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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137章
第137.

  燕王範翕,回到洛邑了。

  玉纖阿依然在被成家姐弟拉著看各類「青年才俊」。

  讓成家姐弟比較頭痛的是, 玉纖阿從來不是那種斬釘截鐵、言辭强烈的表示非要和範飛卿共進退、非要嫁給範飛卿的女郎。她不强硬, 她一貫柔柔弱弱, 看似無辜又溫柔。玉纖阿從不故意惹他們發火,但她採用的方式是迂回——

  這個郎君也不好, 那個郎君也不好。

  所有的郎君都不喜歡。

  兄長與姐姐再挑更好的吧。

  成容風和成宜嘉私下裡說, 什麽更好的?妹妹顯然對那個範飛卿仍不能忘情。

  他們姐弟又憐惜妹妹, 不願讓妹妹傷心, 所以在得知範翕回洛後,第一個想法就是燕王恐要來搶走他們家那小仙女似的妹妹。玉纖阿如今住的府邸, 是成容風府上。成容風如臨大敵, 將府上衛士增加了一倍, 唯恐範翕偷偷來他們府上和玉纖阿私會。

  然而幷沒有。

  範翕沒有來私闖成家。

  但他是光明正大來的。

  且是挑的玉纖阿被成宜嘉帶走去交際的那些時候。

  成容風回到府中時,聽夫人說燕王白日來過, 喝了兩盞茶, 却幷未問到玉女, 甚至都沒有提過讓他們叫玉女回來。

  成容風驚疑。他始終記得三年前, 範翕差點掐死玉纖阿的那一幕。范翕還將玉纖阿囚禁……在成容風眼中, 範翕已和「瘋子」差不多。這人即便再壓抑,難道能壓住他已經瘋了的事實?

  就憑範翕是一個瘋子,成容風就不可能放心把妹妹交給他。

  可是妻子說范翕白日來府上時,沒有問過玉女。

  成容風便遲疑道:「他既沒有問, 你就隨意應付著。隨便他怎麽說, 反正我們府上是不可能交出玉兒的。」

  成夫人試探道:「我見燕王相貌清致, 一表人才……」

  成容風不悅拂袖:「那你是沒見過他發瘋的時候。」

  成夫人笑:「怎麽會呢?我見燕王清瘦乾淨,氣質出塵,笑容零落若花敗,惹人疼惜……」

  成容風冷冰冰道:「那是他生病了。你看不出來?!你們女子,慣喜歡這種病歪歪的人。能成事麽?」

  成夫人半信半疑。

  但緊接著,隨範翕一日日來他們府上報到,成夫人漸瞭解了夫君爲何這樣說這位燕王。燕王來他們府上,專挑玉女不在的時候。成夫人去接待范翕,範翕就開始慢條斯理地給成夫人講他和玉女的愛情故事。

  成夫人備受折磨。

  成夫人托辭不在時,範翕仍來他們府上。晚上成夫人回去時,侍女們嚇哭了,告訴夫人,說燕王給他們講鬼故事,講血淋淋的人指頭怎麽被埋到樹下,將刀割在人皮膚上時的聲音是什麽樣的……管事也一臉沉痛和蒼白:「夫人,那燕王不會是威脅我們吧?」

  成夫人將其告訴成容風,成容風忍怒:「他一來我們府上就是一旬。他變著法子折磨我們……這是求娶麽?這是尋仇吧?你莫慌,明日我來應付他。」

  而這些事,玉纖阿也在僕從侍女的聊天中,不小心知曉了。

  是姜女跟府上人聊天後聽到的。

  玉纖阿驚訝而笑:「恐是僕從胡說吧?公子若真來了洛邑,爲何不見我,反去折騰我的家人?」

  姜女神志恍惚:「但是府上人說,王上都來洛邑最少一旬了。他却從來沒找過你……而且如何是胡說呢?我覺得這完全是王上能做出的事。他、他就是……這樣的人啊。」

  姜女本想說他就是一個瘋子。但是考慮到玉纖阿的感受,姜女沒敢說出來。

  姜女又想起了以前她在範翕手裡艱難求生的日子了。

  玉纖阿沉默一下。

  她其實幷不太知道範翕現在的情緒到底有多不穩……因爲他明顯在她這裡是刻意壓抑過的。

  他入了洛却不來見她,玉纖阿暗自憂愁,想他莫不是神神叨叨的程度,已經扭曲了他自己的真實理智?她真的有點擔心他。

  玉纖阿給香爐添點兒香片,兀自沉思,片刻後喃喃自語:「我要見他一面。」

  --

  範翕近日是有些不痛快。

  他本就身體不好,入洛前,被一群蒙面刺客襲擊。他大怒至極,將刺客斬草除根後,他就病了。梓竹耐心照顧他,却見範翕病後其他還好,主要是神智有些激烈和恍惚,悲痛的情緒被放大了無數倍。

  例如範翕不知爲何,就覺得玉纖阿現在必然厭他。

  他背著梓竹照鏡子,每每看銅鏡一次,覺得自己因爲病了,非但沒有將臉上的肉養回去,反而更枯瘦了。

  範翕一陣氣怒,於是病得更厲害了。梓竹嘆口氣,心中已經明白範翕和玉纖阿印象中的美好十分的公子翕不同了。但梓竹心中憐惜範翕,想到範翕忍著自己這麽不穩定的情緒,都沒在丹鳳台出事。可見對玉女的愛護。

  梓竹一點點深入範翕的生活,瞭解他後,更加想照顧好他。

  範翕病了也罷,好好養著就是了。但是回到洛後,範翕查出襲擊自己的人是衛天子一方,衛天子假借齊國的名義來試探他如今的勢力。衛天子開始提防他了,想讓他和齊國兩敗俱傷。範翕被這麽一氣,整個人都不大正常了。

  他一邊在朝廷上和衛天子、齊國等人周旋,回過頭來,想到自己容色今不如昔,就心中難受,想找成府的茬。范翕每每在朝上受了委屈,他能反擊的時候反擊,反擊不了,就去成家噁心成家人。

  范翕腦子不正常,這麽囫圇一操作,讓成家煩不勝煩。

  --

  玉纖阿這日被成夫人帶出去交際。因成宜嘉的肚子月份大了,她夫家不允許她頻頻出門,成宜嘉就把玉纖阿托付給了弟妹。成夫人想不用整日在府中待著面對範翕突來乍來的折磨,也挺好,就欣然領著妹妹出門了。

  成夫人蠻喜歡成容風這個認回來的妹妹的。因成容風冷肅,成宜嘉活潑,姐弟二人性格中都有些唯我獨尊的强勢,偏玉纖阿纖纖柔柔、我見猶憐,說話還柔聲細語,看著就讓人想疼愛。

  在席間,玉纖阿與成夫人聊天,成夫人興致勃勃地遵照夫君的意思,偷偷指著帳外一個郎君的身影跟玉纖阿介紹:「……那位郎君,是有名的才子,他還和昔年周王朝的九公子比過詩賦。九公子後來被囚了,這位才子的風頭一時間無人能及……」

  玉纖阿怯怯垂頭:「可是嫂嫂,我不通文墨,目不識丁。我要一位才子夫君,我恐配不上人家。」

  成夫人一滯:「怎會?三年前你離洛的時候,分明帶去了幾車書……」

  玉纖阿小聲:「那是做樣子的啊。我不能丟成家女郎的臉啊。但我真不識字,我幼時過得不好。嫂嫂會嫌弃我麽?」

  姜女本跪在玉纖阿旁邊爲她倒酒,看玉纖阿又拿著「目不識丁」四處唬人,姜女端酒樽的手輕輕抖了一下。姜女疑惑,玉纖阿是不是一輩子都打算跟人說自己不識字?玉纖阿打算裝「白丁」裝一輩子?

  姜女沉思時,忽見闈外人影一晃,成渝向她打個眼色。她頓時明白成渝有消息傳遞,姜女便偷偷起身走了。

  姜女走後,成夫人還因妹妹不識字而尷尬,玉纖阿便主動解圍:「嫂嫂見笑了。我也不求與夫君琴瑟和諧,能如嫂嫂和兄長那樣就好了。」

  說起成容風和成夫人的感情,成夫人語有悵然:「夫君,待我還不錯。但即便不錯,湖陽仍留了三四個夫君的妾室,在那邊服侍母親。我算是托了母親的福,才擺脫了那幾個妾室的糾纏,回洛來和夫君團聚。」

  玉纖阿微蹙眉。

  成夫人見她神色,以爲是未嫁女郎對夫妻生活開始失望。她想到自己夫君交給自己的任務,怕玉纖阿不願嫁人了,連忙又道:「不過女子嘛,本就如此。你看姐姐成宜嘉,她與她夫君也算恩愛。但她孕中,她夫君身邊仍有妾室跟著。姐姐是眼不見爲淨,不然豈會來我們府上帶妹妹你四處玩?」

  玉纖阿柔聲:「可是母親的兩任夫君,都不曾納妾。」

  成夫人失笑:「母親當日是湖陽長公主,身份貴不可言,誰敢納妾?妹妹別想這些了,這都是婚後的日子了。我與妹妹說這些,是怕妹妹對婚姻幻想太過,日後傷心。我有一手帕交,便是如此……」

  成夫人又要開始講故事了。玉纖阿耐心聽完了一段傷心故事後,才溫柔一笑:「我若是嫁了人,我夫君身邊便只能有我一人。他若敢背弃我,我就報復他。嫂嫂,我只要一心人。」

  成夫人:「這……你夫君若只是不小心和其他女郎行了房,但他仍是愛你的,你怎麽辦?」

  玉纖阿含笑:「打斷他的腿,閹了他。他管不住下半.身,我幫他管。他會感激我的。」

  成夫人笑:「妹妹開玩笑。」

  玉纖阿微笑:「不開玩笑。」

  成夫人嘴角的笑微僵:「……」

  望著妹妹美麗面容上挂著的輕柔笑,成夫人終於窺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妹妹心中冰山一角了,終於覺得這個妹妹,確實如夫君所說,有點難纏。

  氣氛尷尬時,成夫人餘光看到了姜女繞過一衆席面,向二人走來。姜女容貌出衆,成夫人見姜女第一面,就覺得這樣貌美的侍女不能留在身邊。偏偏玉女留著,讓她頗爲不解。

  成夫人就提點玉纖阿:「妹妹若真只想要一心人,身邊侍女便不該留如此貌美的。婚後你夫君若看中了你的侍女,你是給不給?」

  玉纖阿抬頭,也看到了姜女奔來。她目色一閃,含笑道:「不給。且我也不怕姜女誘我夫君。」

  姜女見範翕怕得恨不得躲著範翕走,怎麽可能凑到範翕身邊呢?玉纖阿用姜女,用得非常放心。

  成夫人一震,以爲玉纖阿太過天真。她覺得自己要教導妹妹的責任更重了……

  成夫人將要再勸時,姜女已經到了兩人身邊。姜女敷衍地向成夫人行了個禮,此女禮數懶怠,讓成夫人不滿皺眉。但成夫人沒來得及訓斥姜女,姜女已俯身到玉纖阿耳邊,嘀嘀咕咕地跟玉纖阿說了一番話。

  玉纖阿輕輕「嗯」了一聲,抬頭對成夫人說:「嫂嫂,我不勝酒力,方才喝酒喝得太多了,我們不如回府吧?」

  姜女扯嘴角,知道玉纖阿又四處騙人,壓根不打算讓世人知道她「千杯不醉」的秘密了。

  目前,除了范翕、姜女,連成渝和梓竹都不知道玉纖阿千杯不倒的秘密。

  成夫人看玉纖阿這般柔弱,以爲妹妹真的身體不適,自然隨玉纖阿一起回府。

  --

  姜女告訴玉纖阿的消息,是範翕又去成家鬧了。玉纖阿想見範翕,便臨時從外撤走,回返成家。成夫人跟玉纖阿一起進入府門後,才心中恐慌,因夫君不讓妹妹見范翕,她却和妹妹中途回來了……範翕正在他們府上。

  成容風也在。

  成容風正被範翕氣得不輕。

  因範翕今日登門,帶來了極爲貴重的珊瑚。他也不說是送給玉纖阿的,他就直接要把這樣難尋的禮物留在成家。範翕坐在案後,漫不經心:「若玉兒回府時看到珊瑚,便知是我日日在等她。如此就很好了。」

  成容風:「你是送給玉兒的?那你自己去送,我府上不收。」

  範翕認真道:「不,不是送給玉兒的,是送給成府的。玉兒屋子那麽小擺不下這麽大的珊瑚,你們成家可以。」

  他語氣裡透出的意思,有幾分「玉兒屋子太小」「你們委屈了她」。

  成容風冷聲:「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們府上不收。」

  成家不想和燕王議親,當然不會收太過貴重的禮物了。

  範翕却道:「我非要送。」

  成容風抬目,對上范翕陰鷙十分的眸子。範翕眼睛漆黑幽邃,吸魂奪魄,眼底又泛著紅血絲,扭曲陰暗。

  成容風頓一下,决定委婉點:「燕王,成家確實不能和你議親。這是爲了玉兒著想。你想想,你昔日帶玉兒來洛,玉兒住在你的府上。之後天子看上玉兒,公子湛又和玉兒議親。中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你在明面上都沒有摻和進去。而你現在非要摻和進來……你讓天子怎麽想?天子會不會覺得你早就和玉兒暗度陳倉了?是不是你和玉兒一直在騙天子,不讓天子納玉兒進宮?我們成家在其中是不是也說了謊?」

  成容風語重心長:「你當日沒有摻和進來,現在又摻和什麽?」

  范翕如同一下子被刺激,他眼神一下子陰森冷厲了,周身爆發出極强的殺意。他冷冷道:「關你什麽事!」

  成容風便沉了臉:「我看你腦子就不正常,我是不會讓玉兒嫁你的。你請回吧。」

  範翕淡漠道:「我上門本就不是來求娶玉兒的。你讓不讓她嫁,我幷不在乎。」

  成容風警惕地看著他,以爲這人還要强取豪奪,就見範翕淡聲:「我是來送禮物的。」

  成容風:「成家不收!」

  範翕:「必須收。」

  成容風怒得起身:「來人,將他和禮物一起轟出去——」

  範翕拔身而起,身如鬼魅,立時縱向成容風。他自己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也罷了,還高聲一揚:「呂歸!」

  呂歸現身。

  這個武力極高的青年人一出手,和範翕同時動手,成家就被攪得一團亂了。

  --

  玉纖阿和成夫人在府外聽到了裡頭的打鬥聲,更看到了馬車停在府外,知道裡面必是發生了什麽。

  玉纖阿匆匆提裙裾上臺階,成夫人還在後面問管事「怎麽回事」時,玉纖阿心驚肉跳,奔向會客廳。過影壁,隔著回廊,玉纖阿一眼看到了那打鬥場面。看到范翕和自己的兄長對掌,看到範翕長劍拔出,秋水劍光抹向成容風脖頸……

  玉纖阿厲聲:「範翕!不許殺我兄長!」

  那邊滿身殺氣的範翕目中泛紅,他殺紅了眼,看到成容風就噁心十分,各種模糊的幻想在他腦中轉。腦中響起鼓聲,他急切地想殺人來平靜下去。他陰狠十分,盯著成容風,想就是這個人阻撓自己和玉兒。只要這個人不存在了,他的難題就解决了……

  范翕在來成府前,怕自己犯了病,特意不配劍,唯恐自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但他現在被成容風激怒,隨手切了旁邊一衛士,從那人腰間抽劍,就向成容風殺去……而玉纖阿一聲厲喊,讓範翕手一抖。

  他的劍搭在成容風頸上,已經刺破了皮。成容風肩頭皮開肉綻,血流如注,但範翕到底回了神,沒有刺下去。

  範翕回頭,看到了玉纖阿蒼白的臉,也看到了玉纖阿身後的成渝和姜女。

  呂歸那邊看到玉纖阿來了,就收了劍,嘆口氣。

  范翕臉色白如紙,在看到玉纖阿的一瞬間,他眼中就浮起恐懼色——恨自己百般避免,却還是被玉纖阿看到了這一幕。

  範翕握劍的手顫抖,他喃聲:「玉兒……」

  玉纖阿目光隻梭過他,看向成容風:「兄長,你沒事吧?」

  成夫人也到了:「夫君……這是怎麽回事?」

  玉纖阿快步過來,她心中急切,唯恐成容風真的被範翕弄出什麽好歹來。她扶住成容風,看到兄長肩頭的血,看到兄長微白的臉色……玉纖阿當機立斷:「兄長先處理傷口吧。」

  一衆人圍住了受傷的成容風。

  範翕站在原地,他盯著玉纖阿,但玉纖阿眼中只有成容風,沒有他。

  玉纖阿更是帶著成容風一起走了……還特意繞過他,好似怕他再發瘋似的。

  範翕臉色蒼白,他低低笑一聲,將手中劍扔了。

  --

  他孤零零地站著,玄衣被風吹拂,幾綹髮絲貼著面。

  臉上還沾著一點兒血漬。

  他想他要失去玉纖阿了。

  玉纖阿見到他這一面,她開始害怕他了,她不要他了。

  她只要成家人,隻關心成容風。

  她害怕他了。

  就不要他了。

  --

  玉纖阿指揮一衆人,先幫兄長處理傷口。兄長的血止住了,嫂嫂圍著兄長落泪。玉纖阿才出去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弄清楚是範翕非要送他們府上禮物後,玉纖阿心事重重,才想起範翕沒有過來。

  玉纖阿連忙回到前廳,却見人去樓空,範翕已走了。

  玉纖阿茫然一會兒,沒料到這麽短時間,範翕怎麽會走了。

  他不應該留下跟自己解釋麽?不應該請自己原諒麽?

  他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

  玉纖阿有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的情郎,恐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玉纖阿匆匆出府,讓人備馬車。成渝這時才現身,說公子是回府了。玉纖阿肯去找公子,成渝是非常欣慰與積極的。

  --

  成府門口,梓竹正要出門,就見馬車到來,玉纖阿和姜女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

  梓竹眼睛一亮,奔過來:「女郎,王上他……」

  玉纖阿神色平靜:「我知道,我去看看他。」

  梓竹一路領著玉纖阿進府,抓緊時間告訴玉纖阿發生了什麽。他說王上失魂落魄地回來,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去了房捨,根本不開門。

  玉纖阿敲門:「公子?」

  裡面沒人吭氣。

  玉纖阿對後方的衛士沉聲吩咐:「把門撞開,我自己進去,你們就不要進去了。」

  呂歸這時阻攔:「玉女,你不要進去了。王上此時情緒不穩,恐他傷了你。他有時候情緒激動起來,是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做什麽的。」

  玉纖阿回頭,神色平靜地看向呂歸:「他這些年,一直如此?」

  呂歸遲疑點頭。

  玉纖阿厲聲:「你爲何在丹鳳台時不告訴我?!你爲何不早說他到了這個程度?」

  呂歸道:「是王上要隱瞞你……」

  玉纖阿語氣沉冷,冰冷的目光盯著呂歸:「你瞞我這麽大的事,讓我以爲他一切都好,只是在用膳上吃藥上有些懶怠而已。我現在沒空與你算帳。梓竹,先將呂歸扣下關起!呂歸,你若反抗,我就拿下奚妍!等我出來再與你細糾此事!」

  「砰——」門被成渝撞開了。

  成渝讓開,玉纖阿抬步進屋。成渝也著急十分地想跟進去時,「砰」,玉纖阿關上了門,將門從裡栓上,顯然是不讓外人再進去。

  --

  玉纖阿進了屋,就聞到濃鬱的血腥味。

  她心中發抖,聲音放低,顫聲喊:「公子?」

  她掀開帷帳,一點點走進深處。她目光忽一凝,看到了地上蜿蜒的血迹。她呼吸一頓,猛地掀開帳子,看到範翕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一手持劍,劍扔在地上,而另一手臂上,遍是血迹斑斑。

  都是他自己弄的。

  他自殘!

  他竟自殘!

  玉纖阿一下子渾身冰凉。

  她發著抖奔過去,將倒在血液中的蒼白公子扶起來。她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先抖著手試了一下他的呼吸,見他呼吸雖微弱,却還是有的。她才放下一點兒心,她撫摸他的面容,輕聲喚他:「公子……公子,醒醒?我是玉纖阿!」

  玉纖阿!

  範翕渾渾噩噩中,聽到有人喊他。

  他睜開了眼。

  他看到了玉纖阿,却沒有認出是她。

  他睜了一下眼,又閉上了。

  範翕喃喃自語。

  玉纖阿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便低頭將耳凑到他唇邊。這一次,她聽清他聲音低弱地在說什麽:「……讓、讓玉兒離我遠一點……別讓她知道我這樣,別讓她看到我這樣……你告訴玉兒,我很好、我很好……」

  可是他一點都不好。

  他閉著眼:「是我强求。我非要她跟著我……我是壞人。我生了病,却還想裝下去,不讓她知道。她不知道的話,她就能嫁我了……」

  他喃喃自語:「玉兒就能嫁我了。我的眉眉就有了。」

  「玉兒喜歡我好看些。我、我要恢復過來……」

  他蹙著眉,唇色發白,面頰冷透。他難受地囈語,整個人昏昏沉沉,玉纖阿明明在他面前,他却認不出來……

  玉纖阿抱著他,忽然泪流滿面。她抱著自己的情郎大哭出聲,抱著他虛弱的身體嚎啕大哭起來。從未這般崩潰,因她不知範翕病到了這一步。她美好的公子,她溫柔的公子,她那個壓抑著所有情緒來愛她的公子……玉纖阿心裡的仇恨要淹沒了她——齊國!衛國!

  她不能等了!

  她要動手,她要報仇!

  將飛卿害到這一步的人,她絕不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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