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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83章
第83章

  範翕趕到的時候, 楚國大司馬已經到來, 正在和楚寧晰說話。大司馬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國的公主殿下,唯恐公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些傷。楚寧晰確實在範翕那裡受了些傷, 但這兩日範翕已經不搭理她了,她安心養傷, 傷勢好了很多。

  被大司馬關心,楚寧晰笑道:「我真的沒事兒, 大司馬太緊張了。我們去平輿,我可是打算帶兵的!」

  楚寧晰心中溫暖,面對大司馬談笑自如。因她自小就失了父母, 楚國大司馬一手將她拉扯大。大司馬對她來說, 相當於「亞父」了。

  楚寧晰的笑容, 在範翕邁步踏入捨內時便消失了。楚寧晰和範翕對望一眼,範翕維持著那虛僞的溫和皮相,楚寧晰則面無表情。這微妙的氣氛, 讓人一看便知二人不對付。

  楚國大司馬主動開口:「老臣早在等著公子的消息了, 公子肯相助楚國, 老臣代楚國子民感謝公子的大義!」

  曾先生在旁接口:「大司馬感謝得有些早, 我們的目的是爲了和太子殿下匯合,幫楚國解蜀與宋的兩厢圍堵,只是順帶。若是實在幫不了,大司馬也勿怪我們。」

  大司馬笑了笑:「自然自然。」

  雙方便一道站在沙盤前,就出兵之事相商。蜀國和宋國趁機攻伐楚,楚和公子翕聯手, 出兵平輿,共抵二國。但同時,他們得到消息大周太子如今正在宋國,公子翕到時若能與太子聯繫上,說不定會離開去宋,與太子匯合。

  楚國大司馬則想,看到蜀國和宋國攻打楚國,都聞大周太子敦厚仁愛,說不得到時會維持秩序,相助楚國。

  無論如何說,公子翕此時肯出兵相助,於楚國都有利無害。比起吳國和越國來說,至今年少未分封爲王的公子翕,哪怕和楚寧晰有仇,合作起來仍要讓人更放心些。

  畢竟,雖然誰也沒提,但誰都知道丹鳳台在楚。

  公子翕即便爲了虞夫人,也不會在楚國背後捅刀,陷害楚國。

  如此商議這些事,見範翕公事公辦,幷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楚寧晰的臉色微微緩下。她就怕範翕這樣的小人,趁此要挾楚國太多。而今範翕不過要一些兵、一切金銀錢財,不至於讓楚國傷筋斷骨,已經很不錯了……楚寧晰瞥一眼範翕,心想他定然是著急去見太子,才沒心思在這些事上多花精力。

  楚寧晰蹙眉,她略微想不通——按說如今局勢,齊國和衛國勢大,逐鹿中原,於幸蘭和齊國、衛國的關係都無比親近。範翕什麽也不必做,靠著他那位未婚妻,日後不管是齊還是衛,哪個贏了中原,都對範翕有百利而無一害。

  偏偏范翕要站隊太子。太子如今勢不强,心思又不在登王位上。日後前途實在難說。

  範翕不怕就此和他的未婚妻生了罅隙麽?

  這般想著……楚寧晰思緒亂糟糟的,想到了玉纖阿。

  她心裡猛地一磕,有些訝然地看向範翕:難道範翕如此做,還有保護玉纖阿的意思麽?太子勝了,玉纖阿還好說;齊衛勝了,玉纖阿在地位更加尊貴的於幸蘭面前,恐怕就……

  可是,範翕怎可能感情用事至此?這不像他的風格啊。

  楚寧晰用複雜眼神看範翕,想得太多,範翕倒幷沒有她想的那般情深似海。他站太子,只是因爲他向著太子而已。和正統關係不大,和玉纖阿更沒什麽關係……楚寧晰將他想得太深情了些。

  隻楚寧晰用複雜眼神看他,範翕察覺到,抬了頭看來。

  楚寧晰沉吟:「你若是爲了找太子,我覺得你會親自赴平輿。然平輿戰事吃緊,我不知你打算如何安排玉女?」

  楚寧晰道:「女子柔弱,不適合戰場。想你心中是有數的。我這次去平輿,身邊一個侍女都不會帶。希望公子翕也能收斂下自己公子的作風。」

  範翕漫不經心:「我本也不會帶侍女。」

  他本來就用小厮多於侍女,不帶也沒什麽不方便。只是玉纖阿……他略微踟蹰。他本心想帶她走,可玉纖阿又不是楚寧晰那類威猛强悍的女子,玉纖阿即便有些小聰明,可到底纖柔。不說戰場上的刀劍無眼,恐就是一路緊急行兵,兵馬加快她都可能受不了這樣的辛勞。

  然而若留下玉纖阿……範翕抬目看楚寧晰。

  他那個提防的眼神,讓楚寧晰挑眉。楚寧晰伸開雙手,示意自己什麽也不會做:「你若不放心楚國,擔心我後背使什麽壞,你自己安排人照顧你自己的女人就是。說實話,你也不必這樣小心我。我若想拿其他人對付你……怎麽也排不到玉女身上吧。」

  丹鳳台可是還有位虞夫人。

  想來天子已逝,丹鳳台的看守會沒有以前那樣嚴實。楚寧晰現在是抽不出空,待她抽出空,她說不得真的會再登丹鳳台。

  範翕哼了一聲。

  心裡却已有主意。

  他打算讓玉纖阿留下。

  雖自己曾說過走到哪都要帶上她,但是眼下,顯然她留下會舒服很多。而且雖然範翕自己沒操心,但他聽玉纖阿說過,吳國的九公主奚妍,那吳國武力最高的呂歸,如今就在他的眼皮下。楚寧晰即便要害玉女,有吳國公主這個身份,再加上呂歸的武力,想來楚寧晰也討不了好。

  --

  回去後,範翕便把自己這番主意說給了泉安聽。

  他囑咐泉安:「此次出兵平輿,你便不用跟著了。你配合曾先生留在這裡,等著越國的消息,配合曾先生一起和越國談判。吳國公主你也不必多管,好吃好喝地供著。我要等看看奚禮什麽時候來向我要人。有這麽個公主陪著玩,玉兒留在這裡,也不會太孤獨。」

  泉安聽得連連點頭。

  范翕溫溫和和地問他:「你說我安排得好不好?」

  泉安自然一力挺他:「公子安排得極好。」

  範翕便鬆了口氣。

  他道:「那你去與玉女說,說我打算留下她的安排吧。」

  泉安:「……」

  他啞口無言,心想原來公子在這裡等著他啊。公子覺得讓玉纖阿留下不是什麽好主意,恐會讓那女郎不開心。範翕自己不肯到玉纖阿面前觸黴頭,他乾脆將這個活安排給泉安去做。

  泉安一時也頭皮緊——他隱隱有點怕玉女。

  玉女雖柔,嘴刀子可從來不柔。公子都怕,他如何不怕?

  泉安踟蹰:「玉女嘴多厲害,我恐她爲難我。」

  范翕淡然道:「她爲難你你就受著啊,難道你要看她爲難我麽?」

  泉安:……聽聽公子這說的什麽話!這般沒有良心!

  --

  玉纖阿於屋捨中和奚妍說話,泉安來後,奚妍便甚懂事地離開了。奚妍出門,在外看到等在屋宇下的呂歸。呂歸將一斗篷遞來,罩在她身上。奚妍回頭,看到燈火通明處,泉安陪著笑而立,玉纖阿身影纖纖,立在月窗下,手持一剪,正在剪花。

  其閒然風采,綽約動人。

  呂歸見奚妍不斷回頭,便問:「你可是想念以前吳宮錦衣玉食的生活了?」

  奚妍一驚。

  她面對呂歸俯望的眼,不敢回答他這個問題。因她近日迷茫,確實不知自己在堅持什麽……她隻輕聲將話題放到玉纖阿身上:「我只是這一次見到玉女,覺得她和以前很不一樣了。明明一樣的溫柔和氣,但以前她低眉順眼,如今的溫柔却是帶著刀風……覺得她變得高貴了很多。」

  奚妍悵然:「我有時與她說話,都不敢太理直氣壯。她向我看來一眼,我都覺得我錯了,不敢再說……我都要不認識她了。」

  呂歸道:「人都是要長大的。」

  他俯眼,伸手想摸摸奚妍的頭。但是垂目看到她耳畔下的一道傷疤,那是他二人逃亡中,她被賊子劃傷的……呂歸目色微斂,心情沉悶之下,也變得茫然。他以爲自己武功蓋世,便能保護好小公主。

  然而、然而……就如吳世子所說,你一小小游俠,如何與舉國之力相抗?

  奚妍悄然抬目,看到少年眼中的迷惘。她抿抿唇,扯緊身上的披風。

  二人沉默地走著這段路,却再不能如以前那般歡笑快樂了。奚妍茫然地想著——

  不是都說共患難會讓人更加親昵麽?

  爲何她覺得她和呂歸,反而越走越遠?越來越不快樂?

  年少的小公主只聽過共患難的情真義重,却不知道共患難還有另一個說法。對方見多了自己最無力、最狼狽、最不堪的模樣,見自己從高貴變得卑微,見自己從錦衣玉食到粗茶淡飯,見自己東奔西跑……彼此經歷彼此最難堪的時光,要如何才能心無芥蒂?

  難道就不會再不想見到對方麽?

  顯然公主與呂歸尚年少,都無法做到毫不介意。

  --

  姜女出去端茶了,泉安站在窗下,一鼓作氣地將公子對玉女的安排說完。說完後,看玉纖阿仍在慢悠悠地剪花,泉安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可他才放鬆,就聽玉纖阿含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嫌我是麻煩,自己不敢來跟我說,就讓自己的僕從來。某人可真膽小。」

  泉安爲自己和公子說話:「……我可從來沒說過你是麻煩!公子也沒這樣說過!你不要信口雌黃,冤枉我們。」

  玉纖阿偏頭,幽幽乜他一眼:「聽話聽音,難道你修飾得再好,我就聽不出你真正的意思了?」

  她嘆息,丟掉手中的剪子。正逢姜女端著茶水進來,跪在地上擺茶。玉纖阿離開窗口,坐到了放茶水的小案前。

  她手托著腮盯著姜女擺茶具的動作,悵然道:「姜女,我看這茶就不必擺了。黎民百姓過得艱辛,此時在邊境鎮上的人恐連一口水都沒得喝,你却還有心思沏茶。驕奢淫逸,軟弱無能,這是要不得的。」

  姜女:「……」

  她抬眼,望向玉纖阿,見玉纖阿說得那般惆悵,且說著,玉纖阿美麗的眼中水光瀲灩,盈盈間,似要落泪。

  姜女有些敬佩玉女這說哭便能哭的功力。

  泉安如臨大敵,又氣急敗壞:「我沒有那樣說!與我無關……那、那、那都是公子的意思!一切都是他說的,你要找他便去找他,不要找我的麻煩!」

  泉安把自家公子出賣了。

  玉纖阿抬頭,柔弱看他:「我其實早就知道我是公子翕的麻煩。他心裡就是那般想我的。他將我當隻漂亮的雀兒養著,喜歡的時候逗一逗,不喜歡的時候連過來看一眼都不肯。我就如深閨怨婦般,等著他的寵幸。女子一生多苦多寂寞,大都一輩子也等不來郎君幾眼回顧。」

  泉安心想深閨怨婦要是都像你這麽能說,恐怕也不會太寂寞。

  但是玉纖阿盈盈向他望來一眼,泉安便順著她的話:「女郎說的是。但那都是公子的錯,與我無關。」

  他是說不過玉纖阿的,反正公子不在,他寧可陪著玉纖阿多駡公子兩句,讓自己先就此解脫……反正公子要去平輿了,就算玉纖阿不陰不陽地諷刺幾句,過段時間,肯定就因見不到面,不會再怨惱了。

  泉安心中想的明白,口上含糊地應著。轉眼間,玉纖阿已經愁苦地說到了這部分:「……所以你也覺得你家公子待我不公,對不對?他將我視作麻煩,覺得我幫不了他,只會拖他後腿。可是他若一個機會都不給我,焉知我是無能還是有本事?雖說戰場刀劍無眼,可也不是每個人都必須上戰場,才叫打仗吧?那些後勤之類的,我想總是需要的吧?他嫌我嬌弱受不了苦,可這難道不是他的自大麽?小郎君與我一樣做人僕從,想來懂我的心吧?會憐惜我吧?」

  泉安:「嗯嗯嗯。」

  玉纖阿目中光輕輕亮起。

  她手托著腮,偏頭噙笑望泉安:「所以,你願意幫我反抗你家公子了?」

  泉安:「……?」

  他茫然幷震驚:「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不要誣陷我!」

  玉纖阿羞澀道:「你方才『嗯嗯嗯』的時候,就是答應了啊。」

  泉安:「……」

  姜女倒茶倒得茶盞中水都溢出來了,可是她聽的專注,看的嘆服,都顧不上倒茶了——看看玉女這本事,竟讓泉安無話可說!

  --

  玉纖阿確實厲害。

  範翕不願她跟隨,她心知他是爲了她好,因她比起他,比起楚寧晰,都嬌弱得好似一朵隨時會開敗的花。但是玉纖阿心知自己不是,她若那般容易雕謝,早活不到現在了。

  若是以前,玉纖阿定然半推半就,順了範翕的心思。左右她也不願跟著他吃苦。

  但是現在她心中認定範翕,將目標定爲要做他的王后,她便要加大自己的籌碼,不能嬌嬌弱弱地任他索求任他安排。那日范翕收到太子的信件,玉纖阿就在他身邊,她親耳聽出他想要見太子。玉纖阿便也心動,想見太子。

  她一直覺得自己出身不够好。

  在範翕那尊貴的未婚妻面前完全不够看。

  太子對范翕來說又極爲重要。

  若是太子喜愛她,支持她,她在範翕那裡的勝算,會多一些吧?

  再若是,她不小心,在平輿傳一些美名……周天下重禮重名,她若名聲極好,不又占些優勢了麽?

  玉纖阿積極籌備自己的未來,她主動出擊,自然和以前的消極怠工、只看範翕的眼色、隨他怎樣她都行的風格完全不同。

  最有直觀體驗的,便是逼著自己給玉纖阿做一張人.皮面具的泉安了。

  玉纖阿輕聲說自己的計劃:「我幷不願以女子身份示人。如你們所說,軍隊中女子太不方便。我不去求楚國公主,因我知公子不喜歡我與公主走得太近。你若能給我一張面具,讓我扮一小厮去服侍公子,這自然是最好法子。」

  玉纖阿說服泉安:「你看你留在此地,不去隨軍。你難道不擔心你家公子的日常飲食麽?公子身體不好,向來食宿都由你一手安排,如今你不在,你便不怕其他小厮薄待了公子麽?世上有幾人如你這般知曉公子習慣喜好的人,還能如你這般在意公子呢?我是不信其他小厮有如你這般用心的。但是若我在公子身邊,那你我便都放心了。」

  玉纖阿一邊誇了泉安,一邊又笑著自誇:「我是極會服侍人的,你當知道。昔日我與公子相處時,一言一行都得他好感。我又擅察言觀色,公子若有不妥,我自然第一時間發現。且我心慕公子,對他自然比尋常人在意很多。你便不必擔心我會虧待他了。」

  玉纖阿這般能說,還說得這麽有道理,泉安竟慢慢被她說服。

  可是還有難事:「……你到底是女兒身,即便我給你做了男子的面具,你如何能不露餡?且公子身邊服侍的小厮都是臉熟的,我如何將你安排進去?」

  玉纖阿答:「不是收了很多流民麽?你身爲公子的左右手,從流民中拿一身份,應該還是有機會的。你可將我弄成一十幾歲的瘦弱的少年郎……想來流民吃了饑荒,瘦弱些的小郎君是能找出一兩個的。而公子的小厮自然會有一些特權,這些應該能幫我瞞住身份。」

  「我想扮男子,扮公子不認識的人。也是想試試我自己能否吃苦,能否熬得住軍旅。若是我熬得住,自然會恢復身份。若是熬不住,我便尋個藉口退下,灰溜溜地消失。」

  泉安支支吾吾,被玉纖阿勸了很多話,他心跳加速,因他從來沒和其他人一起騙過公子。但是玉女這般厲害,把他說得頭暈眼花。等泉安出了玉纖阿屋捨的時候,他已經迷迷糊糊地答應了玉纖阿的要求,幷發誓絕不告訴公子。

  被冷風一吹,泉安回了神後,捂臉哀嚎:「公子,你這是喜歡上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這也太厲害了吧!

  那般美貌,加上那般柔聲細語,不斷說服,那强烈的視覺衝擊下,有幾人能完全巋然不動啊?

  至少泉安做不到。

  泉安深深意識到,紅顔禍水,若真能當禍水,定是玉纖阿這樣的。

  只盼玉纖阿真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兒,和公子長長久久地恩愛,自己今日幫玉纖阿一事,日後才不會被公子拿出來算帳。

  --

  因私下和泉安有了這般交易,再見範翕的時候,玉纖阿便如往日一般,她壓根沒有怪範翕要留下她。範翕見她如此,更覺得她懂事,心中憐她。他心裡有愧,覺得是自己對她不好,又想到要和她分離這樣久……範翕心中難受,每日不要錢地送許多貴重禮物給她,日日往她房中跑對她噓寒問暖。

  看得公主奚妍目瞪口呆。

  奚妍知道公子翕溫柔,但是溫柔到這般地步,也非常人。

  而玉纖阿的一貫淡定,在奚妍看來,便是不够喜愛公子翕了。而等到軍隊拔營離開之日,玉女他們一行人也要跟隨曾先生離開,奚妍才見到玉纖阿的真正手段。原本玉纖阿說好與奚妍坐同一馬車,但是早上時玉纖阿就不見了踪迹,只有一個姜女,慢吞吞地從匣子裡取出一方玉佩挂在腰下。

  姜女再取出幕離戴上了。

  奚妍:「……你這是幹什麽?」

  姜女嘴裡發苦:「我也沒辦法。」

  上了玉女的船,便別想下去了。

  此時,玉纖阿已與泉安見過面,泉安將做好的一張面具爲她戴上,囑咐她無事不可摘下。又說戴了面具會變得沒有表情,她最好平日多注意些。還有一張面具可用的時間不長,泉安準備了其他的給她換著。雖然都是同一個相貌,但必然會有細微處的不同。是以泉安囑咐玉纖阿若不想露餡,最好不要經常在範翕面前出現,不要讓范翕常盯著她的臉看。

  泉安心裡不安:「……你即便做小厮,也不要因關心他而離他太近。畢竟公子太熟悉你了,他憑一個背影都能將你認出。你若是還沒到平輿就被他認出了,那不光你麻煩,我也麻煩了。」

  玉纖阿倒對自己很自信。

  她淡定安慰泉安:「你放心吧,他當日能認出我的背影,是因我是女兒身。且我幕離掀開了一角,被他看到了。我如今扮作男兒,他除非有病,否則絕不會一直盯著我看。而我自認現在的我,也不值得他多看。」

  泉安心想這倒也是。

  他盯著現在的玉纖阿看:見她換了小厮的衣裳,不知如何做的,胸也被束得扁扁平平。爲了不讓她太顯眼,泉安給她準備的面具,格外的路人相貌,臉色蠟黃瘦削,眉眼全無特殊處。她扮作少年郎後,身子又瘦瘦弱弱的。怎麽看,公子也不該對這樣的少年郎産生懷疑而已。

  畢竟連「俊」都稱不上。

  只是玉女的眼睛太漂亮,又清又亮的,面具是遮不住的……泉安囑咐:「你還是儘量不要讓公子多看你的眼睛吧。」

  玉纖阿應了。

  泉安知她聰慧,不必多說,可是泉安第一次騙公子,到底害怕,婆婆媽媽地囑咐了玉纖阿許多事。玉纖阿嫌他煩,兀自先出了屋,示意泉安將她帶去見其他小厮。

  泉安帶玉纖阿和其他小厮認識,說話間,他們看到公子翕出來了。泉安頓時一陣緊張,見范翕向他們這群僕從走來。範翕一襲輕袍,玉冠銀帶,低著頭,身上有寒遠之氣。而他抬眸向此處看來時,便仿若早春微雪,在他清瑩目中融化。

  他是這般的風神秀徹。

  範翕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泉安將此次跟隨他的僕從領去見他:「……公子,您這一路上的飲食衣宿,便由他們伺候。」

  範翕淡淡「嗯」一聲。

  他目光隨意掃過人群,看到了「玉纖阿」。玉纖阿被他目光瞥來,哪怕在泉安面前裝得鎮定,她也不免心跳過快。她是知道範翕敏感的。怕自己的眼睛還沒出門就被範翕認出,玉纖阿隻跟衆人一起裝模作樣地看他一眼,就重新低下了頭。

  范翕指玉纖阿,皺眉:「我怎麽沒見過他?」

  泉安鎮定道:「一個小厮生了病,我從流民中選出來的。他手脚還是利落的。」

  範翕走到玉纖阿面前,玉纖阿全身綳著,她低著眼,手心出了汗,垂眼看到他腰間銀色束帶。她胡亂地想他的腰可真細啊……范翕溫聲:「你見到我很緊張?」

  玉纖阿本來聲音偏柔,幷不清澈。她刻意壓低聲綫,還是能作出一個沒有變聲的少年郎的樣子。玉纖阿確實很緊張,她吞了口唾沫,綳著聲音答:「僕第一次見到公子這樣偉岸的男子,心生仰慕。」

  範翕怔住:「……」

  玉纖阿說完話就閉了眼,暗恨自己多話。天啊,她居然說什麽「仰慕」?一個男的仰慕另一個男的?

  都怪她平時對男子說「仰慕」說多了!

  玉纖阿悄悄撩眼皮,偷看範翕。果然看他臉色變得古怪,盯她的眼神十分欲言又止……甚至,范翕向後退了一步,皺了眉。

  范翕心想,泉安怎麽找的小厮?這新小厮,身上怎麽還有一股子胭脂香氣?

  一個男的身上有脂粉香氣?太奇怪了吧!

  範翕緊盯著這個小厮,正要多想時,他目光一瞥,看到了那邊即將登車的「玉纖阿」。他目光一亮,便忘了這裡的事,脚步不自主地跟著那輛車去了。範翕走過去:「玉兒……」

  玉纖阿站在小厮中,觀望著範翕扔下他們去找「玉女」。她看旁邊小厮,大家都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說實話,從旁人的角度看範翕這般爲玉女著迷,感覺……挺奇怪的。

  玉纖阿同時爲姜女捏一把汗,希望姜女不要被範翕發現。

  現在那戴著幕離和奚妍公主一起登車的「玉纖阿」,正是姜女假扮的。

  因玉纖阿眉眼太美,泉安無法繪出完全符合她神韵的面具給姜女,姜女便只好用幕離擋住臉。幸而姜女也是美人,身量纖細,玉纖阿自己從背影看,見姜女戴上自己的玉佩,她自己都認不出姜女是誰。

  那枚玉佩,是玉纖阿以前總戴的。她只是最近才不戴了,但想來範翕應該注意不到這般的細節。她現今讓姜女戴著這玉佩,誤導範翕以爲那登車美人就是她。

  姜女聽到範翕呼喚,背一緊,趕緊上車,因動作太快,她還趔趄了一下。但到底在範翕過來即將握到她的手前,「砰」地關上了車門。

  范翕被玉女關了門,他一楞,有些委屈。

  車中奚妍緊張地道:「公子,玉女說她還是有些氣你丟下她,她不想與你說話。」

  範翕:「……」

  他正要疑問,楚寧晰等人出來了。看範翕踟蹰在馬車前,楚寧晰嗤笑:「怎麽,公子翕,爲美人而折腰,不肯走了哦?」

  楚寧晰等著看範翕的笑話。

  衆目睽睽之下,範翕也不好拉開車門進去和玉女說話。他隻隔著門,低聲:「我以爲你不生氣的。你別怪我,我會給你寫信的。」

  裡面女郎沒吭氣,範翕只好失望離去。

  回到自己的車隊前,範翕忽覺一道目光凝視他。他側頭看去,見是小厮中那個什麽流民出來的……那小厮被他一看,匆匆收回了視綫。

  範翕:……這人沒事盯著他看,也太奇怪了吧?

  泉安給他找的什麽小厮啊?一會兒說仰慕他,一會兒偷偷看他。

  範翕心中不悅,但礙於泉安做事從來沒出過紕漏,現在又有那麽多人等著他、看著他……他便什麽也沒說。

  軍隊拔營,前往平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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