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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80章
第80章

  在範翕臉上看到意外神色, 楚寧晰低下頭, 露出苦澀的笑。

  她額上向下滲血,亂髮隨意地貼著面頰。她在範翕這裡跪了整整兩日,膝蓋已經酸痛得不能用了。但她性强, 不肯在範翕面容露出虛弱、求饒的表情。範翕如她一場持續多年的噩夢, 她深恨不已, 對他又念念不忘,無法釋懷。

  是以哪怕向他認輸, 可不肯示弱。

  楚寧晰慢慢說道:「你定以爲我那日是第一次見到玉纖阿。不,我早就知道玉纖阿。她那般美,與俗人皆不同。我如何不知道她?」

  範翕腦中混沌想一大堆,最後若有所思:「……薄寧?」

  楚寧晰抬眼, 望向面前的公子翕。這人風姿隽秀, 如山水迢迢, 是世人稱贊的「公子如玉」。那般俊朗明透,比世間大部分女郎都要清秀些。但楚寧晰比任何人都瞭解範翕,她知道他私下是什麽樣子。

  範翕是她執念一樣的存在。她曾入丹鳳台, 就爲看他母親, 看他……

  此時在楚寧晰眼中, 範翕這樣的氣質,與另一張面孔模模糊糊地重合。

  楚寧晰沒否認,她喃喃道:「薄郎在外求學時, 便在楚國待過。薄家有女, 玉淨花明。我早就從薄郎口中聽說過玉女。他雖只是隨口提起他家中侍女, 隻我心中不服,不信世間有他口中那般美貌若仙的女郎。那般美的女郎,怎可能只是一侍女?我便悄悄去了越國薄家,去看玉女。」

  範翕冷笑。

  他手裡捏著鞭子,鞭梢冰凉地抵著楚寧晰的臉。他凉聲:「看來楚國王女的時間很寬裕。總能到處亂跑,到處去看別人。」

  「你倒是自來就這麽爭强好勝,原來不只是對我。」

  范翕指的是楚寧晰在他十歲的時候曾潜入丹鳳台,與於幸蘭一起偷看他的事。

  楚寧晰沒理會他的嘲諷。

  她隻自語一般地說了下去:「我見到了玉女,她果然和薄郎說的一樣。那年她大約才十三歲……那麽好看的冰雪一樣的小妹妹,我真不敢信她只是侍女。我也不知我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但我曾助玉女逃出薄家。只是她不知是我助的她。」

  範翕一怔。

  他握著鞭子的手微泄力,他不肯信楚寧晰的話,便面色不變,隻沉聲:「你說的……什麽時候的事?」

  楚寧晰抬了眼,望他:「你不知道麽?玉女是從薄家逃走的,那時我偷偷看她,見薄家家主和幾個少年郎都對玉女有齷齪心思。我看玉女苦惱得厲害,就與她說了幾句話,讓我的衛士助了她。我一直默默觀察,想待她不妥的時候,親自現身將她帶走。我那時也是可憐她小小年紀不容易,本欲將她帶回楚國的。」

  「可我沒想到她那麽了不起。我只是讓衛士調開了一條路而已,她就敢直接殺了越國大司馬,讓越國直接陷入了混亂。」

  楚寧晰說到這裡,範翕便不得不信了。能將此事說得這般詳細,只能是楚寧晰親眼看到的。

  範翕厲聲:「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你又爲何現在說你嫉妒她?」

  楚寧晰道:「因你和薄寧在楚國小城中爭玉女的事,我是知道的。」

  她眼神變得幾多飄忽,語氣也澀然:「薄寧一進楚地,他做什麽我便都知道。你一進楚地,你做什麽我也都知道。我知道薄寧喜愛玉女,要納她做小妾。我還知你心有不服,爲了一個玉女,就跑去與越國開了戰,還溜入了那府上去見玉女。」

  範翕不置可否,幷不指出楚寧晰的些許誤解:「所以那城中發生的事,你本就知道?」

  「是啊,」楚寧晰答,「我真是好羡慕玉女,好嫉妒她。爲何她什麽也不用做,薄寧也愛她,你也愛她。我一個楚國王女,日日奔波,看似百姓愛戴,但我處處小心謹慎。薄寧也提防我,你也和我爲敵。我要爲楚國未來考慮,得在周天子眼皮下斡旋……我這般辛苦,那日在車輦上見到你護著玉女,便忍不住想試探。」

  「我一個王女,過得還不如一個小小侍女。」

  「我妒她又美又慧,明明嬌弱不識武,身邊却總有人相助。」

  範翕道:「哦,聽著你倒是很委屈很無辜?」

  楚寧晰微微露出一絲笑,唇角微勾,眼神桀驁而堅硬。她道:「我不委屈也不無辜,我只是告訴你我如何對她,和你沒有一絲關係。你不必覺得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重要到我恨你身邊所有人。我也從沒說過我是什麽好人。你應該懂吧?我嫉妒玉女,如你嫉妒太子,嫉妒九公子……公子翕,你我不過是一樣的人而已。」

  她悶哼一聲,閉了目。

  因她話一落,那鞭子便再次在空中一甩,向她揮了過來。範翕冰玉般的面容,在她眼前變得陰沉如地下爬出的毒蛇般。

  她忍痛忍得渾身發抖,再睜開目中,唇色發白,周身哆嗦。她低低笑,身上冷汗淋淋,可她知道她說出了範翕那不爲人道的心事。她和他是一樣的啊……目中空落落地望著面前俊美的郎君,楚寧晰狠聲道:「我當年揮你三鞭,你今日便報復回來吧。之後,我求你考慮與楚國合作之事。」

  範翕再一鞭揮下。

  鮮血如注!

  而楚寧晰咬著牙,終被催磨地跌倒在了地上。她一身濕血和冷汗,可她咬著牙笑:「痛快!」

  門外泉安高呼:「公子,這樣打是要出人命的!」

  範翕蹲下身,掐著她面,低聲柔道:「爲何與我合作?明知我是你平生敵人?你就不怕我在背後捅你一刀?我就不怕你在背後捅我一刀麽?旁邊有吳國,有越國,可都和楚國沒有大仇。你怎麽不選他們?」

  楚寧晰面上浮起一絲嘲諷的笑。

  她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呼吸困難:「這不都在你的謀算中麽?越國剛被你和吳國兩厢夾擊,現今哪怕歇戰了,也要休養生息,越國不肯輕易出兵。而吳國,有吳世子那樣的人,自然冷眼旁觀,等著從楚國旁邊吞些土地呢……我除了選擇你,沒有別的合作法子。」

  她手顫顫地撫上他的綢衣,血在他衣角留下一個手印。她低著頭:「所以,求你。哪怕你事後想要什麽補償,我們都可以談。只要現在讓你發泄了,只要你現在給我一個機會。」

  楚寧晰說了很多,幷沒有提大司馬反對她來這裡。

  沒有提丹鳳台也在楚地。

  她知道只要說了這個,範翕一定會屈服。

  但是她偏偏不提「丹鳳台」。

  她也可以用兄妹之情懇求範翕。

  可是她同樣偏偏不提。

  她寧可受他鞭打,寧可將他們之間的仇一點點地還,再一點點地生出更多來。她始終是倔强强硬的楚寧晰,哪怕她被範翕再一鞭揮得跌在地上,她也不肯用那虛無縹緲的舊情去求範翕。而範翕也是心狠,他面對一個疑似是自己妹妹的女郎也下得去手。

  屋外的泉安聽得一陣哆嗦,想這二人可真是同樣心狠啊。

  過一會兒,範翕走出了門,泉安遞上帕子爲他拭手。范翕振振衣容,陰沉著眼,將帕子丟開。泉安告訴范翕說曾先生等人都等著見楚寧晰,問楚國邊境之事。泉安又觀察範翕臉色,問他是否真的要和楚寧晰合作。

  范翕俊秀的面容微微扭曲。他知道他方才差點殺了楚寧晰。

  他道:「再關她幾日。她既然敢孤身而來,既然一心要消我的怒火。我豈能辜負她的這番好意?!」

  泉安踟蹰道:「可是……楚寧晰若真是您妹妹……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範翕本想斥我沒有這樣的妹妹。

  但他疑心起,又想起了虞夫人。

  範翕沉吟,問泉安:「我與楚寧晰……是否相似?」

  泉安道:「……這個,我也說不好。只是你二人都不想認對方,都不提夫人,這樣看著,確實在心狠程度上有些……」

  他話沒說完,範翕冰凉的目光就望來。

  泉安立刻改口:「……自然是不像的。公子仙人之姿,楚寧晰也不過一個凡人,哪裡配得上公子?」

  范翕這才滿意了。

  可他到底心有疑慮,晝夜猜忌不絕。

  --

  范翕封閉楚寧晰的消息,自然是因爲這裡是楚地,若是村中人知道他們的王女給他下跪,被他責罰,村中人不得暴起?楚寧晰的身份需要隱瞞著,範翕又讓人去探查,得知在離村的五里地外,一行楚國軍隊在候著。

  當是在等楚寧晰回去。

  若是範翕真的要殺了楚寧晰,楚國必然不肯放他們這些人離開。

  這般一想,曾先生等人又佩服楚寧晰敢孤身前來的勇氣。明知公子翕不會輕饒,她仍願意一試,此女當得起是楚國唯一一位王女。只是楚寧晰和公子翕的關係錯綜複雜,乃王朝秘辛,曾先生等人冷眼旁觀,也不敢多提。

  --

  范翕和他的臣子們偷偷應付楚寧晰到來之時,關上門不願讓這裡的人知道。玉纖阿則和侍女們去照顧奚妍和呂歸。

  從他二人口中得知,吳王對九公主奚妍的出逃始終不肯諒解,派了吳世子奚禮親自去追。如果不是後來奚禮被公子翕拉到了越國那個大戰場上,奚妍可能就要被奚禮親自捉回去,被盛怒的吳王隨便送去給一個諸侯國當禮物了。

  然即便奚禮沒有親自再追,吳國的衛士也一直在捉拿奚妍和呂歸。

  之後北方戰亂了,奚妍和呂歸的逃亡生涯才稍微好了些。可即便如何,奚妍和呂歸也落魄無比,他們兩個人對抗一個國家,哪裡是說的那般容易。是以玉纖阿再見奚妍和呂歸,看到的二人便狼狽落魄,和逃亡的流民也不差什麽。

  玉纖阿溫聲細語地留下二人住下。

  侍女們自然歡喜,因她們本就曾是公主的侍女,比起半路上的玉纖阿,她們和公主更親些。

  玉纖阿和姜女端著藥到奚妍下榻的屋捨,隔著門,便聽到侍女們都在圍著奚妍說話——

  「公主,你當日還不如不逃婚呢?你看玉女如今過得多好。公子翕待玉女一直很好的。就是周天子沒了,他都沒短過玉女的用度,反而更光明正大地待玉女好。」

  奚妍道:「別這樣說。換了我可不一樣。」

  「但起碼說明公主的逃婚是錯的啊。公主如今成了吳國的逃犯,玉女風光無限……不過我們也不知玉女現在算是什麽身份,留在這裡。」

  奚妍怔忡著:「我本以爲民間生活會自由很多,可我一徑逃,現在看來……也許當日……」

  「砰砰砰。」門敲散下後被推開,姜女端著托盤,托盤上放置一藥碗。姜女與玉纖阿一道進來,玉纖阿面色如常,姜女却瞪了那幾個圍著奚妍的侍女一眼。

  侍女們不安低頭。

  玉纖阿坐於奚妍榻邊,柔聲問奚妍:「我請了醫工來爲公主診斷,看公主身上可還有什麽不如意。公主但凡需要什麽,告訴我一聲便是。」

  奚妍爲兩人如今身份的對換有些不適。

  她又局促:「多謝你……我病好了就會離開。」

  玉纖阿詫异:「爲何離開?不是說吳宮正在捉拿公主麽?公主若留在這裡,公子翕的身份可爲公主擋一擋吳宮的捉拿。公主放心住下就是。」

  奚妍一怔,道:「我以爲你不願見我……」

  玉纖阿微笑:「公主這是說的什麽話。我的今日,是公主曾經成就的。我不敢數典忘祖,霸占公主的身份不肯歸還。」

  她這般一說,先前那幾位圍著奚妍說話的侍女便面紅,露出惶恐色,唯恐玉女去向公子翕告狀……她們懇求地望來,玉纖阿隻柔聲道:「我原本忘了這些侍女本是服侍公主的,既然公主來了,你們便跟著公主伺候吧。我本是貧女出身,本就是不用服侍的。」

  奚妍茫然,感動於玉纖阿的好意。

  玉纖阿對她溫和握了握手,道:「我曾發誓,公主昔日待我之好,我定會報答。今日就是我報答之時,公主不必不安。且放心住下就是。」

  奚妍應了。

  --

  玉纖阿和氣哼哼的姜女一道出了屋。

  二人沿著村子行走,到了外面麥地間,二人走在田壟邊,看到先前的那些流民,竟被整編了起來。玉纖阿站在路旁停下,見那些流民穿上了像樣的服飾,拿著刀叉,在幾位將軍的指令下操練。

  玉纖阿若有所思,想原來範翕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收下這批流民?讓他們爲他所用,收編入伍?

  如今戰事緊張,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波及到了楚國……多些兵力,總是有用的。

  「玉女、玉女!」姜女叫了她好幾聲,才將玉纖阿喚回神。

  玉纖阿疑問地側臉看去,姜女不悅道:「那些侍女跑去扒著公主,你都不生氣麽?本來你才應該是女公子。」

  玉纖阿不在意:「公主年少,不知吃了多少苦。有舊人服侍總是好的。」

  姜女:「可是……」

  玉纖阿輕聲:「而心不向著我的人,我也不願多花精力收服。」

  姜女楞住:「啊……」

  所以那些侍女,實際是被玉纖阿打算拋弃了麽?

  姜女一時無言,本憤憤不平那些侍女對公主的愛護,眼下又有些同情她們。因她們的一食一宿,實際都是依靠公子翕,而不是公主奚妍。九公主如今被吳國這樣對待,自身難保,哪裡養得起那些侍女……而說起公子翕,姜女又爲玉纖阿擔憂起來。

  她吞吞吐吐:「公子這幾日……」

  玉纖阿答:「沒有。」

  姜女楞住,想說我都還沒有問你就知道我要問什麽了?

  玉纖阿低眼輕聲:「他沒有找過我。我也許得做最壞打算。」

  姜女道:「什麽最壞打算?哪有那麽可怕?我覺得你這麽美,你去求一求公子翕嘛。」

  玉纖阿淡聲:「感情一事,我不求人。」

  她本覺得那被範翕帶走的女郎不可能是那位未婚妻……可是這幾日來消息封鎖得那麽嚴,她倒越來越沒信心。他本心慕她,可他也許只是當她是玩意兒,當他真正的未婚妻出現,他仍是不會來見她。

  正如玉纖阿聽到別人說的,范翕的未婚妻分外强勢,根本不許範翕和任何女郎從往過密。腿長在他身上,他既然覺得她不重要,既然不敢見她,她有什麽好說的呢?他連愛她都不敢,她能指望別的麽?

  玉纖阿面無表情。她幷不打算刺探,不打算讓人去問,不打算堵了範翕從他口中問出什麽。

  那些沒什麽意思……她本可以和那女郎去爭,但玉纖阿實在覺得那樣很丟臉。她不屑於和任何人爭一男子。

  正是這般想著,玉纖阿隔著那些操練的流民,忽看到了範翕。範翕隔著人被那些下屬圍著,長衣若雲飛,清减瘦削。玉纖阿安靜地望著,他忽然好似有感覺一樣,向這邊望來。

  範翕看到了她。

  玉纖阿平靜而望,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她以爲範翕見到了她,會轉身離開,會不敢過來。她在腦海中都預料到了他躲閃的目光,他羞愧地別目,他慌張地轉身離開……她想她忍得住。她站在這裡不走,只是想看這失望,到底會到什麽程度。

  誰知,範翕看到她,睫毛顫顫,其下目光輕輕地亮了一下。

  就如不識女色的羞澀少年郎一樣,看到心悅的女郎,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爲她所吸引。

  玉纖阿被他這目光弄得怔了一下。他這眼神,倒如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看她的那欲語還休的眼神一般……

  接著,玉纖阿看到范翕向她這方向邁了一步,却又中途想起什麽,他踟蹰地停了步。

  玉纖阿心中痛得抽了一下,面上却還是沒表情。她心想看吧,他還是不敢過來,算了,就這樣……咦,他怎麽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她走過來了?

  玉纖阿有點懵。

  她被姜女天天念叨,在情愛中迷失自我,倒一徑覺得自己要失寵。范翕這般大步向她走來,幾下就走到了她面前,他高大的身量擋住了夕陽,玉纖阿需要仰頭望他。她的衣袖被他輕輕扯住,他目光俯下含笑望她。

  玉纖阿始終有點兒懵。

  範翕輕聲:「好幾日不見。」

  玉纖阿:「……嗯。」

  範翕目光微嗔,怪她道:「你爲何不找我?是不是不喜我了?你以前不這樣的。」

  玉纖阿:「……」

  不找他是怕耽誤他和他的未婚妻叙舊,她不想多看。

  可范翕不愧是範翕,總是擅長怪罪她。

  姜女在旁默默退開,怕範翕注意到自己。好在範翕俯眼只看著玉纖阿,見她臉上沒有笑意,又覺得她瘦了很多。他這幾日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沒空見她。且他也是猶豫了很久……範翕輕輕扯住玉纖阿的衣袖,下定决心般:「你跟我來。」

  玉纖阿問:「爲何要跟你走?有什麽話這裡說不好麽?」

  範翕目中浮起一絲鬱色,道:「這裡……不方便。」

  而玉纖阿看著他眉目間的鬱色,心便更凉了。

  他莫非……是要和她徹底分開?

  所以要找地方單獨和她說清楚?

  玉纖阿垂下眼,眨去眼中的水霧,跟上範翕的步伐。

  --

  玉纖阿被範翕帶去了他住的那家院子,到了一個屋捨門前。玉纖阿早從姜女那裡聽說,范翕在此藏著一個美人,不讓任何人進去。現在範翕倒是帶著玉纖阿站到了這屋門前。

  範翕回頭對她一笑。

  玉纖阿還是沒表情。

  範翕伸手來握她的手腕。

  玉纖阿向後一退,不讓他碰到她。

  範翕一怔,蹙起眉,不解她爲何這樣。玉纖阿躲開他目光,她臉色有些白,全靠用力握拳而支撑著自己周身的力氣。她道:「你想要告訴我什麽,是要進這屋麽?」

  範翕道:「嗯。」

  玉纖阿推門,便先於他踏進了屋門。範翕楞了一下後,跟上,幷且在她身後將門重新關上,從內閂上。

  玉纖阿站在屋門口,打量這間屋子,見布置清雅,屋內燃著縷縷清香,是範翕平日常用的香。她隔著一道薄薄屏風,隱約看到一個女郎的身影坐在屏風後的床榻上,似靜等著二人。

  玉纖阿目中泪水再次溢起,想那當是他的未婚妻。他怎能、怎能——將她帶到他那未婚妻的面前!他想要做什麽?讓她下跪,讓她自賤,讓她說她配不上他麽?

  人人都說他的未婚妻凶悍,他就向著那女郎,讓自己被欺辱麽?

  範翕握上玉纖阿的手,察覺她手一片冰凉。他詫异:「你怎麽了?」

  玉纖阿抬目。

  範翕發怔,看到了玉纖阿眼中流動的水光,似落非落。她用一種凄然而失望的眼神盯著他,讓他心臟一下子蜷縮,一下子覺得恐慌。範翕一下子慌了,摟住她肩:「你不願意來這裡麽?那、那我送你出去就是……你不要哭啊。不願意你直說便是。我幷不會逼你啊。」

  玉纖阿一把推開他摟她肩的手。

  她冷聲:「無妨。既已到了這一步,更多的羞辱我也不在意。就給我一個結果便是。」

  範翕:「……?」

  他沒聽懂玉纖阿在說什麽。

  他蹙著眉觀察玉纖阿面色時,她寒著目冷冷向他看來。範翕被她的目光嚇了一跳,聽她冷喝:「帶路!」

  範翕:「……說話就說話,你聲音這麽大做什麽?」

  嚇死他了。

  他真不解她這是發的什麽瘋。

  但他也心中疑慮,不知怎麽回事,是以隻抱怨了一句,玉纖阿不肯和他牽手,他便主動在前帶路,帶玉纖阿向屏風後走去。走過屏風,玉纖阿在範翕身後,透過他的肩,看到一個女郎垂著頭坐在榻上。

  玉纖阿心裡冰凉無邊。

  範翕回頭:「你覺得我與她是否……」

  玉纖阿垂著眼,替他說出:「是否般配?」

  範翕同時說出了他真正想說的話:「……是否長得相像?」

  話一落,玉纖阿和範翕同時怔住,都聽到了對方在說什麽。二人聰慧,只一眨眼,就明白對方在想什麽,自己又誤會了什麽。

  範翕的眼眸眯起:「你說什麽?」

  玉纖阿心虛後退:「我沒說什麽……」

  范翕一步步邁向她:「玉纖阿,我似乎聽到你在質疑我什麽了不起的意思……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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