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顧清池從來沒有這麼三番五次的摸腦袋過，感覺有點像在揉送貨一樣，不過倒也並不是很排斥。

　宋彧問的問題還挺奇怪的，討厭的事情。

　他討厭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但唯獨宋彧不一樣，感覺自己對宋彧的忍耐限度特別強。

　當初被揍那麼多拳都沒有討厭他，怎麼可能還會有其他事情會令他討厭的。

　他更害怕的是宋彧討厭自己。

　討厭自己一如既往地沉淪下去，沒有出息，不配做他的朋友，害怕自己給他丟臉。

　宋彧頭暈的厲害，雙腿都有些發軟，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顧清池身上。

　“我下午做夢夢見你了。”宋彧說這話的時候下巴抵在顧清池的肩膀上，嘴唇幾乎要貼到他的耳朵。

　宋彧溫熱的鼻息帶著輕喘撲進了顧清池的耳朵裡，有點兒癢。

　“夢見我什麼了啊？”顧清池把宋彧了弄到沙發上。

　宋彧沒說話，突然仰著腦袋捂著半張臉大笑了起來。

　顧清池扭過頭看他，莫名的也跟著笑了起來，“你有毒啊？夢裡我點你笑穴了？”

　“沒，”宋彧笑得眉眼都彎了，這會喝多了也壓根沒有羞恥心這一說，直接就承認道，“我夢見你讓我摸你腹肌。”

　這回輪到顧清池狂笑了，“我在你夢裡這麼浪的嗎？”

　“啊，光著膀子拽著我的手，非要讓我摸。”宋彧說。

　“那你摸了嗎？”顧清池笑著擰開了魚糧罐子，捏了一小撮。

　“摸了，”宋彧歪著身子靠在了顧清池身上，“不過我忘記是什麼手感了。”

　顧清池笑了笑，魚糧撒下去的瞬間，感覺自己的後腰突然就被環住了。

　他低頭看見搭在自己大腿上的細長手指，愣住了。

　他不知道宋彧下一秒想幹嘛。

　宋彧翹起兩根手指，用指尖挑起了他的衣服下擺。

　顧清池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間停止流動，整個人都僵住了。

　心跳得有點兒快。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宋彧的下一個動作會是什麼，但又不是很確定。

　宋彧的指尖劃過他的腹肌時，他的思維都還沒來得及跟上，腦海裡瞬間亂成了一團漿糊。

　宋彧這是喝醉了在撒酒瘋還是因為剛好聊到這個話題隨手這麼一摸調戲一下他。

　他完全搞不懂。

　懵了都。

　直到宋彧的手掌順著他的小腹一路摸到側腰，他才反應過來，隔著衣服按住了那只還準備胡亂遊走的手，微蹙眉毛偏過頭，看向宋彧，“你……”

　宋彧絲毫沒有躲閃地跟他四目相對。

　雖然宋彧的眼神有些飄，但能感覺的出來是在很認真地看他，嘴角還揚著一抹淡笑。

　宋彧的這個笑容是什麼意思他居然沒看懂。

　不過原本即將蹦出嗓子眼兒的“在幹嘛啊”幾個字，不知怎麼的就又落了回去。

　他並不是介意宋彧這麼摸他，兩大老爺們摸一下又沒什麼，他跟斜眼還互相搓過澡呢，但在眼下這種氛圍下，這突然來一下，就有些彆扭。

　渾身已經僵硬到不知所措了。

　顧清池鬆開宋彧的手腕，迅速向後靠在了沙發上，宋彧的胳膊就這麼從他衣服裡滑了出來。

　接著他又順手把宋彧的胳膊從自己的大腿上移開，“我去喂那幾條大魚。”

　顧清池雙手剛往沙發上一撐，宋彧跟發了瘋似的立馬將他推了回去，提起左腿跪跨到顧清池的身側。

　顧清池瞪圓了眼睛看他，以為他要摔了，條件反射地扶在了他的胯骨處，另外一隻手擋在了他的胸口。

　宋彧的右腿原本是站著的，因為身體一下做出大幅度的動作，一時之間沒穩住，稍稍一軟，膝蓋骨就抵在了沙發邊沿上。

　上半身的重量都往顧清池的身上壓了過去，一隻手掌撐在了顧清池的鎖骨上，另外一條胳膊無力地垂在空中。

　顧清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砸出一聲悶哼，仰著腦袋瞪圓了眼睛，宋彧的身子晃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吊燈有些刺眼。

　“你幹嘛啊…”顧清池開口的同時，宋彧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顧清池條件反射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不過沒太用力，他不知道宋彧這是怎麼了。

　宋彧沒說話，他的原意是想扼住顧清池的下巴，不知怎麼的手掌伸過去就按在了他的脖子裡，掌心還能感覺到他鼓動的喉結。

　對於一個喝大發了的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理智不理智隔天怎麼辦這一說。

　一門心思就想親上去。

　反正顧清池遲早會知道的，到時候就只有兩種可能，喜歡和討厭，這個結局是註定要出現的。

　不如直截了當。

　不親一下怎麼知道人願不願意呢。

　說不定會有回應呢。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各種理由和藉口把宋彧的腦袋塞得滿滿當當。

　顧清池仰著脖子僵在原地，甚至都還沒從剛才摸他小腹的緊張情緒裡脫離出來。

　宋彧閉上眼睛，猛提一口氣又迅速睜開眼睛，幾張虛幻的臉終於又重新交疊在了一起。

　顧清池的眼睛雙得真漂亮啊。

　炯炯有神還閃著光亮。

　鼻樑也好看……

　哪哪都好看……

　宋彧的指尖微微上移，捏緊了顧清池的下巴，趁著自己的視線還能聚焦的時候，猛地低下頭吻了上去。

　他俯**的那一瞬間顧清池剛準備說話，結果兩人的牙齒直接就磕在了一起。

　我操。

　真他媽疼。

　宋彧感覺自己的牙齒可能把上唇給撞破了，有些微微發麻。

　顧清池就跟塊木樁子似的沒有任何回應，也沒有任何動作。

　肯定是懵了，因為他自己也懵了。

　大概過了兩三秒鐘的時間，搭在他胯骨上的手掌突然動了一下，像是要推開他。

　宋彧瞬間一慌，腦子有短暫的清醒。

　我操！

　這他媽是在幹嘛啊！

　顧清池是個直男！

　但很快的，這點殘存的意識又被體內的欲望給淹沒。

　這次說不定是最後一次接吻了！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吧！以後的事情管他呢！

　宋彧抬起右腿，跪在顧清池的大腿上不讓他亂動，原本按在他鎖骨上的手掌也向上移動扣住了他的後頸。

　接著猛提一口氣，微微張開兩片薄唇含住了顧清池的下唇。

　很軟，還有點燙。

　心臟跟掃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個不停，呼吸卻停止了。

　顧清池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他剛準備探出舌尖舔一口的時候就感覺眼前一黑。

　短暫的失重感過後，整個人被掀翻在了沙發上。

　後腦勺他媽還撞在了扶手上，還好扶手上邊有靠枕，不然他大概會是全世界第一個因為強吻未遂被人失手殺死的倒楣蛋。

　接個吻都沒成功。

　好丟人啊。

　這是宋彧倒下去以後的第一個反應。

　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失落和懊惱。

　顧清池推開他了，不僅是推開，還是掀翻，很用力的那種。

　顧清池會討厭他。

　顧清池會和那些原本他信任的人一樣，遠離他。

　就算快要餓死了也不會再來搭理他了。

　怎麼辦！！！

　他都不敢睜開眼睛，就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乾脆這麼睡死過去算了。

　顧清池整個腦袋都是空空的，也沒說話，也沒幹嘛，起身把陽臺上的小金魚給喂了。

　擰好罐子以後又忘記自己到底喂了沒，擰開罐子又撒了一小撮進去。

　動作重複第二次的時候，才想起來。

　啊。

　喂過了。

　不會撐死吧。

　嘴唇上邊兒那種被蹂躪過後的腫脹感以及磕到牙齒後的酸痛感都微微有些殘留。

　宋彧帶著酒氣的鼻息似乎還環繞在他周圍的空氣中。

　滾燙中帶著一絲甜味。

　他剛才幾乎已經能感覺到宋彧呼之欲出的舌尖。

　他見過喝醉酒吵架的，打架的，亂吐的，撒潑的，賴帳的，還是頭一回見到喝醉了亂親人的！

　不會是把他當成前女友了吧！？

　顧清池偏過頭看了一眼爛在沙發上的宋彧，輕輕歎了口氣。

　重新擰好魚糧罐子之後走過去推了推宋彧的胳膊。

　沒什麼反應。

　不會是被他給磕壞腦子了吧！？

　顧清池立馬托起他的腦門揉了揉，“你沒事兒吧？”

　宋彧從喉嚨裡悶悶地應了一聲，翻身抱住了他的手腕，擰著眉毛用撒嬌一樣的口氣小聲說：“困。”

　“回房間睡啊。”顧清池摟著他的肩膀將他從沙發上托了起來。

　宋彧半截身子歪倒在了他身上，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不過沒怎麼好意思讓顧清池發現，全程都垂著腦袋。

　顧清池把他扶進臥室，扔到床上。

　宋彧這會是真的困到眼睛都睜不開了，任憑顧清池怎麼推他他都不想動了。

　“好歹把褲子脫了啊。”顧清池拍了拍他大腿，歎了口氣，宋彧今天穿的是修身的牛仔褲，穿著睡覺肯定很不舒服。

　宋彧翻了個身，沒理他，曲腿勾住了一個長條狀的卡通鯨魚抱枕。

　顧清池單膝跪在床沿，伸手解開了他的皮帶扣，宋彧翻身趴到床上，壓住了褲子的扣眼不讓他亂動。

　顧清池“嘖”了一聲，直接將他整個人都翻了個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的褲子給扒了下來扔到一邊。

　宋彧白色的內褲隆起一座小山包。

　顧清池想逗逗他，鬼使神差地勾起內褲邊再彈回去，宋彧“唔”了一聲，摸了一下自己的胯骨，眼睛都沒有睜開。

　顧清池笑著拽住了宋彧的腳踝往床上一扔，扯過被子蓋在了他身上。

　臨出門前，顧清池把宋彧的褲子從地上撿起來甩了甩，黑色的皮夾從口袋裡掉了出來。

　透明的夾層內卡著的是一張三人合影。

　看起來應該是宋彧兩三歲的時候，他被一個男的抱在懷裡，應該是他的爸爸，身旁站著的那個女人跟宋彧長得有七分相像，估計就是他媽媽了。

　爸爸看著挺嚴肅的，拍個合照居然還板著臉，一點笑容都沒有，媽媽留著一頭過肩長髮，笑眯眯的，看起來比較親切。

　宋彧小時候跟現在的差別還挺大的，小臉蛋圓嘟嘟的，比現在可愛多了。

　顧清池把皮夾放回床頭櫃上，彎下腰幫宋彧掖了掖被子，壓低了嗓音小聲說：“我回去了啊。”

　宋彧的呼吸聲變得很沉，估計是睡著了，沒有應聲。

　顧清池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多了，洗洗弄弄又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躺到床上卻還是毫無睡意。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嘴唇。

　剛才一路上他都沒好意思回味，這會沒人了他才猛地感覺一陣不好意思。

　自己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一個撒酒瘋的給親了！

　只因為對方是宋彧，他從來沒防備過，要不然連那幾秒鐘都不會有。

　真應該把宋彧發酒瘋的樣子給錄下來的。

　怎麼逮著個人就瞎摸亂親呢。

　難道在外邊兒也這麼樣麼？

　他點開手機翻了翻相冊，裡邊兒都是一些送貨的小視頻，他把所有的照片和視頻都看了一遍。

　宋彧的舅舅一家都特別好，送貨在他們家肯定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估計下回看見的時候都成小肉球了。

　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很難說，如果當時不把送貨撿回家，那它現在會在哪裡，還活著嗎？

　不管怎樣，活著總比死了好，活著至少還能看到一點兒希望。

　手機裡還有一個是上了鎖的相冊，他從來沒點開過，這會他試了一下宋彧說的那個密碼，一下就進去了。

　果然沒騙人，哪哪都用的同一個密碼。

　相冊裡頭躺著的都是一些長條漫畫，他點開第一眼就看到了頂端作者的名字。

　才華橫溢的魚。

　這些都是宋彧畫的啊！

　顧清池有些吃驚，他雖然字兒認不全，但條漫裡的大部分內容他都能看懂。

　講的是一只能幻化成人形的銀狐跟一個少年打怪收妖的故事，中途少年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是銀狐捨身相救，但少年並不知道那只銀狐就是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最後快要發現銀狐真實身份的時候，就沒了。

　相冊裡只存了幾十條，沒有到大結局，不知道是沒畫完還是沒來得及存進去。

　有些可惜，他還挺想知道後續發展的。

　客廳響起一陣腳步聲。

　顧清池知道老爸回來了，立馬收好手機塞進枕頭底下裝睡，雖然老爸從來不會限制他的睡覺時間，但他現在並不想跟老爸說話。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老爸推開了臥室門。

　顧清池雙目緊閉，放慢呼吸節奏。

　只聽見老爸把一袋什麼東西放到了他桌上，然後就帶上房門出去了。

　顧清池依舊閉著眼睛，一直到聽見老爸關掉客廳電燈的聲音他才睜開眼睛。

　床頭櫃上放著的是一個巨大的塑膠袋，裡頭裝著很多他平常最喜歡的小吃，旁邊還有一件淺灰色的新T恤。

　顧清池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跟老爸永遠沒辦法斷掉的原因也在此吧，就算吵得多不可開交，總還是會有和好的那天。

　宋彧第二天是被公司同事的電話給叫醒的，他直接就讓幫忙請半天假。

　鬧鐘是什麼時候關掉的他完全沒印象，宿醉過後口乾舌燥，掛掉電話第一件事情就是灌了大半瓶礦泉水。

　躺回床上瞪著天花板時，昨晚上片段式的記憶才一點一點地慢慢湧了上來，不過順序都是亂著來的，他好不容易才理清楚。

　首先他是坐計程車回來的，他還記得計程車上一直迴圈一首嘟嘟嘟的歌，這會又想不起來那個調調了。

　然後，他邀請顧清池進屋坐坐。

　再然後，他一直控制不住地盯著顧清池的側臉看。

　再然後……

　！！！

　他腦子一個抽風就把人給親了！

　什麼味道的已經想不起來了，就記得自己最後是被掀翻在了沙發上，這會想起來，後腦勺還感覺隱隱作痛。

　顧清池果然是個鋼鐵直男，親一下小嘴都不行！

　不過好在被親了也沒扔下他就跑，還算有點兒良心。

　最後怎麼爬到床上的他已經完全沒印象了。

　唯一的印象就是顧清池非要扒他褲子，一想到這裡他頓時臉紅到耳朵根。

　宋彧有點糾結到底要不要跟顧清池說清楚這個事情。

　說自己喜歡他麼？

　不行，從昨晚上顧清池那種炸了毛的反應來看，肯定是不喜歡他，要不然早回應了。

　要不就裝失憶。

　太慫了吧。

　乾脆承認自己是個同性戀，然後道個歉？

　宋彧一邊刷牙洗臉一邊想臺詞，猶猶豫豫了半個小時才鼓起勇氣撥通顧清池的電話。

　“喂？怎麼啦？”顧清池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一樣，很輕鬆，不像是為昨晚的事情困擾。

　宋彧頓時松了口氣，“那個，昨晚上謝謝你送我回家啊。”

　“沒事，”顧清池笑著說，“你知道你喝醉了什麼樣麼？”

　“不知道啊。”宋彧撓了撓後腦勺，他的確不是完全能夠回憶起來昨晚上發生的一切。

　“跟個神經病一樣對著我一通瞎摸亂啃的，你以後還是少喝點兒吧，太可怕了。”顧清池的聲音裡是帶著笑的，但“可怕”和“神經病”這兩個字眼兒鑽進宋彧耳朵裡的時候，他頓時覺得胸口挺疼。

　那些準備好的臺詞通通都說不出口了。

　“對不起。”宋彧說。

　“沒事兒啊，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顧清池笑著說，“還好我不是小姑娘，不然被你這麼佔便宜估計都氣哭了。”

　“我也沒占上什麼便宜吧。”宋彧想到自己連舌頭都還沒來得及伸就被掀翻在沙發上就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