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更
公子翕的突然闖入和他開口說的「願娶九公主」, 讓殿中氣氛凝滯。不止吳王和吳王后,連跪在吳王面前的玉纖阿都回頭,詫异向他看來。這一眼,玉纖阿怔住, 因她見範翕竟然是跪著的。
長袖相拱,腰背如竹。膚色冷白似玉,右臉頰上有一道極淺的女郎箍過的纖細五指痕印。因疾走入殿,他氣息微喘,袍衫略亂,鬢間也有微微汗意。他是容貌極秀美的那類郎君,一言一行都如山之葳蕤水之浩波,讓人舒適無比。
但他也是吳國身份最尊貴的客人,他不必向吳王下跪的。
範翕此時却是跪著。
玉纖阿怔然而望,心中忽地一擰, 她盯著他鬢間的汗, 爲他覺得酸楚。但同時,玉纖阿是心機深沉的那類女郎, 范翕這匆忙間一跪, 她想糟了, 這殿中人能成爲大王王后,想來都不會太蠢。一個從來不用跪的人跪了, 這不正常——
他幾乎是一下子就暴露了他和玉纖阿的關係。
他心亂了。
爲救她, 他在最不該的時候露出馬脚了。
玉纖阿故作怯怯地抬頭, 悄悄望向吳王。她祈禱吳王反應遲鈍一些, 但是她失落了。因吳王手還捏著她的手臂制止她跪,但當範翕開口後,吳王的眼神變得深邃微妙。原本吳王只是盯著玉纖阿一人,現在他目光詭譎地,望了公子翕一眼,再望了向自己跪著的玉纖阿一眼。
在沉迷女色前,吳王也曾勵精圖治,也是憑鐵血手腕從叔父那裡搶得的王位。範翕不過十幾歲,這種因心亂而不加以修飾的小伎倆,吳王一眼便看懂了——
這位公子翕,心慕玉纖阿。
想要改口說娶九公主,從而得到玉纖阿。
吳王目露有趣和戾色,他緩緩道:「寡人剛得知,阿九逃婚了。寡人已派兵馬去追,結果却未可知。但是寡人若沒記錯,公子是有未婚妻的,如何能出爾反爾,改從自己父王那裡搶人?公子不是與自己的未婚妻情意甚篤,不願失了二人的情意,不願委屈寡人的阿九麽?」
吳王一言既出,範翕心猛地跳一下。
幾乎是本能,他向玉纖阿看去一眼。
見原本看他時還目露憂色的玉纖阿,在聽到吳王的話時,她目中浮起錯愕的神色。緊接著,她的眼神就冷了下去,不再看他了。
範翕唇顫了顫,一時間,他竟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辯解。他如何做都是出於本能。一方面他本能地覺得自己有未婚妻沒什麽,玉纖阿不過是一地位卑微的侍女,甚至是奴,難道她還能要求自己身邊只有她,自己這樣地位高貴的人沒有與自己地位匹配的妻?可另一方面,在與玉纖阿交往時,他又是本能地隱瞞了這一點。
他不願他和玉纖阿之間被插入旁人。一開始是覺得無所謂爲何要告訴她,之後是見她可憐可愛,不願意讓他人插足,緊接著是覺得她幷不是完全順從自己,怕她知道了會與自己生氣。而到最後,範翕是已經知道了她的本性,知道她性格中「惡」的那一面,知道她本就不喜歡和男子碰觸……他怕她知道了,就再不理自己了。
範翕沒打算瞞她一輩子。
他也沒打算放過她。
他起先對她的欺騙氣了一陣子,這幾日他心情好了,便想著若她表現得好,他去向吳王后將此女討走。之後一路回洛地,他有那麽長的時間,可以讓玉纖阿慢慢接受此事。他本就不喜歡自己那位未婚妻,想來自己若能給玉纖阿定了心,玉女也不會與他計較。
現在却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被玉纖阿知道自己有未婚妻的事了……
範翕心中沉沉,又勉强讓自己不要亂想,因眼下之事,顯然他那個未婚妻反而是不重要的……因範翕啞口無言之際,玉纖阿又是長跪,將自己願代替九公主獻給周天子的願望再說了一遍。
吳王沉吟,不接口。
吳王目色溫柔地看玉纖阿:「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這話是你能說的麽?」
玉纖阿不卑不亢,垂著眼不抬頭看他。她現在滿心發寒,既厭吳王,又怒公子翕。兩相交加,她只能選擇自救:「奴婢自是卑微,不敢肖想自己能完全替了公主殿下。隻殿下平日教育奴婢,既是吳國子民,自然要爲吳國著想。大王再派王女也好,不派王女也罷,奴婢都願隨之獻往周天子,爲吳國在天子面前謀求長久之計。」
吳王被她這態度一時說的啞然:「……」
萬萬沒想到她能把獻給周天子說得這麽一往無前,肝膽相照。倒像是她是女巾幗,自己一方不思進取貪圖享樂一般。
吳王有些怒:「寡人不許!你就該留在寡人宮中!」
玉纖阿心一跳,她仍沉穩著:「奴婢早年孤苦,入宮後多得貴人照應,奴婢常自忖自己應當報答公主等人的扶持。實則公主走後,奴婢也受過王后教誨。王后也認爲奴婢若能爲獻女一計發揮些作用,是些好事。」
吳王看向吳王后:「王后!」
王后盯著玉纖阿,沒出聲。
玉纖阿再加一人:「想來公子翕方才是糊塗了,才將獻女於天子改口爲自己。公子既代天子巡游天下,諸侯國願獻女於天子,公子豈會阻攔?豈能誤我吳國大事?無論獻女一事,大王是否願再換位公主,或者仍是將九公主尋回,奴婢都願追隨。」
她長跪:「請王后成全。」
再跪:「請公子成全。」
最後:「請大王成全。」
玉纖阿冠冕堂皇,大義凜然,她溫婉面容配上柔韌氣質,一一向殿中諸人長跪。她拜王后時,王后目光閃爍,隱有觸動;她拜范翕時,範翕對跪於她對面,臉色如紙,神色凄凉地望著她,他瘦削而蒼白,望著她的眼神像要落泪一般;她最後跪吳王,吳王眼神憤怒而冰冷。
吳王一字一句地掐她手臂,要將她從地上拖起來。他眼中滿是癲狂色:「寡人說了,不許——」
吳王后開口制止:「大王三思。玉女大義,自當成全。臣妾願收玉女爲義女,代九公主獻於周天子。」
範翕也開了口:「請大王三思。玉女忠君愛國,如此大義,自當、自當……成全。」
他神色茫茫然的,却仍强撑著自己回神。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幫吳王后一道勸說吳王,他只是心神恍惚。他望那跪在吳王脚下的玉纖阿一眼,她垂著眼做她那忠君愛國狀,不看他。他再看她一眼,心裡已是憤怒無比。
她逼他幫她,逼他幫她——
他如果不願眼睜睜看著她入吳王后宮,他就得幫著她,讓她被獻於周天子。
范翕心如刀割,麻麻得鈍痛。
他不相助,就要看著她跟著吳王走;他相助了,就要看著她跟自己的父王走……她怎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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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氣結。
但吳王后與公子翕都說服他將玉女獻出,吳王后背後勢力與公子翕背後勢力一道逼迫吳王。吳王又不掌權多年,吳世子離開梅裡說是驗兵,世子不在,吳王發現自己竟然調動不了這些臣子來支持自己。
獻女於洛。
一開始只是吳王隨口一提。
而今到成了吳國朝堂上的大事一般。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將吳王讓畫工給玉女畫的畫像流傳到了臣子間。吳國大臣們爲美色所驚,幾乎是同時想起了吳王曾經專寵某位美人的慘痛過往。那時候吳王專寵一夫人,爲那女子不僅要弃了六宮,還要廢了吳王后。好在那位夫人紅顔薄命去得早……今日玉女之風采,不下於當初那位美人。
是以臣子們一同站在了公子翕和吳王后這邊,一致要求獻美。
這樣的絕色佳人,讓她去禍害周天子的後宮,比留在吳國好多了。若是能攪得周天子沉迷女色不理朝政,不正是吳國崛起的大好機會麽?諸侯國分封已久,各自爲政,各國都紛紛的,不願再仰天子鼻息,不願再事事聽周王室的安排。
如此,多方勢力壓迫,吳王派人去追九公主的兵馬沒有消息回來,吳王已抵不過臣子們的連日請求,終是屈辱無比地答應了讓王后收玉女爲義女、讓她以王女身份被獻於周天子、以保吳國百年安康的這個曾經由他本人提出的國策。
後宮內,雙姬爲宮中侍女們下了藥。黃昏時雨敲窗子,淅淅瀝瀝,待宮女們熟睡了,雙姬才撑著傘忐忑不安地出了宮。她撑傘到宮苑一株夜合花木下,見細雨濛濛中,夜合花已開。此花恬靜淡雅,花香濃鬱,開時一宮皆香。花瓣雪白,簌簌地落在那背身而立的公子身上。
雙姬輕輕地喚了一聲,公子轉了身來。長袍飛揚,袖如雲展,他是這樣的俊美郎君,隻單單一個轉身,便讓雙姬失神。
未曾打傘,範翕睫毛上沾著雨霧,溫潤的眼眸望著她,將卷起的畫軸還給她:「多謝夫人將畫贈出,我才能說服臣子。」
雙姬紅著臉,接過了畫。
范翕眉目溫雅,將畫還給她便轉身要走。雙姬一怔,沒想到公子翕一句話不和自己多說。她愕然追上一步:「我幫了公子大忙,公子如此便算了?竟不、竟不……竟無有報酬?」
雨簾下,範翕一頓。
他側臉向她看來。他慢悠悠問:「不知夫人是要何報酬?翕自來清苦,身上沒有可給夫人的。夫人不會是要我以身相許吧?」
雙姬漲紅了臉,雖覺得範翕這話不對,但她素來不聰明,公子翕說話語氣也這樣溫和,她便抿著唇不語,看範翕若有若無地笑一聲後,轉身向她走來。公子翕站到了她面前,他身上極清雅的香氣向她周身拂來。雙姬怔忡,因自己從未與公子距離這麽近過。
自第一次見過……她從未得他眷顧,如今却能够一抬眼,便看到他的一眉一眼。細雨綿綿,她握傘的手發抖。她聞到他身上的香,也聞到極淡的酒氣。
雙姬心臟噗噗跳,她紅著臉,心中却快活無比,只因這樣的公子站在自己面前。
公子高貴,他如雲中君一般高邈出塵,他自是溫潤爾雅,對誰都笑容真誠而有禮。然若無機緣,他這樣的人,自己永遠也挨不上他衣角的。
他要走了姜女,後來又和玉女關係親密……那兩位女郎,都貌美十分,雙姬自知自己是比不上的。可她也如姜女、如玉女一般,自第一次見面就心慕公子。她出身草芥,這般卑微,恐一輩子,只能見公子這區區幾面。
她自知配不上公子……但終是念念不忘。
是以大著膽子助他,是以與他主動說話……雙姬見範翕俯臉而來,她以爲範翕要吻自己,她羞澀地閉上了眼。下一刻,她下巴却一痛,緊接著,脖子被一隻冰凉的手掐住。
手中傘哐當墜了地,壓著花轉了個圈,雨水驟然淋下,澆濕了衣衫。
「唔唔唔——」雙姬驚恐地睜開眼。
面前仍是範翕那放大了也毫無瑕疵的面容,但此時範翕眼中冰凉的笑意,在雙姬渙散的眼中,變得可怖無比。
雨沾著眉眼,眼前一片模糊,範翕柔聲:「我生平最厭的,便是被人如此要挾。你幫了我,我便要以身相許?你對我好一分,我就該感恩戴德?我有求過你這般對我麽?你不過是好我的色,想上我的床罷了。」
他唇角滲出凉絲絲的笑。
此年代男女皆大膽。不光男子無忌,女子也無忌。如公子翕這樣容貌出衆的,女子自薦枕席,幷不是第一次。
可是公子翕他到底不如他表面那樣溫柔。他本性扭曲,他最見不得別人幫了他,就要他如何回報。
范翕掐著雙姬的脖頸,欣賞了一番她青白的臉色。他慢悠悠道:「我即便殺了你,也能無事退出。你雖是吳王后宮中夫人,但你焉能和我比?你一個想背叛自己夫君、與外男私通的賤.人,有何資格與我談要求?你幫我,一是好我色,二是厭玉女的色,怕她入宮搶了你的地位。你是爲你自己才幫的我,焉能讓我回報?」
雙姬覺得自己即將喘不上氣時,掐在頸上的手才鬆了。她一下子跌坐在地捂著自己的脖子喘氣,抬頭仰望那高高在上的范翕時,她目中已不是傾慕,而是恐懼:這人、這人……公子翕怎能是這樣的人?
範翕衝她一笑,雙姬發抖。
酒氣稍稍向後一退,範翕笑了笑:「我今日有約,不想殺人,是以留你一命。望你長眼,以後莫要惹到我頭上了。」
雨水滴滴答答,濺在泥土上。雙姬發著抖,看花飄落,范翕施施然,振了振衣袖,就那般輕飄飄地走了。但她心裡已是後怕,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她驚恐地捂住臉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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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纖阿今日不同往日。
吳王后收了她做義女,吳王仍發著怒要找回九公主來,但吳王后顯然要快速促成此事,讓玉女離開吳宮,代替了她女兒。是以吳王那邊發火,吳王后却飛快地完成了收她做義女的儀式,隨便爲她安了個王女公主的名號。甚至爲了教養她,吳王后特許她住進吳王后的宮中。
還將以前服侍九公主的那些舊人賜給了玉女。
衆女驚愕幷羡慕玉纖阿的一飛衝天,玉纖阿心中却知,吳王后巴不得她趕緊走了,好保王后自己女兒的平安。也許只有玉纖阿走了,吳王的火氣消了,王后才能將自己的女兒找回來。
王后日日親自來教玉纖阿一個公主的禮儀,玉纖阿默默接受。
這日黃昏下了雨,女官來說王后身體不適要歇著,今日就不教玉女禮儀了。玉纖阿禮貌地將女官送走,關好門窗,也讓服侍的侍女們都下去了。這些宮女原本是服侍九公主的,玉女一朝得勢,她們心裡未曾接受,服侍玉女便心不甘情不願。是以玉纖阿讓她們退下,她們立刻走得一乾二淨。
王后宮中人平日見了,定要恨玉女太過心軟,上不得檯面,到底沒有真正公主的貴氣。
玉纖阿心裡微微一笑。
她坐在了妝鏡臺前,凝視著銅鏡中自己的面容。她手中把玩著一根銀簪,盯著鏡中的自己看,頗有幾分志得圓滿的意思。雖她幷不喜自己被獻於周天子……但是短短幾個月,她從一個出逃的女奴,舞女,宮女,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一直到了今日的王后義女。
這番身份地位的不斷提升,却讓她分外喜歡。
她欣賞著自己的成就時,門「咚」一聲被從外推開,雨聲風聲刮入室內。玉纖阿嚇了一跳,連忙去看門窗,這一看,便看到範翕推門而入。他一身濕漉,從雨水中走入,長髮半束半散,一雙冰雪般雪亮幽黑的眼眸,緊盯著她。
玉纖阿向後退一步,她柔聲:「你臉上的傷終於好了。」
範翕無所謂地笑了笑,而後背靠在了妝鏡臺,玉纖阿壓低聲音斥他:「你好大的膽子……這裡是王后宮中!你不怕被人發現了?」
水珠四濺的雨簾前,范翕關上門,好整以暇地從內栓上門,回身走向她。他一步步,脚步如踏在她心尖上。玉纖阿無路可退,握著簪子的手被他握住。他手上冰凉的溫度刺了她一下,玉纖阿盯著範翕,想到他這是從雨裡一路走來的?玉纖阿沉著面掙他,他握著她的手不放。
範翕俯眼,在她耳邊輕笑:「怕什麽?你把人都喊走,不就是預料到我肯定會來找你麽?」
他捏她下巴,逼她仰頭。他目中陰狠而怨懟:「玉纖阿,你跟我玩什麽心眼呢!沒有我幫你,你能有今天的身份?沒有我幫你,你能活著站在這裡?沒有我幫你,你能……被許我父王?」
他露出神經質一般的笑容,神情却有些陰鬱。
俊美又讓人害怕。
玉纖阿斥他道:「範飛卿,請你放尊重一些!我是你父王的女人。」
範翕笑:「我父王的女人?你是要我叫你一聲『夫人』麽?」
他似笑非笑,手指輕輕地揉她下巴,憐愛道:「好吧,夫人。」
玉纖阿:「……」
他語氣輕飄飄的,一聲「夫人」叫得溫柔,但是……聽著非常病態。
玉纖阿看他叫她「夫人」,已覺得他眼神不對。她默默想逃,但他叫她一聲「夫人」後,就忽地抬臂一把將她橫抱到了懷裡。天旋地轉,玉纖阿捂住嘴不敢叫出聲被外面的人聽到,而這樣一來,就方便了範翕對她爲所欲爲。
他笑著抱她一路到床帳中,將她丟到了床上,自己向下壓來。揉著身下美人的下巴,範翕低頭就吻上了她。頭頂的帳子,沙子一樣,浪潮一樣,沒有形狀,翻天覆地。範翕忽然低頭,一口咬在她脖頸上。
玉纖阿慘叫,一下子仰高長頸,痛得直捶他肩:「唔唔唔……」
帷帳飛揚,男女二人在帳中。良久良久,空氣暖燙,氣息粘糊間,範翕稍微鬆開她,手背貼著她的面頰。他唇角滲著血,面容却昳麗。他慵懶而親昵地蹭她額頭,低聲:「愛我麽?」
他在燈燭火光下微微笑,隔著帳子,玉纖阿脖頸被他咬得還痛著。可却也不十分痛……渾渾噩噩間,被他摟在懷裡的玉纖阿抓緊時間,貼著他唇喘氣。
潔白的手指如蛇一般,一點又一點。是屬範翕的。玉纖阿抱著他頸,臉埋於他肩頭,咬著唇不敢叫出聲,目光濕漉漉。不知何時,他的外衫已裹在了她身上。她從他肩頭抬起一眼,茫茫然地望他:「你瘋了?你要在這裡?你叫我『夫人』!」
帳中聲音窸窸窣窣,而摟著懷裡仰著長頸在他摩挲下發顫的佳人,範翕目光亮起,悠緩道:「對啊,夫人。夫人,你愛我麽?」
他低頭,視若珍寶地捧著她的腮親她,一叠聲地叫她「夫人」。笑裡的病態,讓玉纖阿默然——他好似忽然間愛上了這種上他父王女人的感覺。這個瘋子。
她慢吞吞的,又絕望地在親吻間發現了一個事實:「你喝酒了吧?」
她早就知道範翕肯定要與她算帳,她也等著和他算他那個未婚妻的賬呢。她知道他會來,所以這幾日一直提防著……但是喝醉酒的範翕……她如何扛得住?他不會在床笫間,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