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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第57章
五十七拾共枕

  火車開始北上。

  包廂外響起敲門聲。李驚濁問:「什麼事?」

  「啤酒飲料礦泉水,瓜子花生八寶粥。」

  「不用——」李驚濁突然覺得那聲音不對勁,心像被什麼東西撥了一下,立即翻身下床去開門。

  門一開,只見柳息風立在外面。

  「你怎麼沒下車?」李驚濁問。

  「下去又上來了。等發車了才敢過來,怕你趕我下車。」柳息風靠在門邊,看著李驚濁,「我答應過要陪你去北京。答應你的事,我要做到。」

  李驚濁說:「你也講過只送我到火車站。」

  柳息風說:「北京火車站。」

  李驚濁說:「你這個人……」

  柳息風說:「你總不至於狠心到要我現在跳車。」

  李驚濁說:「……進來吧。」

  門剛關上,柳息風就從後面圈住李驚濁的腰,把李驚濁帶到床上。床很窄,兩人側臥著,一前一後,疊在一起。

  「把你送去學校,我再回去處理事情。都處理完了,我就來找你。」柳息風吻了一下李驚濁的耳朵。

  「我又不是沒有一個人回過學校,何必這樣費工夫……」李驚濁想到長輩在的那些天柳息風也是每夜大費周章跑來陪他睡覺,心裡便清楚了,「你……是怕我睡不著?」

  「有一點擔心。只有一點。我知道你能照顧好自己。」柳息風的聲音很低,像送給搖晃車廂的晚安曲,「我知道,我不在你身邊,你能過好,我也能過好。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在你身邊。」

  濃黑的樹影倒行遠去,李驚濁看著窗外,火車開得很快,卻怎麼都無法將月亮拋在身後。

  「剛才你下車的時候,我覺得這段假期就像一個夢。」李驚濁摸到柳息風環在他腰上的手,「現在才感覺是真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息風與李驚濁十指交纏,「你有很多懷疑,你懷疑我的目的,懷疑我的感情,懷疑我講過的話,懷疑我們一起經歷過的所有事情……但是至少現在,你沒辦法懷疑我的人。我抱著你,這總不是假的。」

  李驚濁「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柳息風喊:「李驚濁。」

  李驚濁說:「嗯?」

  柳息風說:「被人死皮賴臉地跟著,辛苦嗎?」

  李驚濁無聲地笑了一下,說:「還行吧。」

  車廂裡安靜了一陣,柳息風又喊:「李驚濁。」

  李驚濁說:「嗯?」

  柳息風說:「人生了病,在接受治療以後,身體可以完全復原麼?」

  李驚濁說:「就算不生病,人類的身體也在向一個不可逆的方向走,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樣子。」

  柳息風聽了,沒有講話。

  李驚濁在柳息風的臂彎中轉過身,看著那雙純黑色的眼睛,說:「但是你不要瞎類比,我們之間……不是那樣。我已經想過了。我們會過一段比以前難一點的生活,我們會努力把倒掉的東西重新建起來,它不會和以前一樣,但它也不會比以前差,它會很好,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期待。」

  「我以為,你至少會給我一點……懲罰什麼的。」柳息風收緊了手臂。

  「比如?」李驚濁問。

  「讓我跪下跟你道歉,念檢討,寫保證書,之類的。」柳息風說。

  李驚濁眼裡浮現一點笑意,說:「還有呢?」

  柳息風說:「打我一頓,或者不理我。」

  李驚濁說:「還有沒有?」

  柳息風說:「……從此再不見我。」

  李驚濁嘆了口氣,無奈道:「你不覺得這是在懲罰我?」他拍拍柳息風的手臂,說,「起來吃東西吧,你也沒吃晚飯。」

  吃過飯,洗漱好,李驚濁拿出柳息風的筆記來看,柳息風有些緊張地坐在一邊,說:「我怕你隨時要趕我出去。」

  「不至於。」李驚濁說完,認真看了起來,看了幾頁,深呼吸了一下,繼續往下看,又看了幾頁,他抬起眼來,看著柳息風說,「你先出去。」

  柳息風沒敢作聲,立即去門外站崗。

  他在門外站了近兩個小時,終於忍不住用手機給李驚濁發了一條消息:你看到哪裡了?要不今天先睡覺,你明天還要工作。

  李驚濁沒有回。

  柳息風悄悄開了一點門,偷偷往裡看,只見李驚濁握著紙的手氣得發抖。柳息風想要說點什麼,李驚濁看見了他,面無表情地說:「出去。」

  柳息風不肯再出去,他想去抱一下李驚濁。可剛走過去,李驚濁就把手上的紙張劈頭蓋臉地扔到了他頭上。

  「兩個月正好讓你把小說寫完?這就是你講的兩月之約?」李驚濁指一下門口,「滾。」

  「我不滾。」柳息風把掉在地上的紙一張張撿起來。

  李驚濁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平復胸腔裡的怒火。

  柳息風默默從身後環住李驚濁的腰。

  「先睡覺好不好?」許久,柳息風才說。

  李驚濁也終於平靜了下來,「嗯」一聲,去拿睡衣,想換,可卻覺得彆扭,於是對柳息風說:「你轉過去一下。」

  柳息風一愣,說:「早都……見過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李驚濁也覺得自己這樣很小氣,就像在故意為難對方,可他是真的感覺不舒服,他們現在沒有親密到可以自然而然地向對方袒露身體,他心理上過不去,「要不我去洗手間換。」

  柳息風閉了閉眼,然後對李驚濁扯出一個笑,說:「我出去。」

  李驚濁換完睡衣,去門口喊柳息風。

  兩人還是臥在一張床上,向北的月色越來越寒涼。

  「柳息風。」李驚濁突然問,「這十年,你真的愧疚過嗎?」

  「……愧疚過。一直愧疚。」柳息風沉默了很久,久到貼著李驚濁後背的胸膛跳動的節拍亂了,數不清了,「一邊愧疚,一邊繼續。一邊懺悔,一邊得意。一邊寫光鮮的作品,一邊過齷齪的生活。一邊痛苦,一邊興奮。真的,我覺得很興奮。」

  「你這樣,是為了什麼?」李驚濁說,「這樣過得不難受麼?」

  「李驚濁。」柳息風低喚。

  「嗯?」

  「你明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好。」柳息風的聲音低得像哄人入睡的童謠,「有些人活得像人,有些人活得沒那麼像人。有些人就是隨便活活。世界上有愛、理想、生命這些詞,但也有別的詞,不可能所有人想到達的地方都一樣。我為了什麼……可能就是為了故事,故事就是目的,故事本身就是意義。人生來就要被剝奪,愛人、理想、生命,沒有一個例外,只有故事可以一直講下去。

  「我不想讓那些故事消失。就像你沒辦法控制自己地去搶救胸口插刀的人,我也無法自控地去記錄那些故事,再把它們變成不同的樣子。

  「故事是最有生命力的東西,比生命還要有生命力。

  「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李驚濁……你是不是又要罵我渾蛋了?」

  李驚濁的回答是一串均勻的呼吸聲。

  「你睡著了?」柳息風用更輕的聲音問。

  「……唔。」李驚濁下意識地往柳息風懷裡縮了縮,迷迷糊糊地回答,「明早……一起……看日出。」

  柳息風拉了拉被角,把李驚濁的肩膀蓋上。

  清晨六點不到,火車經停邯鄲。

  窗外還是一片黑暗。

  李驚濁半醒了,想去看時間,剛偏了一下頭,柳息風就低聲問:「醒了?再睡兩個小時。」

  「……嗯。」李驚濁的聲音帶著睡意,「不看日出麼?」

  「看什麼日出?快睡覺。」柳息風輕聲說,「日出還有一輩子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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