言原來建立在一個更大的謊言之上,所有令他感到愧疚的一切都是虛無的假相,甚至在金博爾頓後花園那晚在他的指尖上顫抖的小鳥一般的少女也不過是一個老奸巨猾的騙子的面具。

  作爲康斯薇露的丈夫,他有權憤怒,但他仍會試著去原諒她。

  無論他的婚姻是一場如何無愛的交易,至少在計劃裡,與自己的妻子相敬如賓是阿爾伯特認爲自己所該做到的;他們將會在頭三年裡生下兩個繼承人,也許再加上一個女兒——如果他足够幸運;隨後,他便會給予康斯薇露分居的自由,她保留著公爵夫人的頭銜,他保留著她的財産,他會履行自己對路易莎的承諾,而康斯薇露可以去尋找任何她喜愛的情人。就像英國無數其他的貴族婚姻一般,直到死去那一刻,他們仍然可以說彼此的婚姻是一首和諧的奏鳴曲,只是儘管被譜寫在同一樂章,他們的樂趣却來自於其他的音符。

  那不是阿爾伯特想要的婚姻。

  但面對著必須承擔的責任,他別無選擇,所以他必須與康斯薇露和解,讓一切能按照他曾想像的那般進行下去。

  在早餐後,或許他可以與她談一談——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就昨晚的行爲道歉,幷保證她不會再出現那樣不可接受的粗暴行爲——而他也會表明自己將會對妻子展現的尊重與寬容,一切既往不咎,讓所有在今日以前開始的鬧劇畫上一個句號。

  帶著這樣的想法,阿爾伯特走進了餐廳,第一眼便注意到狹長的餐桌旁擺了三個人的餐具,不禁有些疑惑。「愛德華。」坐下將餐巾鋪在腿上的他同時喚了一聲,「有別的客人來拜訪嗎?」

  以仁慈的上帝之名,千萬別是艾娃•範德比爾特。阿爾伯特默默在內心祈禱著。

  站在門外的愛德華聞聲走了進來,「沒有,公爵大人。」他說,也許是阿爾伯特的錯覺,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那多出來的一副餐具是爲誰準備的?」

  「公爵夫人,」愛德華說,「厨房接到了公爵夫人的貼身女僕的指示,她今日將要在餐桌上與您一同共進早餐。」

  難道她不知道已婚婦女該在自己房間裡享用早餐嗎?阿爾伯特思忖著,不由得再一次爲這些不合禮儀的細節感到有些厭煩。算了,他只要在範德比爾特父女來到餐廳前離開便可。阿爾伯特安慰著自己。

  「沒事了,愛德華。」他說,「可以請你爲——」

  習慣性地向餐盤旁按照慣例放報紙的地方伸手的阿爾伯特戛然停下了話語,驚訝地看著那空空如也的位置。

  「愛德華,今日的報紙還未送來嗎?」

  英國的報紙就從不會遲到,他想著,厭煩又增加了一層。

  「不,報紙準時送來了,公爵大人,只是……」愛德華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帶著少見的吞吐語氣。

  「那麽爲何它沒被送到這裡?」

  「只是……我認爲沒必要爲了報紙上刊登的一些無關緊要的花邊新聞毀了公爵大人您新婚的大好心情,僅此而已。」透過愛德華那支支吾吾的語氣,阿爾伯特幾乎都能想像的到他額頭上沁出的汗水。

  「一個遲到的公爵夫人對美國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值得咀嚼的八卦,但那還不至於影響我的心情。」阿爾伯特冷淡地說道,這已經是一個足够不如意的早晨,他不希望就連自己最忠誠的管家竟然也開始與自己對著幹,「把報紙拿進來,愛德華。」

  從愛德華停頓的那一兩秒來看,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阿爾伯特只聽到了一句令人滿意的「是的,公爵大人。」,隨即一份熨燙得妥妥帖帖的報紙便放在了他面前。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阿爾伯特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報紙頭版那加黑加粗的標題,一口滾燙的咖啡差點就此嗆在喉嚨裡。趕緊放下杯子,用餐巾遮掩著自己的狼狽,阿爾伯特再次定睛向報紙看去。

  「童話落入凡俗!公爵閣下與范德比爾特家的財富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下面還有副標題:

  「馬爾堡公爵夫人背後的另一個男人,艾略特勛爵。」

  標題之下,是一副黑白漫畫,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與身著白色長裙的女子跪在牧師跟前,他們膝下的不是枕木,而是一個裝滿了美金的錢箱,另一個身材中等的男子站在他們的身後,他低垂著頭,似是不忍看向前方,隻向新娘伸出了一隻手。

  礙著來往正在將鶏蛋,培根,烤番茄一樣一樣地端上備餐桌的男僕,以及此時恐怕正站在身後密切留意著自己反應的愛德華,阿爾伯特强忍下怒氣與不適的荒謬感,繼續平靜地翻過了一頁。

  「馬爾堡公爵與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如今我們該稱呼她爲馬爾堡公爵夫人——是近幾年來在美國本土迎來的第一場平貴聯姻。無疑,這對所有能够到現場觀摩馬爾堡公爵夫人攝魂奪魄的美貌與清秀優雅的風姿的紐約人而言,這便是現實生活中的童話故事。高貴的英國公爵迎娶美國的百萬美金公主,從此便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這真的是事實嗎?

  多年以前,另一位美國千萬富翁,弗蘭克林•沃克,一個將女兒嫁給了未來將揮霍他無數家産的英國貴族的男人,便指出了這等跨國聯姻的本質,『那些好吃懶做的吸血蛆蟲不該從勤勞苦幹,爲自己的國家與家庭而努力拼搏的美國小夥子手上搶走那些受過良好教育,有著遠遠超出英國貴族小姐的現代思想的美國女孩——特別當他們對那些姣好軀殼下智慧的靈魂視而不見,唯一所想要索取的便只是隨之而來的巨額嫁妝時』。他的話令得不少沉醉於美好幻想中的美國人開始重新審視那些遠洋而來的英國勛爵們——他們是否真如表面上所見的那般光鮮,顯赫的頭銜之下,先祖所留下的遺産①除了高貴的血脉以外還能有多少殘留?『一個吃喝女票賭的英國沒落男爵——連勛爵都不具有②——便能輕易娶走高不可攀的美國女繼承人』顯然不是美國社會如今樂見的情况,可以想見,倘若紐約人預先知道馬爾堡公爵不過又是另一個來美國淘金的英國貴族③,公爵閣下萬萬不會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

  早在公爵與公爵夫人的訂婚消息從大西洋另一端傳來之時,便有不少紐約上流社會人士質疑這不過又是一個以金錢換取頭銜的劣等把戲,但如今已離婚的範德比爾特太太與范德比爾特先生堅稱這是一樁建立在真愛之上的聯姻,非某些好事之徒所想,是爲了保住範德比爾特家族在紐約上流社會中的地位而做出的無奈之舉。至於馬爾堡公爵的宅邸,布倫海姆宮是否已破敗不堪,成百上千的宮殿收藏品都流入了美國這一流言,範德比爾特家則緘口不語。如今看來,恐怕便是這場看似浪漫的聯姻背後的現實,公爵急需金錢修繕祖輩遺留下的房産,而面臨離婚危機的範德比爾特家族則急需公爵的頭銜來保住家族産業的穩定與上流社會的人脉。

  這一切的披露者,已有婚約在身的艾略特勛爵,未來的第6代北安普頓侯爵,馬爾頓公爵的伴郎,無疑是出於對這場交易中的附帶品,一個可供下注的籌碼,我們美麗的公爵夫人深切又無望的愛而揭發了一切。當本文的撰稿人對艾略特勛爵進行採訪時,勛爵足下④談吐間所表露的對公爵夫人的感情令人無比動容。顯然,熟知這場聯姻背後的一切真相的艾略特勛爵幷不贊成公爵與公爵夫人之間的結合。或許艾略特勛爵早已在婚禮前向公爵夫人吐露了真相與心聲,然而,從結果來看,勛爵足下恐怕無法挽回早已注定發生的一切。對於公爵,公爵夫人,艾略特勛爵之間有著怎樣撲朔迷離的關係,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確認的是,將與馬爾堡公爵共度幸福快樂一生的不會是公爵夫人,而是范德比爾特家遠遠高於任何一位遠嫁英國的女繼承人的嫁妝。」

  就在這篇報導的最後一個字映入阿爾伯特的眼簾時,一陣輕快的脚步聲傳來,康斯薇露像一頭剛出生沒多久正在撒歡的小鹿一般走進了餐廳,阿爾伯特的視綫越過了報紙,撞上了她正巧看過來的目光。他幾乎能看見自己鐵青的臉色倒映在她清澈的瞳孔裡,與此同時,一個可以稱得上幸灾樂禍的笑容在康斯薇露的臉上緩緩擴散。

  「能讓我與公爵夫人單獨說幾分鐘話嗎?」

  阿爾伯特說著,輕輕折上了報紙。

  作者有話要說: ①. 這裡的遺産的英文原文爲legacy,這個詞在指代遺産時還可以指代先祖所留下的精神上的傳承,所以這裡不僅僅是指貴族金錢上的遺産,也指貴族精神的流傳,是爲了跟後面的吃喝女票賭形成諷刺的對比。

  ②. 男爵在指代時不稱爲勛爵(lord),而是普通的先生(mr.)

  ③. 鍍金時代有一副很著名的漫畫,將美國女繼承人比作埋在地下的金子,而英國貴族則是前來美國挖礦的淘金人,這裡是借那副漫畫來嘲諷。

  ④. 爲了與公爵閣下(his grace)區分(在英國爵位中,公爵因爲地位最高,所以所有的代稱都非常特殊,只有公爵能够被稱爲閣下,即his grace,往下的侯爵,伯爵,子爵都被統一稱爲his Lordship),其餘侯爵,伯爵,子爵(不包括男爵)的爵位代稱(his Lordship)一律翻譯爲勛爵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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