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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風華今眇然》第52章
第52章

  祁襄的傷勢現已無礙, 郤十舟若隔日去奉北將軍府施針也沒有妨礙,但白君瑜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每日給祁襄端湯倒水, 晚上都是守著祁襄先睡,自己才睡下。白日裡無事,兩個人不是看書練字,就是下棋畫畫,日子也不無聊。

  白君瑜不走,祁襄也不願意趕人。這些日子他就像心裡揣了個寶貝, 欣喜、高興, 覺得天都比以前藍了,卻又不能說, 只能兀自享受這份貼近, 也開始越發貪婪, 總覺不夠, 又不敢更近一步。

  愛上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有太多理由不能宣之於口, 藏於心中又時而高興,時而憂傷, 情緒明明是自己的,卻更容易被對方的一舉一動帶動。偶爾懊惱, 又放不開手。明明不斷告誡自己沒有結果,仍行不由心地要去抓住那一絲愛的喜悅。是折磨,是心慌意亂, 卻都帶著糖衣,讓他明知會苦,但還是忍不住先含下最初那口甜。

  這樣的相處對祁襄來說是如此,對白君瑜來說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他本就表情少,也習慣了內斂,所以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那是難上加難。再有一點,祁襄想的是自己遲早要離開,而白君瑜想的卻是遲早要把祁襄留在自己身邊,一生一世,所以他感覺不到苦,只有甜和更甜。

  白夫人幾乎是天天讓人送燉湯來,開始還是些比較清淡的,後來祁襄傷口愈合得不錯,她就開始讓人送些補湯來,像什麼花膠靈芝燉雞湯,蟲草排骨湯,參苓白朮老鴨湯等等,倒沒喂胖祁襄,但祁襄的氣色的確比之前好了不少。

  喝完今天的湯,祁襄懶得動,就靠在榻上擺弄著白君瑜給他買來的小玩意。白君瑜近來走路越發順暢了,只是走的還是比較慢,郤十舟說還需要一段時間練習,不必著急。

  潘管家出去買菜,帶回了消息,說因為京中大皇子可能涉嫌舞弊一事愈演愈烈,皇上已經派人去問了。大皇子隨後上了摺子,否認自己與此事有關。而柴戶長依舊沒供出有用的東西,刑部已經用刑,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都是小打小鬧,問不出東西也正常。

  白君瑜回了趟家,拿了些秋季的衣服過來,大有一副要在這裡落戶的樣子。好在二皇子還沒解禁足,不然這要是看到了,還能被祁襄忽悠了?

  白君瑜輕車熟路地把自己的衣服放進祁襄的箱子,祁襄裝衣服的箱子不小,衣服倒沒幾件。祁襄也沒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

  「潘叔帶回些消息。」祁襄把傳言說給白君瑜聽。

  也是因為祁襄無礙了,潘管家才有心思親自出門買菜,再跟街坊聊幾句閒。

  「我回家時也聽母親提了幾句。」蓋好衣箱蓋子,白君瑜坐到榻邊的椅子上。平時在家裡,找衣服、放衣服這種事不需要他動手,白如和家僕都會做得很好,但在這裡,就算白如在,他也不願意讓白如動手——那裡面還有祁襄的裡衣,這樣私人的東西,他不想讓別人看到。

  祁襄直接問:「你怎麼看?」

  白君瑜看著祁襄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那個木製的小玩意,頗覺可愛。近來他盯著給祁襄抹護手膏,祁襄的手已經潤了很多,「大皇子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只看他後續要怎麼辦。柴戶長不說,肯定有不說的理由,多半是後面牽涉太多,若都說出來,自己遭殃也罷了,就怕沒把別人拉下馬,自己家裡就跟著一起遭殃了。」

  所有處在盤根錯節之中的官員都有一個妄想——自己這一黨會有人肯在危急關頭拉自己一把。

  可實際則是黨羽越多,大家為了自保,肯出面的就越少。誰出了問題就直接踢出去,借天家之手斬草除根,面上做全了,裡子也安全。而更可悲的是處在利益之中的人,別人出事了自己只知道袖手旁觀,卻沒想過這一干黨羽根本就靠不住,自己

  也曾是靠不住中的一員。等自己出事了才想明白,已經什麼都晚了。

  「幫我個忙?」祁襄歪頭看他,表情很是無辜。

  白君瑜哪有拒絕的理由,道:「直說便是。」

  「幫我遞個摺子,說我想親自謝恩。」

  白君瑜皺眉,「你這傷還沒全好,折騰什麼?而且皇上不是免了你謝恩嗎?」

  「我傷口愈合得如何我看不到,你還看不到嗎?皇上免了謝恩,但我要去謝恩是我的心意。」他傷在背上,傷口現在是什麼樣子他自己也不清楚,銅鏡也照不清楚,自然不如白君瑜看得明白。

  白君瑜將他手裡的小玩意拿過來,臉上依舊嚴肅,「說實話。」

  祁襄輕笑,「事情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如果皇上肯見我,我也有機會把事情往前推一把。皇上現在恐怕也正煩惱著,至於我推不推得動,還得看皇上煩惱到什麼程度。」

  「你怎麼知道你的推進,不會惹惱了皇上?」到時候出主意不成反被扣上平民妄議朝政的罪名,得不償失。

  祁襄早就想過了,「諸多皇子中,皇上雖最重用三皇子,但心裡最疼的,也最喜歡的,卻是大皇子。皇上與元後感情頗深,大皇子兩歲識字,三歲能背詩詞無數,四歲開蒙便是人人誇讚,是皇上最驕傲的皇子。奈何大皇子身體不好,不宜繼承大統。也正是因為如此,皇上對大皇子更多的是父子之情。而為防其他皇子意圖皇位,皇上是先君臣,後父子。現在這事牽涉到大皇子,皇上作為父親,自然想要為兒子洗脫嫌疑。我也沒有要陷害誰,只是看情況給皇上出個主意,皇上自然不會惱怒。」

  白君瑜嘆氣,「你聰明我知道,但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大膽子。」這種事萬一有個不妥,那可不是小事。

  祁襄笑道:「我並非膽子大,只是各中問題都想明白了,自然也就不怕了。」

  祁襄想借謝恩面見皇上,他的傷因禮部疏忽而起,皇上又賜了好些藥,去謝恩也是理所應當的。只是他非朝中官員,只能讓白君瑜幫他遞摺子。祁襄的要求,白君瑜又很難說一個「不」字,只能遂了他的心意。至於皇上是否恩准召見,就不是他們能說得算了。

  白君瑜原本以為皇上很大可能會拒絕,結果是三日後,皇上派人傳召,讓祁襄進宮謝恩。

  祁襄換好衣服,收拾停當,由白君瑜親自將他送到宮門口。

  「你先回去吧,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讓白如先送白君瑜回去,再讓車伕回來等他就行。

  白君瑜幫他整理了衣袖,說:「進去吧,說話三思,這不是在家裡。」

  祁襄失笑,「我能不知道嗎?」

  沒有多耽擱時間,祁襄跟著太監進了宮門,一路前往御書房。

  行了大禮,皇上叫起。

  祁襄躬身垂眸道:「皇上賜藥,草民不勝感激,謝皇上恩典。」

  皇上這幾日為舞弊一事憂心,眉眼間可見疲憊,「本是禮部疏漏,讓你無辜受傷。朕已責罰他們,如今你無恙了,朕也就放心了。」

  「有皇上賜的藥,草民的傷勢才好得這樣快。這事是個意外,草民只是運氣差了一點。」皇上賜的藥,他半點未動,用的都是師父配製的。

  皇上說:「聽說你是為救君瑜受傷的?」

  皇上這話問得意味不明,祁襄邊斟酌邊道:「那老虎原本是衝著太傅去的,草民拉開太傅後,它才撲向白將軍。白將軍尚坐輪椅,實在避不開,草民也沒想那麼多,為他擋了一下罷了。白將軍是國家棟樑,若因此事再受傷,怕會更嚴重。草民一平民,受點傷也無妨。也好在有江湖俠士幫忙,那猛虎沒有再

  傷人。」

  「你能不顧危險,挺身而出,也是有情有義的孩子。」

  「謝皇上誇獎。」祁襄趁皇上喝茶的空隙悄悄抬頭打量了皇上一瞬,隨後低頭恭敬道:「草民進殿時見皇上神色疲憊,想必是為國事勞心勞累,皇上千萬要保重龍體,您康健才是國之根本。」

  這話讓皇上心情舒暢不少,又想到之前祁襄也給出了不錯的主意,他現在正操心煩亂著,不如再問問祁襄,便道:「前年科舉舞弊一事,你可聽說了?」

  「回皇上,草民病中一直未出門,倒是家裡照顧草民的老管家出門買菜時聽過幾句,回來說了個大概,草民也不瞭解具體情況。」

  皇上點頭,將事情同祁襄說了。

  與祁襄聽到的並無二樣。

  「你可有什麼法子能盡快把這事查清楚?」皇上問。就算是病急亂投醫,也得廣納意見,說不定就有新思路了。

  祁襄佯裝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草民對朝堂之事不太瞭解,只有一個笨辦法,可用與否還得皇上定奪。」

  「哦?說來聽聽。」有辦法就比沒有好。

  「舞弊是為了中選,既然從舞弊官員那裡查不到更有用的線索,那不妨從中選之人中查。」祁襄語速不快,為得是讓皇上聽明白,「舞弊之人不可能都進入殿試,但既然花了錢買了考題或者答案,肯定還是會有考進殿試。皇上只需將當時的中選名單拿出來,挑出家境不差、人脈夠廣之人,從他們的家中開始查即可。他們家裡人不比朝堂上人八面玲瓏心,根基不實心中有鬼必定慌張。只要挑懂審問技巧的人去問,若有問題定能抓到破綻。」

  「挑家境優渥者朕能理解,為何要挑人脈廣的?」皇上問。

  祁襄解釋:「舞弊一事就算膽子再大的人也會格外謹慎,有錢不是唯一的標準,做熟不做生才是保得萬一的根本。而只有人脈夠廣,才能與禮部左侍郎這樣的官員牽上線。另外,官員幫他人舞弊為了什麼?只為了錢嗎?那些錢跟要冒的險相比不值一提,最後的目的無非是舞弊之人入朝為官後,他們能相互扶持,相互依仗,將根系擴張到無法想像的大,讓這一黨地位更難被撼動。這樣日後無論什麼事都好辦,誰出事了上位者都不得不再三思量,怕牽一髮而動全身。」

  皇上只覺得背上冷汗都冒出來了,如果真如祁襄所說,且那些人這樣做上幾年,他最後就會成為一位處處受人制衡的皇帝,不敢罰官員,官員讓他立誰為太子,他也不敢反對。

  作為皇上,他不能在祁襄面前失態,依舊一臉平靜地說:「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朕會著重考慮,你退下吧。」

  「是,草民告退。」

  祁襄剛出御書房,皇上就立刻讓李公公安排人手,按祁襄所說的即刻秘密去查,不要打草驚蛇。

  祁襄走出宮門,就看到等在那裡的白君瑜。

  「你……」

  祁襄想問他怎麼沒回去,但話還沒問出來,就被白君瑜披上了披風,「起風了,快上車吧。」

  祁襄沒動,天生溫潤的眼睛平靜地看著他,「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白君瑜拉著他的手往馬車那邊走,「回去也不放心,不如在這兒等你。」

  祁襄輕嘆了口氣,說不上是暖心更多些,還是覺得白君瑜傻氣更多些。

  「晚上讓人準備鍋子吧,吃著熱乎些。」祁襄跟著他上了馬車,秋風一起的確冷了。

  白君瑜淺笑說:「好,一會兒順路去給你買些玫瑰花餅,準備鍋子需要些時間,你先墊一些。」

  而在他們吃上熱鍋子的傍晚,大皇子那邊又送來的新摺子——他已查明,與柴

  戶長一起去淮豐的還有三皇子的大舅,而跟著柴戶長一起去收錢的,也正是大舅的貼身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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