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到晚上殺青宴的時候，辜安楓才找到機會接近董黎。

　　甄星野大手筆包下了酒店的宴會廳，專門派廚師過來，計劃請整個劇組吃高端自助。容西園本著甄星野的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原則，通知很多人帶了家屬。

　　甄天明穿得人模狗樣的，牽著一身小禮服的容唧唧進宴會廳時，並沒有人注意到這兩個花花蝴蝶，辜安楓正在與何一行拉鋸，他們倆同時看上了一碟法式馬卡龍。

　　何一行苦著臉質問他：「你不是不吃甜的嗎？」

　　辜安楓很堅持：「你讓給我，回頭我專門請你好不好？」

　　何一行懷疑：「你請我吃米其林？」

　　辜安楓心虛地卡了一下殼。

　　何一行痛心疾首地教育他：「安安，你聽說過秦莊襄王嗎？」

　　「啊？」

　　「呂不韋當年為了投秦莊襄王所好，不惜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給他。而你，連幾塊點心都不肯讓給你忠心耿耿的經紀人兼助理，你這種態度，我對你的星途很憂心啊。」

　　辜安楓非常警惕，說：「按照正常的邏輯，秦莊襄王不應該是我嗎？」

　　何一行狡辯：「我要告訴董總你罵他是呂不韋。」

　　「……」

　　他們倆在僵持著，一隻胳膊伸過來把整碟的馬卡龍端走了。

　　辜安楓回過頭來的時候，甄天明端著盤子，容唧唧拿著已經咬了一口的馬卡龍。她笑得很甜，對甄天明說：」這個馬卡龍真的很好吃欸，我要拿去給黎哥哥。「

　　然後這個小沒良心的就蹦蹦跳跳地拿著馬卡龍去給董黎獻寶了。

　　辜安楓失落地看著她的身影，雖然沒有搶贏，但最後董大還是吃到了那盤點心，所以可能結果還不錯？

　　他摸了摸口袋，猶豫地往董黎那邊蹭過去。

　　董黎正拿著那個碟子和甄星野談話，看到他的時候，很自然地把碟子上最後一個點心餵給了他。

　　辜安楓吞完點心，不動聲色地拉了一下董黎的衣袖，董黎就很客氣地對甄星野說：」我有些事，要怠慢甄總一下了。「

　　甄星野什麼也沒說，只是古怪地看著董黎遠去。

　　到了觀景廊，董黎輕鬆地把手插到口袋里，以很溫柔的口氣詢問：」安安想和我說什麼？」

　　辜安楓很迷戀董黎這種和他講話的口氣，就好像對方在輕輕拍他的頭。也許很奇怪的，在做小孩子的時候總是想要被當成大人鄭重對待，但變成了一個孤獨的大人後，反而是董黎漫不經心的像對待孩子一般的口吻，讓辜安楓感覺溫暖。

　　辜安楓從口袋里很慎重地掏出一個深藍色絲絨盒子，打開之後，一對黑瑪瑙袖口靜靜躺在他手心，在低沈的夜空下流著似有若無的光澤。

　　董黎感覺聳立的肩膀和心臟一同被重重地放下，他悄悄揩去手心中的一點汗，甚至感到一絲輕鬆，他對自己說，你在想什麼呢。

　　他很快地露出驚喜的表情，伸出雙臂去示意辜安楓為他佩戴上。

　　看到他的反應，辜安楓明顯放心下來，臉上出現了最真摯的快樂。

　　董黎整理了一下袖口，突然想起來了：」安安，你還沒拿到報酬吧。」這對袖口明顯價值不菲。

　　辜安楓只好承認說：」是我用花唄買的。」

　　董黎嘴角拉出一個弧度：」你這是給我吃回扣嗎？「

　　辜安楓很專注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只是覺得它很美，很像董大你的眼睛。我給自己的粉絲買禮物，不可以嗎？」

　　董黎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在月光下，辜安楓探過身去輕輕擁抱了一下董黎，他的呼吸撲在董黎耳邊，溫熱的，聲音的震顫一直傳到心臟。

　　辜安楓說：」董大，不只是感謝您。「

　　當天合董黎，李汐子與何一行三人之力才把辜安楓弄回酒店房間。董黎臉色陰沈，他出去打個電話的功夫，辜安楓就被人灌醉了，他回來的時候，辜安楓還在和夏靜採拼酒。

　　何一行就算了，雇你李汐子是來吃正鴻的白飯的嗎？

　　李汐子輕蔑地看了一眼何一行，他們倆是同期進公司的，但何一行在她眼裡就是個喜歡吃甜食的嘴炮，沒想到有一天會和他一起挨批評。但她不敢抗議，畢竟她整場都在和容唧唧一起研究油管上的美妝視頻。

　　何一行更不敢說，他一直在等下一碟馬卡龍上桌。

　　他倆對視一眼——如果眼裡的火花能夠實體化，這個房間現在已經被轟平了——然後兩個人輕輕地走出了裡間。

　　辜安楓躺到床上時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董黎給他拉上被子，用毛巾擦他帶著酒暈的臉。辜安楓有一雙最含情的眼睛，他睡著的時候，反而比平時更鋒利冷峻。

　　董黎想起來雅歌里所說的」 you not stir up or awaken love until it pleases.「不要驚動，不要叫醒我所親愛的，等他自己情願。他在心裡輕聲默念著，纖細的手指撫摸著辜安楓的眼皮，那裡睫毛長長地垂下，彷彿棲息著一隻蝴蝶。

　　這時辜安楓嘟囔了兩句，不舒服地轉了個身去。董黎想了一下，伸過手去把他的手機從褲兜里拿了出來。

　　放到床頭櫃上的時候，董黎不小心碰亮了屏幕，他隨意地看了一眼，手機就從他的手裡掉出了。

　　辜安楓的手機屏保上，一個眼波盈盈的女孩子在微笑，是夏靜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