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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第82章
第82章

  薄寧和成渝回來了。

  之前楚寧晰帶兵追殺公子翕, 成渝等一批衛士先行帶走薄寧,是爲了不讓薄寧和楚寧晰匯合, 二人聯手來對付範翕。如今楚國局勢發生變化, 楚寧晰爲求盟約親自來見範翕,不惜將自己的性命交到範翕手中。

  薄寧那處中途脫身過一次, 與自己的衛士重逢。但成渝等衛士武功不錯,在幾多輾轉後, 薄寧還是不甘地重新落到了成渝手中, 不情不願地與範翕聯絡, 說願意談越國之事。薄寧已知範翕從越國退兵, 但吳國還在觀望。戰爭後續的割利事宜,越國國君見薄寧這位新任的大司徒能與公子翕說上話, 便將此事委托於薄寧。

  薄寧振奮一二, 做了許多功課,才來和範翕見面。

  薄寧預料到了公子翕的種種刁難,他做足了準備, 打算與範翕長期談判。誰知見了面後, 範翕很好說話, 之前關押他時的那些約定仍然作數。薄寧提出割讓給範翕的利益少了些, 範翕也不介意, 他只有一個條件:「……只要你收玉纖阿做義女,我願意再從我個人這方讓你一成利益。」

  薄寧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麽?義女?我與她有殺父之仇!且我今年不過弱冠, 我尚未娶妻, 公子竟讓我收義女?」

  他試圖看出範翕是開玩笑的。

  範翕說他沒有。

  薄寧窒息一般, 再道:「我觀公子與玉女似情投意合。你如今讓我認她爲義女,豈不是要叫我爲『義父』?這樣是否讓公子折辱?我何德何能與周天子平起平坐?我看如此尷尬之事,公子還是換個條件吧。」

  範翕目有陰鬱。

  其實讓薄寧和周天子平起平坐,范翕倒不覺得如何。雖然周天子已死,範翕却因不喜自己的父王,仍願意噁心周天子一把。而至於自己要稱薄寧爲義父之事……范翕冷哼一聲,分外大度:「那又如何?吾爲了玉女,甘願受此辱。」

  薄寧:「……」

  范翕展眉道:「國事面前,家仇都是可談的。我尚能與楚寧晰合作,你又爲何不能認玉兒爲義女?」

  範翕也是搜刮自己身邊的人,實在沒什麽人選能給玉纖阿安個好身份。他自己身邊跟著的曾先生等人,有的是門客,有的是周洛的顯貴人家,這樣的人周洛都知根知底,斷無可能將玉女添進去。接著是楚寧晰,楚寧晰倒是願意接收玉女。但范翕與楚寧晰有仇,他私心覺得楚寧晰是噁心自己,且會利用玉女來要挾自己。是以也不行。

  只剩下一個薄寧勉强可用。

  雖有家仇,但在家仇前,薄寧先是越國的大司徒,要爲越國考慮。

  然薄寧又年輕俊朗,出身良好,又和玉纖阿有多年的主僕之情。范翕嫉恨薄寧相識玉纖阿比自己早得多,又疑心薄寧會挖自己墻角,背地裡和玉女糾纏不清。是以哪怕薄寧年輕,範翕也不肯讓二人以兄妹相稱。他要用「義父義女」的關係,斷了薄寧和玉纖阿的任何可能。

  玉纖阿再如何不挑,也不可能愛上她義父吧?

  薄寧如鯁在喉。

  半晌說不出話時,聽到範翕提起他要與楚寧晰合作,薄寧怔了一下,眼神變得複雜。薄寧問:「公主……可還好?」

  範翕微笑:「自然是好。我怎會傷害她呢?」

  薄寧自不信範翕的鬼話,他提出要見楚寧晰,確定楚寧晰沒有被範翕殺死。范翕可有可無,薄寧和楚寧晰都在他眼皮下,即使見了面也生不出什麽事。

  薄寧和楚寧晰見面後,大約楚寧晰真的很著急範翕能够出兵相助楚國,楚寧晰勸了薄寧一通,薄寧竟捏著鼻子,願意接受一個比自己隻小了四五歲的「義女」。而至於向薄家交代……那也得薄寧先回到越國安城再說。

  七月中旬,在過了一月之後,玉纖阿與薄寧見了面。

  兩人面色古怪,因範翕强行讓二人認個「父女」。年齡相差不大的兩人,舊日是主僕,現今是父女,兩人相對無言,俱是十分尷尬。然玉纖阿還好些,認父儀式中,她只是一開始垂著眼,後來她端起酒敬自己的義父一杯酒時,玉纖阿便恢復了鎮定。

  看薄寧失神,她輕輕喚一聲:「父親?」

  薄寧一身鶏皮疙瘩:「……」

  一旁觀望見證儀式的楚寧晰:「……」

  楚寧晰側頭,看一眼神色淡定的範翕,再望一眼能屈能伸的玉纖阿。她心中嗤一聲,想:一對瘋子。難怪能看對眼。

  簡陋儀式之後,範翕終於肯放薄寧回去越國。薄寧和范翕談了許多條件,這些條件到底作不作數,後期越國該如何執行,薄寧都需要回到越國,和越國君主親自面談。同時還有吳國的覬覦,這些都需要薄寧回去越國再說。是以,某方面說,薄寧是急著擺脫範翕,才不得不捏著鼻子照範翕的意思認下了所謂義女。

  薄寧離開楚國之時,乃是登船而走。范翕等人自然要相送,而在楚地發生的事,範翕不可能再綁著楚國王女。遠遠的,楚國的軍隊列陣在山頭,前鋒隔著段距離看到他們的公主衣容得體,和範翕一起送越國大司徒登車。楚國的軍隊鬆口氣,又憂心公主何時才能平安回來。

  若非楚國無國君,無盟友,他們何必要讓自己的公主去涉險?

  雲飛風起,薄寧立在船前,範翕歸還他的衛士和僕從們。山水迢迢間,薄寧衣衫被風吹得皺紗般飛揚,玉樹臨風。玉纖阿接過旁邊侍女手中的一盞酒樽,她長袖縱橫絡繹,行走間娉娉裊裊,她行前爲薄寧敬酒,薄寧俯眼,見她自離了薄家,不知比當初美了多少倍。

  玉纖阿盈盈而立,美若月下花前。而花若堆雪,格外寧靜。

  她在薄寧出神時,將酒向前遞一分:「義父。」

  薄寧被膈應得回了神:「……」

  他接過了酒樽,餘光看到了範翕含笑負手而望,想來這般場景,讓那公子翕分外暢快。薄寧低聲問玉纖阿:「你便打算就這般跟了公子翕?」

  玉纖阿極輕地「嗯」了一聲。

  薄寧淡淡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知你想要一個好出身……但是認了薄家,與不認有何區別?你一樣是依靠公子翕,因你我之間的仇,哪怕你日後受了欺負,薄家也絕不可能爲你出頭。你這個認親,相當於只是選了個好的出身。其餘什麽好處你都得不到。」

  薄寧盯著手中酒樽中的清液,緩緩說道:「玉女,你相當於被公子翕完全掌控。如此毫無退路,好麽?」

  玉纖阿有些訝然地看薄寧一眼,沒想到薄寧會與她說出這番話,竟還會爲她著想。她心中微暖,想己方這樣對薄寧……然薄寧到底君子之風,比薄家那些人,比範翕,品行都是要好些的。

  可惜自己與薄寧無緣。當年她出逃時,若是薄寧在薄家……

  玉纖阿輕輕一嘆。

  其實薄寧說範翕將她完全掌控,她如何不知?可是她喜愛的範翕,就是這麽一個人啊。她不願爲妾,當初就是不願被范翕完全掌控。而今範翕給了她新身份……可是她無法依靠薄家,她依然是依附於範翕。範翕是不可能給她找一個强大的後臺,讓他自己掌控不了她的……

  玉纖阿也是權衡之下,礙於自己卑微出身,她到底沒有別的法子對抗範翕。

  範翕讓她不得不選他,不得不和他站在同一戰綫……他本性的自私和霸道,造就了今日之况。

  玉纖阿都不禁好奇,范翕本性如此,他到底得多委屈,才能和他那位據說十分强勢的未婚妻和平相處?那位女郎管著范翕的時候,範翕恐心裡快要氣瘋了,還得拼命忍著吧……玉纖阿回頭看了身後含笑望著她和薄寧的範翕一眼。

  範翕脉脉地回望她,眼中星辰光亮,又繾綣深情無比。

  範翕欣賞著那對「父女」的離別,水浪拍案聲高,他幷沒有聽到薄寧對玉纖阿的挑撥。

  他心情極好,因隨著此事告一段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玉纖阿調情,而不用背著人了。他那般喜歡她,確實希望她時時刻刻都屬自己一人。他對玉纖阿這樣好,玉纖阿一定會喜愛他的。

  玉纖阿回了範翕一個笑容。

  雖他强硬霸道,但她確實得到了好處,她和範翕現下又沒有必須爆發的矛盾……她還是願意順著範翕一些的。不過,隨著範翕如此迫切地想將她完全掌控,她也得調整自己的思路,讓範翕愛她深一些了。

  她要調整自己的思路——她不只求範翕愛她,她還要範翕愛她愛得,爲她做些犧牲。

  她要範翕和他那位未婚妻退婚,他的封國却不會因此降封,而她就是他的王君夫人。

  自離開吳國後,玉纖阿不曾對範翕耍過什麽心眼,誘他來深愛她。到了如今她和範翕綁到一條船上,玉纖阿才决定要討範翕的好。只有他深愛她,她的未來才會越來越光明。她距離自己的目標,才能越來越近……

  風聲獵獵,長風吹動衣袂,夏日酷暑被水邊風吹得散了些。定定神,站在船頭,玉纖阿低柔著聲音回答薄寧:「多謝關心。我與公子之事,我自然心中有數。你我日後恐也不可能見面……還望郎君保重。」

  薄寧盯著她發頂。

  好一會兒,他似開玩笑:「如何就再不可能見面了?若你要嫁了公子,做了王君夫人,我總是要前去賀喜,聽公子叫我一聲『岳父』吧?」

  玉纖阿心中一動。

  她仰頭,笑如春水淺淺,目中有細碎雪光淌過。她笑盈盈地小聲問:「郎君信我能做了王君夫人?聽說公子的未婚妻身份極高啊。」

  薄寧淡笑,瞥她:「你自幼在我家長大,我雖不常見你,却知你斤兩。你能忍能熬,且美且慧。你從一個女奴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信沒有女郎能阻擋得住你的脚步。你跟在公子翕身邊,旁人恐覺得你目標不過是成爲公子翕的妾室。但我却覺得,若不是盯著王君夫人的地位,哪怕他是公子,哪怕你心慕他,你也不會爲他停留吧?」

  「雖然看似公子翕控著你……但我倒是覺得,是你幷不想逃離他身邊。他符合你的要求。你倒是將他利用得徹底……」

  玉纖阿頓一下,笑著打斷他的話:「薄郎錯了。我心裡是有公子的。」

  薄寧怔住。

  玉纖阿垂著眼,無奈嘆:「我第一次見他時,就對他有感覺。」

  她實則對範翕一見鍾情。

  她當時在雪地中坐著看到他,看他葳蕤如春,看他風采如鶴。他俯眼向她看來那一眼,他從雪地中走向她……她當時便是喜歡的。事後觀範翕品性……若範翕如他表面那般溫潤,她會更愛。但是範翕不是那樣的……她也勉强接受了。

  薄寧似笑而非:「……聽著你倒是很委屈。一介公子爲你心動,你哪來的委屈?」

  玉纖阿笑而不語。幷不與人說範翕的表裡不一。

  如此說著,薄寧飲了玉纖阿遞的那杯酒。他還要再說什麽,範翕走了上來,不悅道:「薄君,該登船了。你與你義女的悄悄話,未免太多。」

  薄寧:「……」

  薄寧捏了捏眉心,轉身向船艙上走去。走一半,他又回了身,問玉纖阿:「我問你最後一句,請你莫要騙我,與我說實話——你能否告訴我你爲何殺我父親,傷我兄長麽?」

  玉纖阿答:「他們做了些欺負我的事,但那些事已經過去了,我不願意將舊日瘡疤揭露給任何人。」

  她這般說時,範翕握住了她的手。她側頭向他含笑望一眼,以示自己幷未難過。

  薄寧沉默下,問:「你是否問心無愧?一點兒愧都沒有?」

  玉纖阿慢慢道:「是,我問心無愧。一點兒愧都沒有。」

  薄寧緊盯著她,試圖從她面上尋到一點兒撒謊的蛛絲馬迹。然而沒有。咫尺間,女郎目光澄澈,清盈若洗,幷不躲避他的視綫。他眼神銳利,因覺得此女心態極好,恐難以說真話……但他望了她許久,她雖不肯告訴他真相,却始終沒回避他的目光。

  薄寧沉默了。

  半晌他澀聲:「我知道了。」

  就此轉身,徹底離開,算是將此事放下了。

  玉纖阿站在泊頭看著,見大船緩緩離開她的視綫,見薄寧立在船頭,衣袂飛揚,隱隱約約的薄霧籠罩,他的身影在她視綫中越來越遠。她目不轉睛,盯著遠離自己的這艘大船,盯著船頭的薄寧。她心知從此以後,她不用再東躲西藏,她和薄家的那些舊事,與這艘船一樣,都漸漸成爲舊日光影,被徹底封存了。

  如彩蝶破繭,她一點點振掉身上的塵埃,告別舊日,迎接新生。

  她大步向前走,她信卑微也求上進,螻蟻也可求生,她會越來越好的。

  玉纖阿轉過身,一陣輕鬆下,目光却微微一凝,因她看到了後方站得有些遠的楚寧晰。楚寧晰目光越過衆人,望著離開的那艘船。楚寧晰的目光明亮又沉靜,像是星光揉碎盛滿夜空,又像是黑霧將那些星光重新掩藏起。

  星亮星又滅,風拂碎發,楚寧晰負手而立,安靜地看著那艘船。

  楚寧晰那眼神……玉纖阿微微一怔,想莫非楚寧晰是喜歡薄寧的?

  可是……除了政務,她幷沒有發現薄寧和楚寧晰有任何曖.昧的私交啊。

  察覺到玉纖阿的注視,楚寧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和玉纖阿溫柔的眼眸對視一眼,便移開了視綫。楚寧晰非常淡然地移開目光,就好像玉纖阿剛才見到的那般熾烈的眼神……是錯覺一般。

  --

  玉纖阿有心拿此事問範翕。

  薄寧走後,玉纖阿還沒說自己如何傷心,如何悵然若失,範翕倒先說他不舒服,他難受,他需要玉纖阿安撫。玉纖阿都不知薄寧離開,他有什麽好難受的。可是範翕搶在她惆悵之前,捧著心柔弱無比地說他不舒服,玉纖阿也不能拿人家如何……

  更何况範翕倒打一耙,說:「我定是見你不捨得薄寧,才心絞痛,難受無比。你看我這樣愛你,你心裡不好受,我竟然跟著你一起難受。你說,你是不是捨不得薄寧,却裝模作樣地不說?你與薄寧相識那麽多年,青梅竹馬,你是否喜歡過他?」

  玉纖阿見他這時候都不忘夾帶私貨,說他對她有多在乎。她試了一下,尋了一番舊日與人做戲時的感覺,便與他面對面,一道捧著心柔弱:「公子怎還疑心我?我如何都是已經過去的事,公子這裡倒是未曾過去的事。例如,公子的那位未婚妻可如何是好?」

  範翕一滯。

  爲玉纖阿泪光點點的演戲,也爲他一時還真解决不了此事。

  範翕便板起了臉。

  二人做戲時,正在村外散步。累了的時候,兩人上了山丘。夏日炎熱,玉纖阿坐在樹下,神色悠然地望著遠方。範翕則枕著她的腿,閉目假寐。玉纖阿手中拿著一羽扇,低頭爲範翕驅風。看他閉目恬然而臥的俊逸相貌,玉纖阿思緒飄飄,再次想到了他這般俊美,不知他的未婚妻……

  範翕閉著眼問:「爲何不說話,你在想什麽?」

  玉纖阿自然不會說實話,惹得他不高興,或者二人爭吵。她只問:「我還在想楚國王女與薄十一郎之事……我知道薄郎今年已弱冠之齡,通常男子在此時已經婚配。薄郎却沒有。不知楚國公主多大,是否……」

  範翕淡道:「楚寧晰是不可能嫁給薄寧的,你我二人的仇人不會聯手,你且放心吧。」

  玉纖阿心說沒有到仇人那一步……薄寧不是還被範翕押著成了她的義父麽?

  玉纖阿心思却到底被他猜中了一點,她微紅了臉。她問:「爲何這樣說?我當日確實見公主看薄郎的眼神不對,我自認我沒有看錯,我也不會騙你。」

  範翕唇角露一絲嘲諷。他道:「楚寧晰那人,我比你瞭解。她是楚國唯一王女,她的婚嫁都是國事。楚國這唯一的王女只會讓人入贅,不可能嫁到別國去,給人送嫁衣。你看楚寧晰野心勃勃,就知她是不可能嫁給越國大司徒的。除非越國大司徒肯入贅楚國。但薄寧又豈是甘居人下之人?是以無論這二人是否有私情,都成不了事。」

  玉纖阿沉吟問:「公子說公主與您差不多大?若公子的母親……無論如何,你二人年齡也不該差不多大啊。」

  範翕沉默了。

  好一會兒,他道:「我也不清楚。楚寧晰大約只比我小幾個月而已……」

  他也有些茫然。

  因大家都傳說他母親與楚王偷情。可是他與楚寧晰年齡這樣相近……偷情聽著總是很奇怪。若是虞夫人在入周宮之前與楚王偷情,楚王短短幾個月就讓另一女子懷孕,那楚王簡直是混蛋;可若是虞夫人在楚寧晰出生後與楚王偷情,範翕又覺得自己母親未免太過分。

  然而他幷不願說自己母親不好。

  是以不語。

  玉纖阿揉他的發,她以前不怎麽問範翕的事,因她那時舉棋不定,幷不知自己會和範翕如何。現今她一心想和範翕走下去,便要知道他身上的事……玉纖阿讓自己語調溫柔,好不引起範翕的排斥。她輕聲試探他:「你不曾……求問過虞夫人麽?」

  範翕微怔,道:「問什麽?」

  玉纖阿說:「公子爲自己的身世困擾這麽久,百般試探與探尋,可若是親口問虞夫人,不就清楚了麽?」

  範翕面上浮起不悅。

  他道:「我怎能問我母親這樣的事?你不知我母親的艱辛。她被關在丹鳳台十五年,與外界隔絕,外界發生什麽事她都不清楚。我母親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傳聞,根本不知道我父王做的事。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出身被人詬病,被人疑慮是否不是周天子的兒子……我母親已經很可憐了,她從不知道我在外如何,我若是說些高興的她自然放心些,我拿這樣的事問她,豈不讓她擔心我在外過得不好,處處受人刁難?」

  玉纖阿怔忡。

  她萬沒想到虞夫人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范翕這麽在意他自己的身世,可他居然從來沒問過虞夫人。

  恐虞夫人以爲范翕在外與旁人一樣,是受人器重的公子。恐虞夫人以爲周天子隻與她置氣,從不曾將氣撒到她兒子身上……玉纖阿低頭,輕聲:「周天子竟是背著虞夫人,對你這麽壞麽?」

  範翕睜開眼,目露冷笑。

  他慢悠悠道:「自然不是了。他巴不得我母親知道我在周王宮過得不如意,他巴不得我母親向他屈服……可我偏偏不讓我母親知道,偏偏不讓我母親向他低頭。我記恨他,我絕不讓我母親爲了我,回到周宮和他那樣的人斡旋。我寧可我母親被關在丹鳳台。」

  「總有一日,我會自己帶我母親離開的。」

  範翕聲音裡帶笑。

  因現在情况不同,周天子死了,只要太子登了位,他想帶走自己的母親,就容易得多……正在這時,泉安氣喘吁吁地在山丘下坡喊:「公子!有太子的消息了!太子回信了!太子的信!」

  範翕當即翻身坐起,拉著玉纖阿一起站了起來。

  泉安奔到了他面前,將竹簡交給他觀望。玉纖阿在旁立著,看範翕展開竹簡後,先是鬆了口氣,接著目光凝起,眉頭皺著。玉纖阿憂心問:「可是情况不妥?」

  「不,」範翕握著竹簡,抬了眼,慢慢道,「太子殿下在宋國,與宋國一道抗九夷。」

  泉安舒了口氣,笑道:「太子殿下平安就好。」

  範翕慢吞吞說:「可是兄長告訴我,齊衛二國是故意在周洛燃的烽火。那烽火的意思,只是周天子不在周洛。太子殿下讓我不要悲痛,說我父王……也許幷未死。」

  泉安與玉纖阿一起楞住。

  範翕皺眉,心想怎麽能未死呢?

  他下了决心:「不行,我得去見太子。」

  泉安:「太子在宋國,宋國和蜀國正與楚國開戰。」

  範翕回頭,道:「那就……與楚寧晰合作吧。」

  他目光閃爍,如今之計,當是先見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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