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
臘月某夜,玉纖阿無意中醒來, 再次發現範翕不在旁側。
玉纖阿從床上坐了起來, 微微出神了一會兒, 目有憂色。
自她成親,她半夜醒來見不到範翕的次數太多, 到如今她已不抱什麽期望, 只對他的狀態多份擔憂。因初時範翕還會興致盎然吵她睡不成, 後來大約他看她精神不振、太過勉强, 便也不來吵她了。
但如此一來,玉纖阿經常半夜醒來時, 覺得自己和未嫁時差不多——夫君總不和她一起睡。
她夜裡尋找範翕, 跟追著看一個花心到底的情郎如何背著她偷情似的, 竟毫無新鮮感。
玉纖阿下了榻,用清水拍了拍臉, 好讓自己清醒一些。等神智不那麽混沌了, 她才披衣執燭出門, 看範翕又去哪裡了。她自然可以不管他, 但她喜愛他, 便不能放心將他一人丟下。
她不嫌他麻煩。
她心甘情願一次次將他從深淵中拉出來。
範翕這夜倒沒鬧出來什麽神奇操作,他夜裡睡不著後,老老實實地去了書捨。玉纖阿在外看到書捨燈亮著,她竟舒了口氣——因她之前, 怕範翕一個人連燈燭都不點, 就坐在黑漆漆屋捨中發呆。此時書捨點了燈, 起碼說明他沒有犯病。
範翕手撑著額頭,坐在書捨中。面前長案上擺著一個沙盤,沙盤上陸陸續續插著各色旗幟,放著幾個棋子。范翕長髮半束,一身寬鬆玄袍。他眼睛點漆一般,目不轉睛地盯著沙盤。不一會兒,眼中便布了紅血絲。
黑色青絲從他瘦長的指縫間滲出。
他一邊頭痛,一邊研究著沙盤。
直到房捨門被輕叩了兩聲,範翕漠然無比地抬頭,看到玉纖阿手持燈燭,推門而入。範翕臉上還維持著獨自一人靜坐時的冷漠疏離,看人時眼神冷而遠,充滿提防。玉纖阿却自動掠過他那個幾分病態的眼神,裊娜十分地關上屋門向案頭方向走來。
玉纖阿衣衫長擺曳地,秀髮烏雲一般垂至腰下。她婀娜行來,亦將一身清氣帶給範翕。
玉纖阿到了範翕身側,彎身將燈燭放到案上。她自然無比地伸手過來,兩手輕搓了下,褪去了外面的凉意,手中生了溫熱,玉纖阿才將手搭在範翕額頭上,輕輕爲他揉捏。她動作時,袖間幾抹香氣襲來,擦過範翕的鼻尖。
范翕輕舒了口氣,閉上眼,向後一靠。
他問:「你怎麽又來找我了?我不是說我夜裡睡不著,你不必管我麽?」
玉纖阿不答他的話,隻俯眼看他,柔聲問:「可是頭又痛了?是做了噩夢麽?帳中點了香,仍不管用?」
範翕遲疑一下,含糊答道:「我經常做噩夢,已經習慣了。你別管我了,快去睡吧。」
玉纖阿目光落到沙盤上縱橫交錯的棋子,她若有所思道:「如今已經臘月,開春後,各位諸侯便該回各自國中了。公子於深夜靜坐沙盤前,莫非是想要開戰?公子打算和齊國開戰了?」
範翕頓一下。
他回頭看她,語氣古怪:「你看得懂?」
玉纖阿含笑:「我不光看得懂公子想要開戰,我還看得懂公子不想遵那條『諸侯回國』的約定。讓我猜一猜,公子想對齊國開戰,收整齊國,但同時,公子又不想將自己的勢力從洛邑撤出。公子好不容易找藉口在洛邑待了半年,公子自覺時間不够,想找理由繼續留在洛邑。」
玉纖阿心中想,她亦早就想對付齊衛了。當她第一次看到範翕痛苦自殘時,她就拿定了主意……如今,不過是將這個主意具象。
範翕垂目。
濃密睫毛在眼瞼處投出扇形陰翳,分外好看。
範翕手在案頭敲了敲,說:「齊王年紀大了,却還不捨得放權,這個冬天,他一定很難熬了。齊國的諸位公子,想要『齊君』位置的人,太多了。這麽好的機會,我不願再多等一年……即使試探,我也非要齊國扒一層皮。」
他皺眉:「但我也確實不想回燕國。燕國太偏遠,離洛邑中心政務太遠。回到燕國,我要錯過許多事。若是衛天子再出個什麽事,可以讓我留在洛邑、其他諸侯王全都離開,那就好了。」
玉纖阿沒接他的話。
她盯著沙盤一會兒,說:「看來公子是要先對付齊國,養足精力後,再回來對付天子。然我認爲,有衛王后在朝和天子爭權,先對付天子,反而更容易一些。」
範翕一怔。
他看向玉纖阿,挑眉:「你覺得對付天子容易?你太傻了,怎麽可能容易?我如果不先除掉齊國,衛天子隨時都會得到援助的。」
玉纖阿輕飄飄道:「那就讓齊國不肯幫他好了。」
範翕不以爲然地挑下眉。
他道:「先對付齊國才是正確的。齊國當年在天子登位時實力大折,這兩年又被燕國在邊境屢屢試探。再加上齊王年邁……我終究覺得燕國如今不足以和天子對抗,也不認爲讓齊國徹底消失是好事,我還需要齊國來轉移天子對我的試探。這樣看來……我還是得回燕國。」
他皺眉,他若是不在燕國,而是身在洛邑,戰爭瞬息萬變,他無法第一時間掌握有用信息,這於一個疑心病重的人來說,簡直是灾難。
然玉纖阿却道:「公子覺得洛邑亂,天子勢大,不好動手。但是洛邑越亂,才越適合動手。衛三公子敵視衛太子,衛太子無能,只能依靠王后。衛二公子倒是有野心,但我看他也沒做出什麽來。而公子湛……」
範翕目色一黯。
玉纖阿知道他忌諱她和公子湛的舊事,但她面不改色,繼續說下去:「公子湛倒是在朝堂上不顯山露水。我昔日與公子湛相交,見他幷不喜政務,他性瀟灑隨和,本不願摻和這些事。」
範翕陰陽怪氣道:「你倒是瞭解他。你們談了不少心吧?他倒是瀟灑隨和,想游山玩水。你是不是覺得他性高潔,我這種一門心思想上位的人,就肮髒噁心庸俗不堪?」
玉纖阿不理他,繼續分析:「如此看來,其實這幾位公子都不堪重用,最厲害的人,反而是衛王后。衛天子與王后這對夫妻,不和已久。王后縱是因齊國之勢讓天子不敢動她,可她能在天子不喜歡的前提下,將王后位置坐得這般穩,無人能動搖,本身就極厲害。若是要對付天子,少不得要從王后身上下功夫。」
範翕盯著她,眼神怪异。
玉纖阿看他:「你又想說什麽?」
範翕道:「我覺得你真是屈才了。一般人想從王后身上下手,可沒那麽容易。我看你的架勢,恨不得想往王宮中送一位美人,好讓你有機會和王后打交道?」
玉纖阿知道他又在陰陽怪氣地亂吃醋。
她不慣著他這毛病。
隻含笑問:「我確實有心向王宮送一位美人,充當我的耳目,讓我和王后好好過招。但我試探了我兄長幾句,沒有得到什麽美人。我在此方面天然不够方便,但我看公子方便得很。不如公子借我幾個美人?讓我與王后過過招?」
範翕忍怒道:「我哪來的美人借給你?」
玉纖阿遺憾道:「那你可真是屈才了。你長相如此,身份如此,却不玩女人。少了多少樂趣你知道麽?我若是你,不知玩多少女人。」
她學他說話!她學他說話!
範翕唇動了動,臉色難看。
她將他氣得,頭都不那麽痛了。他一門心思全轉到了她身上——世上怎麽有嘴這麽壞的女郎!這般說他!
他不玩女人就是屈才麽?可他聽她的話,怎麽好似他玩女人的話,就是拿相貌去吸引人?那到底是他玩女人,還是他被女人玩?
而且他哪裡不玩了——他只是眼光比較高而已。
先前他在吳國時,不是就想和她露水情緣麽?這不是玩麽?!當然,之後因爲玉纖阿太厲害,他玩不起……爲了能留住她,他不得不娶她爲妻……但那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若是真的和其他女郎如何……玉纖阿怎可能放過他?
倒換她擠兌他不玩女人!
範翕頭不痛了,眼前沒有幻覺了,他被玉纖阿激起了鬥智。
範翕非常虛僞地笑了一聲。
陰測測道:「送什麽美人給你呢?我看世上哪有美人比得上你。你若是想和王后鬥,我看你不如把你自己送進宮去。那和王后真刀實槍地來,才不埋沒了你的一身本事。」
玉纖阿非常認同地頷首:「公子說得有理。我也是這般覺得。」
範翕:「……」
他臉色一下子鐵青。
咬牙道:「你做夢!我只要不死,你就別想委身其他男子!」
玉纖阿嘆口氣,似覺遺憾。
她道:「那便沒辦法了。有公子在,我恐是無法入宮去的。」
而她美目一轉,見範翕臉色十分難堪,玉纖阿促狹,她逗够了他,才噗嗤一笑,柔弱地依向他懷抱。範翕推她:「起開!不許碰我!」
玉纖阿楚楚可憐抬眼:「我開個玩笑而已,不要生氣了。」
範翕低頭,看她對他眨眨眼,目有討好笑意。他心中一頓,到底受用她對自己的依靠。因知道玉纖阿不會對其他男子這般。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會露出活潑調皮的一面……可範翕仍然很生氣。
他伸手,就在她臉上掐了一把。女郎吃痛捂腮,眼中含霧,忍怒:「你這般掐我,臉上留了印,我明日還如何出門?」
範翕笑道:「活該!那你就別出門了。你就壞吧!你敢這麽和自己的夫君說話!敢公然和自己的夫君討論你要嫁給別的人!看這世間除了我,誰還能忍你這般大逆不道?」
玉纖阿不以爲然:「所以我嫁給你了啊。」
她隨意一句話,便讓範翕臉色緩和下來。他伸手爲她揉面頰,親昵地將她摟入懷中。這會兒,他又喜愛她了,又不怨她太壞了。
夫妻二人如此玩鬧。
總是說著政事,就歪去了亂七八糟的地方。
不過玩了一會兒,玉纖阿又艱難地將話題繞回政事上,說道:「……總之,我還是認爲解决衛天子比解决齊國容易。衛王后的厲害處,很值得利用。」
範翕不以爲然:「她終是一個女子。」
玉纖阿望他片刻。
道:「看來公子是瞧不起女人了。那我倒要勸公子一句,不要招惹厲害的女人。女人瘋起來,你們男人可不一定承受得住。」
范翕隨意扯嘴角。
他不與玉纖阿爭這個,隻總結說:「看來玉兒是想對付衛天子,我想對付齊國。那我們各憑本事,看誰更勝一籌吧。」
他們這對夫妻,公然討論如何對付齊衛,觀點各執一詞,誰也不認輸。
世間恐無夫妻如他二人這般,隨便聊聊天,便定下了一樁事。
範翕道:「看來玉兒是不想離開洛邑了。」
玉纖阿漫不經心:「離開洛邑多無趣。你也說燕國荒僻,我回燕國多無聊……」
說話間,玉纖阿心中一動,從範翕懷中坐起。
她抬手撫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頗爲有心道:「公子要借些人手給我用。」
範翕頷首沉思。
他早就說過他想教玉纖阿政務,但是一般男子肯定不願爲女子所用。範翕思考了一下,說道:「改日我尋機會,將我的人介紹給你認識。」
玉纖阿婉婉一笑。
她偏頭,又打量他,說道:「光是各憑本事有什麽意思?不如公子與我打賭玩玩,看是我先鬥倒衛天子,還是公子先瓦解齊國勢力。」
範翕生了興趣:「你要與我賭什麽?」
玉纖阿伸手,將案上一枚棋子撥動,放在了代表洛邑的方向上。範翕打量著她,覺她低頭沉思時,最爲美麗動人。他向來欣賞她這樣的一面……玉纖阿抬頭,對他含笑:「若是我贏了,衛天子先倒臺,那我要公子答應我一個要求。我也不用到時候拿這要求强迫公子做什麽,我現在就可將這要求告訴公子,公子自行考慮。若是我贏了,我要公子請天下知名的醫工神醫來,好好看病,吃藥。」
範翕眸子縮一下。
他向後退之時,玉纖阿伸手來握住了他手腕。她盯著他,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玉纖阿輕喃:「到時候,不管醫工診出來什麽結果,不管公子是真的瘋了,還是有機會愈痊。不管公子的病勢是無法逆轉,還是公子有可能養好……我都會陪著公子的。公子,不要害怕。即使你真的瘋了,纖阿也不會離開你。」
範翕垂目。
他目中生霧。
喉中哽咽。
良久,他張臂,將她擁入懷中。他始覺自己的身體讓玉纖阿這般擔憂,都是他不好。他不是她想像中的最完美的夫君人選,她想要的夫君一開始也不是他這樣的……是他强求,讓自己成爲她唯一的選擇。那他就要對她負責。
他不應讓她變成與自己一樣古怪的人。
他半身掩在黑暗中,但他向上伸出手臂擁抱她,守護她。
讓她永在光明中。
讓她不必變成和自己一樣的人。
範翕輕聲:「好,我應你。」
「若你贏了,我就去看病。若我贏了,你便……也答應我一個要求好了。」
玉纖阿含笑點頭。
二人望對方一眼,却都怕對方反悔。
這二人的疑心病都不輕,乾脆一商量,二人連擊三掌,開始攤來一張帛布寫約定,二人各自按下手印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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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二人頭挨在一起,認真地寫著約定時,範翕不禁生出一種恍惚感。
覺得他怎麽自從認識玉纖阿,就總是不停地寫各種約定、契約,向她作保證?
他怎麽總是要和她約定來約定去?
她是否太不信任他了?
範翕停下筆,想要思考一下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太不信自己,但他才停下筆,就被玉纖阿搭著手臂催促:「公子繼續啊。」
範翕輕聲踟蹰:「玉兒,你覺不覺得,你我夫妻……好像太不信任對方一點了?我見其他夫妻,好像也不會總寫這種約定書,總要對方保證什麽……」
玉纖阿道:「你怎麽知道?人家夫妻帳內的事,會明白告訴你麽?你才見過幾對正常夫妻啊?我覺得我們這般就很正常啊。只有保證,才能彼此信任。一切付諸口頭的甜言蜜語都不能當真,只有寫下證據才是真的。」
範翕恍然,被她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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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定好了契約,接下來夫妻二人各自忙各自的事,都比較和諧。
只是範翕漸有些焦灼。
他想將勢力留在洛邑,他自己却想回燕國,但他目前沒想到太好的讓自己如願以償的法子。範翕便退而求一次,先讓自己在齊國的人動手。先解决那個齊王,等齊國那邊做出反應,他到時候根據齊國的反應,再决定自己找什麽樣的藉口。
而燕王后玉纖阿,則和衛三公子夫人的感情突飛猛進。兩人現今已成了無話不談的手帕交,玉纖阿與人交際、投其所好的手段,讓姜女敬佩得無話可說。
而玉纖阿忙著這些事時,私下一些瑣事,她竟也能顧及到。
年底封朝,各位大臣都閒散下來。身爲留在洛邑的諸侯王之一,范翕自然要借機和這些人交際。
某日,範翕收到請帖,被其他諸侯王邀請去賞梅。
這幾位邀請他的諸侯王比較閒,竟主動來燕王府邸等人。他們見燕王悠然行來,身形挺拔頎長,又有驚鴻之美。正要誇一句燕王好風采時,諸人目光一凝,聽到女聲柔婉在後喚:「夫君且等一下妾身。」
諸人看直了眼,再次看到了燕王那位顔色姣好的君夫人。
範翕與他們一樣楞。
他聽到玉纖阿叫自己「夫君」,就覺大事不妙。
範翕回頭,見玉纖阿從廊下纖纖行來,懷中抱著一件陌生的兔毛披風。玉纖阿走到範翕面前,非常溫柔地踮脚幫他拍了拍肩上幷不存在的灰塵,玉纖阿將披風遞來:「夫君,妾身花了整整一個月事件,爲夫君做好了一件披風。外面氣候凉寒,夫君帶上披風再走吧。」
范翕身後等候的諸侯王恍然大悟,心想燕王后如此賢惠,看來範翕平日所言不虛。
範翕目中輕輕亮了一下。
他看向玉纖阿。
玉纖阿對他點了點頭。
範翕伸手扶住她的手,謙虛道:「夫人辛苦了。但我哪裡當得上夫人如此用心?夫人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才做好的衣裳,翕不捨這衣裳。」
他咬字清晰,說到「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時,語速放慢,恨不得院子裡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話。
玉纖阿頓一下。
明瞭她夫君又在做戲了。
玉纖阿含笑,手抱著衣裳推給他,柔情款款道:「這是妾身給夫君的,夫君收著吧。」
範翕溫柔而羞澀:「我哪裡敢讓夫人這般勞累。夫人自己穿吧。」
玉纖阿聲音更柔了:「公子拿去吧,這是男式衣裳,妾身不能穿的。」
範翕憂心道:「那送給大舅子也可以。翕怕弄壞了夫人的衣裳。畢竟夫人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
玉纖阿溫柔道:「我不怕。」
範翕:「爲夫實在不捨這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他二人托著一件披風,推辭來推辭去。女子溫柔,男子比她還要溫柔,女子再柔,男子更溫……比來比去,都漸漸有些比不過對方。范翕和玉纖阿神色皆有些僵硬,他二人做足了戲,看得諸侯王們一楞又一楞,深覺窒息——
燕王與燕王后……這大家都知他們恩愛了。
可他們做戲至此,也太可怕了吧?
有必要非要退讓來退讓去麽?
不就是一件披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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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還要再退讓,被玉纖阿剜了一眼。
她的意思言簡意賅:可以了,不要再裝模作樣了。再裝的話我就不陪了。
範翕意猶未盡,這才鄭重地收下了燕王后的一片愛心,直接將愛心穿上了身上,和等得臉色僵硬的諸侯王們離開府邸。
他本轉頭還要再裝模作樣一番,被玉纖阿溫柔的眼神盯著,他一個激靈,回過了神,委委屈屈地走了——
算了,她不願陪他做戲,他跟別人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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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諸侯王們就這些了,範翕還能和誰炫耀呢?
範翕捂著下巴沉思。
他不能炫耀得太厲害,讓天子以爲他和玉纖阿情深義重,也不是太大的好事。他需要找一個……不會跟天子嚼舌根的人炫耀。
到了梅園,範翕看到了鬱鬱寡歡的姜湛。范翕清亮的眼眸輕輕亮了一下——玉纖阿的舊情郎,這是多好的炫耀人選啊。
他原本忌諱玉纖阿和公子湛的過去,都不怎麽和姜湛說話,這次却神色一振,興致勃勃走了過去:「公子湛也來了?這邊請,我有事與你說。」
姜湛一凜。
以爲自己母后的心思被人知道。
他掙扎著該不該提醒範翕小心自己母后時,範翕將他拉到一棵梅樹後,神秘十分地讓姜湛看自己的新披風:「你看這是什麽?」
姜湛瞥兩眼:「披風?」
範翕含笑:「錯。」
他睫毛輕輕眨了眨,在冬日下,眸中波光流轉。範翕道:「這是玉兒待我的一片心。你自然沒有了。」
姜湛眼角直抽。
他胸口滯悶,無語十分:「……你有病吧?」
——好了,他做好决定了!
原本他還打算提醒範翕小心自己母親,現在他完全不想提醒了。
讓範翕受個教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