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底線
於鐘奕來說,最放心的方式,當然是把唐懷瑾送進監獄。事實證明,這輩子,唐懷瑾與上一世一樣,哪怕鐘奕什麼都不做,他都能走在犯罪的鋼絲繩上。
又有種種因素相加,讓他逃脫法網。
在與池珺感情生根發芽之後,鐘奕曾短暫考慮:池珺與上一世有了很大不同,那如果唐懷瑾也是這樣呢?如果唐懷瑾心氣平和、願意接受現狀,成了唐德、謝玲期望里那樣真正良善正直的人——鐘奕想:我會如何?
他很快就能得出結論。
不會怎麼樣。
鐘奕能將這輩子的愛人與上輩子的好友分開看待,當然也可以用不同眼光看買凶殺害自己的兇手,與「抱錯」慘劇中的另一個當事人。只要唐懷瑾什麼都不做,安然生活,鐘奕就僅僅是加強防備、稍加試探罷了。再怎麼引蛇出洞,做出「出洞」決定的,還是「蛇」本身。
鐘奕甚至願意在一定程度上「以身犯險」,來確保今後無恙。但唐懷瑾畢竟是個活人,他最多最多只能引導。具體走到什麼程度,還要看唐懷瑾自己。
無論如何,他不想變成另一條惡龍。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年。為了區區唐懷瑾,而丟掉底線、踏入荊棘,這太不值得。
如今來看,少了四年時光,被抱錯的雙方提前相遇。鐘奕更上一層樓,唐懷瑾卻仍在泥沼。
這樣情形中,僅僅是把唐懷瑾帶去拉斯維加斯,讓他沈溺於紙醉金迷、揮霍無度,似乎並不夠。
這樣心思浮動,池珺吻了吻他,又起身,端詳鐘奕,說:「你好像……在考慮什麼。」不提之前的「檢查」。
鐘奕攬住愛人的腰。
小池總鍛鍊得當,腰線緊實,肌肉流暢好看,卻不會誇張,是很恰到好處的程度。
薄薄一層,手貼上去,帶著溫熱的體溫。緊致、柔韌。
無論用眼睛看,還是另一重「親身體驗」,都很享受。更別說,腰後還有很敏感、要命的地方。幾年過去,鐘奕手指有意無意地輕輕擦過,小池總依然會受不了。
會眼睛帶點紅,很水潤,軟下來,被鐘奕順勢按在懷裡。這時候再親他,能聽見池珺低低的、控制不住的嗚咽聲。
這種時候,鐘奕會想:……這是我的。
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可以讓池珺舒服,也可以讓池珺嗓音顫抖。小池總在外人面前,永遠是光鮮亮麗、讓許多人前僕後繼,想與他有更深一重關係,換得更多好處。哪怕不論這些,池珺也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外表,放在楊桃旗下那些簽約藝人里,都顯得出眾。
但這樣的池珺,只有在鐘奕這裡,才會有這樣不一樣的表現。
這樣鐘奕非常、非常滿足。
但現在,還是說正事。
於是鐘奕很「規矩」,手指晃了晃,卻未做什麼。
他沈吟片刻,說:「是。唐懷瑾……其實他那天會直接離開,已經有點出乎意料。」平心而論,他以為唐懷瑾至少會再「爭取」一下。
至於現在,帶唐懷瑾去美國的人,當然沒有什麼好意。只是幾百萬,甚至不夠那幾家大賭場願意和人串通——唐懷瑾沒那麼蠢,會被引到隨便一家街頭賭坊。
說白了,更大程度上,還是憑借運氣。
萬一唐懷瑾贏了呢?
池珺偏了偏頭,跟著鐘奕的思路,提議:「再捋一遍那天的事?唐小姐是怎麼說的?」
鐘奕:「原話只有‘我和爸媽有了一點衝突’——要在快四個小時後,唐懷瑾才掛斷了通話。」他一頓,「你覺得,唐小姐話里的‘衝突’,才是唐懷瑾決定離開的原因?」
池珺否認:「不能確定這點。但唐小姐講過,在那之前的一天,唐懷瑾還對謝女士說了很多,嗯,花言巧語,」他停了停,找出一個詞概括,「至少在這時候,他是打算‘爭取’的。那一定是後面又發生了什麼,讓他改變主意。而且,仔細想來,他的所作所為,似乎一直很‘針對’唐小姐。」
在鐘奕牽線,為唐懷瑜找好安保、確定她可以放心讀書後,唐懷瑜心情複雜間,對鐘奕略略講了那幾天的事。仍然很概述,缺失了大多細節。但至少能弄清楚時間線。
又因鐘奕這個「哥哥」,與唐懷瑾對比太明顯。唐懷瑜在「概述」事情經過的同時,流露出很多感情傾向。
她對唐懷瑾心有餘悸,對謝玲失望,又心疼唐德。
她無意中說:「其實現在想想,很多事,早有預料。最開始……可以追溯到高三寒假吧。前一天還好好的。我學鋼琴,有一場小型表演,那晚他都一切正常。可之後,忽然就變得很不對勁。算算時間,大約是他第一次去做檢驗。」
「後面恢復了之前的樣子,我就安慰自己,大約是錯覺。」
「其實早就該警惕一點了,」又很費解:「我不明白。媽總說她關心我們,為什麼——從高三寒假,到去年聖誕,真的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不對勁嗎?」
此刻,池珺道:「如果他的‘不對勁’,從始至終,都是針對唐小姐的呢?」落在唐懷瑜身上的眼神,對她的惡意,以及更多。
鐘奕若有所思。
池珺跟著沈默片刻,忽而道:「他在知道你和唐小姐的關係之後,還想讓你們,嗯,至少在大多數人的眼光里,發生關係。」
說到這裡,小池總擰了擰眉,喃喃道:「怎麼敢覬覦我的人。」
鐘奕失笑,扣住男友的手,手指插入池珺指縫,緩緩摩挲。
池珺表情和緩,慢慢說:「毋庸置疑,最初做這種事的時候,他不會希望自己身份曝光。如果從一開始就想拋卻唐家的財產、拋卻行舟,他也不會到唐先生去倫敦前,仍然在謝女士面前說很多話來示弱。」
「他希望自己仍然是唐家的‘兒子’,卻希望唐小姐與你……截至那天為止,謝女士仍然相信他,這是對是錯暫且不論。但有這個錨點,他就仍然有翻盤的希望。但在唐小姐與唐先生、謝女士有衝突之後,他就離開了。通話一直在繼續,他明知道謝女士在打電話給他。如果他願意接聽,願意再‘努力’一下,事情不會是現在這樣。除非他在謝女士的第一個電話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之後那些時間,只不過是,嗯,想多聽一些。」
說到後面,池珺停了停,坦然:「有點可怕。」而且他這樣猜測,對唐懷瑜也很不尊重。
他與鐘奕歷來默契,大一參加模投,張笑侯就感慨,蘑菇與鐘奕一唱一和、哪怕話不說全,都能接上對方的思路。
到現在,有了更多對彼此的瞭解,更是如此。
池珺沒有再講,而是選擇岔開話題,問鐘奕:「你希望唐懷瑾怎麼樣呢?」
這才該是問題核心。
鐘奕看著他。
表情淡淡。可兩人身體貼合、池珺被扣住的手指,被按住的腰,都能透露出鐘奕真實的情緒——
鐘奕:「希望他不會再威脅到我們。」
這不是杞人憂天。池珺明白,唐懷瑾先前下藥的對象不光只有唐懷瑜,這就明確表示了,鐘奕也是他的目標、眼中釘。
而唐懷瑾會對唐懷瑜「特別對待」,對鐘奕則不然。他只會恨鐘奕。
池珺:「‘不再威脅’,有很多方式。」
鐘奕笑一笑,說:「我們……不要因為想‘處理’他,就變成和他一樣。」這是他的底線。
他看著池珺的眼睛。
大約是光線作用,這一刻,小池總的眼睛很黑、很深,像是一汪幽幽潭水。又像是無盡黑夜,夜空不見半點繁星。
鐘奕在和池珺確認。
而池珺唇角勾起一些,眼睛也彎起來,臉頰上有梨渦,方才的異樣氣質瞬間淡化。
他語調懶散,說:「想什麼呢?讓他輸,輸到買不起機票、沒錢回國。唐小姐不也說了,唐先生現在很懊惱,覺得之前不該給他那麼多錢零花。」
行舟是唐德一手創立、拉扯的。從前唐懷瑾是他的孩子,所以他對唐懷瑾大方。哪怕後來得知唐懷瑾不是親生骨肉,唐德的想法仍然是,把行舟一分為三,不會缺了唐懷瑾那份。
直到他知道,自己養出來的,是一個會害自己女兒、害自己親生兒子,轉臉還要賣乖裝好的衣冠禽獸。
唐德驟然懊悔,可給出去的東西,卻很難收回。
池珺含蓄地:「我們來幫唐先生一點小忙。」
鐘奕挑眉,露出點「洗耳恭聽」的模樣。
池珺:「這事兒找猴子。他擅長。」
自從先前一晚贏了二十萬後,張笑侯便被一個數學愛好者組織留意到,邀請他加入。
張笑侯與池珺提了一句,沒說更多後續。但這會兒打電話給他,張笑侯聽完前因後果,很快答應,「還蠻有意思啊。行,我找人,看能不能組個局。」
這很快這成了那個組織里的一場小遊戲。
兩天後,拉斯維加斯,某個21點賭桌,來了一群膚色各異、年齡各異的來客。他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唐懷瑾甚至不知道,原來這些人背後還有聯繫。
而張笑侯在二樓看著,與池珺直播:「桌子上除了唐懷瑾,就是我們的人……開始了。嘖,我才沒在國內多久,怎麼就有這麼多事兒啊。回去以後,你可要好好和我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