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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63章
第63章

  周洛之地燃起烽火, 四方諸侯當前去援助。因這層原因, 范翕一行人重新上路, 進了楚境。曾先生等人日日與範翕討論北方之戰事, 範翕也做足了憂心忡忡狀, 承諾携兵馬儘快北上, 讓同行的臣子們放心。

  大雨滂沱之日,范翕一行人過了邊境綫, 入了楚國邊關的一家亭捨。玉纖阿坐在最後一輛車上, 刺紋之後,她連續燒了幾日, 精神不振,整日懨懨。但她心性甚狠甚穩,斷不因爲自己的緣故要耽誤衆人上路。馬車停下時,她仍神志有些模糊。待車門打開, 風雨從外灌入。玉纖阿睜開眼,强撑著身體對車外侍女柔聲:「姜女,我腿有些軟, 你扶我一下。」

  一隻手伸來。

  玉纖阿將手遞過去, 被那人一把緊握住時,她混沌的神智一下子清明。雨水濺上手背,她白著臉將手向後抽。那人握著她的手却不放, 那人用力, 將她一下子從車內拽了下去。玉纖阿跌撞著摔下馬車, 摔入郎君的懷抱中。

  迅速地, 她身上被罩上了一件胭紅色斗篷。冰凉的身體被裹入斗篷中,她仰起臉,睫毛顫抖,一把黑色大傘罩在兩人頭頂。

  雨水劈裡啪啦地敲打在傘面上,而傘下,範翕緊擁著她,托著她的肩將她抱在懷中。從出馬車之刻到現在,範翕確保玉纖阿一點沒有被雨水淋濺到。範翕低頭,溫柔而擔憂地望著她:「你竟發燒了一路麽?爲何不讓姜女來找我?」

  玉纖阿却煞白了臉:一行人!這麽多車馬,這麽多僕從!範翕竟然抱她!

  她在他懷裡與他別勁掙扎,過度驚嚇讓她面色蒼白,掙扎出一身冷汗,玉纖阿又奄奄一息地倒在他臂彎間。她在他懷裡發抖,咬牙:「公子,你瘋了?你怎能這樣當著諸人的面與我這般?你忘了我的身份了?」

  範翕道:「別怕,沒事的。我讓他們都進去亭捨了,我是將他們都打發去歇息了,才來帶你下車的。」

  玉纖阿這才悄悄睜了眼,她向四周看,一把傘罩下,四方寂靜,她與範翕被環抱在風雨聲中。遙遙的見到亭捨門口亮著的燈籠在風中搖晃,而果然,周圍已經沒有了僕從。

  只聽到範翕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玉纖阿這才放下了心,她確實頭暈眼花,見周圍沒了威脅,她便身子放鬆,臉埋在範翕胸口,靠他的支撑來站著。他在雨夜中抱她,也許確實燒得厲害,玉纖阿覺得他抵著她額頭的下巴,都一陣滾燙。玉纖阿紅了臉,却仍輕聲責怪:「但你還是太大膽了。下次不要這樣。」

  範翕憂聲:「我聽姜女說你病得厲害,我豈能不來看你?我若不來看你,必心中絞痛若死,整夜整夜地想著你。你忍心見我如此麽?」

  玉纖阿薄嗔:「你慣是說這些話來哄我。」

  如是說著,再三確定僕從們都被範翕安排去睡了,亭捨中官吏范翕又吩咐不許他們打擾,玉纖阿便放心地在範翕的扶抱下向亭捨走去。範翕見她虛弱,本想抱著她走,玉纖阿隻不肯,範翕不想在她病著時和她爭吵,便只能托著她肩,扶著她一步步艱難地進亭捨。

  門推開,風雨入捨,擺在窗口的火燭光搖晃了下,範翕半扶半抱著玉纖阿入捨,將傘丟在了門外。他低頭憂心與她小聲說話,大體是說一會兒請醫工爲她看看,她洗漱一下,他給她熬藥去,讓她不必憂心,他會陪她的……

  這般柔情蜜意,就如情郎一般用心。

  二人這樣進捨,玉纖阿身體難受顧不上看四周,范翕一心記挂玉纖阿,隻寥寥抬目,看到亭捨大廳中左側的簾子被掀開,一位年輕郎君似好奇地看向他二人。亭捨專爲過往的人提供食宿,不僅可接待達官貴族,也會接待尋常百姓。範翕又一向不是愛擺架子的人,他一行人入亭捨後,其他入住的人仍住著,便幷不奇怪。

  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看,範翕抬頭,向簾後那位郎君輕輕點了下頭以示禮貌。同時他身子一側,擋住了那人看向他懷裡女郎的目光。那位郎君面孔俊俏,眉目清潤,見範翕如此動作,楞了一下後,拱手笑了笑,將簾子重新放下。

  玉纖阿抬頭:「公子與何人打招呼?」

  範翕柔聲:「無事,我們上樓吧。」

  却不知,那簾後年輕的郎君聽到玉纖阿的聲音,渾身猛地一震,重新掀開了簾子,向二人上樓的背影看去。這郎君目光如火燒,閃著激動的光澤,盯著那被範翕摟在懷裡的女郎——

  身段窈窕,聲悅如鸝。這月華一般溫婉明麗的女郎,世間隻此一人!

  --

  插曲後,過了兩日,在範翕的悉心照顧下,玉纖阿的病好了。

  待他們入住了楚境這家亭捨後,那曾救過玉纖阿、現在被範翕留在身邊的老翁在磋磨了許多日子後,終於要離開了。老翁臨行前與玉纖阿告別,玉纖阿因身子不適的緣故這幾日都不怎麽露面,但老翁要走,她仍見了一面。

  玉纖阿拐彎抹角,從老翁口中試探出老翁是要回姑蘇,幫範翕打聽一家姓虞的貴門。若有可能,範翕大約想與姑蘇虞氏交好,端看姑蘇虞氏現今是什麽樣的狀况。

  見範翕果然不爲難這位老人家,只是讓老人家爲自己辦事,玉纖阿才徹底放下了這樁心事。她本怕範翕脾氣怪,這老翁曾救過自己却因自己的原因被範翕害死,那她真是罪孽深重。範翕沒有這樣的意思……玉纖阿且兀自羞愧了一下,想自己將範翕想得太惡了。

  實則他幷未做過多壞的事。

  他待人也溫和,行事也大度。即便內心斤斤計較,他明面上也很少表現出來。

  玉纖阿反省自己,想自己是因爲知他本性才對他不信任。實則一個人壞不壞,不能只看他心裡如何想,還得看他平日在做些什麽。不能以心論迹。而想起範翕,玉纖阿又心中悵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和范翕現今是什麽樣的狀况。

  自那日清晨他們二人情不自禁地親吻後,兩人之間再見面,便流露著一種古怪的尷尬。但因她後背刺紋後,範翕怕她後背腫起的緣故,又每日夜裡來爲她傷藥,兩人又不可能不見面。

  而每夜他爲她上藥時,那氣氛便更加古怪。他的手指只是輕輕拂上她肩頭,玉纖阿就能感覺到他手指灼燙的溫度。他不說話,呼吸沉靜地拂在她耳後髮絲處。許多次,玉纖阿都心口砰砰,覺得他會從後擁來。

  但是幷沒有。

  他强力控制著他的情感,儘量不與她發生什麽。

  然二人之間如拉絲一般藕斷絲連的關係,也往往讓範翕面對她時,目光閃爍,無話可說。

  玉纖阿想到這些,心中便一陣發麻。

  暮靄沉沉之夜,她坐在窗下,閒得無事,插著花玩。一束束蓬勃鮮妍的花枝散落在案上,顔色繽紛,枝葉繁茂。碧綠的葉子再與雪白嫣紅的花一道插入擺在案頭的沁脂紅釉瓶中。玉纖阿手拿一把剪刀,將花枝上多餘的葉子花瓣剪掉。零零散散的花葉落在案頭,又隨風飄向窗欞臺上。

  玉纖阿心不在焉地侍弄著案頭的花,學著那些貴女們都會的技藝,同時她蹙著眉,心中反復思量——她該不該使手段,誘範翕。

  她本心不願入周王宮,範翕與她這樣關係,她若能使範翕轉性,不惜爲她與周天子對抗,她的機緣也許就在這裡了。玉纖阿深知自己本性,她若真想討好一人,必事事順著那人心意,那人必會被她打動。

  何况範翕對她本就……他更容易被她打動。

  但是玉纖阿沉思著,她下不定這個决心。以前也無妨,她現在却不願再騙範翕,再欺範翕,再將他故意拉到與她一般境界中……他對她已如此好,近乎她想要什麽他都盡力給予。他待她如此,她怎麽忍心爲了自己得到想要的,就將範翕拉入深淵地獄?

  他明明有門當戶對的未婚妻,身爲一公子,他背靠周太子。只要太子支持他,他及冠後便能封王,得一封地郡國。他前途大好,既自己有心機,又有妻族、太子相助,他的未來那般光明。

  而若是和她在一起……

  第一,他得和他的父王周天子爲敵;

  第二,玉纖阿野心勃勃,她必不可能讓範翕娶除了她以外的女子。他終生只能與她綁在一起。

  她會讓他捨弃太多東西……若是其他人也無妨,玉纖阿不在意。可是這人是範翕。是掐著她脖頸說與她恩斷義絕,却會在曄湖邊找到她將她抱走的公子翕;是忍受不了她背上刻字却强忍著不發作,擁著她恭喜她擺脫前緣的公子翕……

  玉纖阿目中靜靜,清泉流水潺潺而過。她心如被針扎般,斷斷續續地痛。良久,玉纖阿輕嘆一口氣,想算了吧。

  她不忍心。

  縱她心機頗深,只要她使手段,她不信範翕不爲她心動,可她已經不捨那樣對他。前面十五年,她所感受到的溫暖不多,她心中遺留的溫暖也不多。直到她遇到了公子翕。

  所以算了吧。

  她不會主動招惹他,主動勾他了。且這樣走著看吧,若她到時真的不得不入周王宮……那等到了洛地,她再想辦法打探周天子的喜好,看自己能否得到一二機緣吧。

  她放過範翕了。

  玉纖阿想得出神,一邊想,一邊釋然,一邊心中又酸澀。她恍神中,聽到一把柔和男聲問她:「花都要被你剪禿了,你在想什麽這樣入神?」

  玉纖阿手一抖,手中剪子向下掉落,眼看就要扎到她放置在桌案上的另一隻手。身後範翕眼疾手快,迅速俯身撿起那把銅剪刀。範翕將剪刀放下,責怪看她一眼,伸手要來握她的手:「有沒有被剪刀扎到?我看看。」

  玉纖阿手向後一縮,躲開了他伸來的手。

  範翕怔住。

  玉纖阿低頭,輕聲:「我沒受傷。」

  範翕怔怔看她。

  玉纖阿跪坐在錦墊上,她抬目望了他一眼。見他青袍緩緩,玉簪束髮,真是清俊又風流。範翕探尋地望著她,玉纖阿已垂頭低聲:「公子日日與臣子商議軍務政事,何以還來尋我?我已無什麽事,公子當履行先前與我的承諾,不要再來見我了。」

  她側了下臉,玉淨面容望著窗外,喃聲:「你知道,不見面,這對你我都好。」

  她停頓一下,似責他:「公子爲何總也忍不住?」

  範翕盯著她,目光如刀鋒一般。他眼底浮起怒意,但看她側容哀傷,範翕又一楞。他知道玉纖阿的相貌便是這類總是眼底織滿清愁的楚楚動人模樣,但是當他看一眼時,他還是感受到她的難過。

  他一下子想到了他曾聽到的她以爲他睡著時偷說的那幾句話。她以爲他不知道,便大膽地說她不想入周王宮,她想嫁他。

  這般一想,範翕心便又軟了,迷惘了。

  退一步海闊天空,進一步則是深淵無底。他想不想得到一個女郎,這竟然會關乎到他的前程命運——世人在面對美人和前程的選擇時,誰能立刻下定决心呢?他捨不得左邊,也捨不得右邊。左右搖擺,範翕心中酸楚爲難,不太能作出什麽選擇來。他只想悶聲不管,當做什麽也不知道,好讓困境自動解了……範翕自嘲一笑,想他素來心狠,竟有如此手足無措、四顧茫然之刻。

  範翕坐了下來,溫和道:「我知道,你背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必再上藥,我今夜本就是來與你說這個的。正好我明日要出一趟遠門,與楚國臣子商量一些事。我會接連幾日不在亭捨……正是趁這樣的機會,你我便不見面了。」

  他長久停頓。

  說了下一句:「之後,即便我回來了,我也再不來見你了。」

  玉纖阿面容雪白。

  她溫溫地應了一聲:「好。」

  範翕低著頭,他看著她放於膝上的手。女郎纖纖玉手,指節輕軟又修長。他素日總喜歡與她握手,總喜歡捉著她的手不放……但他知道,從此以後再不能了。他既然無法許她什麽,便不應給她太多希望。

  範翕低聲:「我將姜女留給你用。我給她喂了毒,她每隔幾日就要尋我要解藥。泉安調.教過她,你不必擔心她背叛。你有什麽困難,便告訴姜女,姜女會來找我。」

  玉纖阿:「嗯。」

  範翕再囑咐:「你如今也是王女,不可一味委屈自己。若是有人欺負了你,你不要受委屈,讓姜女告訴我。」

  「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也讓姜女尋我。離周洛還有許久,這一路上,但凡在我佑護下,你想要什麽都大可說出來,我自會爲你辦成。」

  玉纖阿睫毛輕輕顫抖,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已經一聲不吭了。

  而她又聽範翕殷殷囑咐了她許久。他讓她有什麽都找他,縱是他不再出面見她,但他必將她安排妥當。

  說到最後,所許的都能許了,所說的都說盡了。

  範翕與她面面相對,兩人都無話可說。

  好一陣子,範翕與她告別。本是平平無常,範翕走前,又忽然回身,笑問她:「對了,我出去一趟,你有什麽喜歡的、想要的,要我帶給你麽?」

  玉纖阿抬眼。

  範翕目光閃爍一下,却非常堅决地柔聲:「我到時讓姜女送給你。」

  玉纖阿不答,只問他:「公子,北方打仗,會波及到楚國麽?我們這一路,安全麽?」

  範翕不托大,隻沉吟說道:「暫時是安全的。」

  但是洛地若是真被九夷攻破了,周王朝的都城失守……恐怕那時,楚國就不會安全了。

  玉纖阿聽出了他話外之音,便更憂慮了。她站在門口送他,說道:「公子平平安安地回來,我便開心了。」

  範翕楞住。

  然後笑起來。

  他柔聲:「你在想什麽?你真是想多了。我是問你要什麽禮物,你答的什麽?」

  玉纖阿却堅持:「我不用公子帶回什麽禮物來討我歡心,我這一路都要靠公子。公子平平安安地回來,便是我最想要的禮物了。」

  範翕靜靜看她,他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明亮。他心中血液發燙,他盯著她看,看檐下燈籠紅光照在她臉上,她目光誠摯,玉淨花明,眼中只看著自己一人。

  範翕垂下目光。

  他笑嗔:「好吧。那我自己猜你喜歡什麽樣的禮物,我自己帶給你吧。你呀,我是指望不上了。」

  玉纖阿含笑,看他伸手,似要撫摸一下她的面容。玉纖阿幷未躲,但範翕抬袖抬到一半時,反應過來了不妥。他僵一下,手又無所謂地縮了回去。他眷戀望她半晌,玉纖阿只是微笑著看他。

  範翕便也笑起來。

  玉纖阿道:「公子,你定要前程似錦,得到你想要的啊。你若是過得不好,我是不會安心的。」

  範翕道:「我也願你得到你想要的。你若是過得不好,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靜謐良久,二人目光交錯,溫度上升。範翕別過臉,後退一步,他輕柔說:「回去吧。」便轉身步入黑夜中。

  他走過長廊,背影清漫,披星載月。長袍飛揚,落拓風流。繞過樅木,範翕似覺得已經走了很遠,他停下步子,回頭故作無意地向那一排屋捨看去。範翕發楞,因看到屋檐下的燈籠還在搖晃,玉纖阿仍站在門口,衣裙若飛。她笑容婉婉,柔弱可憐,看到他回頭,她眼睛輕輕眨了下。

  範翕閉目,他匆匆回過了頭,抑住自己狂跳的心臟,快步離開。只怕晚一步,就、就……忍不住放弃自己的一切,奔向她。

  --

  範翕第二日便帶著一批人馬,離開了亭捨,去與前來邊境的楚國臣公商議一些事。只留下一些衛士,將照顧獻往周王室的王女的侍女們也都留了下來。范翕終於走了,姜女大大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範翕總是悄悄來見玉纖阿,讓姜女放哨,姜女心裡也是非常惶恐的。姜女最怕的就是有人發現了範翕和玉纖阿的私情,範翕一定會把自己丟出去當犧牲品的啊。如今范翕走了,姜女警報解除,覺得自己可以放鬆幾日。

  玉纖阿看姜女前後如此變化,她覺得有趣,便對姜女說:「你大可放心,日後公子翕再不會來見我了。你不必擔驚受怕了。」

  姜女白她一眼,說道:「我不信。他那樣反復。」

  玉纖阿道:「他真的不會再來見我了。」

  玉纖阿聲音溫柔中帶著一絲難見的脆弱,姜女聽得楞住,回頭看玉纖阿。姜女第一次看到玉纖阿這樣失魂落魄般的表情,明明女郎端坐著,面容上還帶著笑,姜女却從她臉上看出了悲意。

  玉纖阿這樣的人……

  姜女問:「你們真的打算分了?」

  玉纖阿疲憊的:「嗯。」

  她不願再拖累範翕了。

  姜女呆愣半天,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解脫,而是看到玉纖阿面色蒼白,她一下子迷茫,覺得心酸。如玉纖阿這樣的人物,生得這麽美,性格裝得這麽好,都留不住男人的心……這世間男子,是否太可惡了?

  姜女才知以往自己是多天真。她竟妄圖靠美貌得公子翕的憐惜……玉女都得不到,她怎麽可能得到?

  可是玉女、玉女……玉女爲公子翕犧牲至此,怎麽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呢?

  姜女喃喃道:「我以往嫉妒你,還害怕你。我嫉妒你美貌,恨人人都愛你,還害怕你時不時挖坑給我跳。你若挖坑給我,你若害我,我這樣蠢笨的人,是萬萬躲不過去的。可是如今看你這樣可憐,我竟然不那麽嫉妒你了。原來世間男子薄幸至此,你已這般,他都不要你。」

  玉纖阿本就覺得世間男子皆薄幸,女子不應將希望放在男子的恩寵上。

  姜女得出這樣結論,玉纖阿是贊同的。

  但是爲何姜女口口聲聲說她可憐?

  玉纖阿心中不解,自己如今是被獻往周王宮的吳國王女,如何就可憐了?雖自己與範翕分了,但這是身份使然,如何就成了范翕薄幸了?

  玉纖阿不喜歡聽人說範翕不好。

  她便蹙了眉,疑惑問:「我如何就可憐了?」

  姜女看她竟執迷不悟,楞一下,長嘆道:「玉女,枉你自詡聰慧,你却被公子翕騙傻了吧?你懷了他的孩子,怕連累他,就想偷偷流掉孩子。他知道了,我以爲他會讓你保下孩子,誰知他鐵石心腸,他竟親自動手,要拿掉你們的孩子!」

  姜女臉色煞白:「那夜他讓我守在院子裡不讓其他人過來,我都聽到了!我聽你一直哭著說『不要』,他却一點都不憐惜你,仍然拿掉了你的孩兒。他這般可惡,我實在不知他接下來幾日又在失魂落魄什麽。呸!臭男人!」

  姜女道:「你對他實在太好了。他都那樣了,之後幾日他溜上馬車找你,你竟然還和他有說有笑。我還以爲你喜歡受虐呢!」

  那幾日,姜女看著所有,直被這一對奇葩震得目瞪口呆。男子薄幸若此,女子受虐若此……這樣的兩人,不愧天造地設一對。還以爲這對腦子有病的人會這麽一直恩愛下去,沒想到玉女有一日居然醒悟了,終於捨得拋弃公子翕了。

  看來玉女還沒有病入膏肓啊。

  玉纖阿:「……」

  她目瞪口呆,才知姜女居然是這麽想她和範翕的。

  她哭笑不得問:「只有你這般想麽?」

  姜女:「泉安也知道啊。」

  玉纖阿:「噗。」

  難怪泉安幾日見她,都露出同情的目光,想和她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原來他們幾個,都把範翕當成那種人了。

  玉纖阿捂住嘴悶笑不已,她說:「有趣。待他回來了,我定要將這個趣事讓他知道。」

  姜女當即道:「女郎,不要啊!千萬不要告訴公子翕!」

  玉纖阿却不理她,隻托著腮不住笑。想範翕若是知道自己的僕從是如何想他的,他臉色該多精彩。她簡直迫不及待想欣賞範翕的臉色啊……可惜,她自己看不到。

  算了,姜女回來學給她也行。

  玉纖阿與姜女在屋中說笑,玉纖阿不耍心機的時候,是何等溫柔。姜女對她又愛又怕,却被玉纖阿引著,也坐下和玉纖阿說起閒話來。正是氣氛好時,忽然聽到屋外一聲極大的爆炸聲。

  接著是四面八方的聲音:「走水了!走水了!」

  「著火了,救命——」

  「轟——」烈火遮天蔽日,玉纖阿和姜女出捨,便被火勢重新逼退了回去。大火將整個亭捨籠罩,烟霧滾滾,火焰熊熊焚燒!

  整個亭捨,在衆人的求救慌張聲中,快速的,轟然倒塌。

  --

  范翕與楚國臣公分開後,和泉安行在夜裡集市間閒逛。雖玉纖阿說她什麽也不要,他却一定要給她帶點什麽。

  他在一間商鋪中看中了一盞走馬燈,端的有趣。范翕溫聲與商鋪老闆談價,他端著手中的燈打量。成渝急匆匆穿梭人群,進了商鋪尋找公子翕的踪迹。看到了范翕,成渝擠過去,在範翕耳邊說了幾句話。

  範翕手中的燈籠跌地。

  耳邊轟鳴,全是成渝說的那句:「亭捨失火,玉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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